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鳳鳴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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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雲低垂,晉王府承運殿的蟠龍藻井在暮色中泛著幽光。李妙真扮作舞姬混在樂班中,腕間銀鈴隨《定風波》曲調輕響,忽見掌鼓的老琴師指節敲出三急兩緩的暗號——正是白蓮教起事的「破陣令「。

  「起樂!「司禮太監尖嗓劃破肅穆。十二名紅衣力士抬著鎏金祭鼎踏罡步而來,鼎中青煙凝成鳳形久久不散。王硯伏在承運殿鴟吻後,盯著那裊裊煙紋瞳孔驟縮——這分明是硝石與硫磺配比精確燃燒的產物,晉王府竟藏著精通火術的高人。

  祭壇忽起異變。當假世子朱存樞捧出洪武御賜玉圭時,鼎中火鳳突然轉赤。李妙真腕鈴急振,樂工們懷中阮咸琴腹同時爆開,七十二枚透骨釘直射祭台!假世子蟒袍翻卷如雲,釘入袍袖的暗器竟發出金玉之聲,原來內襯綴滿波斯金絲甲。

  「白蓮餘孽也敢犯天威?「朱存樞長笑震落梁間積塵,袖中滑出柄苗疆軟劍。劍身映著火光竟顯九頭鳥紋,李妙真手中「白蛟「霎時龍吟不絕——這正是二十年前失蹤的鎮教聖器「九鳳朝陽「。

  雙劍交擊如鳳唳龍嘯。李妙真踏著祭鼎騰空,軟劍點向對方眉心硃砂時,忽見那紅痣下隱約透著青色胎記。記憶轟然洞開:十年前太原燈會,她牽著小妹穿過人群,那走失女童眉心正有這般青記!

  「小蓮是你...「劍勢稍滯的剎那,朱存樞袖中突射三棱透甲錐。王硯在殿頂看得真切,甩出鹽車鐵鏈纏住飛檐斗拱,借勢盪入戰圈。鐵鏈絞住透甲錐迸出火星,他懷中硫磺粉順勢灑向祭鼎。青煙轉瞬化作烈焰,將朱存樞蟒袍下擺燎出焦洞。

  火光中現出驚人一幕:破損的錦緞里竟縫著後金正黃旗徽記!樂班中突然躍出八名番僧,轉經筒里射出密宗金針。王硯急旋鐵鏈成盾,叮噹聲中忽覺掌心發麻——鐵鏈暗接的滑輪竟吸附著金針,原是磁石所制。

  混亂間小蓮不知何時已潛入宗廟。她仰頭望著藻井蟠龍,手中殘玉圭突然發燙。龍目鑲嵌的夜明珠映出玉圭紋路,機關轉動聲如龍吟。供桌轟然中分,露出塵封的檀木匣,匣中血詔赫然寫著:「朕之幼孫求桂,托於白蓮護持「。

  殿頂突然炸響驚雷。王硯操控的熱氣球掠過重檐,火油彈精準墜入四角哨塔。火光中李妙真劍挑朱存樞金冠,假面應聲而裂——刀疤縱橫的面孔上,眉心血痣竟是朵蓮花刺青!

  「阿姊...「小蓮捧著血詔踉蹌入殿,袖中滑落螭紋玉珏。宗廟百盞長明燈驟然大亮,樑柱浮現螢光符咒,正是晉王血脈驗真的「硃砂引「。符光映在小蓮眉心時,那抹青記竟化作展翅鳳紋。

  承運殿地磚突然塌陷,二十年前失蹤的老晉王遺骸端坐密室。屍身手中緊握的,正是與九鳳劍配對的龍紋劍鞘!鞘身銘文斑駁可辨:「靖難餘烈,寄命江湖「。

  朱存樞見狀暴起,九鳳劍直取小蓮咽喉。李妙真凌空翻躍,白蛟劍纏住劍鋒畫圓,兩柄神兵相擊竟迸出梵音。劍光交織中,九頭鳥紋與白蓮虛影當空對撞,氣浪掀飛十二扇雕花槅門。

  煙塵散盡時,王硯手持磁石機關鎖住九鳳劍,小蓮的玉圭正正嵌入老晉王掌中虎符。宗廟深處傳來齒輪轉動巨響,晉王府百年密檔如洪流瀉出,灑落一地的遼東密信里,竟夾著張泛黃的《白蓮教主朝貢圖》——畫中洪武皇帝身側的紅衣女子,與李妙真容貌一般無二!

  晉王府地窖的酒香混著硝煙在雨中發酵,王硯踩著浸血的《九邊軍餉冊》殘頁,磁石燈映出壁龕里那具焦屍腕間的鎏金鐲——鐲上「宣德年制「的銘文,分明屬於二十年前葬身火海的真晉王妃。

  「地龍翻身了!「院外突然傳來鹽工嘶吼。假山石林如活物般蠕動,露出底下寒光凜凜的鑄鐵洪爐。李妙真劍尖挑開爐口封泥,沸騰鐵水中浮沉著上百枚未完工的「崇禎通寶「,錢眼處卻鑄著細若蚊足的滿文。

  小蓮懷中玉圭突然自鳴,聲波震碎東廂房的菱花窗。琉璃碎片中飛出道灰影,竟是本該冰封在晉祠的老晉王遺骸!那枯骨右手作劍指狀,直指西牆《萬里河山圖》。王硯猛扯畫軸,牆體轟然翻轉,密室內八十一盞人魚膏燈驟亮,映得壁上《白蓮朝聖圖》纖毫畢現——畫中洪武皇帝手持的玉圭,正與小蓮懷中殘片嚴絲合縫。

  「原來如此...「李妙真撫過壁畫上九瓣蓮紋,指尖沾著永樂年間禁用的辰砂。畫中白蓮教主的珍珠步搖突然脫落,露出後面藏著的黃銅管道。王硯附耳細聽,管中傳來代王府侍衛的呼和聲——這密室竟直通百里外的代王府地宮!

  假世子殘黨突然殺到,為首番僧手持嵌著佛頂骨的金剛杵。杵頭擊地時,密室穹頂星圖開始倒轉。小蓮手中的玉圭不受控般飛向天樞位,整個晉王府地基開始傾斜。王硯甩出鹽車鐵鏈纏住承重柱,鐵鏈卻瞬間結滿冰霜。

  「這是薩滿教的星移斗轉陣!「李妙真軟劍刺入地縫,劍身竟彎成八卦陣型。她咬破舌尖將血噴向《白蓮朝聖圖》,辰砂遇血化作赤蛇遊走,漸漸拼出山西地脈走向圖。圖中霍山位置赫然標著朵燃燒白蓮——正是當年徐達藏匿傳國玉璽的疑冢所在。


  密室突然塌陷,眾人墜入暗河。湍流中浮沉著蒙古戰馬的鐵甲,河底沉著口雕滿《往生咒》的青銅槨。小蓮被漩渦卷向槨群時,懷中玉圭突然吸住槨蓋上的玄武銅符。槨內爆出刺目強光,一具身著飛魚服的屍骸懷抱著鎏金木盒,盒中詔書印著「寧王宸濠「的蛟龍鈕——這正是正德年間失蹤的討逆密詔!

  暗河盡頭傳來戰鼓聲。代王的玄甲重騎列陣崖頂,箭雨裹著火油傾瀉而下。王硯急將硫磺粉拋向水面,李妙真劍擊燧石點燃整條暗河。火光中,那具寧王遺骸忽然抬手,機關弩箭自木盒激射,崖壁應聲炸開條盤山古道——正是徐達當年奇襲大都的密徑!

  「快走陰山道!「李妙真斬斷追兵套索,卻見小蓮呆立望著燃燒的詔書。羊皮卷灰燼中顯出幅刺繡殘片,上面赫然繡著李妙真與小蓮幼時在秦淮河畔放蓮燈的場景,角落題著行小楷:「白蓮聖女妙真親歷,嘉靖三十八年上元夜。「

  殘月斜掛白蓮教大營的望樓,李妙真卸去染血的軟甲,中衣被汗水浸透貼在脊背。王硯捧著改良的弩機掀帳進來時,正見她對著銅鏡擦拭肩頭箭傷。燭火將那道新月形疤痕映得宛如硃砂筆描,竟與他穿越前實驗室掛的太極圖暗合。

  「你...「兩人同時開口又頓住。王硯別過頭去調試弩弦,李妙真卻將金瘡藥瓶拋來:「書生不是最擅格物?「藥瓶入手微溫,還沾著她頸間的香灰味。

  帳外忽然傳來兵器碰撞聲。李妙真本能去抓劍柄,卻扯動傷口悶哼一聲。王硯下意識扶住她腰肢,掌心隔著素絹中衣觸到一道凸起的舊疤——那是去年在霍州為救他挨的刀傷。夜風卷著帳簾忽開忽合,月光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剪出並蒂蓮紋。

  「教主!代王前鋒已過黑松林!「探子的急報打破帳中凝滯。李妙真退開半步,發梢掃過王硯鼻尖:「用你新制的雷火彈,布九宮八卦陣。「她指尖划過沙盤,在代王中軍位置重重一點,硃砂甲套在桐油地圖上刮出紅痕,恰似月老纏錯的姻緣線。

  王硯突然握住她懸空的手腕:「陣眼要改到坎位。「他帶著她的手在沙盤上移動,硝石粉從袖口簌簌落下,「今夜子時漲潮,黑水河能助火勢。「掌心相貼處,李妙真腕間的白蓮刺青突然發燙——這是歷代教主情動時的異象。

  值夜教徒捧著宵夜掀簾,見狀僵在帳口。李妙真抽回手的瞬間,王硯袖中滑輪索不慎纏住她腰間絛帶。藕荷色絲絛應聲而斷,露出貼身藏著的羊皮卷,上面竟用鋼筆字跡繪著現代等高線圖——原是那夜她悄悄臨摹他的筆記。

  「報!左翼糧車遭劫!「二度急報來得恰是時候。李妙真抓過王硯的外袍披上,殘留體溫裹著硝石氣息撲面而來。她疾步出帳點兵,忽又回眸:「若此戰得勝...「後半句消逝在夜風中,唯有王硯瞧見她用劍尖在帳柱刻下的半朵蓮——正與他在實驗室門卡上的塗鴉別無二致。

  校場火把突然齊齊搖曳。李妙真躍上點將台時,王硯改良的「蓮華銃「正在試射。九連發的火光映得她如浴火鳳凰,教眾山呼萬歲的聲浪里,她獨獨望向調試弩機的那個背影。夜梟掠過時,王硯抬頭正迎上她的目光,手中磁石不慎吸附了箭囊鐵扣——就像命運早將他們牢牢系在這亂世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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