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兩小無猜的閨蜜(尷尬的相識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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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早上7點半行知就開始在小區里跑步,40分鐘後回來洗澡,吃過早餐吹乾頭髮就點開智能手環跟閨蜜視頻。視頻接通後,一個3D虛擬景象出現在面前,景象中是一個上身白襯衣下面一條黑西褲,扎著馬尾辮的女生,鵝蛋臉上一對彎彎的柳葉眉點亮了一雙深情的桃花眼,高鼻樑尖鼻頭,嘴唇薄且嘴角微微下垂,一副端莊靚麗又楚楚可人的模樣。可惜她的皮膚暗淡無光,呈現一種不健康的蠟黃,眼白也有點渾濁,眼睛下面一團淤青似的黑眼圈特別明顯,顯然是長期沒好好休息的樣子。她170的個子,長脖子,脖子下的領口處架著兩根明顯的鎖骨,單薄的身體上長手長腳。這是行知相識十多年的閨蜜,方振宏。倆人是在小學時去H城參加亞洲青少年鋼琴比賽認識的。

  當時8歲的行知第一次參加大型的國際比賽,雖然已經通過鋼琴8級,但行知的父母擔心行知缺乏大型國際比賽的經驗會緊張。於是對小行知解釋爸爸媽媽打算陪行知到H城的迪斯尼樂園玩,恰巧同一天H城有鋼琴比賽,就順便給行知報名去玩玩。所以小行知在比賽前每天練琴都特別開心,因為練習比賽曲前都會想起一家人的出遊計劃,也就更有動力學習。

  比賽前一天三人提前到H城鋼琴比賽場地附近的一家酒店入住,按計劃比賽安排在第二天上午,比賽結束才去迪斯尼樂園玩。在酒店放好東西後三人先在附近找一家口碑很好的老店吃一頓當地的特色美食,然後又去糖水鋪打包甜滋滋的美食回酒店吃,吃完再睡個美美的午覺。睡醒後行知的爸爸解釋為了給第二天的遊玩保留體力下午只能在酒店附近逛逛。剛好附近有按時收費的琴房,問小行知想不想看看不同城市的琴房有什麼區別。小行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為鋼琴學校的校長曾經神神秘秘地說過這裡的琴房很特別。結果三人去了一看才發現這個琴房的空間特別小,只有行知上的那所鋼琴學校琴房三分之一大,擺下鋼琴跟鋼琴凳後只能側著身走路了。好在鋼琴的音質很好,小行知很快就得心應手地彈起熟悉的曲子。

  練了兩個小時後,三人準備離開,小行知想上洗手間。恰好這時樓上鋼琴課也下課了,鋼琴學校的學生也三三五五地出來上洗手間。行知媽媽就帶著行知在洗手間門口排隊。

  終於下一個就輪到小行知的時候,突然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行知回頭發現一個穿著粉色公主裙、扎著公主頭、頭上還有漂亮的小髮夾點綴,跟她年紀相仿的女生一路用兩隻小手緊緊地捂著嘴巴跑過來,聲音來自她腳下的一雙亮澄澄的黑皮鞋。但女生此時臉色蒼白,站在隊尾滿眼驚慌地探頭看著前面的6個人。

  「方振宏,你這孩子怎麼話沒說完就跑了,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安全,回去你得罰站」,很快後面又傳來一串聲音,伴著高跟鞋咚咚咚的聲音,緊接著聲音的主人從拐角追出來,是一個穿著時尚、戴著一副墨鏡、拎著一個皮質包包、滿臉濃妝艷抹的中年女人。她走到女生的身旁繼續數落她,「你跑什麼跑,跑過來不也是要排隊,還不如趁這個時間把曲子彈多兩遍,彈到滾瓜爛熟,你明天可就得上場比賽了,一點都不著急,都不知道你這孩子像誰。」

  聽到這小行知更有興趣地看著女生,看來她也是明天也要參加鋼琴比賽。

  行知的媽媽溫柔地把小行知拉回面向著她,摸著她的頭說:「爸爸說附近的商場有一家樂高專賣店,我們先去逛逛再去買你平時愛吃的零食好不好?明天我們去迪斯尼可能要玩到很晚,不一定有時間去買東西了」。小行知開心地點點頭。

  這時後面的女人又大聲地訓斥:「哎呀,你哭什麼,現在還不能說你了是嗎?你距離上一次上洗手間都還沒一個鍾,懶人事多?你姥姥姥爺都把你給寵壞了。」小振宏沒回話,臉色越加蒼白,捂著嘴巴的雙手似乎更加用力,雙眼無助地盯著前面,肩膀隨著滑落的眼淚顫動著。

  「小妹妹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行知的媽媽忍不住回頭看著兩人問。

  小振宏淚眼汪汪怔怔地看向行知的媽媽。

  女人一邊不好意思地擺手一邊說道:「沒事,她純粹是不想練琴,一會一會就鬧著上洗手間,不用理她」。

  「媽媽我不急,我們讓她先上吧」,小行知抬頭看著她媽媽說道。

  「好呀。小朋友你上來這邊吧,我們到隊尾去」,說著,行知媽媽一邊微笑地招呼小振宏兩人一邊牽著小行知的手往後面走。

  「太謝謝你們了,振宏還不說謝謝」,女人一邊笑著跟行知母女感謝,一邊拽著小振宏的胳膊往前走。

  小行知跟小振宏擦肩而過的時候一直好奇地盯著小振宏的眼睛,覺得她的眼神很不開心。後來振宏才給行知解釋當天一大早她奶奶就帶她坐三個多鐘的城軌過來,到酒店辦理入住手續後匆匆忙忙點個外賣當午飯就拉著她去練琴。本來她前一天晚上因為緊張都沒睡好,中午又沒得休息,下午開始她就覺得頭有點暈,但她又不敢違背她奶奶的意思。她爸媽開了一家公司,平時很忙,從小她就跟著姥姥姥爺長大,上小學時才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但也一直是一起住的爺爺奶奶接送她上學。爺爺是從部隊裡出來的,非常崇尚規章制度,對她的家教很嚴,要求她養成言聽計從的性格。再加上她跟她奶奶不算親,所以她當時想著忍過去,等她媽媽晚上跟她們會和就會好起來的。


  誰知下午她奶奶為了讓她提神買冰涼涼的水果拼盤跟蛋糕給她吃。吃完回來才彈半個鐘她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五腑內臟像是扭麻花一樣不安地扭動,她覺得胃裡的蘋果渣混雜著不可名狀的東西迫切想要從肚子裡噴涌而出,同時她的頭疼得就像要裂開一樣。她忍不住想要跑到洗手間吐,實際上在她跑來洗手間的路上那堆東西已經成功越獄了一次,只是衝到嘴邊她又艱難地咽了回去,所以她才一直試圖用手捂著嘴巴想要加多一道關卡。在洗手間門口排隊的時候她很痛苦,強烈的嘔吐感讓她恨不得立刻就把肚子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但羞恥心又不允許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麼噁心、沒公德心的事情,特別是看到周圍有跟自己一樣大的小孩,還有旁邊嚴厲的奶奶,她竭盡全力忍著,祈禱快點輪到她。在行知給她讓位的時候她已經無暇顧及禮儀了,生怕張口而出的不是聲音而是其他東西。事實上她也已經盡力了。她剛走到隊首,隨著腹部一陣猛烈的收縮,後背一陣顫抖,一股異物感不容分說地衝過喉嚨。她害怕了,這一波攻擊她擋不住。嘔吐物沿著她雙手的指縫滴下來,沿著她的嘴角滑下來,還鑽入她的鼻腔里。她的鼻子滿是奶油混著胃酸的味道。強烈的噁心感讓她再也忍不住,「嘔」的一聲,她胃裡的未被消化的食物如同出籠的猛獸噴灑而出,緊接著又是艱難的幾聲,她痛苦地皺著眉頭,不知所措,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奶奶此刻終於察覺到了她的反常,她耳邊響起奶奶著急的聲音,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一隻手緊緊抓著奶奶的衣角,弓著腰無力地承受著胃部痙攣的酸楚,任由眼淚、鼻涕、嘔吐物不爭氣地落下,她覺得腦子也跟胃一樣塞滿了念頭,但她又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吐完,肚子裡的東西像是綿延不絕的江水般滔滔不絕,聞起來像是下午的奶油蛋糕、蘋果、中午的菠菜、雞翅、甚至還有早上的鮮肉雲吞餡混在一起發酵出來的味道,一股濃濃的酸臭味。她害怕又討厭這種對自己的身體無能為力的感覺。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乾嘔出幾口胃酸後,胃終於罷工了。此時似乎頭也沒那麼疼了。可是清醒後強烈的羞恥感瞬間湧上心頭,不用看也知道現在的她有多狼狽,周圍肯定很多嫌棄的眼光看著她,她可憐巴巴地撲向奶奶,想抱著奶奶痛哭。她奶奶卻一臉嫌棄地把手臂伸得直直的捏起她的手肘,一邊跟周圍的人道歉一邊拉著她走到洗手盆沖洗她的雙手、裙子、鞋子。周圍的人都散開了,琴房的清潔工也趕過來清理她留下的殘局。

  在小振宏戴著口罩把頭貼著她奶奶的腳站在琴房門口等車時,行知的爸媽也牽著行知走了出來。小行知看到她後一臉認真地對她說:「我告訴你,我以前也嘔吐過。我媽媽說我感冒了,我爸爸抱著我,我都吐了爸爸一身,吐完我就呱唧」,說著,行知頭一歪做一個睡著的姿勢,然後接著說:「睡著了,醒來吃過藥就好了。我很勇敢的,很苦的藥我都能吃下去。你要記得吃藥,很快就好起來的。」

  小振宏的奶奶微笑地看著行知說:「謝謝你的鼓勵,小朋友。宏宏,快跟小朋友說『謝謝』」,說著托起小振宏的臉。小振宏害羞地對小行知道謝。

  「小朋友你明天也要參加鋼琴比賽的是嗎?」,行知的爸爸笑著問小振宏。

  「對呀,你們家小孩也是嗎?」,小振宏的奶奶笑著回應。

  「是,我們上午才從A城過來的。那小朋友今天要好好休息,哪裡不舒服要及時跟大人說,明天我們在賽場見噢」,行知的媽媽說。

  「你們也是從外地過來的嗎?」,行知的爸爸突然插嘴問。

  「噢,對呀,我們也是早上過來的,她爸爸有事走開了。」

  「我看附近有些藥房,你再觀察看看小孩的體溫有沒有異常、頭暈不暈、有沒有咳嗽這些。有時候可能小孩積食、著涼也會嘔吐的。如果休息一會症狀逐漸變輕可以到藥店諮詢買些中成藥吃,如果症狀沒變我看網上介紹附近也有公立醫院,打車就五十塊左右」,行知的爸爸熱心地介紹著。

  「好,謝謝你,我先帶她去醫院看看,省得耽誤明天的比賽。」

  說著,一輛的士在前面停下,小振宏的奶奶拉著她過去乘車。小振宏看著車外行知的爸爸一手抱著的行知,一手拉著行知媽媽的手,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過馬路,很是羨慕。

  第二天倆人在比賽現場碰到,兩人的媽媽都交換了聯繫方式。後來振宏跟行知都進入鋼琴決賽。第二次去的時候兩家還相約一起過去,最後小振宏拿了銅獎,小行知拿了銀獎。兩家父母就經常安排兩個小孩一起玩。初中高中倆人又都考入同一所學校,自此倆人成為無所不聊的好閨蜜。

  行知後來回想起倆人的相遇覺得振宏很早熟,小小年紀就懂得這麼隱忍。家庭環境的不同造就了倆人不一樣的性格。振宏的爺爺奶奶傾向於把小孩養成他們喜歡看到的樣子,溫順可人、乖巧懂事、不給別人帶來麻煩。可小孩子怎麼能精準判斷什麼時候是麻煩別人,什麼時候必須求助。換個角度想一個9歲的小孩不舒服都不敢跟自己的親人、旁人開口求助,那得多壓抑自己的感覺。而行知的爸爸媽媽雖然懵懵懂懂地為人父母,卻會小心翼翼地呵護小孩的天性,鼓勵小孩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感受,雖然未必所有事情的結果都依照小孩的意思,但卻是開放式引導。這樣小孩長大後接人待物也會更加積極跟寬容。小時候的經歷對小孩要麼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要麼會導致小孩迫切地衝破約束往反方向發展。


  麻繩專挑細處斷,振宏爸媽的公司在她高二時因經營不善破產了。她爸爸接受不了打擊自殺。而他們的房子、車子等所有資產都被拍賣來還債。振宏的媽媽又在她大三時因為心臟搭橋手術術後的併發症逝世了。自此,照顧爺爺奶奶的重任就落在振宏的身上,因為振宏的爸爸是獨生子。她的爺爺奶奶本就是普通的無社保市民,在她爸爸快破產的時候倆人傾家蕩產幫著還債,以至于振宏的媽媽去世後兩個老人家只能搬到廉價的養老院居住。那裡只能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追求更高的生活質量就顯得不現實,畢竟一分錢一分貨。金錢在很多時候都是衡量價值相對公道的媒介。

  所以在工作的第六年,振宏終於存夠錢給她的爺爺奶奶在A市一家高檔的公寓式養老院買一套公寓給兩個老人家養老。按計劃今天振宏本該回A城帶他們搬到新房。而且振宏還約了行知中午去她爺爺奶奶新的公寓吃入伙飯。但昨晚振宏突然通知行知說今天她加班比較忙可能趕不過去A城,取消入伙飯的約定,她直接打一輛車去養老院把她的爺爺奶奶送過去新的公寓就算了。

  可行知覺得老人家比較重視儀式,太簡陋不太好,就想過去幫忙。本來她還打算勸說振宏推遲加班,可看到振宏憔悴的樣子又說不出口,擔憂地問她:「宏宏,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最近又沒好好休息?」

  「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加班,接下來兩周還要加呢」,振宏無奈地說。

  行知聽聞囑咐她:「你拼歸拼,也要多注意身體,小命要緊。前幾天李弩的死好嚇人,人死如燈滅,死了就真的啥都沒了。」

  「那不會,我的身體槓槓的。」

  「那就好,宏宏,我今天沒什麼事,待會我去養老院接你爺爺奶奶,然後再帶他們去新的養老院吧。你把新的地址發我一下,我讓家家先過去提前準備一些入伙的東西跟飯菜。」

  振宏不好意思地拒絕:「不用,這太麻煩你了。」

  「甭管麻不麻煩,生活需要儀式感,特別是老人家有自己的房子,肯定得好好慶祝一番的。你這個大功臣如果有時間儘量回來一起吃個午飯吧。」

  看著行知堅定的眼神,振宏也不再堅持,微笑著說:「也好,感恩有你,等我有空一定帶很多好吃的回去給你。」

  「你從b城帶回來還不如回來a城我們一起去小巷子裡尋美食」,行知搖搖頭笑著說。

  「好呀,下個月吧,下個月我一定抽時間回去找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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