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神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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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有點意思。」

  場邊,白髮男人看著場中的聶雲凡,饒有興致,一旁蹲著的飲酒漢子嘿嘿一笑,打了個酒嗝。

  「你!」

  人鷹柏杉頓時怒不可遏,這是哪來的野種橫插一槓子,來壞自己的好事!

  聶雲凡也不看他,只是走過去把寒愴撿起收好。

  「我說,咱們神斗手的規矩里,可沒說過不能強拆吧?」聶雲凡來到胖老頭身邊,頗有自信地問了一句。

  「這……這倒是沒有,不過……」胖老頭心裡那個汗啊,這場斗手斗的,人鷹柏杉鑽了兩個空子也就罷了,趕緊結束好有個台階下,結果來了個野孩子也來鑽空子,看來今後這斗手,要把規矩改一改才行了。

  「既然沒有的話,那結果就已經出來了,咱們的香還有一多半,這位的只剩下一少半,誰勝誰負大家都看得出來了吧?」聶雲凡撇了撇嘴,好似贏得順理成章,那麼自然。

  「慢著!你是誰家的野種,白明綺何時收了你這麼個徒弟,我怎不知!」人鷹柏杉此時連對白老的尊稱也不用了,場面已經逐漸失控,可見其氣急敗壞。

  「嘿,你這孽徒什麼時候關心起師傅他老人家了?他收不收徒,難道還要和你匯報匯報?」聶雲凡嘿然一笑,這種和人鬥嘴的事兒,可是他最擅長的本事之一。

  「你!你!」人鷹柏杉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錯!這是我新收的徒弟,柏杉,念在師徒一場,今日之事我不會追究,但你背忘神匠遺訓,不僅偷師,且引邪門歪道入木藝造技之道,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徒弟,那『暴雨千機弩』的營造之法,就算死,我也不會傳授於你,好自為之吧!」白老白眉怒豎,對眼前這位品行不端的首徒失望透頂,當即斬斷師徒之緣,再沒有半點留戀。

  「哈哈!好!好!你們都很好!」人鷹柏杉環視一圈,發現大多數人眼中隱有怒意,深知自己手藝哪怕再高,今天這一步,在汨陽城算是走到頭了,當下也不多說,放了句狠話,便收了工具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人鷹柏杉這一走,這斗手的勝負不言而喻,圍觀的人群再次熱鬧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好!」

  不知哪裡傳來一聲喝彩,緊接著一聲、兩聲……四面掌聲響起,送給在場的那位黑眸少年。

  聶雲凡揮了揮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多時圍觀人群逐漸散去,廣場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氣息。

  這汨陽城的一段插曲就這樣結束了,聶雲凡上前扶起白老,再一轉頭,那個白髮男人和醉酒漢子,早已沒了蹤影。

  「楠楠應該快回來了,我們走吧。」

  汨陽城門口,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正向城外走去,白影邊說著,邊抻了個懶腰,背著手,一把鏽劍漫不經心地在手中把玩,黑影舉起酒壺,又灌了兩口。

  「白老,您太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汨陽城北一處田園小院中,堆得滿滿的都是木料和未完成的木造作品,聶雲凡有些促狹地站在其中,頭搖得像撥浪鼓,誠惶誠恐。

  「一凡小兄弟,今日若不是你解圍,老朽可能真的要拼著身死,才能守住這『暴雨千機弩』了,」白老雙手纏上了繃帶,看來近些日子是不能再動木工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讓地魚展堂拿出一枚戒指,交給聶雲凡。

  「老朽家裡,除了木頭就沒什麼其他物事,這『乾坤戒』放著也是落灰,不如贈與一凡小兄弟,一來聊表老朽感激之情,而來也算是物盡其用了,」白老見聶雲凡不肯收,遂簡單解釋了一番,原來這戒指確實不算什麼特別貴重之物,二叔、三叔,羅擎,甚至一些將領級別的息家軍,他都見他們帶過,只是個中神奇,只有用過才知道。

  所謂乾坤戒,即戒中另有乾坤,可收納萬物於其中,看三叔和羅擎,平日重刀無影無蹤,只要手中輕彈重刀便瞬間入手,那正是這乾坤戒的功勞。

  「如此,那便多謝白老的厚愛了,」聶雲凡向白老鞠了一躬,然後從地魚展堂手中接過那枚形狀古樸的木紋戒指,帶於指間。

  「器物·乾坤戒:二階中品,魂域浮渡之淵異界空間硭石精煉而成,戒中乾坤,可納千百物。」

  萬用石一亮,一排縹緲的字體浮現而出,旋即消散。

  這東西倒是簡單好用,聶雲凡輕輕扶了扶乾坤戒,只要心念一到,稍稍運氣至戒上,想要的事物便會出現在手中,收回亦是如此。於是聶雲凡將寒愴、雙管竹笛、浣碧贈的耳環、萬用石、碎銀銀票之類的統統裝了進去,現在簡直是一身輕鬆。


  「呵呵,這位是老朽徒兒,謝展堂,人稱『地魚展堂』,」白老呵呵一笑,又將自己現在唯一的徒弟介紹給聶雲凡。

  「展堂兄弟好,」聶雲凡沖地魚展堂點了點頭,這地魚展堂生得濃眉大眼,一臉方正之氣,還有點憨憨的,和悶葫蘆的長相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凡兄弟好,」地魚展堂同樣點了點頭,問候了一聲。

  時值午後,正是一日之中春光正好之時,於是三人在院中讓了塊地兒,騰出一張桌子,展堂跑去泡了壺茶,三人便坐在院中聊了起來——聶雲凡當然謹記三叔忠告,於是不再提自己聶雲凡本名,而是開始用喬一凡的化名行走江湖,所以白老和展堂,現下都以一凡相稱。

  兩三杯茶下肚,聶雲凡便簡單講述了自己自己是洛京城破的難民,隨息家軍進入京地,日前因遭遇土匪攔路而出逃,後來在山裡迷了路,於是輾轉來到汨陽城,對於自己的身世和之前顛沛的遭遇,則一改略過不提。

  而白老也向聶雲凡講述了汨陽城的一些舊事,讓聶雲凡對這座神奇之城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汨陽城,因地處汨水河之北,故稱汨陽,汨水河繼續北上,與郢州雪月河交匯而成青溟,最終注入浩瀚的清明之海中,可以說,這裡已是京州邊地,與郢州已相去不遠。

  這裡因地處陽溟山脈左近,樹木眾多,本地人多以木工謀生計,因此早在大炔烈時代之前,這裡即是木工匠人輩出的家園了。古往今來數百年,這裡一共出了六位木工造技傑出的的頂尖高手,而白老的師傅,城裡人皆尊稱「神匠」的這位,又是這六位高手中,水平最高的那一個。

  「『神匠飛槫』,便是我的師傅了。他早在三十歲時便被中元通天閣奉為天下四大神匠之一,思想奇偉,一手『三分定榫』之術出神入化,你所看到的城中那些木牛車、地精偶、風燭塔、食肆里的『木小二』,都是出自他的奇思妙想,可以說,沒有『神匠飛槫』,便沒有今日巧工天下的汨陽城,」白老淺啜了一口清茶,捋了捋白須,眼中儘是追憶之色。

  「這麼說,城樓上那『巧工天下汨陽城』七個大字,也是神匠飛槫所寫?」聶雲凡問到。

  「是的,」白老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時剛剛收我為徒不過十年,師傅便外出遊歷了,而今整整四十年,本以為有生之年能再見恩師一面,可他卻於三年前溘然長逝,今生再無緣相見……」

  白老眼眶微微濕潤,沒想到四十年前一別竟成永訣,論時光唏噓,造化弄人,不過如此。

  「恩師在去世之前,造出了他這一生最輝煌的作品,據說那是一件可以毀天滅地的殺戮兵器,卻只因殺戮太重,引了天譴,故突然重疾纏身,無藥可醫,沒多久便離了人間。」

  白老未微微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道:「說是神匠徒弟,可我這天賦和手藝,自覺不配,有辱師門,時至今日,老朽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也就只有『暴雨千機弩』而已,比起師傅來說簡直天差地遠啊!」

  聶雲凡皺了皺眉,沒想到一位有著絕世手藝的木造神匠,到頭來卻將一件殺人兵器當做人生的至高傑作,而眼前這位白老也是,比著去造殺人兵器麼?這些匠人,還真都是一群讓人無法理解的怪物啊。

  地魚展堂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一時無聲,三人各懷心事,默默飲茶。

  「那個……白老,您知道從這裡往三元城怎麼走麼,還有息家軍的二宗主袁將軍,白老您可知道他目前身在何處?」聶雲凡第四杯茶飲盡,還是打破了這有些沉悶的氣氛。

  「這裡往三元城尚有些距離,騎馬走官道,不眠不休估計也要三日路程;息家軍二宗主此刻應是在前線與燃甲軍作戰,至於具體在何處,老朽卻也不知,」白老略一沉吟,旋即又補充道,「這裡城守均是息家軍,一凡小兄弟可以往汨陽城南的古樓營去問問城守,應是更為準確,老朽與汨陽城都尉趙將軍相熟,等下咱們便一同……」

  白老話未說完,突然一陣急忙的腳步聲傳來,聶雲凡三人抬頭望去,只見一隊數人、黑袍黑甲的軍士圍了小院,當先一人也不施禮,直接踏進院子,手一抖,一幅人像呈現在眼前。

  「這個人,見過沒有?」

  黑袍黑甲,上面有著淡淡的黑棘榝藤紋式……這是洛京黑旗啊!他們怎麼在這兒?聶雲凡心中一驚,自從那日踏瀑橋上親眼目睹洛京黑旗屠戮百姓,霍在天親手殺了自己,殺了雅笙,害父母二哥生死不明,他的心中就對洛京黑旗產生了強烈的憤怒和恨意,半年多不見,本以為這些負面情緒有所消解,可如今一見,這憤怒和恨意則是有增無減!


  聶雲凡臉色陰沉,一雙拳頭握得喀喀作響,再看這領頭人手中畫像: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披落在肩頭,巴掌大的一張精緻小臉上,兩灣似蹙非蹙的罥煙眉,一雙欲泣非泣含露目,兩靨如雨中梨花,清麗中帶有別樣的嬌弱之美。

  好似是一位大戶人家閨中千金之秀。

  「……沒見過,」聶雲凡強壓心中波瀾,極盡平復著聲音之中的顫抖。

  白老和地魚展堂同樣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見過。

  「眼睛放亮一點,見到了立刻報官!」領頭的軍士也不多說,傲慢地留下一句話,收了手中畫像,便帶著隊向下一家去了。

  「白老,展堂兄弟,一凡急著趕去三元城,不便久留,城守那邊我自行前去即可,這就告辭,咱們後會有期!」聶雲凡見洛京黑旗小隊走遠,便向白老和地魚展堂辭行,還不等白老說什麼,只見聶雲凡向白老鞠了一躬,然後就跑出了院子,幾下便沒了蹤影,只留下白老和地魚展堂面面相去。

  原來聶雲凡不是不想多留,而是這洛京黑旗的突然出現,讓聶雲凡原本有些鬆懈的精神一下又繃緊了,雖說這次他們找的是位少女,但誰又能保證,他們之中的某些人,目標不是他聶雲凡呢?畢竟之前黑旗的霍在天,對自己可是要下絕對殺手,不死不休的。如若真的針對自己,那自己留在白老家中,豈不是連累了他們?

  是以聶雲凡不做解釋,不多停留,趕緊離開了白老的院子。

  「先去城守那裡吧!然後儘快離開汨陽,趕去三元城!」聶雲凡如是想。

  在汨陽城中七拐八拐,聶雲凡一路警惕著洛京黑旗,一路穿街走巷,在一處偏僻無人的拐角處,猛然一轉,忽然一道灰影也正要轉彎,兩者相撞,灰影直撲聶雲凡懷中!

  聶雲凡本來帶著心事,沒成變故橫生,想要閃避已來不及,下意識地把灰影認作了洛京黑旗軍,手上提氣用力,就在灰影一聲驚呼,即將撞入懷中之際,一掌拍在了灰影胸口。

  「!!!」一擊而中,但手中的異樣卻讓聶雲凡心頭一震,「難道……」

  灰影一聲慘哼,便到飛出去摔倒在地,沒了聲息。

  聶雲凡大驚,趕忙跑過去查看灰影情況,只見灰影雙目緊閉,似是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散掉的斗篷帽下,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披落在肩頭。

  「是你!!」聶雲凡失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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