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闖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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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瀑橋上,一襲紅裙,傾城容顏。

  她流著淚,卻又在溫婉地笑著,她隻身擋在聶雲凡身前,擋在那柄毒蛇之劍,和她身後的弟弟之間,沒有一絲猶豫。

  「雅笙姐!!」

  聶雲凡怒吼一聲衝上前去,一把拽住雅笙,拉入他並不算寬闊的胸膛間,然後身體向後一擰,後心正中利劍。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正在快速地流走,馬上就要死了,但是他不後悔,他保護了自己親愛的姐姐。

  聶雲凡笑了笑,眼前越來越暗,他想看雅笙最後一眼,看看這個他人生中,真正意義上保護的第一個人,用生命。

  然而,他看到的是,那個旋轉的身影,仿佛狂風暴雨中的紅玫瑰,燃盡了生命,即將凋落。他看到的是,雅笙胸口鮮血迸裂,綻放出一朵淒艷的紅花。

  「!!!雅笙姐!!!」瀕死之際,聶雲凡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咆哮著,怒號著,他不甘心,他拼盡了性命,竟然還是沒能救下她。

  「弟……記得……要好好活著……活著……」

  最後一聲熟悉的輕喚在耳邊響起,聶雲凡再也看不見、聽不見,遁入無際的黑暗之中。

  「……」

  「我死了。」

  「我死了嗎?」

  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紅霞漫天,山林向晚,火紅的夕陽即將落下遠山的盡頭,點點星光已掛上天際。

  倒槌崖上,聶雲凡一動不動,就這樣睜著眼睛躺了好久,眼角的淚痕已被微醺的晚風吹乾。

  「原來我還沒死……」

  慢慢的,白天倒槌崖上發生的一幕幕,開始走馬燈似的映在聶雲凡的腦海之中。

  「那麼想和我玩兒,來啊!跟小爺一起去地獄裡玩吧!」聶雲凡一吐口中血腥,狠厲地喊了一聲,就朝倒槌崖外跳去,他看到紅甲的追鐮從土中爆射而出,和他一樣衝出了倒槌崖,再無迴旋可能,這分明就是中了他的計。人雖將死,但一想到他能救回羅擎,嘴角還是輕輕揚了揚,聶雲凡閉上眼睛,他感受到耳畔的風聲,還有那凌空之後迅速襲來的失重感。

  然而剛剛開始下墜,聶雲凡卻感覺手腕突然一緊,突生變數,聶雲凡睜眼,迎面看見的卻是那個捲毛的傻大個!

  「悶葫蘆!」聶雲凡吃驚地喊了一聲,還想要說什麼,只見羅擎笑了笑,手中發力一甩,硬是把聶雲凡從下墜甩成了騰空,然後手一松,一陣強力的掌風吹至,將聶雲凡狠狠推回了倒槌崖!

  眼前最後的一個瞬間,是羅擎一刀斬上追鐮紅甲,而追鐮一爪刺穿羅擎左肩,兩人就這樣糾纏著,墜下倒槌崖,消失在茫茫薄霧之中。

  「嘭」的一聲,聶雲凡重重摔回倒槌崖上只感覺渾身氣血一滯,眼前一暗,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

  天邊最後一絲火紅燃盡,夜幕降臨,遠山的輪廓漸漸模糊,那倒置的石槌依舊靜默地屹立在那,卻好像在聶雲凡心間一下一下地錘打著,有種鈍鈍的疼。林間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夜行的動物昆蟲開始主宰這片世界,隨著光線的完全消失,開始了日復一日的「夜夜笙歌」。

  又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親生父母為自己而死。

  爹娘二哥為自己而死。

  雅笙姐為自己而死。

  而現在,本以為自己可以救下悶葫蘆,結果。

  結果悶葫蘆還是救了自己,為他而死。

  聶雲凡欲哭無淚,他拖著受傷的胳膊和大腿緩緩坐起身子,靠著那塊岩石,看著地上的寶甲、竹笛和耳環,胸口像堵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沉重得無法呼吸。

  「不行!」

  突然,聶雲凡心中騰起一個念頭,一個決心下定,仿佛擊穿了胸口的巨石。

  不顧大腿的疼痛,聶雲凡掙扎著站起身來,將身上破碎不堪的麻衣撕成布條,纏了胳膊和腿上的血洞,然後穿上金鱗寶甲,揣起竹笛和耳環,又起身挪到林間,將插在泥土中的寒愴收起。

  深深呼吸,聶雲凡回頭再看了一眼倒槌崖,還有崖外天幕上越來越多的星星,然後堅定地向倒槌崖的另一端走去。

  一瘸一拐。

  陽溟山麓的官道上,惡人驛段,一人一馬正在夜幕下狂奔。


  月光映處,佳人輕咬朱唇,一張清麗無雙的臉蛋上滲著細密的汗珠,三千青絲在腦後束成馬尾,手中馬鞭急揮,一鞭快似一鞭。

  自從那日在天河關食肆內得了斥候戴異傳來的消息,清兒不顧大雨傾盆,便借了快馬出城而去,此時月上三竿,已然是狂奔了數個時辰。奔至官道岔路,清兒不做多想,一聲輕咤,馬兒應聲向西,駛離官道,沿著密林小路,往天篁嶺方向急馳而去。

  小路再行一段,過飲馬川,再轉盤山小路,不多時,原本影影綽綽的密林被甩至身後,視野逐漸開闊,月光掩映之下,一座木寨拔地而起,靜靜坐落在清兒正前方,巨大的木門前,兩堆篝火無精打采地燃著,五個土匪打扮的漢子正圍坐著,一邊烘烤著白日濕透的衣衫,一遍百無聊賴地喝著酒聊著天。

  「喊『百禽哨』出來!」清兒看得真切,馬未到,一聲嬌喝已後發先至,那幾個漢子均是沒想到這大晚上的居然還有人敢來叫陣偷襲,先是一驚,沒等看清來人,先是下意識地摸刀找斧,倉促間踢到篝火,火星蹦上一件還未烤乾的衣服,瞬間燒了個窟窿,手中酒碗也摔了兩隻。

  「什麼人!」為首的大鬍子率先鎮定下來,向著疾沖而來的一人一馬當先吼到,身後四人聽得吼聲,不約而同地握緊手中傢伙,全神貫注起來。

  「讓開!」清兒秀眉豎立,輕輕一拍馬鞍,倩影一閃,瞬間欺至大鬍子身前,還沒等大鬍子喊出第二聲,一雙長腿便像靈蟒一樣纏上大鬍子脖頸,一纏一擰一沉,大鬍子便轟然倒下,摔了個狗吃屎。

  其餘四人皆是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然眼前一道紅芒閃過,手中一麻,刀斧紛紛落地,下一剎那眼前一暗,只覺頭暈眼花,重重摔了下去。

  五人躺在地上呻吟著,清兒看也不看,玉女玄靈屐一抬,木門「哐」的一聲被踹開,裡面同樣土匪打扮的十幾個人舉著火把正要出木門查看情況,就見清兒徑直走了進來,如入無人之境。

  「『百禽哨』呢,出來!」清兒雙手掐腰,清澈的嬌喝響徹大寨。

  「啊,原來是清兒姑娘!」土匪之中一位年歲稍長的中年人識出眼前麗影,眼中三分緊張七分懼,趕緊丟了刀刃,忙不迭地上前招呼,「我們……我們當家的近日出門遠遊,並未在寨子裡啊,敢問清兒姑娘有何貴……哎喲!」

  不由中年人分說,清兒上來就一把揪住他耳朵,疼得中年人齜牙咧嘴叫喚起來。

  「遠遊個屁!我說老陳,你這麼老實巴交的傢伙也開始撒謊了?」清兒怒斥一聲,顯然對這個老陳的話一點不信。

  「住手!小小女賊竟敢來夜隼寨撒野!」眾土匪中,三個面孔黝黑的青年不識得清兒身份,眼見老陳被如此羞辱,頓時按捺不住,就要上前圍攻。

  清兒冷哼一聲,只見長腿翻飛,三聲悶響過後,不過一招的功夫便下了三把兵刃,三個青年倒地呻吟,和門外那五個土匪如出一轍。三招之間,擰在老陳耳朵上的玉手動也未動。

  一時間,寨子裡所有人噤若寒蟬,只剩下幾個土匪的呻吟和火苗的「噼啪」聲。

  「『百禽哨』,你若再不滾出來,小娘我一把火燒了你的鳥窩,我數到三,說到做到!」清兒手上加力,疼得老陳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又不敢出聲,只能咧嘴苦苦忍耐。

  「一!」

  「好了好了!我的清兒姑娘,我的小姑奶奶!小的怕了你了!」還未等清兒數完,不遠處正中的二層木樓「吱呀」一聲開了門,一個耷拉著眼皮,身形清瘦的青年悻悻而出,一邊小步快走一邊向清兒作揖,好似老鼠見了貓。

  清兒見正主已來,輕哼了一聲,手鬆了下來,老陳如獲大赦,捂著耳朵頭也不回地竄到人群之中,躲了起來。

  清瘦青年一臉無奈苦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清兒也不客氣,看也沒看青年一眼,逕自向木樓走去。

  原來這夜隼寨,便是當年「百禽哨」在此地最先建起的惡人驛站,先有寨後有城,經年發展才有了「惡人驛」這個地方,後來官兵清剿,此地惡人出走的出走,進山的進山,散得七七八八,這夜隼寨也一度荒廢,直到息昊任京州之主,感念於「百禽哨」身負異能和百年前立城之功,遂重新建寨,現在這位「百禽哨」,便是當年「百禽哨」的後人,在息昊的懷柔之下,從陽溟山中重回大寨,才有了現在的夜隼寨。

  其實「百禽哨」本心不壞,更是感念於息昊之恩,如今這夜隼寨雖是占山為王以「土匪」自稱,這麼些年雖然偷雞摸狗不斷,卻也從未做過出格之事,更是在與燃甲軍交戰之際以自身異能幫了息家軍不少忙,所以和息家軍的主要當家以及年輕一代都算熟悉,若在平日,也不吝於朋友相稱。

  唯一又愛又怕的,就是眼前這位姑奶奶。

  不管是有事相托,還是路過串門,每次上門不是打就是鬧,不管有理沒理,反正從不和你講理。要不是明眼人,反倒會以為這少女是土匪。所以「百禽哨」只要見到這位姑奶奶上門,要麼溜之大吉,要麼閉門不出,久而久之,這套把戲早就被清兒拿捏,變不出什麼花樣了。

  當然,清兒每次下手分寸自是恰到好處,不會真的傷了夜隼寨的人,否則,夜隼寨早就不復存在了。

  「清兒姑娘,請問這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啊,」木屋內,「百禽哨」用粗碗倒了點水,悄咪咪地遞到清兒面前,然後小心翼翼地溜回木桌後面,一臉苦相地看著眼前這位有點憔悴的絕色少女。

  清兒抿了抿嘴,美目微翕,又看了看眼前的青年,端起粗碗把白水一飲而盡,長長舒了一口氣,展顏一笑。

  「百禽哨,我想請你幫我在山裡,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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