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閉關思過
陸雲祺來到天水池，他念出了一段咒語。很快，真實的天水池出現在他的面前。陸雲祺快步走到下山的小路旁，蹲下來看著小路上留下的腳印。
果然……
陸雲祺的眉頭一皺，怒氣漸漸在眼眸中匯聚。
他們果然偷偷下山去了！
他站起身來，回頭看向或坐或立的仙鶴。
一個疑問在他的腦中浮現——他們是怎麼解開遠松仙人的幻境術的？
很快，深夜降臨。陸莊生和魏無塵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集市，懷裡抱著一大堆新鮮玩意兒。
兩人快步地在回去的小路上跑著，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回到天水池，兩人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塊寫著咒語的石板。
「誒，師兄，你找沒找到那塊石板！」陸莊生一邊找一邊問道。
可魏無塵根本沒有回答。
「師兄！你在幹嘛！」陸莊生不滿地抱怨道。
魏無塵仍舊沒有回答。
「師兄！」陸莊生站起身來，向後看去。
可他剛一轉過身，就看到了面前站著的陸雲祺。
陸莊生只覺得世界仿佛被冰凍住了一般，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里都布滿了冰碴，刺痛而冰冷。
「你說的，是這塊石板？」陸雲祺伸出手，將那塊長滿青苔的石板遞到了陸莊生面前。
陸莊生呆呆地站在那裡，不敢吭聲。旁邊的魏無塵更是緊張得鼻尖都沁出細細的汗珠。
陸雲祺看著他們，皺起了眉頭。他隨手一揮，衣袖中便發出一道強烈的光，兩個孩子都閉上了眼，待刺眼的光芒散去，仙鶴、花草都不見了，眼前的一切又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跟我來。」陸雲祺只說了三個字。
兩人如同蔫掉的茄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三人一路沉默不語，來到了陸雲祺的晨星殿。
陸雲祺的晨星殿與他這個人一樣，透著一股陰冷之氣，殿內沒有絲毫多餘的擺設，只有一排書架、一張書桌、一個燭台和一把椅子。架子上的書排列整齊，一塵不染。
陸雲祺背對著兩人站著，許久都沒說話。蠟燭在風中搖曳，將陸雲祺的影子拖拽不停。他不說話，兩個孩子更是覺得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周遭的風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陸莊生只覺得此刻的殿中肯定藏著一隻猛獸，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狂吼著跳出來，將他撕碎。
「這塊石板是誰的？」終於，陸雲祺開口道。
「是……是我偶然間在天水池旁發現的。」陸莊生戰戰兢兢地說道。
「天水池旁？」陸雲祺轉過身來，盯著陸莊生。
陸莊生點了點頭：「是的，師尊。」
「怎麼發現的？」陸雲祺追問道。
「那日百無聊賴，於是，」陸莊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就想著去天水池裡抓條魚……」
雖然此刻氣氛緊張而凝重，但魏無塵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笑聲在安靜的辰星殿裡顯得格外刺耳，他只得趕快乾咳了兩聲，以便掩飾過去。
陸雲祺強忍住了怒火，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徒兒發現，天水池裡的魚無論如何都抓不起來，」陸莊生說道，語氣不自覺地興奮起來，「然後我一個不小心，滑落至天水池中，這時候，我看到腳邊的一塊石板上似乎寫著字。我撿起來看，就發現那上面寫著一段我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話，我試著將它念了出來。然後天水池就發生了變化。那景象真的是太神奇了！我來這天水池少說有數百次了，我根本都沒想到這天水池竟是一道幻境術！而且我也沒聽師兄們談論過，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這個秘密。真的是太令人敬佩了！」
陸莊生越說越興奮，魏無塵擔憂地看了一眼陸雲祺——果然，陸雲祺的臉都被氣的扭曲了。
「你說你，敬佩這個在石板上刻下咒語的人？」陸雲祺一字一句地問道。
陸莊生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心裡話全部吐露了出來，他趕緊低頭，小聲說道：「徒兒一時失言……」
陸雲祺看著眼前瘦弱的男孩，不知為何，眼前竟浮現出付雲凡的身影。
那個眉目清秀的少年，坐在天水池旁，懷中抱著一塊石板，他一隻手緊握著石板邊緣，另一隻手用一塊尖銳的石塊努力地刻畫著什麼。他的頭髮有一絲凌亂，衣服上也沾上了塵土，但他毫不在意，嘴角一直掛著一絲狡黠的笑。
「雲凡，你在做什麼？」陸雲祺走過去，問道。
付雲凡停下了手上的活兒，轉頭看到是陸雲祺，便笑了：「師兄，今天難得看到你不練劍，難道……」
付雲凡忽然挺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休想抓我回去陪你練劍，我難得有點空閒！」
陸雲祺笑了：「什麼叫難得空閒，你明明隨時都在偷懶！」
「我承認我是偷懶了，可這些都是靠我被師尊懲罰換來的！」付雲凡一本正經地說道。
陸雲祺被逗樂了：「哈哈！還有這個道理？」
付雲凡也爽朗地一笑，然後繼續埋頭刻字。
「你在做什麼？」陸雲祺問道。
付雲凡回頭，笑道：「造福後人！」
「造福後人？」陸雲祺不解地看著他。
付雲凡沒有再解釋，而是埋下頭，繼續做起自己手頭的活兒。
陸雲祺也不再追問，他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任憑春風拂面，他閉上眼，享受著難得的春日午後的悠閒時光。
「好了！」付雲凡最後用力一刻，然後他扔下尖銳的石塊，拍拍手，站了起來。
陸雲祺剛想說讓他看看，誰知付雲凡猛地將石板朝著天水池中央扔去。
「你這是做什麼？」
「大師兄，我下山喝酒去了！若是師尊問起，你可得替我保密！回頭我給你帶一壺好酒！」
「雲凡，你……」陸雲祺話還沒說完，付雲凡便跑遠了。
陸雲祺看著面前跪著的兩個孩子，又看向手中的石板。
原來你所謂的造福後人，是這個意思……
陸雲祺雙手握緊，一字一句地問道：「發現了這個石板，為何不交給我？」
兩人都低下頭，不回答。
「偷跑下山是誰的主意？」陸雲祺加重了語氣，問道。
「是我的主意！師尊，要罰就罰我吧！」魏無塵一咬牙一閉眼，大聲喊道。
陸莊生愣住了，他看著魏無塵，然後猛烈地搖頭：「是我的主意，師尊明察！主意是我出的，路也是我找到的！魏師兄是被我強拉下山的！」
「師尊明鑑，這一次真的是我的主意！」魏無塵說道。
「師尊明鑑，師兄平日裡從不闖禍，怎麼可能帶著我私自下山！」
陸雲祺看著爭執不下的兩人，眼神複雜，他冷冷地道：「倒是兄弟情深！」
聽到這句話，兩人馬上住了口，誰都不敢再多說一句，他們知道陸雲祺生氣了，而且是相當生氣，他們在天山十多年，從未見過陸雲祺如此怒不可遏。
晨星殿中靜的只聽得見三個人的呼吸聲，還有兩個孩子的汗珠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你們兩個，今晚去蓮花池思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離開！」陸雲祺說完，一拂袖，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
「是，師尊。」兩個孩子互看了一眼，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向陸雲祺行了禮，然後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他們緊張到喘不過氣的房間。
天山派蓮花池有個好聽的名字，也是一處風景秀麗之處。這裡有一汪清澈的池塘，無論何時都開滿了各種顏色的蓮花。池塘旁佇立著一個小木屋，遠看去倒像是一個普通的農戶所住的房子，但實際上這裡是天山派弟子們最不願踏足的地方。因為這蓮花池，是弟子思過閉關之所。
「哎，師尊也是，罰就罰，還將我好不容易買來的小玩意兒全給收了！」陸莊生不滿地咕噥道。
魏無塵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嘆了口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你那些小玩意兒。」
「你說你，把罪過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現在倒好，兩個人都得在這破地方面壁！還不知道得呆上多久呢！」陸莊生沮喪地說道。
「好了好了，雖然下山這個主意是你出的，但我也同意了，也玩的挺開心，現在出事了，怎麼可能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讓你一個人受罰，」魏無塵轉過頭來，看著莊生，溫和地笑了，「況且蓮花池這種地方，兩個人一起，好歹有人可以說說話，總比一個人呆著好！」
「嗯，倒也是。」陸莊生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而且那些小玩意兒，等到以後下山還可以買，但是西域的雜耍藝人的表演可就可遇不可求了！所以，我一點也不遺憾！」魏無塵繼續安慰道。
「說起那些西域來的雜耍藝人，他們可真是厲害，尤其是那個小女孩，連火圈都敢鑽！」陸莊生雙眼放光地說道。
「確實。」魏無塵贊同道。
「你說她那么小，還是個姑娘，就不怕火嗎？」陸莊生問道。
「據說西域的雜耍藝人，從生下來就一直跟著藝人團漂泊四方，經常在野外風餐露宿，我想，火對她來說，更像是一種溫暖，而非威脅吧。」魏無塵說道。
「我覺得那樣的日子也挺不錯的，一路謀生，一路遊玩，不求富貴，靠本事吃一口飽飯，自由自在，無所羈絆！」陸莊生的無比羨慕地說道。
魏無塵笑了：「怎麼突然羨慕起西域的雜耍藝人了？」
「還不是因為天天被關在這鬼地方，」陸莊生嘆了口氣，躺倒在魏無塵替他鋪好的床上，「江湖究竟有多大，我真想親眼看看。」
「總有這一天的，」魏無塵說道，「等我們學成出山，就可以看到了。」
「哎，」陸莊生重重地嘆了口氣，「還得等好久啊……」
說完，陸莊生閉上了眼睛。
很快，他便睡著了。
魏無塵整理好床鋪，回頭卻看到陸莊生沉睡的面龐，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替他把被子蓋好了。
天山頂上唯一能看到綠色的地方，便是南側的雪松林。這裡的雪松高大挺拔，被白雪覆蓋後，宛如穿著銀白盔甲的衛士一般神采奕奕。雪松林中有一塊很大的空地，雪松將其包圍其中，將外部的一切阻隔在外，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白眉仙人已在這等了許久。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陸雲祺和陸莊生卻遲遲未來。
終於，白眉聽到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師尊。」
白眉仙人回身，只看見陸雲祺獨自一人。他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陸雲祺低下頭：「師尊恕罪，是雲祺管束不力，莊生與我堂下另一名弟子魏無塵，今夜偷偷下山去了……」
白眉仙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一個小童子，是如何得知下山的路的？」白眉仙人問道。
陸雲祺從腰間取下了一個布袋，遞給了白眉仙人。
「莊生無意間在天水池旁拾到了這塊石板，上面寫著解開幻境術的咒語，似乎是，」陸雲祺頓了頓，「雲凡生前所刻。」
白眉仙人本想接過布袋，聽到這句話，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會，然後才拿過布袋打開，取出那塊布滿青苔的石板。雖然石板的邊角已經磨損，但還是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字。
「是雲凡的字跡。」白眉仙人說道。
陸雲祺明顯看到白眉仙人的眼中露出複雜的神情——既有悲傷，又有一絲欣慰。
欣慰？
陸雲祺懷疑自己看錯了，他再次抬眼看向白眉仙人。但此時的白眉仙人已經恢復到了平日的模樣。
「你罰他們了？」白眉仙人問道。
陸雲祺點了點頭：「我罰他們去蓮花池閉門思過了。」
「這樣也好，」白眉仙人將石板裝回了布袋，遞還給陸雲祺，「今后庄生來雪松林地練劍，倒也方便。」
陸雲祺點了點頭。
「明日我會去天水池，重新布陣，這塊石板你也毀掉吧。」
「是！」陸雲祺答道。
「你先回去吧。讓莊生明日此時再來。」
「是，師尊。」
白眉仙人看著陸雲祺遠去，雙眼露出擔憂的神色。他看向一旁，那裡放著一柄木劍。是他親手為陸莊生所做。
據他所知，這幾年天山腳下到處都是魔皇教的眼線，莊生此番下山，是否驚動了他們？
他身上的詛咒，到底何時會發作？師兄又現在何處？
白眉仙人伸出手，木劍受到感應，飛向他的手中。白眉仙人握住了木劍。
白眉仙人想到付雲凡的魂魄朝著自己的最後一跪，想到那個被陸雲祺牽著好奇地打量自己的稚嫩臉龐……
他不由得握緊了拳。
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必須讓莊生趕快成長起來。
果然……
陸雲祺的眉頭一皺，怒氣漸漸在眼眸中匯聚。
他們果然偷偷下山去了！
他站起身來，回頭看向或坐或立的仙鶴。
一個疑問在他的腦中浮現——他們是怎麼解開遠松仙人的幻境術的？
很快，深夜降臨。陸莊生和魏無塵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集市，懷裡抱著一大堆新鮮玩意兒。
兩人快步地在回去的小路上跑著，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回到天水池，兩人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塊寫著咒語的石板。
「誒，師兄，你找沒找到那塊石板！」陸莊生一邊找一邊問道。
可魏無塵根本沒有回答。
「師兄！你在幹嘛！」陸莊生不滿地抱怨道。
魏無塵仍舊沒有回答。
「師兄！」陸莊生站起身來，向後看去。
可他剛一轉過身，就看到了面前站著的陸雲祺。
陸莊生只覺得世界仿佛被冰凍住了一般，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里都布滿了冰碴，刺痛而冰冷。
「你說的，是這塊石板？」陸雲祺伸出手，將那塊長滿青苔的石板遞到了陸莊生面前。
陸莊生呆呆地站在那裡，不敢吭聲。旁邊的魏無塵更是緊張得鼻尖都沁出細細的汗珠。
陸雲祺看著他們，皺起了眉頭。他隨手一揮，衣袖中便發出一道強烈的光，兩個孩子都閉上了眼，待刺眼的光芒散去，仙鶴、花草都不見了，眼前的一切又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跟我來。」陸雲祺只說了三個字。
兩人如同蔫掉的茄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三人一路沉默不語，來到了陸雲祺的晨星殿。
陸雲祺的晨星殿與他這個人一樣，透著一股陰冷之氣，殿內沒有絲毫多餘的擺設，只有一排書架、一張書桌、一個燭台和一把椅子。架子上的書排列整齊，一塵不染。
陸雲祺背對著兩人站著，許久都沒說話。蠟燭在風中搖曳，將陸雲祺的影子拖拽不停。他不說話，兩個孩子更是覺得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周遭的風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陸莊生只覺得此刻的殿中肯定藏著一隻猛獸，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狂吼著跳出來，將他撕碎。
「這塊石板是誰的？」終於，陸雲祺開口道。
「是……是我偶然間在天水池旁發現的。」陸莊生戰戰兢兢地說道。
「天水池旁？」陸雲祺轉過身來，盯著陸莊生。
陸莊生點了點頭：「是的，師尊。」
「怎麼發現的？」陸雲祺追問道。
「那日百無聊賴，於是，」陸莊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就想著去天水池裡抓條魚……」
雖然此刻氣氛緊張而凝重，但魏無塵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笑聲在安靜的辰星殿裡顯得格外刺耳，他只得趕快乾咳了兩聲，以便掩飾過去。
陸雲祺強忍住了怒火，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徒兒發現，天水池裡的魚無論如何都抓不起來，」陸莊生說道，語氣不自覺地興奮起來，「然後我一個不小心，滑落至天水池中，這時候，我看到腳邊的一塊石板上似乎寫著字。我撿起來看，就發現那上面寫著一段我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話，我試著將它念了出來。然後天水池就發生了變化。那景象真的是太神奇了！我來這天水池少說有數百次了，我根本都沒想到這天水池竟是一道幻境術！而且我也沒聽師兄們談論過，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這個秘密。真的是太令人敬佩了！」
陸莊生越說越興奮，魏無塵擔憂地看了一眼陸雲祺——果然，陸雲祺的臉都被氣的扭曲了。
「你說你，敬佩這個在石板上刻下咒語的人？」陸雲祺一字一句地問道。
陸莊生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心裡話全部吐露了出來，他趕緊低頭，小聲說道：「徒兒一時失言……」
陸雲祺看著眼前瘦弱的男孩，不知為何，眼前竟浮現出付雲凡的身影。
那個眉目清秀的少年，坐在天水池旁，懷中抱著一塊石板，他一隻手緊握著石板邊緣，另一隻手用一塊尖銳的石塊努力地刻畫著什麼。他的頭髮有一絲凌亂，衣服上也沾上了塵土，但他毫不在意，嘴角一直掛著一絲狡黠的笑。
「雲凡，你在做什麼？」陸雲祺走過去，問道。
付雲凡停下了手上的活兒，轉頭看到是陸雲祺，便笑了：「師兄，今天難得看到你不練劍，難道……」
付雲凡忽然挺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休想抓我回去陪你練劍，我難得有點空閒！」
陸雲祺笑了：「什麼叫難得空閒，你明明隨時都在偷懶！」
「我承認我是偷懶了，可這些都是靠我被師尊懲罰換來的！」付雲凡一本正經地說道。
陸雲祺被逗樂了：「哈哈！還有這個道理？」
付雲凡也爽朗地一笑，然後繼續埋頭刻字。
「你在做什麼？」陸雲祺問道。
付雲凡回頭，笑道：「造福後人！」
「造福後人？」陸雲祺不解地看著他。
付雲凡沒有再解釋，而是埋下頭，繼續做起自己手頭的活兒。
陸雲祺也不再追問，他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任憑春風拂面，他閉上眼，享受著難得的春日午後的悠閒時光。
「好了！」付雲凡最後用力一刻，然後他扔下尖銳的石塊，拍拍手，站了起來。
陸雲祺剛想說讓他看看，誰知付雲凡猛地將石板朝著天水池中央扔去。
「你這是做什麼？」
「大師兄，我下山喝酒去了！若是師尊問起，你可得替我保密！回頭我給你帶一壺好酒！」
「雲凡，你……」陸雲祺話還沒說完，付雲凡便跑遠了。
陸雲祺看著面前跪著的兩個孩子，又看向手中的石板。
原來你所謂的造福後人，是這個意思……
陸雲祺雙手握緊，一字一句地問道：「發現了這個石板，為何不交給我？」
兩人都低下頭，不回答。
「偷跑下山是誰的主意？」陸雲祺加重了語氣，問道。
「是我的主意！師尊，要罰就罰我吧！」魏無塵一咬牙一閉眼，大聲喊道。
陸莊生愣住了，他看著魏無塵，然後猛烈地搖頭：「是我的主意，師尊明察！主意是我出的，路也是我找到的！魏師兄是被我強拉下山的！」
「師尊明鑑，這一次真的是我的主意！」魏無塵說道。
「師尊明鑑，師兄平日裡從不闖禍，怎麼可能帶著我私自下山！」
陸雲祺看著爭執不下的兩人，眼神複雜，他冷冷地道：「倒是兄弟情深！」
聽到這句話，兩人馬上住了口，誰都不敢再多說一句，他們知道陸雲祺生氣了，而且是相當生氣，他們在天山十多年，從未見過陸雲祺如此怒不可遏。
晨星殿中靜的只聽得見三個人的呼吸聲，還有兩個孩子的汗珠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你們兩個，今晚去蓮花池思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離開！」陸雲祺說完，一拂袖，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
「是，師尊。」兩個孩子互看了一眼，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向陸雲祺行了禮，然後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他們緊張到喘不過氣的房間。
天山派蓮花池有個好聽的名字，也是一處風景秀麗之處。這裡有一汪清澈的池塘，無論何時都開滿了各種顏色的蓮花。池塘旁佇立著一個小木屋，遠看去倒像是一個普通的農戶所住的房子，但實際上這裡是天山派弟子們最不願踏足的地方。因為這蓮花池，是弟子思過閉關之所。
「哎，師尊也是，罰就罰，還將我好不容易買來的小玩意兒全給收了！」陸莊生不滿地咕噥道。
魏無塵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嘆了口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你那些小玩意兒。」
「你說你，把罪過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現在倒好，兩個人都得在這破地方面壁！還不知道得呆上多久呢！」陸莊生沮喪地說道。
「好了好了，雖然下山這個主意是你出的，但我也同意了，也玩的挺開心，現在出事了，怎麼可能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讓你一個人受罰，」魏無塵轉過頭來，看著莊生，溫和地笑了，「況且蓮花池這種地方，兩個人一起，好歹有人可以說說話，總比一個人呆著好！」
「嗯，倒也是。」陸莊生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而且那些小玩意兒，等到以後下山還可以買，但是西域的雜耍藝人的表演可就可遇不可求了！所以，我一點也不遺憾！」魏無塵繼續安慰道。
「說起那些西域來的雜耍藝人，他們可真是厲害，尤其是那個小女孩，連火圈都敢鑽！」陸莊生雙眼放光地說道。
「確實。」魏無塵贊同道。
「你說她那么小，還是個姑娘，就不怕火嗎？」陸莊生問道。
「據說西域的雜耍藝人，從生下來就一直跟著藝人團漂泊四方，經常在野外風餐露宿，我想，火對她來說，更像是一種溫暖，而非威脅吧。」魏無塵說道。
「我覺得那樣的日子也挺不錯的，一路謀生，一路遊玩，不求富貴，靠本事吃一口飽飯，自由自在，無所羈絆！」陸莊生的無比羨慕地說道。
魏無塵笑了：「怎麼突然羨慕起西域的雜耍藝人了？」
「還不是因為天天被關在這鬼地方，」陸莊生嘆了口氣，躺倒在魏無塵替他鋪好的床上，「江湖究竟有多大，我真想親眼看看。」
「總有這一天的，」魏無塵說道，「等我們學成出山，就可以看到了。」
「哎，」陸莊生重重地嘆了口氣，「還得等好久啊……」
說完，陸莊生閉上了眼睛。
很快，他便睡著了。
魏無塵整理好床鋪，回頭卻看到陸莊生沉睡的面龐，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替他把被子蓋好了。
天山頂上唯一能看到綠色的地方，便是南側的雪松林。這裡的雪松高大挺拔，被白雪覆蓋後，宛如穿著銀白盔甲的衛士一般神采奕奕。雪松林中有一塊很大的空地，雪松將其包圍其中，將外部的一切阻隔在外，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白眉仙人已在這等了許久。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陸雲祺和陸莊生卻遲遲未來。
終於，白眉聽到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師尊。」
白眉仙人回身，只看見陸雲祺獨自一人。他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陸雲祺低下頭：「師尊恕罪，是雲祺管束不力，莊生與我堂下另一名弟子魏無塵，今夜偷偷下山去了……」
白眉仙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一個小童子，是如何得知下山的路的？」白眉仙人問道。
陸雲祺從腰間取下了一個布袋，遞給了白眉仙人。
「莊生無意間在天水池旁拾到了這塊石板，上面寫著解開幻境術的咒語，似乎是，」陸雲祺頓了頓，「雲凡生前所刻。」
白眉仙人本想接過布袋，聽到這句話，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會，然後才拿過布袋打開，取出那塊布滿青苔的石板。雖然石板的邊角已經磨損，但還是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字。
「是雲凡的字跡。」白眉仙人說道。
陸雲祺明顯看到白眉仙人的眼中露出複雜的神情——既有悲傷，又有一絲欣慰。
欣慰？
陸雲祺懷疑自己看錯了，他再次抬眼看向白眉仙人。但此時的白眉仙人已經恢復到了平日的模樣。
「你罰他們了？」白眉仙人問道。
陸雲祺點了點頭：「我罰他們去蓮花池閉門思過了。」
「這樣也好，」白眉仙人將石板裝回了布袋，遞還給陸雲祺，「今后庄生來雪松林地練劍，倒也方便。」
陸雲祺點了點頭。
「明日我會去天水池，重新布陣，這塊石板你也毀掉吧。」
「是！」陸雲祺答道。
「你先回去吧。讓莊生明日此時再來。」
「是，師尊。」
白眉仙人看著陸雲祺遠去，雙眼露出擔憂的神色。他看向一旁，那裡放著一柄木劍。是他親手為陸莊生所做。
據他所知，這幾年天山腳下到處都是魔皇教的眼線，莊生此番下山，是否驚動了他們？
他身上的詛咒，到底何時會發作？師兄又現在何處？
白眉仙人伸出手，木劍受到感應，飛向他的手中。白眉仙人握住了木劍。
白眉仙人想到付雲凡的魂魄朝著自己的最後一跪，想到那個被陸雲祺牽著好奇地打量自己的稚嫩臉龐……
他不由得握緊了拳。
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必須讓莊生趕快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