愛情，半夜驚魂
半夜驚魂
第三十一章
她騎的飛快，下午，她還得在學生放學前趕回家，給孩子和窯上的工人做飯呢。
張玉萍的老媽，是一個微胖的六十來歲的女人，外表看上去不顯老。她腿疼，今天沒有出工。她在家閒著沒事，想出去走走。剛想出門，不想女兒張玉萍推門進來，看見她叫了一聲：「媽」。她非常的高興，連忙把女兒迎了進來。
進的門來，張玉萍放好自行車，把車把上的提斗拿下來，從、裡面拿出那合點心，順手交給母親，然後問道：「媽，我爸呢」？她母親接過點心，說：「你爸上工去了。我這幾天腿疼，沒有上工，請了幾天假，在家歇著」。
她看了看張玉萍的臉，高興的笑著說：「你今天來，看臉上氣色不錯呀」。
張玉萍今天來，穿的是幾年前，她那件粉色的上衣，看起來人更飄亮。她從廚房搬了兩個小板凳出來，就和母親坐在院子裡，那棵剛出芽的棗樹下。然後關心地問母親道：「媽，還是那關節炎又犯了」？
母親看見張玉萍今天臉色紅潤，氣色也不錯，說話也開郎起來，心中非常的高興，笑著對張玉萍說：「老毛病了，只要變天，就不好受，大約過幾天又要下雨了」。她停了停，接著說道：「你今天的氣色，看著怎麼這麼好」。
張玉萍看見母親今天看見她，心情這麼好，她心裡也非常喜歡，高興地給母親說：「今年，我們一隊開了個窯，窯上要一個做飯的，隊長看見我一個人，帶倆個孩子，生活艱難，便讓我在窯上做飯，計全工還自由。」
母親看著她，微笑地問道：「有幾個人吃飯」？「五個人吃飯，很輕鬆的。」不等母親問話，她又接著說：「多餘的時間，我除了給孩子做飯外，還能給羊割草，比天天在地里曬太陽強多了」。
母親看見張玉萍今天來，又說又笑，沒有了往日的愁容、和默默無語的難受的樣子。
自從張玉萍的丈夫去世後，老倆口非常擔心張玉萍，能否受住這沉重的打擊，怕她會出現意外，倆個孩子可怎麼辦？老倆口有倆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女兒。沒有出嫁前，把張玉萍視若掌上明珠。在婚姻上，本以為給女兒在北嶺村，找了一個富餘的好人家，卻不想那男人短命，早早一命歸西，剩自己女兒在世上受苦。老倆口這幾年，不知道暗暗流了多少的淚。
去年春天，老倆口看女兒又苦又累，倆人親自到女兒家，勸說女兒招一個男人，被張玉萍一口回絕。老倆囗也是沒有辦法，由著張玉萍的性子。只是苦了老倆口，平時有空，倆人便過來，給張玉萍的孩子，洗洗衣服，幫著做做飯。
今天，張玉萍的母親，看到張玉萍的氣色比年前好了許多，她的心裡感到輕快了許多，又高興地問道：「孩子好吧？」張玉萍笑了，說：「你三天兩頭去看孩子的。都好好的，在上學呢」。老媽也笑了起來，說：「高興的嗎，三年了，沒看見你臉色這麼好過。今天你來，我的心都暢亮了許多。說罷，還有什麼好事，讓我也高興高興」。
張玉萍聽見母親問她，她想了一下，認真的對母親說：「是這樣，今年在窯上做飯，認識了在窯上幹活的一個小伙子，是外省的，人不錯，只是……」。她母親看見她說半句剩半句，便著急的問道：「你說呀，我聽著呢」。
張玉萍看見母親著急，便說道：「是這樣，他才二十多歲」。
老母親看著張玉萍的臉，問道：「你喜歡他」？張玉萍點點頭。老母親想了一下，說：「比你小了好幾歲」。張玉萍看見母親有些想法，便急忙說道：「這不，我找你和我爸商量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上了。我知道我比他大，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老母親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孩子，倆個人在一塊過日子，他比你小几歲。過幾年，你老了，他不願意，把你丟下怎麼辦」？
張玉萍停頓了一下，說：「這個，我沒有想過，我說我只是喜歡他」。「他知道嗎」？老媽問道。張玉萍搖搖頭，說：「他不知道。我只是和你們說一下，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老母親認真地叮嚀張玉萍道：「孩子，吃過了一回苦，這回得認真點」。
張玉萍打開點心，拿出了一塊點心，放在老媽的手上，讓老媽吃，老媽吃了一小口，高興地說：「這點心真好吃，一斤多少錢」？張玉萍把點心包好說：「六毛」。老媽心疼的說：「得我干一個勞動日。以後來，你就別買東西了，這麼貴的，孩子還要上學」。張玉萍高興地笑著說：「我一年難的給你倆位老人買幾回。我哥和我嫂常到你這裡來嗎」？「不常來，」老母親答道：「都忙著在隊裡掙工分」。
張玉萍看看天色不早了，要回家。在大門囗，她對母親說道：「你和我爸商量商量，給我出個主意。讓我爸有空到窯上，見見那個小伙，那個小伙子叫小四，人勤快還好。最北邊那個做磚坯的就是」。
第三十二章
這天下午，時間才剛過四點，董小四在大太陽下，正彎著腰在用磚斗使勁地拍打磚坯。一個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的老人，提著一個破筐子，在路的那邊割草，時不時的停下來，看看董小四在幹活。董小四也不在意，他只是專心地在拍磚坯。
大概是天太熱的緣故，老人只割了半筐草，便來到董小四場地頭，那棵不大的枸樹下，抽著旱菸在乘涼，一邊在看董小四在拍打磚坯。老人瘦高的個子，看上去精神不錯。從開始幹活起，常常有村裡的人們，到這裡看他們幹活，董小四也習以為常了。董小四和往常一樣，拍打完磚坯，得等董小二和衛洪亮共同去崖頭上放土。
現在，那倆人還在拍打磚坯。他便來到水坑邊洗了洗，然後，也來到了構樹下休息。他看見那個老人坐在那裡抽菸，便從煙合里抽出兩支煙，向那老人替過去，說：「大伯，抽一支，抽這個，這個好抽」。那老人急忙擺了擺手，說：「不了，我有旱菸」。
「抽吧，菸酒不分家」董小四說著，又把煙替了過去，然後，又用火柴劃著名了火，給老人點著了煙，自己也點了一支煙吸了起來。老人吸著煙，看著董小四，微笑著問道：「這活累不累」？董小四吸了口煙，回答道：「累，一天一大堆泥，一塊一塊地挖完，還要一塊一塊地拾起來，還要整理好，又要一塊坯一塊坯地上架」。
老人看著他，關心的問道：「掙錢嗎」？董小四看著老人，笑了笑說：「每天就是個十一二塊錢」。
老人非常的吃驚，望著他，說：「哎呀，這麼多。一個月三四百塊錢，一年下來，就有好幾千塊錢」
。董小四抽著煙，望著老人笑了，說：「那能這樣算。一個月最多能幹個二十來天，下雨天不能幹，下雨後，場地不干不能幹，天涼了也不能幹。一年算下來，能幹四個滿月，能掙個小千元。除了吃喝，能剩四五百吧」。
老人聽罷，稱讚道：「那也不少了。在生產隊裡，一家仨個勞力，下來一年也就分紅個百十元，那還得家裡有好勞力」。董小四望著老人，又笑笑說：「還有大半年沒有活干呢。還得吃飯花錢，到年底能剩二百多點」。「那也不少了，你成家了嗎」？老人問道。
「沒有」。董小四微笑著說。老人望著他，又問道：「我看你二十多歲了，沒有結婚，你父母不擔心嗎」
？
董小四望著場地的南邊，那一大排的磚坯，過了一會兒，才平靜地說：「父母去世好多年了」。老人聽了，似有同情地說：「不好意思，問到了你的心痛處」。董小四平靜地說：「沒事」。
老人看上去沒有要走的樣子，他看著董小四，試著問道：「掙了錢，是準備回老家結婚嗎？」董小四覺得今天這個老人，問的太多了，他又不好意思不回答，笑著說：「不，回老家，俺這個年齡，家裡的條件，結婚沒有指望」。
老人聽董小四說回老家沒指望，就擔心的看著他問道：「那，你以後怎麼辦，你年齡也不小了」。董小四想了想說：「俺想在你們這裡，找個招親的家。大伯，有招親的家，幫幫忙給介紹一下」。
老人有點喜出望外，連忙答應道：「我看你這人這麼好，這忙我肯定幫。我家是東嶺村的，我幫你打聽打聽，有合適的家，給你介紹個」
。董小四聽罷，非常的高興，連忙又替給老人一支煙，說道：「謝過大伯」。
老人接過煙，吸了幾口，認真的問董小四道：「你準備招親個什麼家，年齡大小有要求嗎」？
董小四看見這個老人是個熱心腸的人，便對他說道：「年齡大點小點無所畏。只是年齡小的，人家肯定不要俺。家裡條件不論，只要人好就行」。
老人聽罷，多問了一句話：「有小孩子二婚的行嗎」？「行」。董小四答道。
老人聽罷，點了一下頭，說：「我把你這事一定記在心上，有合適的我一定會找你」。說罷，老人站起身，對董小四語重心長地說：「我得去割草去了。小伙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這件事的」。
老人走後沒有多會兒，那邊傳來董小二喊他去放土的聲音。董小四答應了一聲，他站起來，準備過去，還沒有走，他望著老人的背影，心裡尋思道：丶這老人好像和誰長的好像＇。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起來。這時侯，衛洪亮和董小二站在崖頭上，又在喊他放土，他答應了一聲，放下煙和火柴，小跑著，從那條上崖頭的斜坡跑了上去。
張玉萍在家裡等著，她老爸昨天晚上來她家的時侯，告訴她，他要到窯上親自見見那個小伙子，和他說上幾句話，看他的人品怎麼樣。今天中午，她在窯上做飯的時候，沒有看見老爸過來，她想著，應該是今天下午。張玉萍告訴過她老爸，中午的時候別去，窯上的人都在休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再去。
她看了看手錶，現在五點了，還不見老爸過來。張玉萍有些著急，準備出大門到窯上看看去。還沒有等她起身，大門一響，老爸提著一筐草進了門。她連忙接過草，把老爸迎進上房，給老爸倒了一杯水，問道：「爸，你見人了嗎」？
張玉萍的老爸接過張玉萍替過來的水，喝了半杯，，他把杯子放下，思考了半會兒，才說道：「人我見了，不錯。我還問了他的心裡話，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結婚」。張玉萍望著父親，焦急的問道：「他打算招親嗎」？她老爸點點頭，肯定的答道：「招，他給我說了，讓我幫忙介紹」。
張玉萍聽罷放心了些，，隨後又問父親道：「像我這種有孩子的、又比他大的，他願意嗎」？老爸有些擔心地說：「他說二婚有孩子的，大些的都行。我只是擔心」。
張玉萍一聽老爸有些擔心，她便有些緊張，連忙問老爸道：「你擔心什麼」？她老爸看了看她說：「他老家沒有人，我不擔心他走。我只擔心他也是一個獨子，塊塊的事讓我傷了心」。
張玉萍看了父親一眼，笑著說：「那有獨生子都出意外，塊塊只是運氣不好罷了」。父親又給她提議道：「你再通過那個姓油的了解了解，多和他們那幾個同鄉了解了解。你了解好後，你再親自問他願不願意你。今天，我只和他閒談了兩袋煙的功夫，只能了解個表面。他是外地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你只有多了解他，
未完待續
第三十三章
你只有多了解他，時間長了，你就能知道這個小伙怎麼樣」。「好的」。張玉萍愉快的回答了父親。
晚飯，張玉萍又做了麵條，做完飯她沒有走，董小四他們進來的時候，張玉萍親自給他們盛了飯，五個人非常的高興。董小四端著一大碗面，望著張玉萍說：「大姐，你真好，就像一個親大姐一樣」。
張玉萍用火辣辣的目光，望著董小四，笑著說：「把`大＇字去掉吧，叫姐就行了，我認了你們這幾個兄弟」。
天還未明，董小四就被房子外面的下雨聲給驚醒了，他抬起頭，看了看外面，外面，地面上出現了不少的小水窪。那瀝瀝的雨水，還在下著，他想，今天幹不成活了。便又睡了下去。
董小二和衛洪亮和他一樣，只抬頭看了看外面，便又睡了下去。
中午，張玉萍把早飯另加熱了一下，喊小四他們起來吃飯，她就站在灶房門口喊他們，只聽見那邊，董小四他們睡的房子那裡，傳來了有人答應的聲音，就是看不見人過來。她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過來，她只好把飯用籠蓋蓋好，防止飯菜涼了。
等董小四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己經黑了下來，他坐了起來，摸黑在被子旁邊，找著了煙和火柴，便坐在被子裡抽起了煙。外面，在那個電燈昏黃的光線下，現在，是霧蒙蒙一片。他抽完了煙，覺得有些餓，他看董小二和衛洪亮還在呼呼大睡，便輕手輕腳地下了炕，準備去灶房那裡吃飯。
他出了低矮的沒有門的房子，他站在門囗看了一下天，雨不知什麼時侯停了，只是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心裡想著；丶明天可能還要下雨，這回最少得休息三四天了」
。
飯在大鍋里，董小四揭開鍋蓋看了看，是麵條，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做的，這會兒，變成了一鍋麵糊，還是涼的。他用小菜鍋盛了小半鍋，放到了火爐子上，熱了熱，然後就在小菜鍋里吃了起來。
飯里沒有菜，應該是張玉萍今天又做的油撥面。。。董小四就那麼呼嚕呼嚕地吃完後，洗了小菜鍋，回到房間，準備再次睡覺。當他上炕後，忽然想起他那件出門穿的中山裝，上衣下擺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一個三角口子，還有這幾天穿的大褲頭，也破了一個口子，何不趁現在不幹活，拿去玉萍姐家，讓她給縫縫？他坐在炕沿，脫掉褲頭，穿上那件黑色長褲子，又從當枕頭的幾件衣服里，找出中山服，準備出門。
剛出了門，他站在那裡想了想，褲頭還是自己縫縫吧，得從玉萍姐那裡借來針線才行。
張玉萍看見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她下午從窯上回到家後，便早早地關了大門，吃完晚飯後，便讓倆個孩子早早地睡了覺。趁著這個時間，她在西房那裡，開亮電燈，在縫紉機上給孩子做衣服。再過半個月，天就要熱了，她想在天熱前，給倆個孩子，每人做一件單衣。
前幾天，她去東嶺村的供銷分社那裡，把布料都買好了。現在她正在西房的炕上，用尺比畫著，在那裡剪衣服。這時，猛然聽得有人拍門，她心中一驚，想道：「都天黑了，誰還來串門」？她停下手中的活，輕手輕腳地走到大門後那裡，站在門後面，緊張地問道：「誰呀」？
「姐，是我，小四」。張玉萍聽見是董小四的聲音，馬上喜出望外，急忙打開了門，只看見董小四一個人站在門外，手裡拿著衣服。她連忙說：「快進來，快進來」。董小四進了門，張玉萍站在大門外，向西望了望，村外的路上，沒有一個人。
西房明亮的電燈下，張玉萍讓董小四在炕沿上坐下，又從廚房那裡，倒了一杯熱水端進來，站的離董小四很近的位置，雙手把水杯替給董小四，滿臉含笑地望著董小四說：「第一次到我家，喝杯水」。
董小四接過水杯，張玉萍的手，有意無意的碰了董小四的手一下，董小四立刻覺得像觸了電一樣，心跳猛地加快，臉上覺得發燙，他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說話有些緊張地說：「姐，俺、俺衣服破了，想讓你補一補」。
張玉萍緊挨著董小四坐了下來，用火辣辣的目光，望著董小四滿臉含笑地說：「行，沒問題，今晚姐問你個事」。
董小四第一次和一個女性挨的這麼近，他覺得他快被張玉萍溶化了。這會兒，又被張玉萍盯著看，他的心似兔子在跑，又不好意思，他覺的臉都有些發熱。他看見張玉萍問他，連忙答道：「姐，你講」。
張玉萍望著董小四的眼睛，認真的問道：「姐問你個事，你得如實回答，可不許說假話。」董小四看著張玉萍認真的樣子，連忙答道：「姐，俺怎麼敢在你面前胡說？你說，俺聽著」。
張玉萍站了起來，用手理了理頭髮，思考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地問道：「姐想給你找個人家，只是女的比你大點，不知道你願意嗎」？
董小四一聽是終身大事，心情非常的激動，急忙站起來說：「姐給說的，俺當然願意，年齡大點沒有關係，不知道對方人品好嗎」？
張玉萍臉上有些微紅，她露出了一絲笑意，董小四沒有看出來。張玉萍想了想，她走了幾步，打開了西房的一扇門，聽了聽上房那裡的動靜，那裡沒有一點聲音，倆個孩子睡的很熟。她反身關好門，坐到董小四面前的凳子上，看著董小四的眼睛說：「人品嗎，就像我，年齡也和我一般大，也和我的長像差不多」。
董小四很高興，他說：「姐，能找到像你這樣的人，俺當然願意，你明天就去提親」。張玉萍望著董小四，笑著不答話，末了，一語雙關地笑著說：「小四，可不許反悔」。
第三十四章
董小四回到窯上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他緊步小跑了幾步，算是沒有淋濕衣服。進到房子裡，在昏黃的電燈下，董小二和衛洪亮，在地上走四丁，狗旦父子倆人，坐在炕沿上觀看，四個人還吵吵鬧鬧的。看見董小四進來，狗旦抬頭問了他一句：「你剛才幹啥去了」？董小四看了一眼董小二和衛洪亮面前的四丁格局，對狗旦回答道：「有兩件衣服破了，找姐補衣服去了」。狗旦再不說話，他正看的起勁呢。
董小四沒有看他們的走四丁遊戲，他躺在被子上，抽著煙，望著房頂雨打在瓦上的聲音，想著剛才，張玉萍給他說的話，心裡非常的興奮；丶老天不負有心人，俺要有個家了。還是有個姐好，對俺多關心′。
他抽著煙，想著張玉萍的話，還有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好像她還有話沒有說出來……。他望著他剛剛吐出的煙霧中，由煙組成的圈，怎麼也猜不出來張玉萍最後的一句話的意思；丶可不許反悔＇。董小四想道；丶難道是她的妹妹嗎？要是這樣的話，俺更願意啦＇。
他現在坐在被子裡，背靠在牆上，雙眼望著門外的那一個個的小水窪出神，雨點不停的落下來，落在小水窪里。丶不行，夜長夢多，明天就找姐問去′。
第二天，天還在下雨，張玉萍就知道董小四他們在睡懶覺，她早上只到窯上看了看，沒有做飯。臨快中午的時候，她做了一頓早代午飯，兩頓並一頓飯。十一點的時侯，才喊他們起來吃飯。除了麵條外，還弄了兩個菜，一盆韭菜炒粉條，一盆粉條炒波菜。韭菜和波菜是隊裡菜地的，每次隊裡給社員分菜，隊長姚過生也會讓姚君虎，給他們五個人，每人分一份，和社員一樣。
吃著飯，張玉萍的臉上，總是掛著笑意，眼睛總是看在董小四的身上。等他們吃完飯，董小四臨出門的時侯，張玉萍攔住他，說：「老油頭找你有事，你現在就去他家」。董小四看著張玉萍，問道：「油二哥找俺有什麼事」？「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張玉萍望著董小四，不致可否的回答了他。
老油頭聽的梢門響，從住房的窗戶向外一看，看見是董小四，連忙出來招呼道：「快進來，快進來，關上梢門」。聽得老油頭的吩咐，董小四回身便關了梢門，他看見老油頭家的院子裡，雨又大了起來，便快跑了幾步，來到老油頭住房的台階那裡。老油頭看著他說道：「快進屋，衣服都濕了」。
董小四站在台階那裡，一邊和老油頭說著話，一邊摔了摔頭髮上的水珠，這才進屋。進的門，他接過老油頭替過來的小板凳，坐下說道：「油二哥，玉萍姐說你找俺」？老油頭笑著和老伴互相看了一眼，老油頭的老伴也看著董小四滿臉笑意，弄的董小四坐在那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油頭看著董小四坐在那裡，不知所以，便看著他笑著說道：「我給你保個大媒，玉萍想讓你招到她家，你願意嗎」？
董小四笑了起來，他說：「油二哥你說笑話，玉萍姐的丈夫還不把我打出大門」。老油頭的老伴坐在炕上，吃驚地望著董小四說：「你還不知道」？董小四奇怪地問：「不知道什麼」？老油頭的老伴望著一臉茫然的董小四，認真的對他說：「玉萍的丈夫，三年前就死了，是給隊裡修馬房，出意外死的」。
董小四吃驚地瞪大著眼睛，似是不信，又不敢不信。這老油頭倆口子都上了年紀，決不會在他面前胡說是非。老油頭看著他，說道：「真的，這事誰敢開玩笑。你要願意，我給玉萍回話。你要不願意，就當我沒有說。對外不要傳出去，你們以後還要相處好長時候」。
這天大的好事，突然降臨。董小四坐在那裡，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董小四現在才明白過來，昨天夜裡，張玉萍看他的眼神的異樣，話里還有的話，他終於一切都明白了。現在，他激動的臉上都有些發紅，他望著老油頭，興奮地說：「油二哥，油二嫂，俺願意，願意。這麼好的人，俺到那裡去找？」
老油頭望著他，認真的說：「我沒有說過媒，也不會幫人提親。咱可說好了，她比你大，還有倆個孩子，可不許過了幾年，嫌棄人家，又不願意了」。
董小四要給老油頭跪下，表明心愿，老油頭連忙攔住，說：「不敢不敢，只要你實心實意和玉萍過日子，我保你們的大媒」。
老油頭和董小四重新坐下，老油頭拉著董小四的手說：「玉萍是個好女人，今晚你去她家，你們倆個人好好談談」。
下午，張玉萍從窯上做飯回來的時候，老油頭告訴了張玉萍，他和董小四談好了，董小四今晚要去她家。張玉萍聽罷，，非常的高興。她謝過老油頭，看他走後，趁著天還不黑，她就到村子中央的代銷店裡，買了煙和酒，又在家裡忙活了一陣子，做了些飯，又炒了兩個菜，韭菜炒粉條和波菜炒粉條。早早讓倆個孩子吃了飯去睡覺。她還把西房打掃的乾乾淨淨，還把西房的炕上，換了個新床單。董小四拿來的衣服，她早補好了，整整齊齊地放在西房內，火炕的那一邊。就等著董小四的到來。她一會兒看看手錶，一會兒打著雨傘到大門那裡，往村西的大路看看。直到聽見大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她才高興地跑去開門。
董小四提著點心和糖果，站在張玉萍的家門口，正想推門，門卻開了，黑暗中，張玉萍出現在他面前，董小四親切地喊了一聲：「姐」。張玉萍心情激動地一把拉住董小四的衣袖，說：「快進來，衣服都濕了」。
西房內，明亮的電燈下，
未完待續
第三十五章
張玉萍接過董小四買的點心和糖果，放在桌子上，滿臉含笑地說：「你來就行了，還買這麼多東西」。董小四望著張玉萍的臉，張玉萍說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見，他只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有多少話要說，只親親切切地叫了一聲：「姐」。
張玉萍望著董小四的眼睛，當四目相對時，她激動的撲向了董小四的懷裡，臉貼在他的胸膛，董小四把她緊緊抱在懷裡。這一刻，倆個人似有千言萬語，都溶化在了擁抱里。她流淚了，她，在董小四的懷裡，流下了委曲的淚。三年了，多少的苦和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三年了，多少個漫漫的黑夜裡，她孤獨地整夜整夜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漫天的星星，思念著另一個世界的丈夫；丶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地方，你餓的時候，誰給你做飯？你冷的時候，我給你燒的寒衣，你收到了嗎？你累的時候，誰做你的依靠？……、她常常就這樣整夜的坐到天明，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滴滴落下，打濕了衣裳。三年裡，她瘦了許多，沒有了言語。只有那倆個孩子，才是她堅強地活下去的希望。那是她們倆人，愛情的結晶，她不能倒下，倆個孩子要靠她單薄的身體，把他們養育成人。她艱難地掙扎著，她多麼希望有個知疼知熱的知心伴侶，和她相幫相扶著前行，她多麼地希望啊。就在她絕望的肘候，眼前的他出現了……。
現在，她在他的懷裡，仰著頭，雙眼含淚，看著他的臉，她的心裡，覺得有了堅實的依靠。
董小四緊緊地抱著張玉萍，他的下巴，貼在她的頭髮上，心潮起伏。十幾歲起，他隨著他的叔叔，來到了陌生的鳳城，人生地不熟，每天天不明，便開始了挖泥的活，當星星滿天的時候，他才能休息。沒有人關心的問他一句，孩子，你累了嗎？沒有，有的，只是冷漠的眼神，和窯上管事的人的呵斥聲。從一個窯場趕到另一個窯場。他跟著叔叔，不知道趕了多少的窯場。在艱難的生活中，他慢慢的長大。當他看到，當地的年青人，和他年齡相仿的年青人，男歡女愛的戲笑、和他們的孩子的歡笑聲。他的心，渴望著，渴望著能像他們一樣，身邊也有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孩子，在他的身邊，組成一個幸福的家，一個溫暖的家。……，
他有些心累，那個遙遠的老家，父母去世後，在他的心裡，漸漸的漠糊了起來，越來越遠，沒有了牽掛。他就像一粒小小的蒲公英帶傘的種子，被風吹著，遊蕩在塵世間，隨風起落，。他的心，卻強烈的渴望著，找個家，停下腳步，休息一下。家，我的家，在那裡……？
他流淚了，幾滴幸福的眼淚落在了張玉萍的頭髮上。他清楚的記得，父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傷心的流過淚。現在，他得到了幸福，眼睛裡滿是幸福的淚，他激動的輕語著；丶我也有了家，有了家……，姐，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那個家』。
午夜，倆個人還在那裡互相依偎著，訴說著。
半夜驚魂
半夜，董小四依依不捨地從張玉萍家裡出來。在大門口，倆人又相擁熱吻了一會兒，這才分開。張玉萍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董小四走到村口的大槐樹那裡，往南拐去看不見了，她才回家。
雨早停了，現在，天上連一片烏雲也沒有。點點的星星，廣撒在天際，相伴著一輪明月，使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一片明亮。
董小四今夜非常的高興，他一邊快步往前走著，一邊不時的跳起來，從路旁的楊樹上面，摘幾片樹葉，或者彎下腰，從路旁的草叢裡，摘幾朵野花。他不會唱歌，只會哼著他自己知道的曲子。村莊離南溝的窯，並不遠，只一會兒，他便走到了窯場那裡。進了磚場，他準備去他睡覺的房子那裡。明亮的月光下，他猛然發現，有倆個人，一個高個子和一個胖子，在灶房那裡，探頭探腦地在向灶房內張望。他心中一機靈；`不好，有賊′。他閃身藏在一排排的磚坯架後面，想看看這倆個人想幹什麼。
明亮的月光下，董小四清楚的看見，那個高個子從灶房裡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條繩子。董小四驚出了一頭冷汗，他忽然明白了過來；丶是遣送站的人＇。不由他多想，他可嗓子對著他們住的房子那裡大聲喊起來：「抓人啦，抓人啦、抓人啦……″。這聲音，在寧靜的午夜，聽上去好恐怖。
猛地，就看見仨條人影前後從房子裡，閃電般的衝出來，沖向那旁邊的田野里，立刻消失不見了。
董小二在房子裡，正睡的迷迷糊糊的，被衛洪亮狠狠的一巴掌打醒，他猛的聽見外面有人大喊，抓人的聲音，他來不及多想，爬起來就往外沖，剛衝出房門，就看見倆個黑影，向他撲了過來抓他，一個人抱住他的頭，另一個人拿著繩子上來就往他身上繞，他正費盡力氣在拚命掙扎，就在這時候，一個壯實兇猛的黑影沖了過來，一下闖倒抱董小二頭的那個人，拉起董小二就跑。
董小四拉著董小二，倆人從那斜坡飛奔上崖頭，衝進水裡。那裡有他昨天才放的水，一畦一畦的好大一片，那是滲土用的水，是準備做磚坯用的。
董小四拉著董小二衝進水裡，水不深，剛沒過腳。倆人站在水中央，氣喘噓噓地叮著崖頭那裡，剛才他倆上來的斜坡的地方。董小四衝進水裡的時候，還順手把放在崖頭邊的鐵鍬拿在手裡，他倆手緊握鐵鍬，憤怒地瞪著雙眼，心裡恨恨的想道：「俺剛有了希望，剛有了家，你們就來絕我的後路，俺要和你們拚了」。
第三十六章
董小四和董小二剛跳到水裡，那倆個人也氣喘噓噓的爬了上來。倆個人爬上崖頭，站在那裡一看，傻了眼。明亮的月光下，崖頭上，是一大片水汪汪泥水。那倆個從房子裡逃出來的年青人，就站在水中央。那個壯實的年青人，手裡還握著一把鐵鍬。他倆人看著有些心虛。其中，那個高個子對董小四倆人喝道：「你們出來，咱們好好說」。
董小四冷笑了一聲，說：「你們進水裡來，咱們怎麼說都行」。
董小二就站在董小四的身後，經過剛才的驚嚇，還有，逃出來時，只穿了一件褲頭。這會兒，又站在冷水裡，他渾身不住的發抖。董小四察覺到了，便把鐵鍬插在水裡，飛快的脫下了中山裝上衣，替給董小二穿上。
崖頭那倆個人，就是遣送站的人，他們是在無意中，來到北嶺村的窯上的。今天天剛黑，雨就停了，遣送站的站長，就派他倆出去巡查。那個高個子不太願意，天黑路滑，說不定一會兒還要下雨，他倆還要淋了雨水不成。再說，抓人也不是好抓的，干窯上活的人，都是年輕小伙子，常年乾重活，力氣都很大，弄不好，還會帶傷回來。可是，不出來也不行，這是他們的工作。
倆個人出了遣送站的大門，騎著自行車，漫無目的騎去，本來打算就在十里八里內的幾個窯上轉轉，差不多就到下班時間了。不想，倆個人騎著自行車說著話，騎過了頭，騎到了北嶺村大隊的窯上。倆個人到窯上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倆個人正想騎上車子回去，卻看見不遠處，還有一個窯。他倆依稀記得，北嶺村那裡沒有窯呀，便決定去看看。不想，這裡卻實有人。
那倆人在崖頭上的水邊，商量了一會兒，那個中等個胖子對董小四和董小兒，用平和的囗氣說道：「夥計，站在水裡怪冷的，不如出來，隨我們到遣送站，我們免費給你們買車票，送你們回家，和你們的家人團圓。省得在我們這裡吃苦受累，你說好嗎」？
董小四聽罷，冷笑了一聲，說：「道理俺都懂，俺也被遣送過，別說那麼多了」。
那個高個子聽見董小四這麼說，冷笑了幾聲，說：「好話給你講了，你不聽，你倆就在水裡站著吧」。
月亮漸漸的在西邊那裡落了下去，天色暗了下來。北嶺村那裡，傳來了第一聲的雞叫聲，立刻，全村傳來了不斷的公雞的雞叫聲。接著，南嶺村那裡，東嶺村的方向，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雞鳴聲。遣送站的那倆個人，聽見公雞的叫聲，知道天快要明了。那個高個子最後看了董小四倆人一眼，用手指著董小四倆人，惡恨恨地吼道：「等著吧，我會抓住你們的」。說完，倆人便下了崖頭。不一會兒，磚場那邊，傳來了自行車漸行漸遠的聲音。
董小四和董小二站在冰冷的水裡，己經三四個小時了。這會兒，寒氣也漸漸地漫了過來。董小四穿著鞋站在水裡，覺得雙腳刺骨的疼。他低聲問身後的董小二道：「冷嗎」？「冷，腳和腿刺骨的冷」。董小二用董小四給他的那件單衣，緊緊包著上身，還是冷的不住地發抖。董小四心疼地說：「靠緊俺，暖和些，堅持住，等那倆人一走，咱們就跑」。
聽著自行車漸漸遠去的聲音，董小四輕輕一拉董小二的手，倆個人警惕地慢慢向水畦東邊退去，退出了水面，倆人撒腿就跑。也不敢往後看，在田地里越溝過坎，一口氣跑到南嶺村的村邊。那裡有一個廢棄不用的看瓜用的地棚子，倆個人便藏在地棚子裡面。
在地棚子裡，四面八方都能看到，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裡面。倆個人藏在地棚子裡，警惕地望著外面。董小四喘著氣，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覺得口渴難耐，不住地乾咽著口水。
大清早，太陽剛出來，路上還有些小水窪。老油頭和張玉萍騎著自行車，朝窯上騎去，倆人一邊騎著，一邊說話。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新鮮。田野上，傳來了今年首次蛐蛐的叫聲。那聲音，特別的好聽。
騎著自行車，老油頭關心地問張玉萍，她和董小四的事。倆個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窯上。倆個人下了自行車，張玉萍到灶房那裡，準備做飯去了。老油頭站在董小四的場地邊，覺得今天有些異常。窯上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太陽都老高了，按理說，董小四他們應該出來，收拾雨後的場地才對。他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不敢往那裡去想。他急急忙忙來到董小四他們睡覺的房子裡，他大吃了一驚。只見房門口，不知道是誰的鞋，房門內一隻，房門外一隻。門口，泥地上，還有留下來的雜亂的腳印，像是昨夜裡，在這裡博斗過。有兩雙腳印，特別的明顯，是穿塑料底鞋留下來的。還有幾雙光腳和一雙布底鞋奔跑留下來的腳印。他吃驚不小，暗暗想道：丶昨夜遣送站的人來過這裡，董小四他們都跑了。從雜亂的腳印看，有一個人怕是凶多吉少＇。他顧不上多想，急忙來到灶房那裡，慌里慌急的對張玉萍說：「不好了，先別做飯，小四他們不見了」。
張玉萍昨夜雖然睡的晚，心情特別順暢，現在做著飯，她還哼著阿慶嫂的唱段:`……沏茶煮三江，來的都是客，……′。正唱著，猛地聽得門外有急急的腳步聲。她看見老油頭慌慌張張地出現在灶房門口，大聲地對她說：「玉萍，先別做飯，人不見了」。張玉萍一聽，瞪著眼睛，直直地望著老油頭，驚呆在那裡，半會兒才問：「人呢？他們是五個人呀」。
老油頭急的兩隻手互相搓著，沒有了主意，他看見張玉萍吃驚地呆呆站在那裡，
未完待續
第三十七章
便對她說道：「一時半會兒，他們回來也不敢回窯場，你在家裡等著，看小四他們能不能到你家去，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得趕緊給隊長說去，讓隊長想辦法」。
董小四和董小二在南嶺村的地棚子裡，一直待到中午，餓的不行了，才小心地從地棚子裡出來。他倆人不敢走大路，只能一邊小心地觀望著，一邊在田地中間穿過。倆人穿過麥田和空白的耕地，警惕的向北嶺村東走去。
董小四和董小二不敢回窯上，決定先去張玉萍家躲一躲。到了村口的打麥場那裡，倆個人藏在麥秸垛後面，小心地望了望張玉萍家的大門，看見張玉萍家大門緊閉，倆人心情頓然緊張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只聽的張玉萍家的大門吱呀一聲，董小四急忙探頭望去，看見張玉萍從大門裡出來，在四處張望，大概在等他們。董小二看見張玉萍在往村外的路上張望，便對董小四小聲地說：「你先到大姐家，讓大姐從窯上把俺的褲子拿回來，俺在這裡等著」。董小四答應一聲，便輕聲對在那裡觀望的張玉萍招呼了一聲，然後小心地觀望了一下村外的大路那裡，看看沒有動靜，這才向張玉萍走了過去。
從早上到現在，半天了，還看不到董小四他們，張玉萍差點哭起來。她不停地一邊抹眼淚，一邊不停地在大門那裡張望，盼望著董小四他們能從大路上，或者窯那邊出現。她看了看手錶，現在都中午了，還看不見一個人影。老油頭早上就去報告隊長了，也不見老油頭過來給她說一聲。
現在，張玉萍又再次站在大門外，她向村東的大路望了望，路上、田野里，還是看不到董小四他們的身影。她雙眼含淚，悲從心中來，她哭了起來；丶老天爺，你還讓我活不活呀，剛找了依靠，就出了事，唔……＇。她邊哭著，邊失望地轉身，準備回家。猛然，聽的在打麥場那裡，有一個聲音在輕聲的呼喚她，她吃驚地回頭一看，董小四出現在那裡，只見他從麥秸垛後面探出半個身子，在輕聲地問她：「姐，村裡有陌生人嗎」？
張玉萍抹了一把眼淚，猛然看見是董小四，她大喜過望，聽的董小四遠遠地在輕聲問她，她急忙搖了搖頭，招招手讓董小四快過來。董小四仍然小心地向村外的那條路望了望，看看沒有人，便急忙小跑了過去。張玉萍在門口焦急地等著，看看董小四跑了過來，一下把董小四拉進門，轉過身便把門關上。
在大門後，張玉萍緊緊拉著董小四的手，眼角掛著淚珠，她心情激動的看著董小四的臉，說：「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現在，董小四總算放下了心，他緊緊地握著張玉萍的手，平靜地笑著說：「沒有事了，你別怕」。
張玉萍放開了董小四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擦乾了臉上的眼淚，臉上露出了笑意，說：「早上，我和老油頭到了窯場，不見了你們，老油頭說，昨晚遣送站可能來窯上抓人了。當時，我真怕把你抓了去。害的我從早上到現在，都提心掉膽的，這半天來，像個沒有魂的人似的。現在看見你平安地回來，我一下子放下心來，其它人呢」？
董小四站在那裡，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雙手捧著張玉萍的臉，仔細地望著她，看見她又流下了眼淚，急忙用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笑笑說：「俺都以為得半年見不到你了，還好沒事。俺和小二在一起，那三個人跑散了，現在不知道在那裡」。
張玉萍聽董小四說，他和董小二在一起，奇怪地看著他，問道：「你回來了，小二呢」？
董小四難為情地說：「昨天晚上跑的急，小二隻穿了一件褲頭，現在在打麥場那裡，沒法來你家，姐，你去窯上給他拿一身衣服」。
張玉萍坦然道：「我去喊他過來。平常在窯上幹活，還不老是光身子，只穿一件褲頭，現在害羞啦」
。董小四急忙攔住她，說：「不是這個意思，是怕村里人看見了不好」。
張玉萍看了看董小四穿的鞋，鞋上面全是干泥巴，她笑著說：快去洗洗腳，飯鍋里還有些飯，饃盆里有饃，你吃一些，我去窯上取衣服去，回來我就做飯。困了，你在西房睡一會兒」。
張玉萍到窯上拿了董小二的衣服，來到打麥場那裡，見了董小二，讓他穿上衣服去她家。然後，又急忙騎上自行車，直奔老油頭的家裡去。老油頭就坐在梢門口，一臉焦急的樣子，他看見張玉萍飛快地騎著自行車過來，急忙站了起來，迎了過去。
張玉萍到了老油頭的面前，來了個急剎車，車都沒有下，站在那裡高興地對老油頭說道：「老油哥，小四和小二回來了，剛回到我家」。老油頭一聽，放心了不少。高興地笑著說：「總算回來了倆個，還有仨個沒有回來。張玉萍也擔心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她嘆了口氣，看著老油頭說：「不知道他們跑到那裡去了，找他們也沒有地方找去，真急人」。她停了停，又問老油頭道：「你給隊長說了嗎？隊長說這事怎麼辦」？
「說了」。老油頭回答道：「我早上就給隊長說了，隊長說，讓咱倆在家裡等他們。隊長說，他們肯定不敢回窯上去。他們要是回來了，你先安頓好他們吃飯。過生還說，人先在咱們兩家待著，千萬別讓他們出去。隊長過生找大隊長潤雨想辦法去了。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人被抓走」。
張玉萍要回去做飯去，她說董小四和董小二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老油頭便吩咐她說：「你把窯上的面拿到你家做幾天飯吧，這幾天，三兩天內，遣送站那裡談不好，怕是幹不成」。
第三十八章
張玉萍聽罷老油頭的吩咐，又反回到窯場那裡，窯場靜悄悄的。她到灶房那裡，拿了半袋子面，又拿了有三四斤的波菜，又回頭看看，再沒有什麼可拿的。她出了灶房的門，便把面袋放在自行車的後架子上，把波菜捆好，用手提著，站在自行車前，她又回頭看了看，心裡想；丶給火爐加些煤吧，萬一那天他們要回來幹活，有火就好做飯′。
張玉萍正要騎上自行車要走，她又想著，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跑的急，不管他們有沒有被抓走的，肯定仨個人都沒有穿衣服和鞋。她又支好自行車，便經直來到他們睡覺的房子裡。他們睡覺的房子裡，被子和衣服很亂，張玉萍給收拾了收拾，找著了衛洪亮的衣服和鞋子。又到了狗旦睡的房子裡，拿出了父子倆人的衣服和鞋子，用他們炕上的一個布袋子，一併裝了，背了出來。
張玉萍把他們的衣服袋子，放在面袋面，又把那邊那根涼衣服的繩子解下來，把衣服和面袋在自行車後架上綁好。
她騎到村口那裡，下了自行車，站在那裡想了想；丶她是一個女人，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八成不會去她家＇。她看著衣服，心裡想道：「還是送去老油頭家吧，他們肯定去他家裡」。
張玉萍把衣服送到老油頭家後，告訴老油頭，！要是衛洪亮和狗旦他們回來了，告訴她一聲，她得多準備些飯。說罷，她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家裡還有董小四和董小二等著吃飯呢。
衛洪亮昨天夜裡，聽見喊聲，猛地驚醒，他起來給了還在熟睡的董小二狠狠一個耳光，然後衝著董小二又大喊了一聲：「快跑」。他便不要命地沖了出去。他剛衝出門，就看見倆個人影向他撲了過來。他猛地往旁邊一閃，那倆個人撲了個空，他便衝進旁邊的麥地里，也不分東西南北，只是不要命的往前飛奔。他不敢往身後看，生怕來人趕上來抓住他。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一個前撲，便撲倒在一個長條形的坑裡。他心裡想；丶這下完了，這下完了，來人肯定會追上來。」
他爬在坑裡，半會兒聽不見動靜，他便慢慢地翻身坐起來。銀白色的月光下，原野靜的出奇，遠遠近近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又仔細看了看身邊，他這才看清，自己剛才光顧著跑，沒有看清前面，自己撲倒在麥地里，一個沉下去有二尺多深的一個墳墓坑裡。這會兒他也不覺得害怕，慢慢把頭探出地面，朝四周圍望了望，只有遠處，有幾片燈火，他知道那裡是村莊。他又仔細看了看四周，月光下，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在麥地里。
衛洪亮放下心來，自己安全了，沒有人會知道他半夜藏在麥田裡。剛才跑的急，現在，他感覺到又渴又累。便仰面躺在那二尺多深的墳墓坑裡休息。半夜衝出的時候，他只穿了一件褲頭，剛才還不覺的冷。這會兒，汗下去了，空氣中又有了涼意，使他覺的特別的冷，他倦縮著身子，側躺在那裡，有些昏昏欲睡。他想起了去年，他就被抓住過一次，在遣送站呆了幾個月後，才把他送回老家。回到家裡後，他再沒有出來。在隊裡勞動了大半年，也沒有掙多少工分，到過年的時候，全家差點過不了年。
衛洪亮睡醒的時侯，太陽已經老高了，身上被陽光曬的暖暖的。他爬在坑沿那裡，慢慢向外望了望，在很遠的地方那裡，有幾處空白地，有不少的人在那裡幹活。在另一邊的麥地里，還有人在澆麥子。他仔細辯別了一下方向，失聲笑了起來。原來，這裡是北嶺村，村北的麥地。昨夜，他一口氣在莊稼地里，跑了足足有三四里路。
衛洪亮又躺了下去，他在想；丶現在情況不明，還不敢冒然回窯場和北嶺村。萬一遣送站的人，在村里找他們怎麼辦？回去不是自己送上門嗎？
他忍著饑渴，忍著中午強烈的陽光，衛洪亮在這個墳墓坑裡，又躺了一天。現在，他看看天就要黑了，他才拖著睏乏身子向北嶺村走去。
衛洪亮回到了村北口，他藏在一棵大楊樹的後面，仔細朝大巷望去，昏黃的路燈下，大巷靜悄悄的，只是有時候，有晚歸的一倆個人路過。他這才放下心來。衛洪亮看了看自己，他只穿了一件大褲頭，光著兩隻腳，現在還不敢進村。他在大樹那裡，一直等到路燈滅了，大巷沒有了人影，他才悄悄向老油頭家走去。
狗旦父子倆人運氣好些，當董小四喊第一聲的時候，狗旦的父親就醒了。他爬起來，一把拉起狗旦，另一隻手，順手抓起被子上，倆人的褲子，就飛身往外跑。他父子倆人住的另外一間房，那倆個遣送站的人，沒有防住另一個房子裡還有人，讓他父子倆給跑了。黑夜裡，月光下，父子倆人也不辯方向，只管往東北方向跑去。跑的倆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月光下，狗旦看到有人打著手電在澆地，他連忙上前去尋問。那澆地的是一個中年人，正在改水口呢，深更半夜猛地聽到有人問路，被嚇的吃了一驚，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你干、幹什麼的」。狗旦的父親急忙上前解釋道：「俺們是北嶺村窯場幹活的，夜裡碰上遣送站的人了，才逃出來的」。
那中年人這才放下心來，他看著狗旦父子倆人說：「你們沒有穿衣服」？父子倆人，這才想起來是光著身子的。狗旦連忙從他父親手上拿過來衣服一看，原來是倆人的褲子，急忙穿好。那中年人看見他父子倆人穿好褲子，這才說道：「我是東嶺村的，你們現在不要回去，怕是遣送站的人，還沒有走。
未完待續
第三十九章
你看那裡」。那中年人用手向北一指，不遠處的那裡，有兩間不大的房子，他說道：「那裡有房，那是我們隊菜地的看菜房，現在沒有人看菜，你倆個人不如到那裡睡一會兒，天明了再說。萬一來了陌生人，我喊你們就是了」。
狗旦謝過那中年人，倆人便向那房子走去。來到那裡一看，那看菜地的房子不高，還分為里外間，里外間都有木板床。、狗旦便對父親說道：「你睡裡間吧，裡間暖和些」。
天明的時候，狗旦的父親出來，遠遠地望了望北嶺村那裡，尋思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回北嶺村好。他想著，遣送站的人肯定還會找他們，不如在這菜地里呆上一天，晚上再說。
到中午的時候，那個澆地的中年男人，還給他父子倆人帶來了兩個玉米面饃，倆人謝過那中年人後，兩個玉米面饃饃算是充了飢餓。
時間過的真慢，在狗旦心焦火亂地挨了一天後，太陽終於慢慢地落山。。狗旦喊醒仍在睡覺的父親，倆人站在房子門口看了看，天己經很黑了，倆人便悄悄向北嶺村走去。
當晚，老油頭的家裡，幾個人重又見面。老油頭心裡非常高興。現在，擔心的仨個人，都平安地來到他家。明亮的電燈下，他把張玉萍送來的衣服，讓仨人穿上。傍晚的時侯，張玉萍就送飯過來，老油頭把飯放在鍋里熱著。現在，他看著仨人狼吞虎咽吃飯的樣子，高興地說：「慢點，慢點，，小心吃的快了，肚子疼」。
吃完飯，老油頭對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說道：「小四和小二中午就回了村里。據小四告知，你們沒有被抓走，最先跑了，我就放心了。我估算著，你仨個人在外面藏了一天，怎麼著今晚大概都要回來。我就讓玉萍做好了飯，早早送到我家，就等你們了」。他說完，高興地咧著嘴不住地笑，又說道：「真好，真好，只要你們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吃罷飯，衛洪亮抽著煙，興奮地告訴老油頭說：「昨夜好險，小四昨夜不知道怎麼在外面，大聲喊醒了俺們，俺們才脫了險。要不是小四喊俺們，俺們最少得抓去一個人。俺親眼看見，昨天夜裡，遣送站來的是倆個人。」
老油頭也來了精神，他也高興地說：「你仨個人跑了，小二說他起身遲，他剛衝出房門，就和遣送站的人打了個照面，他們正要捆綁小二，冷不防小四沖了上來，推倒那個抱住小二頭的那個人。拉著小二，衝到崖頭上，跳進水裡，在水裡站了幾個鐘頭。是他倆個人，親眼看著遣送站的人走了，天明的時候，才跑到南嶺村旁的地棚子裡，藏了半天，今天中午才回到張玉萍家」。
聽罷老油頭說完董小四和董小二的事後，衛洪亮也說了，他就藏在那個墳墓里，曬了一天的大太陽。幾個人聽罷，笑了起來。末了，老油頭站起來，看著仨人說道：「這幾天，那裡也別去，更不敢到窯場去。就在我家待著，看看隊長把事情辦的怎麼樣，咱們再說。你們在我的炕上睡一會兒，我去向隊長說一下，你們都平安的回來了。我再順便問問隊長你們睡覺怎麼安排，還有，這件事情怎麼解決」
。
今天早上，隊長姚過生和平常一樣，他在村口的大槐樹下，給社員派完活以後，便背著鐵鍬，來到村東的那塊叫百畝棉田的地里，他想看看地里的墒情怎麼樣。他在那地里，選了幾塊地方，用鐵鍬挖了下去，慢慢把濕土翻了上來，然後用手輕輕地握了握翻上來的濕土，又把手中握成團的土輕輕地用手壓碎，心裡想道：「今年這墒情還不錯。再過半個月就是清明節，清明節能再下點雨，今年種棉花和西瓜，出苗就沒有問題了′。他把挖出的土，用鐵鍬平好，準備到另一個地方挖一挖，他還沒有走，就聽見老油頭遠遠地在喊他。他一回頭，就看見老油頭慌裡慌張地騎著自行車，向他馳來。姚過生心中一驚；丶莫不是窯上出了什麼事＇？他連忙走出了地，老油頭已經來到了地頭下了車，姚過生看著老油頭連忙問道：「什麼事情，你說」。老油頭喘著氣，神情緊張地對姚過生說：「窯上幹活的五個人不見了」。
隊長姚過生聽罷，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問老油頭道：「咱們對他們不薄，是他們偷跑了嗎」？老油頭用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說：「不是，他們的被子衣服都沒有帶，從現場雜亂的腳步看，應該是昨天晚上，來了遣送站的人，把他們嚇跑了」。姚過生聽說來了遣送站的人，立刻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關切地問老油頭道：「五個人都抓走了」？，
老油頭搖了搖頭說：「剛下過雨，地上有濕腳印。窯上的工人是光腳，只多穿個布底鞋。鞋印中，有倆個穿塑料底鞋的人，我估記遣送站應該是來了倆個人。最壞的情況是他們能抓走一個人」。
隊長姚過生聽罷老油頭的話，頓時他也沒有了主意。他站在那裡，嘴裡喃喃地不住地說：「這事怎麼弄？這事可怎麼弄」？
老油頭站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隊長姚過生，他看到姚過生沒有了主意，他心慌了。心想，丶這可如何是好。後悔當初不該承當辦窯，現在也就沒有了這麻煩事。
過了好大一會兒，姚過生對老油頭說道：「你現在也別到窯上去了，他們回來，肯定也不敢回到窯上，你在家等著他們，先弄清楚有沒有人被抓走。人回來了，再讓玉萍在她家做幾天飯，睡覺的地方，等人回來再說。我現在就找姚潤雨去，商量看這件事怎麼辦」。
在大隊部，大隊長姚潤雨聽罷姚過生，講了昨天半夜窯上發生的事，
第四十章
姚潤雨也是大吃一驚，他看著姚過生說道：「去年，大隊開了半年窯，從來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這樣吧，咱們去找老外交，他常年在外面跑，應該有辦法，咱倆找他商量商量」。
老外交今天早早吃了飯，準備到信用社去。他還沒有走，正坐在飯桌旁，想著二隊貸款的事。昨天晚上，二隊隊長姚衛青找到他，說隊裡備耕棉花田的肥料錢不夠，想讓他跑一躺信用社，貸上點款。老外交發愁的是，去年，二隊的貸款沒有還清，還欠信用社二百多元，信用社肯定不會貸，他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大隊長姚潤雨和一隊隊長姚過生忽然上門，老外交連忙起身迎倆人坐下。姚過生看見老外交已經吃過了早飯，他便直接了當地、一五一十的把昨天半夜窯上發生的事，說給老外交聽。老外交聽罷，他也是大瞪眼睛，看著大隊長姚潤雨和姚過生，笑笑說：「這種事我也沒有弄過，我連遣送站的門，朝那裡開，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才能辦了？」
姚過生一聽急了，說：「你看，一隊的窯，都干到這份上，肉片馬上就要進嘴了，卻來了這麼一巴掌。我和大隊長都是搞生產的。外面的事，一點也不懂，你天天在外面跑了幾十年，見多識廣，辦法肯定比我倆要多，這件事情還得你辦才行，這個忙非得你幫」。大隊長在一旁也說道：「你先跑跑找到遣送站，回來咱們商量解決辦法或者找熟人。大隊的窯以後也要開，和遣送站，是車馬不離橋的事。免不了以後，也要和遣送站打交道」。
老外交聽倆人這麼一說，他半會兒沉默不語，末了，他臉上掛著笑容，開口說道：「我把這事記在心上，我試試看看。只是，過生，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老外交幹了多年的大隊的外交，只要開口說話，臉上必然掛著笑容，不急不慢地說話，辦事從不給一個肯定的話，這成了他的職業習慣。
姚過生一聽老外交讓他答應一件事情，也不問什麼事情，馬上一口答應下來，說：「行，你說吧」。老外交看看姚過生，笑笑說：「二隊想在信用社借些款，只是去年，他們還有二百多元貸款沒有還清，信用社肯定不讓貸，種棉花的事又等不得。我說這樣你看行不行，用你一隊的名，給二隊貸幾百元」。
姚過生把菸袋裝在口袋裡，想都不想，說：「行，沒有問題。」老外交看見姚過生一口答應下來，他高興地說：「我馬上就進城，路過信用社的時候，先把二隊貸款的事辦了。然後，就進城裡去找遣送站，遣送站應該在城裡那個地方」。姚過生又問道：「貸款要我們一隊出證明嗎」？老外交回答道：「不用，我只把你隊會計枝枝的財務個人名章、和君虎的出納財務個人名章帶上就行了」。
出了老外交家，大隊長姚潤雨微笑著對姚過生說道：「老外交|就是有本事，這說話的功夫，就把二隊的事給辦了。你隊窯上的事，想著他能解決，遣送站的事應該沒有問題，我相信老外交」。姚過生看著雨後濕濕的大巷，心情有些沉重地說：「沒有問題就好，要不，我們隊就賠大了」。
羊馬村信用分社，就在去縣城半道的羊馬村的大巷。老外交來到了信用分社，見了主管貸款的分社李付主任，李付主任是個年青人，他讓信貸員查了一下北嶺村一隊的貸款情況後，笑著問老外交說：「你一隊還有存款不用，怎麼想起了貸款」？
老外交經常來往信用社，和信用社裡面的人都很熟，信用分社裡，也就五六個人。老外交看見年青的李付主任問他，他便笑笑說：「一隊占我村半個村子。家大事多，總得有點存款。萬一有什麼事，也不用著急」。那李付主任聽老外交這麼一說，便說道：「你一隊沒有貸過款，還有存款。你說，這次貸多少」？
「二百多吧」。老外交回答說。李付主任聽說，馬上對旁邊的那個女信貸員說：「給北嶺村老外交一隊辦二百多元的貸款」。那個女信貸員答應一聲。老外交站起來，對李付主任說：「我到那邊辦手續去」。李付主任點了點頭。
老外交從羊馬村信用分社出來，上了去城裡的公路。公路上，看不到汽車，只在前方不遠，有幾輛進城的馬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趕車的人，好像睡在馬車裡，任由拉車的馬兒信步走著。老外交慢慢騎著自行車，只一會兒便趕上了馬車，從馬車旁邊騎了過去。
他一邊騎著車子，一邊想著遣送站的事。他望著面前的柏油公路，心裡想；丶我得先找到遣送站，可是，城裡這麼大，我到那裡找去」？他慢慢騎著自行車，忽然想起來：丶對了，公安局是抓人的，遣送站也是抓人的。那麼，遣送站必然和公安局有聯糸。我何不到公安局裡問問去，也許能問出來。正好，公安局裡還有一個熟人，他應該知道遣送站在那裡′。老外交想到這裡，便加快了騎自行車的速度。
老外交猜的沒有錯，遣送站就是公安局下屬的一個臨時單位。他按照公安局裡的熟人，馬科長的指點，在縣城的西南方向的城外，他找到了遣送站，就在公安局收審站的旁邊。「遣送站」三個黑色的大字，讓人看了心裡不舒服。
老外交推著自行車剛進遣送站的大門，那門房的門衛迎了出來。這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他冰冷著臉，冷冷地向老外交問道：「你找誰」？「我找你們的衛東星站長」
。老外交答道。
「不在」。那門衛生硬硬地回答了他一聲，便回門房裡去了。老外交站在那裡，
未完待續
」
第三十一章
她騎的飛快，下午，她還得在學生放學前趕回家，給孩子和窯上的工人做飯呢。
張玉萍的老媽，是一個微胖的六十來歲的女人，外表看上去不顯老。她腿疼，今天沒有出工。她在家閒著沒事，想出去走走。剛想出門，不想女兒張玉萍推門進來，看見她叫了一聲：「媽」。她非常的高興，連忙把女兒迎了進來。
進的門來，張玉萍放好自行車，把車把上的提斗拿下來，從、裡面拿出那合點心，順手交給母親，然後問道：「媽，我爸呢」？她母親接過點心，說：「你爸上工去了。我這幾天腿疼，沒有上工，請了幾天假，在家歇著」。
她看了看張玉萍的臉，高興的笑著說：「你今天來，看臉上氣色不錯呀」。
張玉萍今天來，穿的是幾年前，她那件粉色的上衣，看起來人更飄亮。她從廚房搬了兩個小板凳出來，就和母親坐在院子裡，那棵剛出芽的棗樹下。然後關心地問母親道：「媽，還是那關節炎又犯了」？
母親看見張玉萍今天臉色紅潤，氣色也不錯，說話也開郎起來，心中非常的高興，笑著對張玉萍說：「老毛病了，只要變天，就不好受，大約過幾天又要下雨了」。她停了停，接著說道：「你今天的氣色，看著怎麼這麼好」。
張玉萍看見母親今天看見她，心情這麼好，她心裡也非常喜歡，高興地給母親說：「今年，我們一隊開了個窯，窯上要一個做飯的，隊長看見我一個人，帶倆個孩子，生活艱難，便讓我在窯上做飯，計全工還自由。」
母親看著她，微笑地問道：「有幾個人吃飯」？「五個人吃飯，很輕鬆的。」不等母親問話，她又接著說：「多餘的時間，我除了給孩子做飯外，還能給羊割草，比天天在地里曬太陽強多了」。
母親看見張玉萍今天來，又說又笑，沒有了往日的愁容、和默默無語的難受的樣子。
自從張玉萍的丈夫去世後，老倆口非常擔心張玉萍，能否受住這沉重的打擊，怕她會出現意外，倆個孩子可怎麼辦？老倆口有倆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女兒。沒有出嫁前，把張玉萍視若掌上明珠。在婚姻上，本以為給女兒在北嶺村，找了一個富餘的好人家，卻不想那男人短命，早早一命歸西，剩自己女兒在世上受苦。老倆口這幾年，不知道暗暗流了多少的淚。
去年春天，老倆口看女兒又苦又累，倆人親自到女兒家，勸說女兒招一個男人，被張玉萍一口回絕。老倆囗也是沒有辦法，由著張玉萍的性子。只是苦了老倆口，平時有空，倆人便過來，給張玉萍的孩子，洗洗衣服，幫著做做飯。
今天，張玉萍的母親，看到張玉萍的氣色比年前好了許多，她的心裡感到輕快了許多，又高興地問道：「孩子好吧？」張玉萍笑了，說：「你三天兩頭去看孩子的。都好好的，在上學呢」。老媽也笑了起來，說：「高興的嗎，三年了，沒看見你臉色這麼好過。今天你來，我的心都暢亮了許多。說罷，還有什麼好事，讓我也高興高興」。
張玉萍聽見母親問她，她想了一下，認真的對母親說：「是這樣，今年在窯上做飯，認識了在窯上幹活的一個小伙子，是外省的，人不錯，只是……」。她母親看見她說半句剩半句，便著急的問道：「你說呀，我聽著呢」。
張玉萍看見母親著急，便說道：「是這樣，他才二十多歲」。
老母親看著張玉萍的臉，問道：「你喜歡他」？張玉萍點點頭。老母親想了一下，說：「比你小了好幾歲」。張玉萍看見母親有些想法，便急忙說道：「這不，我找你和我爸商量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上了。我知道我比他大，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老母親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孩子，倆個人在一塊過日子，他比你小几歲。過幾年，你老了，他不願意，把你丟下怎麼辦」？
張玉萍停頓了一下，說：「這個，我沒有想過，我說我只是喜歡他」。「他知道嗎」？老媽問道。張玉萍搖搖頭，說：「他不知道。我只是和你們說一下，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老母親認真地叮嚀張玉萍道：「孩子，吃過了一回苦，這回得認真點」。
張玉萍打開點心，拿出了一塊點心，放在老媽的手上，讓老媽吃，老媽吃了一小口，高興地說：「這點心真好吃，一斤多少錢」？張玉萍把點心包好說：「六毛」。老媽心疼的說：「得我干一個勞動日。以後來，你就別買東西了，這麼貴的，孩子還要上學」。張玉萍高興地笑著說：「我一年難的給你倆位老人買幾回。我哥和我嫂常到你這裡來嗎」？「不常來，」老母親答道：「都忙著在隊裡掙工分」。
張玉萍看看天色不早了，要回家。在大門囗，她對母親說道：「你和我爸商量商量，給我出個主意。讓我爸有空到窯上，見見那個小伙，那個小伙子叫小四，人勤快還好。最北邊那個做磚坯的就是」。
第三十二章
這天下午，時間才剛過四點，董小四在大太陽下，正彎著腰在用磚斗使勁地拍打磚坯。一個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的老人，提著一個破筐子，在路的那邊割草，時不時的停下來，看看董小四在幹活。董小四也不在意，他只是專心地在拍磚坯。
大概是天太熱的緣故，老人只割了半筐草，便來到董小四場地頭，那棵不大的枸樹下，抽著旱菸在乘涼，一邊在看董小四在拍打磚坯。老人瘦高的個子，看上去精神不錯。從開始幹活起，常常有村裡的人們，到這裡看他們幹活，董小四也習以為常了。董小四和往常一樣，拍打完磚坯，得等董小二和衛洪亮共同去崖頭上放土。
現在，那倆人還在拍打磚坯。他便來到水坑邊洗了洗，然後，也來到了構樹下休息。他看見那個老人坐在那裡抽菸，便從煙合里抽出兩支煙，向那老人替過去，說：「大伯，抽一支，抽這個，這個好抽」。那老人急忙擺了擺手，說：「不了，我有旱菸」。
「抽吧，菸酒不分家」董小四說著，又把煙替了過去，然後，又用火柴劃著名了火，給老人點著了煙，自己也點了一支煙吸了起來。老人吸著煙，看著董小四，微笑著問道：「這活累不累」？董小四吸了口煙，回答道：「累，一天一大堆泥，一塊一塊地挖完，還要一塊一塊地拾起來，還要整理好，又要一塊坯一塊坯地上架」。
老人看著他，關心的問道：「掙錢嗎」？董小四看著老人，笑了笑說：「每天就是個十一二塊錢」。
老人非常的吃驚，望著他，說：「哎呀，這麼多。一個月三四百塊錢，一年下來，就有好幾千塊錢」
。董小四抽著煙，望著老人笑了，說：「那能這樣算。一個月最多能幹個二十來天，下雨天不能幹，下雨後，場地不干不能幹，天涼了也不能幹。一年算下來，能幹四個滿月，能掙個小千元。除了吃喝，能剩四五百吧」。
老人聽罷，稱讚道：「那也不少了。在生產隊裡，一家仨個勞力，下來一年也就分紅個百十元，那還得家裡有好勞力」。董小四望著老人，又笑笑說：「還有大半年沒有活干呢。還得吃飯花錢，到年底能剩二百多點」。「那也不少了，你成家了嗎」？老人問道。
「沒有」。董小四微笑著說。老人望著他，又問道：「我看你二十多歲了，沒有結婚，你父母不擔心嗎」
？
董小四望著場地的南邊，那一大排的磚坯，過了一會兒，才平靜地說：「父母去世好多年了」。老人聽了，似有同情地說：「不好意思，問到了你的心痛處」。董小四平靜地說：「沒事」。
老人看上去沒有要走的樣子，他看著董小四，試著問道：「掙了錢，是準備回老家結婚嗎？」董小四覺得今天這個老人，問的太多了，他又不好意思不回答，笑著說：「不，回老家，俺這個年齡，家裡的條件，結婚沒有指望」。
老人聽董小四說回老家沒指望，就擔心的看著他問道：「那，你以後怎麼辦，你年齡也不小了」。董小四想了想說：「俺想在你們這裡，找個招親的家。大伯，有招親的家，幫幫忙給介紹一下」。
老人有點喜出望外，連忙答應道：「我看你這人這麼好，這忙我肯定幫。我家是東嶺村的，我幫你打聽打聽，有合適的家，給你介紹個」
。董小四聽罷，非常的高興，連忙又替給老人一支煙，說道：「謝過大伯」。
老人接過煙，吸了幾口，認真的問董小四道：「你準備招親個什麼家，年齡大小有要求嗎」？
董小四看見這個老人是個熱心腸的人，便對他說道：「年齡大點小點無所畏。只是年齡小的，人家肯定不要俺。家裡條件不論，只要人好就行」。
老人聽罷，多問了一句話：「有小孩子二婚的行嗎」？「行」。董小四答道。
老人聽罷，點了一下頭，說：「我把你這事一定記在心上，有合適的我一定會找你」。說罷，老人站起身，對董小四語重心長地說：「我得去割草去了。小伙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這件事的」。
老人走後沒有多會兒，那邊傳來董小二喊他去放土的聲音。董小四答應了一聲，他站起來，準備過去，還沒有走，他望著老人的背影，心裡尋思道：丶這老人好像和誰長的好像＇。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起來。這時侯，衛洪亮和董小二站在崖頭上，又在喊他放土，他答應了一聲，放下煙和火柴，小跑著，從那條上崖頭的斜坡跑了上去。
張玉萍在家裡等著，她老爸昨天晚上來她家的時侯，告訴她，他要到窯上親自見見那個小伙子，和他說上幾句話，看他的人品怎麼樣。今天中午，她在窯上做飯的時候，沒有看見老爸過來，她想著，應該是今天下午。張玉萍告訴過她老爸，中午的時候別去，窯上的人都在休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再去。
她看了看手錶，現在五點了，還不見老爸過來。張玉萍有些著急，準備出大門到窯上看看去。還沒有等她起身，大門一響，老爸提著一筐草進了門。她連忙接過草，把老爸迎進上房，給老爸倒了一杯水，問道：「爸，你見人了嗎」？
張玉萍的老爸接過張玉萍替過來的水，喝了半杯，，他把杯子放下，思考了半會兒，才說道：「人我見了，不錯。我還問了他的心裡話，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結婚」。張玉萍望著父親，焦急的問道：「他打算招親嗎」？她老爸點點頭，肯定的答道：「招，他給我說了，讓我幫忙介紹」。
張玉萍聽罷放心了些，，隨後又問父親道：「像我這種有孩子的、又比他大的，他願意嗎」？老爸有些擔心地說：「他說二婚有孩子的，大些的都行。我只是擔心」。
張玉萍一聽老爸有些擔心，她便有些緊張，連忙問老爸道：「你擔心什麼」？她老爸看了看她說：「他老家沒有人，我不擔心他走。我只擔心他也是一個獨子，塊塊的事讓我傷了心」。
張玉萍看了父親一眼，笑著說：「那有獨生子都出意外，塊塊只是運氣不好罷了」。父親又給她提議道：「你再通過那個姓油的了解了解，多和他們那幾個同鄉了解了解。你了解好後，你再親自問他願不願意你。今天，我只和他閒談了兩袋煙的功夫，只能了解個表面。他是外地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你只有多了解他，
未完待續
第三十三章
你只有多了解他，時間長了，你就能知道這個小伙怎麼樣」。「好的」。張玉萍愉快的回答了父親。
晚飯，張玉萍又做了麵條，做完飯她沒有走，董小四他們進來的時候，張玉萍親自給他們盛了飯，五個人非常的高興。董小四端著一大碗面，望著張玉萍說：「大姐，你真好，就像一個親大姐一樣」。
張玉萍用火辣辣的目光，望著董小四，笑著說：「把`大＇字去掉吧，叫姐就行了，我認了你們這幾個兄弟」。
天還未明，董小四就被房子外面的下雨聲給驚醒了，他抬起頭，看了看外面，外面，地面上出現了不少的小水窪。那瀝瀝的雨水，還在下著，他想，今天幹不成活了。便又睡了下去。
董小二和衛洪亮和他一樣，只抬頭看了看外面，便又睡了下去。
中午，張玉萍把早飯另加熱了一下，喊小四他們起來吃飯，她就站在灶房門口喊他們，只聽見那邊，董小四他們睡的房子那裡，傳來了有人答應的聲音，就是看不見人過來。她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過來，她只好把飯用籠蓋蓋好，防止飯菜涼了。
等董小四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己經黑了下來，他坐了起來，摸黑在被子旁邊，找著了煙和火柴，便坐在被子裡抽起了煙。外面，在那個電燈昏黃的光線下，現在，是霧蒙蒙一片。他抽完了煙，覺得有些餓，他看董小二和衛洪亮還在呼呼大睡，便輕手輕腳地下了炕，準備去灶房那裡吃飯。
他出了低矮的沒有門的房子，他站在門囗看了一下天，雨不知什麼時侯停了，只是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心裡想著；丶明天可能還要下雨，這回最少得休息三四天了」
。
飯在大鍋里，董小四揭開鍋蓋看了看，是麵條，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做的，這會兒，變成了一鍋麵糊，還是涼的。他用小菜鍋盛了小半鍋，放到了火爐子上，熱了熱，然後就在小菜鍋里吃了起來。
飯里沒有菜，應該是張玉萍今天又做的油撥面。。。董小四就那麼呼嚕呼嚕地吃完後，洗了小菜鍋，回到房間，準備再次睡覺。當他上炕後，忽然想起他那件出門穿的中山裝，上衣下擺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一個三角口子，還有這幾天穿的大褲頭，也破了一個口子，何不趁現在不幹活，拿去玉萍姐家，讓她給縫縫？他坐在炕沿，脫掉褲頭，穿上那件黑色長褲子，又從當枕頭的幾件衣服里，找出中山服，準備出門。
剛出了門，他站在那裡想了想，褲頭還是自己縫縫吧，得從玉萍姐那裡借來針線才行。
張玉萍看見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她下午從窯上回到家後，便早早地關了大門，吃完晚飯後，便讓倆個孩子早早地睡了覺。趁著這個時間，她在西房那裡，開亮電燈，在縫紉機上給孩子做衣服。再過半個月，天就要熱了，她想在天熱前，給倆個孩子，每人做一件單衣。
前幾天，她去東嶺村的供銷分社那裡，把布料都買好了。現在她正在西房的炕上，用尺比畫著，在那裡剪衣服。這時，猛然聽得有人拍門，她心中一驚，想道：「都天黑了，誰還來串門」？她停下手中的活，輕手輕腳地走到大門後那裡，站在門後面，緊張地問道：「誰呀」？
「姐，是我，小四」。張玉萍聽見是董小四的聲音，馬上喜出望外，急忙打開了門，只看見董小四一個人站在門外，手裡拿著衣服。她連忙說：「快進來，快進來」。董小四進了門，張玉萍站在大門外，向西望了望，村外的路上，沒有一個人。
西房明亮的電燈下，張玉萍讓董小四在炕沿上坐下，又從廚房那裡，倒了一杯熱水端進來，站的離董小四很近的位置，雙手把水杯替給董小四，滿臉含笑地望著董小四說：「第一次到我家，喝杯水」。
董小四接過水杯，張玉萍的手，有意無意的碰了董小四的手一下，董小四立刻覺得像觸了電一樣，心跳猛地加快，臉上覺得發燙，他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說話有些緊張地說：「姐，俺、俺衣服破了，想讓你補一補」。
張玉萍緊挨著董小四坐了下來，用火辣辣的目光，望著董小四滿臉含笑地說：「行，沒問題，今晚姐問你個事」。
董小四第一次和一個女性挨的這麼近，他覺得他快被張玉萍溶化了。這會兒，又被張玉萍盯著看，他的心似兔子在跑，又不好意思，他覺的臉都有些發熱。他看見張玉萍問他，連忙答道：「姐，你講」。
張玉萍望著董小四的眼睛，認真的問道：「姐問你個事，你得如實回答，可不許說假話。」董小四看著張玉萍認真的樣子，連忙答道：「姐，俺怎麼敢在你面前胡說？你說，俺聽著」。
張玉萍站了起來，用手理了理頭髮，思考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地問道：「姐想給你找個人家，只是女的比你大點，不知道你願意嗎」？
董小四一聽是終身大事，心情非常的激動，急忙站起來說：「姐給說的，俺當然願意，年齡大點沒有關係，不知道對方人品好嗎」？
張玉萍臉上有些微紅，她露出了一絲笑意，董小四沒有看出來。張玉萍想了想，她走了幾步，打開了西房的一扇門，聽了聽上房那裡的動靜，那裡沒有一點聲音，倆個孩子睡的很熟。她反身關好門，坐到董小四面前的凳子上，看著董小四的眼睛說：「人品嗎，就像我，年齡也和我一般大，也和我的長像差不多」。
董小四很高興，他說：「姐，能找到像你這樣的人，俺當然願意，你明天就去提親」。張玉萍望著董小四，笑著不答話，末了，一語雙關地笑著說：「小四，可不許反悔」。
第三十四章
董小四回到窯上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他緊步小跑了幾步，算是沒有淋濕衣服。進到房子裡，在昏黃的電燈下，董小二和衛洪亮，在地上走四丁，狗旦父子倆人，坐在炕沿上觀看，四個人還吵吵鬧鬧的。看見董小四進來，狗旦抬頭問了他一句：「你剛才幹啥去了」？董小四看了一眼董小二和衛洪亮面前的四丁格局，對狗旦回答道：「有兩件衣服破了，找姐補衣服去了」。狗旦再不說話，他正看的起勁呢。
董小四沒有看他們的走四丁遊戲，他躺在被子上，抽著煙，望著房頂雨打在瓦上的聲音，想著剛才，張玉萍給他說的話，心裡非常的興奮；丶老天不負有心人，俺要有個家了。還是有個姐好，對俺多關心′。
他抽著煙，想著張玉萍的話，還有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好像她還有話沒有說出來……。他望著他剛剛吐出的煙霧中，由煙組成的圈，怎麼也猜不出來張玉萍最後的一句話的意思；丶可不許反悔＇。董小四想道；丶難道是她的妹妹嗎？要是這樣的話，俺更願意啦＇。
他現在坐在被子裡，背靠在牆上，雙眼望著門外的那一個個的小水窪出神，雨點不停的落下來，落在小水窪里。丶不行，夜長夢多，明天就找姐問去′。
第二天，天還在下雨，張玉萍就知道董小四他們在睡懶覺，她早上只到窯上看了看，沒有做飯。臨快中午的時候，她做了一頓早代午飯，兩頓並一頓飯。十一點的時侯，才喊他們起來吃飯。除了麵條外，還弄了兩個菜，一盆韭菜炒粉條，一盆粉條炒波菜。韭菜和波菜是隊裡菜地的，每次隊裡給社員分菜，隊長姚過生也會讓姚君虎，給他們五個人，每人分一份，和社員一樣。
吃著飯，張玉萍的臉上，總是掛著笑意，眼睛總是看在董小四的身上。等他們吃完飯，董小四臨出門的時侯，張玉萍攔住他，說：「老油頭找你有事，你現在就去他家」。董小四看著張玉萍，問道：「油二哥找俺有什麼事」？「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張玉萍望著董小四，不致可否的回答了他。
老油頭聽的梢門響，從住房的窗戶向外一看，看見是董小四，連忙出來招呼道：「快進來，快進來，關上梢門」。聽得老油頭的吩咐，董小四回身便關了梢門，他看見老油頭家的院子裡，雨又大了起來，便快跑了幾步，來到老油頭住房的台階那裡。老油頭看著他說道：「快進屋，衣服都濕了」。
董小四站在台階那裡，一邊和老油頭說著話，一邊摔了摔頭髮上的水珠，這才進屋。進的門，他接過老油頭替過來的小板凳，坐下說道：「油二哥，玉萍姐說你找俺」？老油頭笑著和老伴互相看了一眼，老油頭的老伴也看著董小四滿臉笑意，弄的董小四坐在那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油頭看著董小四坐在那裡，不知所以，便看著他笑著說道：「我給你保個大媒，玉萍想讓你招到她家，你願意嗎」？
董小四笑了起來，他說：「油二哥你說笑話，玉萍姐的丈夫還不把我打出大門」。老油頭的老伴坐在炕上，吃驚地望著董小四說：「你還不知道」？董小四奇怪地問：「不知道什麼」？老油頭的老伴望著一臉茫然的董小四，認真的對他說：「玉萍的丈夫，三年前就死了，是給隊裡修馬房，出意外死的」。
董小四吃驚地瞪大著眼睛，似是不信，又不敢不信。這老油頭倆口子都上了年紀，決不會在他面前胡說是非。老油頭看著他，說道：「真的，這事誰敢開玩笑。你要願意，我給玉萍回話。你要不願意，就當我沒有說。對外不要傳出去，你們以後還要相處好長時候」。
這天大的好事，突然降臨。董小四坐在那裡，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董小四現在才明白過來，昨天夜裡，張玉萍看他的眼神的異樣，話里還有的話，他終於一切都明白了。現在，他激動的臉上都有些發紅，他望著老油頭，興奮地說：「油二哥，油二嫂，俺願意，願意。這麼好的人，俺到那裡去找？」
老油頭望著他，認真的說：「我沒有說過媒，也不會幫人提親。咱可說好了，她比你大，還有倆個孩子，可不許過了幾年，嫌棄人家，又不願意了」。
董小四要給老油頭跪下，表明心愿，老油頭連忙攔住，說：「不敢不敢，只要你實心實意和玉萍過日子，我保你們的大媒」。
老油頭和董小四重新坐下，老油頭拉著董小四的手說：「玉萍是個好女人，今晚你去她家，你們倆個人好好談談」。
下午，張玉萍從窯上做飯回來的時候，老油頭告訴了張玉萍，他和董小四談好了，董小四今晚要去她家。張玉萍聽罷，，非常的高興。她謝過老油頭，看他走後，趁著天還不黑，她就到村子中央的代銷店裡，買了煙和酒，又在家裡忙活了一陣子，做了些飯，又炒了兩個菜，韭菜炒粉條和波菜炒粉條。早早讓倆個孩子吃了飯去睡覺。她還把西房打掃的乾乾淨淨，還把西房的炕上，換了個新床單。董小四拿來的衣服，她早補好了，整整齊齊地放在西房內，火炕的那一邊。就等著董小四的到來。她一會兒看看手錶，一會兒打著雨傘到大門那裡，往村西的大路看看。直到聽見大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她才高興地跑去開門。
董小四提著點心和糖果，站在張玉萍的家門口，正想推門，門卻開了，黑暗中，張玉萍出現在他面前，董小四親切地喊了一聲：「姐」。張玉萍心情激動地一把拉住董小四的衣袖，說：「快進來，衣服都濕了」。
西房內，明亮的電燈下，
未完待續
第三十五章
張玉萍接過董小四買的點心和糖果，放在桌子上，滿臉含笑地說：「你來就行了，還買這麼多東西」。董小四望著張玉萍的臉，張玉萍說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見，他只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有多少話要說，只親親切切地叫了一聲：「姐」。
張玉萍望著董小四的眼睛，當四目相對時，她激動的撲向了董小四的懷裡，臉貼在他的胸膛，董小四把她緊緊抱在懷裡。這一刻，倆個人似有千言萬語，都溶化在了擁抱里。她流淚了，她，在董小四的懷裡，流下了委曲的淚。三年了，多少的苦和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三年了，多少個漫漫的黑夜裡，她孤獨地整夜整夜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漫天的星星，思念著另一個世界的丈夫；丶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地方，你餓的時候，誰給你做飯？你冷的時候，我給你燒的寒衣，你收到了嗎？你累的時候，誰做你的依靠？……、她常常就這樣整夜的坐到天明，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滴滴落下，打濕了衣裳。三年裡，她瘦了許多，沒有了言語。只有那倆個孩子，才是她堅強地活下去的希望。那是她們倆人，愛情的結晶，她不能倒下，倆個孩子要靠她單薄的身體，把他們養育成人。她艱難地掙扎著，她多麼希望有個知疼知熱的知心伴侶，和她相幫相扶著前行，她多麼地希望啊。就在她絕望的肘候，眼前的他出現了……。
現在，她在他的懷裡，仰著頭，雙眼含淚，看著他的臉，她的心裡，覺得有了堅實的依靠。
董小四緊緊地抱著張玉萍，他的下巴，貼在她的頭髮上，心潮起伏。十幾歲起，他隨著他的叔叔，來到了陌生的鳳城，人生地不熟，每天天不明，便開始了挖泥的活，當星星滿天的時候，他才能休息。沒有人關心的問他一句，孩子，你累了嗎？沒有，有的，只是冷漠的眼神，和窯上管事的人的呵斥聲。從一個窯場趕到另一個窯場。他跟著叔叔，不知道趕了多少的窯場。在艱難的生活中，他慢慢的長大。當他看到，當地的年青人，和他年齡相仿的年青人，男歡女愛的戲笑、和他們的孩子的歡笑聲。他的心，渴望著，渴望著能像他們一樣，身邊也有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孩子，在他的身邊，組成一個幸福的家，一個溫暖的家。……，
他有些心累，那個遙遠的老家，父母去世後，在他的心裡，漸漸的漠糊了起來，越來越遠，沒有了牽掛。他就像一粒小小的蒲公英帶傘的種子，被風吹著，遊蕩在塵世間，隨風起落，。他的心，卻強烈的渴望著，找個家，停下腳步，休息一下。家，我的家，在那裡……？
他流淚了，幾滴幸福的眼淚落在了張玉萍的頭髮上。他清楚的記得，父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傷心的流過淚。現在，他得到了幸福，眼睛裡滿是幸福的淚，他激動的輕語著；丶我也有了家，有了家……，姐，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那個家』。
午夜，倆個人還在那裡互相依偎著，訴說著。
半夜驚魂
半夜，董小四依依不捨地從張玉萍家裡出來。在大門口，倆人又相擁熱吻了一會兒，這才分開。張玉萍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董小四走到村口的大槐樹那裡，往南拐去看不見了，她才回家。
雨早停了，現在，天上連一片烏雲也沒有。點點的星星，廣撒在天際，相伴著一輪明月，使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一片明亮。
董小四今夜非常的高興，他一邊快步往前走著，一邊不時的跳起來，從路旁的楊樹上面，摘幾片樹葉，或者彎下腰，從路旁的草叢裡，摘幾朵野花。他不會唱歌，只會哼著他自己知道的曲子。村莊離南溝的窯，並不遠，只一會兒，他便走到了窯場那裡。進了磚場，他準備去他睡覺的房子那裡。明亮的月光下，他猛然發現，有倆個人，一個高個子和一個胖子，在灶房那裡，探頭探腦地在向灶房內張望。他心中一機靈；`不好，有賊′。他閃身藏在一排排的磚坯架後面，想看看這倆個人想幹什麼。
明亮的月光下，董小四清楚的看見，那個高個子從灶房裡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條繩子。董小四驚出了一頭冷汗，他忽然明白了過來；丶是遣送站的人＇。不由他多想，他可嗓子對著他們住的房子那裡大聲喊起來：「抓人啦，抓人啦、抓人啦……″。這聲音，在寧靜的午夜，聽上去好恐怖。
猛地，就看見仨條人影前後從房子裡，閃電般的衝出來，沖向那旁邊的田野里，立刻消失不見了。
董小二在房子裡，正睡的迷迷糊糊的，被衛洪亮狠狠的一巴掌打醒，他猛的聽見外面有人大喊，抓人的聲音，他來不及多想，爬起來就往外沖，剛衝出房門，就看見倆個黑影，向他撲了過來抓他，一個人抱住他的頭，另一個人拿著繩子上來就往他身上繞，他正費盡力氣在拚命掙扎，就在這時候，一個壯實兇猛的黑影沖了過來，一下闖倒抱董小二頭的那個人，拉起董小二就跑。
董小四拉著董小二，倆人從那斜坡飛奔上崖頭，衝進水裡。那裡有他昨天才放的水，一畦一畦的好大一片，那是滲土用的水，是準備做磚坯用的。
董小四拉著董小二衝進水裡，水不深，剛沒過腳。倆人站在水中央，氣喘噓噓地叮著崖頭那裡，剛才他倆上來的斜坡的地方。董小四衝進水裡的時候，還順手把放在崖頭邊的鐵鍬拿在手裡，他倆手緊握鐵鍬，憤怒地瞪著雙眼，心裡恨恨的想道：「俺剛有了希望，剛有了家，你們就來絕我的後路，俺要和你們拚了」。
第三十六章
董小四和董小二剛跳到水裡，那倆個人也氣喘噓噓的爬了上來。倆個人爬上崖頭，站在那裡一看，傻了眼。明亮的月光下，崖頭上，是一大片水汪汪泥水。那倆個從房子裡逃出來的年青人，就站在水中央。那個壯實的年青人，手裡還握著一把鐵鍬。他倆人看著有些心虛。其中，那個高個子對董小四倆人喝道：「你們出來，咱們好好說」。
董小四冷笑了一聲，說：「你們進水裡來，咱們怎麼說都行」。
董小二就站在董小四的身後，經過剛才的驚嚇，還有，逃出來時，只穿了一件褲頭。這會兒，又站在冷水裡，他渾身不住的發抖。董小四察覺到了，便把鐵鍬插在水裡，飛快的脫下了中山裝上衣，替給董小二穿上。
崖頭那倆個人，就是遣送站的人，他們是在無意中，來到北嶺村的窯上的。今天天剛黑，雨就停了，遣送站的站長，就派他倆出去巡查。那個高個子不太願意，天黑路滑，說不定一會兒還要下雨，他倆還要淋了雨水不成。再說，抓人也不是好抓的，干窯上活的人，都是年輕小伙子，常年乾重活，力氣都很大，弄不好，還會帶傷回來。可是，不出來也不行，這是他們的工作。
倆個人出了遣送站的大門，騎著自行車，漫無目的騎去，本來打算就在十里八里內的幾個窯上轉轉，差不多就到下班時間了。不想，倆個人騎著自行車說著話，騎過了頭，騎到了北嶺村大隊的窯上。倆個人到窯上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倆個人正想騎上車子回去，卻看見不遠處，還有一個窯。他倆依稀記得，北嶺村那裡沒有窯呀，便決定去看看。不想，這裡卻實有人。
那倆人在崖頭上的水邊，商量了一會兒，那個中等個胖子對董小四和董小兒，用平和的囗氣說道：「夥計，站在水裡怪冷的，不如出來，隨我們到遣送站，我們免費給你們買車票，送你們回家，和你們的家人團圓。省得在我們這裡吃苦受累，你說好嗎」？
董小四聽罷，冷笑了一聲，說：「道理俺都懂，俺也被遣送過，別說那麼多了」。
那個高個子聽見董小四這麼說，冷笑了幾聲，說：「好話給你講了，你不聽，你倆就在水裡站著吧」。
月亮漸漸的在西邊那裡落了下去，天色暗了下來。北嶺村那裡，傳來了第一聲的雞叫聲，立刻，全村傳來了不斷的公雞的雞叫聲。接著，南嶺村那裡，東嶺村的方向，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雞鳴聲。遣送站的那倆個人，聽見公雞的叫聲，知道天快要明了。那個高個子最後看了董小四倆人一眼，用手指著董小四倆人，惡恨恨地吼道：「等著吧，我會抓住你們的」。說完，倆人便下了崖頭。不一會兒，磚場那邊，傳來了自行車漸行漸遠的聲音。
董小四和董小二站在冰冷的水裡，己經三四個小時了。這會兒，寒氣也漸漸地漫了過來。董小四穿著鞋站在水裡，覺得雙腳刺骨的疼。他低聲問身後的董小二道：「冷嗎」？「冷，腳和腿刺骨的冷」。董小二用董小四給他的那件單衣，緊緊包著上身，還是冷的不住地發抖。董小四心疼地說：「靠緊俺，暖和些，堅持住，等那倆人一走，咱們就跑」。
聽著自行車漸漸遠去的聲音，董小四輕輕一拉董小二的手，倆個人警惕地慢慢向水畦東邊退去，退出了水面，倆人撒腿就跑。也不敢往後看，在田地里越溝過坎，一口氣跑到南嶺村的村邊。那裡有一個廢棄不用的看瓜用的地棚子，倆個人便藏在地棚子裡面。
在地棚子裡，四面八方都能看到，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裡面。倆個人藏在地棚子裡，警惕地望著外面。董小四喘著氣，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覺得口渴難耐，不住地乾咽著口水。
大清早，太陽剛出來，路上還有些小水窪。老油頭和張玉萍騎著自行車，朝窯上騎去，倆人一邊騎著，一邊說話。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新鮮。田野上，傳來了今年首次蛐蛐的叫聲。那聲音，特別的好聽。
騎著自行車，老油頭關心地問張玉萍，她和董小四的事。倆個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窯上。倆個人下了自行車，張玉萍到灶房那裡，準備做飯去了。老油頭站在董小四的場地邊，覺得今天有些異常。窯上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太陽都老高了，按理說，董小四他們應該出來，收拾雨後的場地才對。他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不敢往那裡去想。他急急忙忙來到董小四他們睡覺的房子裡，他大吃了一驚。只見房門口，不知道是誰的鞋，房門內一隻，房門外一隻。門口，泥地上，還有留下來的雜亂的腳印，像是昨夜裡，在這裡博斗過。有兩雙腳印，特別的明顯，是穿塑料底鞋留下來的。還有幾雙光腳和一雙布底鞋奔跑留下來的腳印。他吃驚不小，暗暗想道：丶昨夜遣送站的人來過這裡，董小四他們都跑了。從雜亂的腳印看，有一個人怕是凶多吉少＇。他顧不上多想，急忙來到灶房那裡，慌里慌急的對張玉萍說：「不好了，先別做飯，小四他們不見了」。
張玉萍昨夜雖然睡的晚，心情特別順暢，現在做著飯，她還哼著阿慶嫂的唱段:`……沏茶煮三江，來的都是客，……′。正唱著，猛地聽得門外有急急的腳步聲。她看見老油頭慌慌張張地出現在灶房門口，大聲地對她說：「玉萍，先別做飯，人不見了」。張玉萍一聽，瞪著眼睛，直直地望著老油頭，驚呆在那裡，半會兒才問：「人呢？他們是五個人呀」。
老油頭急的兩隻手互相搓著，沒有了主意，他看見張玉萍吃驚地呆呆站在那裡，
未完待續
第三十七章
便對她說道：「一時半會兒，他們回來也不敢回窯場，你在家裡等著，看小四他們能不能到你家去，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得趕緊給隊長說去，讓隊長想辦法」。
董小四和董小二在南嶺村的地棚子裡，一直待到中午，餓的不行了，才小心地從地棚子裡出來。他倆人不敢走大路，只能一邊小心地觀望著，一邊在田地中間穿過。倆人穿過麥田和空白的耕地，警惕的向北嶺村東走去。
董小四和董小二不敢回窯上，決定先去張玉萍家躲一躲。到了村口的打麥場那裡，倆個人藏在麥秸垛後面，小心地望了望張玉萍家的大門，看見張玉萍家大門緊閉，倆人心情頓然緊張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只聽的張玉萍家的大門吱呀一聲，董小四急忙探頭望去，看見張玉萍從大門裡出來，在四處張望，大概在等他們。董小二看見張玉萍在往村外的路上張望，便對董小四小聲地說：「你先到大姐家，讓大姐從窯上把俺的褲子拿回來，俺在這裡等著」。董小四答應一聲，便輕聲對在那裡觀望的張玉萍招呼了一聲，然後小心地觀望了一下村外的大路那裡，看看沒有動靜，這才向張玉萍走了過去。
從早上到現在，半天了，還看不到董小四他們，張玉萍差點哭起來。她不停地一邊抹眼淚，一邊不停地在大門那裡張望，盼望著董小四他們能從大路上，或者窯那邊出現。她看了看手錶，現在都中午了，還看不見一個人影。老油頭早上就去報告隊長了，也不見老油頭過來給她說一聲。
現在，張玉萍又再次站在大門外，她向村東的大路望了望，路上、田野里，還是看不到董小四他們的身影。她雙眼含淚，悲從心中來，她哭了起來；丶老天爺，你還讓我活不活呀，剛找了依靠，就出了事，唔……＇。她邊哭著，邊失望地轉身，準備回家。猛然，聽的在打麥場那裡，有一個聲音在輕聲的呼喚她，她吃驚地回頭一看，董小四出現在那裡，只見他從麥秸垛後面探出半個身子，在輕聲地問她：「姐，村裡有陌生人嗎」？
張玉萍抹了一把眼淚，猛然看見是董小四，她大喜過望，聽的董小四遠遠地在輕聲問她，她急忙搖了搖頭，招招手讓董小四快過來。董小四仍然小心地向村外的那條路望了望，看看沒有人，便急忙小跑了過去。張玉萍在門口焦急地等著，看看董小四跑了過來，一下把董小四拉進門，轉過身便把門關上。
在大門後，張玉萍緊緊拉著董小四的手，眼角掛著淚珠，她心情激動的看著董小四的臉，說：「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現在，董小四總算放下了心，他緊緊地握著張玉萍的手，平靜地笑著說：「沒有事了，你別怕」。
張玉萍放開了董小四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擦乾了臉上的眼淚，臉上露出了笑意，說：「早上，我和老油頭到了窯場，不見了你們，老油頭說，昨晚遣送站可能來窯上抓人了。當時，我真怕把你抓了去。害的我從早上到現在，都提心掉膽的，這半天來，像個沒有魂的人似的。現在看見你平安地回來，我一下子放下心來，其它人呢」？
董小四站在那裡，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雙手捧著張玉萍的臉，仔細地望著她，看見她又流下了眼淚，急忙用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笑笑說：「俺都以為得半年見不到你了，還好沒事。俺和小二在一起，那三個人跑散了，現在不知道在那裡」。
張玉萍聽董小四說，他和董小二在一起，奇怪地看著他，問道：「你回來了，小二呢」？
董小四難為情地說：「昨天晚上跑的急，小二隻穿了一件褲頭，現在在打麥場那裡，沒法來你家，姐，你去窯上給他拿一身衣服」。
張玉萍坦然道：「我去喊他過來。平常在窯上幹活，還不老是光身子，只穿一件褲頭，現在害羞啦」
。董小四急忙攔住她，說：「不是這個意思，是怕村里人看見了不好」。
張玉萍看了看董小四穿的鞋，鞋上面全是干泥巴，她笑著說：快去洗洗腳，飯鍋里還有些飯，饃盆里有饃，你吃一些，我去窯上取衣服去，回來我就做飯。困了，你在西房睡一會兒」。
張玉萍到窯上拿了董小二的衣服，來到打麥場那裡，見了董小二，讓他穿上衣服去她家。然後，又急忙騎上自行車，直奔老油頭的家裡去。老油頭就坐在梢門口，一臉焦急的樣子，他看見張玉萍飛快地騎著自行車過來，急忙站了起來，迎了過去。
張玉萍到了老油頭的面前，來了個急剎車，車都沒有下，站在那裡高興地對老油頭說道：「老油哥，小四和小二回來了，剛回到我家」。老油頭一聽，放心了不少。高興地笑著說：「總算回來了倆個，還有仨個沒有回來。張玉萍也擔心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她嘆了口氣，看著老油頭說：「不知道他們跑到那裡去了，找他們也沒有地方找去，真急人」。她停了停，又問老油頭道：「你給隊長說了嗎？隊長說這事怎麼辦」？
「說了」。老油頭回答道：「我早上就給隊長說了，隊長說，讓咱倆在家裡等他們。隊長說，他們肯定不敢回窯上去。他們要是回來了，你先安頓好他們吃飯。過生還說，人先在咱們兩家待著，千萬別讓他們出去。隊長過生找大隊長潤雨想辦法去了。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人被抓走」。
張玉萍要回去做飯去，她說董小四和董小二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老油頭便吩咐她說：「你把窯上的面拿到你家做幾天飯吧，這幾天，三兩天內，遣送站那裡談不好，怕是幹不成」。
第三十八章
張玉萍聽罷老油頭的吩咐，又反回到窯場那裡，窯場靜悄悄的。她到灶房那裡，拿了半袋子面，又拿了有三四斤的波菜，又回頭看看，再沒有什麼可拿的。她出了灶房的門，便把面袋放在自行車的後架子上，把波菜捆好，用手提著，站在自行車前，她又回頭看了看，心裡想；丶給火爐加些煤吧，萬一那天他們要回來幹活，有火就好做飯′。
張玉萍正要騎上自行車要走，她又想著，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跑的急，不管他們有沒有被抓走的，肯定仨個人都沒有穿衣服和鞋。她又支好自行車，便經直來到他們睡覺的房子裡。他們睡覺的房子裡，被子和衣服很亂，張玉萍給收拾了收拾，找著了衛洪亮的衣服和鞋子。又到了狗旦睡的房子裡，拿出了父子倆人的衣服和鞋子，用他們炕上的一個布袋子，一併裝了，背了出來。
張玉萍把他們的衣服袋子，放在面袋面，又把那邊那根涼衣服的繩子解下來，把衣服和面袋在自行車後架上綁好。
她騎到村口那裡，下了自行車，站在那裡想了想；丶她是一個女人，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八成不會去她家＇。她看著衣服，心裡想道：「還是送去老油頭家吧，他們肯定去他家裡」。
張玉萍把衣服送到老油頭家後，告訴老油頭，！要是衛洪亮和狗旦他們回來了，告訴她一聲，她得多準備些飯。說罷，她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家裡還有董小四和董小二等著吃飯呢。
衛洪亮昨天夜裡，聽見喊聲，猛地驚醒，他起來給了還在熟睡的董小二狠狠一個耳光，然後衝著董小二又大喊了一聲：「快跑」。他便不要命地沖了出去。他剛衝出門，就看見倆個人影向他撲了過來。他猛地往旁邊一閃，那倆個人撲了個空，他便衝進旁邊的麥地里，也不分東西南北，只是不要命的往前飛奔。他不敢往身後看，生怕來人趕上來抓住他。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一個前撲，便撲倒在一個長條形的坑裡。他心裡想；丶這下完了，這下完了，來人肯定會追上來。」
他爬在坑裡，半會兒聽不見動靜，他便慢慢地翻身坐起來。銀白色的月光下，原野靜的出奇，遠遠近近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又仔細看了看身邊，他這才看清，自己剛才光顧著跑，沒有看清前面，自己撲倒在麥地里，一個沉下去有二尺多深的一個墳墓坑裡。這會兒他也不覺得害怕，慢慢把頭探出地面，朝四周圍望了望，只有遠處，有幾片燈火，他知道那裡是村莊。他又仔細看了看四周，月光下，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在麥地里。
衛洪亮放下心來，自己安全了，沒有人會知道他半夜藏在麥田裡。剛才跑的急，現在，他感覺到又渴又累。便仰面躺在那二尺多深的墳墓坑裡休息。半夜衝出的時候，他只穿了一件褲頭，剛才還不覺的冷。這會兒，汗下去了，空氣中又有了涼意，使他覺的特別的冷，他倦縮著身子，側躺在那裡，有些昏昏欲睡。他想起了去年，他就被抓住過一次，在遣送站呆了幾個月後，才把他送回老家。回到家裡後，他再沒有出來。在隊裡勞動了大半年，也沒有掙多少工分，到過年的時候，全家差點過不了年。
衛洪亮睡醒的時侯，太陽已經老高了，身上被陽光曬的暖暖的。他爬在坑沿那裡，慢慢向外望了望，在很遠的地方那裡，有幾處空白地，有不少的人在那裡幹活。在另一邊的麥地里，還有人在澆麥子。他仔細辯別了一下方向，失聲笑了起來。原來，這裡是北嶺村，村北的麥地。昨夜，他一口氣在莊稼地里，跑了足足有三四里路。
衛洪亮又躺了下去，他在想；丶現在情況不明，還不敢冒然回窯場和北嶺村。萬一遣送站的人，在村里找他們怎麼辦？回去不是自己送上門嗎？
他忍著饑渴，忍著中午強烈的陽光，衛洪亮在這個墳墓坑裡，又躺了一天。現在，他看看天就要黑了，他才拖著睏乏身子向北嶺村走去。
衛洪亮回到了村北口，他藏在一棵大楊樹的後面，仔細朝大巷望去，昏黃的路燈下，大巷靜悄悄的，只是有時候，有晚歸的一倆個人路過。他這才放下心來。衛洪亮看了看自己，他只穿了一件大褲頭，光著兩隻腳，現在還不敢進村。他在大樹那裡，一直等到路燈滅了，大巷沒有了人影，他才悄悄向老油頭家走去。
狗旦父子倆人運氣好些，當董小四喊第一聲的時候，狗旦的父親就醒了。他爬起來，一把拉起狗旦，另一隻手，順手抓起被子上，倆人的褲子，就飛身往外跑。他父子倆人住的另外一間房，那倆個遣送站的人，沒有防住另一個房子裡還有人，讓他父子倆給跑了。黑夜裡，月光下，父子倆人也不辯方向，只管往東北方向跑去。跑的倆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月光下，狗旦看到有人打著手電在澆地，他連忙上前去尋問。那澆地的是一個中年人，正在改水口呢，深更半夜猛地聽到有人問路，被嚇的吃了一驚，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你干、幹什麼的」。狗旦的父親急忙上前解釋道：「俺們是北嶺村窯場幹活的，夜裡碰上遣送站的人了，才逃出來的」。
那中年人這才放下心來，他看著狗旦父子倆人說：「你們沒有穿衣服」？父子倆人，這才想起來是光著身子的。狗旦連忙從他父親手上拿過來衣服一看，原來是倆人的褲子，急忙穿好。那中年人看見他父子倆人穿好褲子，這才說道：「我是東嶺村的，你們現在不要回去，怕是遣送站的人，還沒有走。
未完待續
第三十九章
你看那裡」。那中年人用手向北一指，不遠處的那裡，有兩間不大的房子，他說道：「那裡有房，那是我們隊菜地的看菜房，現在沒有人看菜，你倆個人不如到那裡睡一會兒，天明了再說。萬一來了陌生人，我喊你們就是了」。
狗旦謝過那中年人，倆人便向那房子走去。來到那裡一看，那看菜地的房子不高，還分為里外間，里外間都有木板床。、狗旦便對父親說道：「你睡裡間吧，裡間暖和些」。
天明的時候，狗旦的父親出來，遠遠地望了望北嶺村那裡，尋思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回北嶺村好。他想著，遣送站的人肯定還會找他們，不如在這菜地里呆上一天，晚上再說。
到中午的時候，那個澆地的中年男人，還給他父子倆人帶來了兩個玉米面饃，倆人謝過那中年人後，兩個玉米面饃饃算是充了飢餓。
時間過的真慢，在狗旦心焦火亂地挨了一天後，太陽終於慢慢地落山。。狗旦喊醒仍在睡覺的父親，倆人站在房子門口看了看，天己經很黑了，倆人便悄悄向北嶺村走去。
當晚，老油頭的家裡，幾個人重又見面。老油頭心裡非常高興。現在，擔心的仨個人，都平安地來到他家。明亮的電燈下，他把張玉萍送來的衣服，讓仨人穿上。傍晚的時侯，張玉萍就送飯過來，老油頭把飯放在鍋里熱著。現在，他看著仨人狼吞虎咽吃飯的樣子，高興地說：「慢點，慢點，，小心吃的快了，肚子疼」。
吃完飯，老油頭對衛洪亮和狗旦父子倆人說道：「小四和小二中午就回了村里。據小四告知，你們沒有被抓走，最先跑了，我就放心了。我估算著，你仨個人在外面藏了一天，怎麼著今晚大概都要回來。我就讓玉萍做好了飯，早早送到我家，就等你們了」。他說完，高興地咧著嘴不住地笑，又說道：「真好，真好，只要你們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吃罷飯，衛洪亮抽著煙，興奮地告訴老油頭說：「昨夜好險，小四昨夜不知道怎麼在外面，大聲喊醒了俺們，俺們才脫了險。要不是小四喊俺們，俺們最少得抓去一個人。俺親眼看見，昨天夜裡，遣送站來的是倆個人。」
老油頭也來了精神，他也高興地說：「你仨個人跑了，小二說他起身遲，他剛衝出房門，就和遣送站的人打了個照面，他們正要捆綁小二，冷不防小四沖了上來，推倒那個抱住小二頭的那個人。拉著小二，衝到崖頭上，跳進水裡，在水裡站了幾個鐘頭。是他倆個人，親眼看著遣送站的人走了，天明的時候，才跑到南嶺村旁的地棚子裡，藏了半天，今天中午才回到張玉萍家」。
聽罷老油頭說完董小四和董小二的事後，衛洪亮也說了，他就藏在那個墳墓里，曬了一天的大太陽。幾個人聽罷，笑了起來。末了，老油頭站起來，看著仨人說道：「這幾天，那裡也別去，更不敢到窯場去。就在我家待著，看看隊長把事情辦的怎麼樣，咱們再說。你們在我的炕上睡一會兒，我去向隊長說一下，你們都平安的回來了。我再順便問問隊長你們睡覺怎麼安排，還有，這件事情怎麼解決」
。
今天早上，隊長姚過生和平常一樣，他在村口的大槐樹下，給社員派完活以後，便背著鐵鍬，來到村東的那塊叫百畝棉田的地里，他想看看地里的墒情怎麼樣。他在那地里，選了幾塊地方，用鐵鍬挖了下去，慢慢把濕土翻了上來，然後用手輕輕地握了握翻上來的濕土，又把手中握成團的土輕輕地用手壓碎，心裡想道：「今年這墒情還不錯。再過半個月就是清明節，清明節能再下點雨，今年種棉花和西瓜，出苗就沒有問題了′。他把挖出的土，用鐵鍬平好，準備到另一個地方挖一挖，他還沒有走，就聽見老油頭遠遠地在喊他。他一回頭，就看見老油頭慌裡慌張地騎著自行車，向他馳來。姚過生心中一驚；丶莫不是窯上出了什麼事＇？他連忙走出了地，老油頭已經來到了地頭下了車，姚過生看著老油頭連忙問道：「什麼事情，你說」。老油頭喘著氣，神情緊張地對姚過生說：「窯上幹活的五個人不見了」。
隊長姚過生聽罷，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問老油頭道：「咱們對他們不薄，是他們偷跑了嗎」？老油頭用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說：「不是，他們的被子衣服都沒有帶，從現場雜亂的腳步看，應該是昨天晚上，來了遣送站的人，把他們嚇跑了」。姚過生聽說來了遣送站的人，立刻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關切地問老油頭道：「五個人都抓走了」？，
老油頭搖了搖頭說：「剛下過雨，地上有濕腳印。窯上的工人是光腳，只多穿個布底鞋。鞋印中，有倆個穿塑料底鞋的人，我估記遣送站應該是來了倆個人。最壞的情況是他們能抓走一個人」。
隊長姚過生聽罷老油頭的話，頓時他也沒有了主意。他站在那裡，嘴裡喃喃地不住地說：「這事怎麼弄？這事可怎麼弄」？
老油頭站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隊長姚過生，他看到姚過生沒有了主意，他心慌了。心想，丶這可如何是好。後悔當初不該承當辦窯，現在也就沒有了這麻煩事。
過了好大一會兒，姚過生對老油頭說道：「你現在也別到窯上去了，他們回來，肯定也不敢回到窯上，你在家等著他們，先弄清楚有沒有人被抓走。人回來了，再讓玉萍在她家做幾天飯，睡覺的地方，等人回來再說。我現在就找姚潤雨去，商量看這件事怎麼辦」。
在大隊部，大隊長姚潤雨聽罷姚過生，講了昨天半夜窯上發生的事，
第四十章
姚潤雨也是大吃一驚，他看著姚過生說道：「去年，大隊開了半年窯，從來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這樣吧，咱們去找老外交，他常年在外面跑，應該有辦法，咱倆找他商量商量」。
老外交今天早早吃了飯，準備到信用社去。他還沒有走，正坐在飯桌旁，想著二隊貸款的事。昨天晚上，二隊隊長姚衛青找到他，說隊裡備耕棉花田的肥料錢不夠，想讓他跑一躺信用社，貸上點款。老外交發愁的是，去年，二隊的貸款沒有還清，還欠信用社二百多元，信用社肯定不會貸，他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大隊長姚潤雨和一隊隊長姚過生忽然上門，老外交連忙起身迎倆人坐下。姚過生看見老外交已經吃過了早飯，他便直接了當地、一五一十的把昨天半夜窯上發生的事，說給老外交聽。老外交聽罷，他也是大瞪眼睛，看著大隊長姚潤雨和姚過生，笑笑說：「這種事我也沒有弄過，我連遣送站的門，朝那裡開，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才能辦了？」
姚過生一聽急了，說：「你看，一隊的窯，都干到這份上，肉片馬上就要進嘴了，卻來了這麼一巴掌。我和大隊長都是搞生產的。外面的事，一點也不懂，你天天在外面跑了幾十年，見多識廣，辦法肯定比我倆要多，這件事情還得你辦才行，這個忙非得你幫」。大隊長在一旁也說道：「你先跑跑找到遣送站，回來咱們商量解決辦法或者找熟人。大隊的窯以後也要開，和遣送站，是車馬不離橋的事。免不了以後，也要和遣送站打交道」。
老外交聽倆人這麼一說，他半會兒沉默不語，末了，他臉上掛著笑容，開口說道：「我把這事記在心上，我試試看看。只是，過生，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老外交幹了多年的大隊的外交，只要開口說話，臉上必然掛著笑容，不急不慢地說話，辦事從不給一個肯定的話，這成了他的職業習慣。
姚過生一聽老外交讓他答應一件事情，也不問什麼事情，馬上一口答應下來，說：「行，你說吧」。老外交看看姚過生，笑笑說：「二隊想在信用社借些款，只是去年，他們還有二百多元貸款沒有還清，信用社肯定不讓貸，種棉花的事又等不得。我說這樣你看行不行，用你一隊的名，給二隊貸幾百元」。
姚過生把菸袋裝在口袋裡，想都不想，說：「行，沒有問題。」老外交看見姚過生一口答應下來，他高興地說：「我馬上就進城，路過信用社的時候，先把二隊貸款的事辦了。然後，就進城裡去找遣送站，遣送站應該在城裡那個地方」。姚過生又問道：「貸款要我們一隊出證明嗎」？老外交回答道：「不用，我只把你隊會計枝枝的財務個人名章、和君虎的出納財務個人名章帶上就行了」。
出了老外交家，大隊長姚潤雨微笑著對姚過生說道：「老外交|就是有本事，這說話的功夫，就把二隊的事給辦了。你隊窯上的事，想著他能解決，遣送站的事應該沒有問題，我相信老外交」。姚過生看著雨後濕濕的大巷，心情有些沉重地說：「沒有問題就好，要不，我們隊就賠大了」。
羊馬村信用分社，就在去縣城半道的羊馬村的大巷。老外交來到了信用分社，見了主管貸款的分社李付主任，李付主任是個年青人，他讓信貸員查了一下北嶺村一隊的貸款情況後，笑著問老外交說：「你一隊還有存款不用，怎麼想起了貸款」？
老外交經常來往信用社，和信用社裡面的人都很熟，信用分社裡，也就五六個人。老外交看見年青的李付主任問他，他便笑笑說：「一隊占我村半個村子。家大事多，總得有點存款。萬一有什麼事，也不用著急」。那李付主任聽老外交這麼一說，便說道：「你一隊沒有貸過款，還有存款。你說，這次貸多少」？
「二百多吧」。老外交回答說。李付主任聽說，馬上對旁邊的那個女信貸員說：「給北嶺村老外交一隊辦二百多元的貸款」。那個女信貸員答應一聲。老外交站起來，對李付主任說：「我到那邊辦手續去」。李付主任點了點頭。
老外交從羊馬村信用分社出來，上了去城裡的公路。公路上，看不到汽車，只在前方不遠，有幾輛進城的馬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趕車的人，好像睡在馬車裡，任由拉車的馬兒信步走著。老外交慢慢騎著自行車，只一會兒便趕上了馬車，從馬車旁邊騎了過去。
他一邊騎著車子，一邊想著遣送站的事。他望著面前的柏油公路，心裡想；丶我得先找到遣送站，可是，城裡這麼大，我到那裡找去」？他慢慢騎著自行車，忽然想起來：丶對了，公安局是抓人的，遣送站也是抓人的。那麼，遣送站必然和公安局有聯糸。我何不到公安局裡問問去，也許能問出來。正好，公安局裡還有一個熟人，他應該知道遣送站在那裡′。老外交想到這裡，便加快了騎自行車的速度。
老外交猜的沒有錯，遣送站就是公安局下屬的一個臨時單位。他按照公安局裡的熟人，馬科長的指點，在縣城的西南方向的城外，他找到了遣送站，就在公安局收審站的旁邊。「遣送站」三個黑色的大字，讓人看了心裡不舒服。
老外交推著自行車剛進遣送站的大門，那門房的門衛迎了出來。這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他冰冷著臉，冷冷地向老外交問道：「你找誰」？「我找你們的衛東星站長」
。老外交答道。
「不在」。那門衛生硬硬地回答了他一聲，便回門房裡去了。老外交站在那裡，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