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惡驛
京州陽溟山區。
那是大炔烈初年流放重犯的地方，彼時京州尚不叫京州，沿襲了兩百多年的諸侯體制尚未完全成熟，京州還只是帝都洛京下轄的一個沒什麼人氣的山林邊疆，草莽賊寇眾多，殺人越貨之事屢見不鮮，當年國戰的重刑戰俘、親屬家眷，便成了流放此地的常客，那時候的京州的陽溟山對他們來說，九死一生都是幸運的。
自古邊地多惡人，這「惡人驛」就是如此而來。
這些重刑犯中，有這麼一個叫「百禽哨」的人，真名叫什麼如今已無人知曉，只知其口技出神入化，一身輕功身法如掠風雨燕，可仿世間百禽鳴叫，故有此綽號，只因貪酒誤事，火燒一貴族宅院，遂被發配流放。這日「百禽哨」隨一眾重刑犯被押解至陽溟山腳，只見眼前山區惡瘴繚繞，蟲蛇遍地，新死白骨累累，自覺如進山，怕是就要絕了生路。這「百禽哨」當晚即召集同行人手，仿夜隼啼哭，引大鳥來襲，趁亂殺死押解軍士，從此在陽溟山下落腳生根。又因為人仗義疏財，功夫了得，不多久便成了當地魁首，山腳這處營寨，久而久之也成了天下惡人的避風港，後京州封地，官兵清剿，惡人們做鳥獸散，再不負當年熱鬧，只是這「惡人驛」的地名，還是流傳了下來，時至今日，在當地老百姓口中，還習慣於稱這裡為「百禽驛」，以此感念當年「百禽哨」在此落地生根之恩。
陽溟山余脈，一條鬱鬱蔥蔥的小路上，三匹駿馬當先疾馳而過，身後不遠，又是百騎白甲精兵緊緊跟隨，馬蹄過處，塵土飛揚，驚起林鳥高飛。
聶雲凡此刻急三叔喬稹之所急，但天河關至惡人驛，即便沒走官道抄了這條近路，胯下駿馬不眠不休，也要一日路程，焦急，但也無可奈何。
聶雲凡前方，喬稹和羅擎一言不發，神情凝重，尤其三叔喬稹，一斂平日的沒心沒肺，眉頭皺得都快擠出水來。
燃甲軍的行動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意料，沒突破無險可守難度較低的大雪關，還在極短的時間穿越天篁嶺——所謂天降神兵也不過如此——最後沒有絲毫預兆地急攻惡人驛，任是喬稹還是袁遠，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這燃甲軍是唱得哪一出？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半年以來，京州息家軍聯合郢州鐵騎，與頤王朝的燃甲軍在陽溟山余脈陣線多次鬥法，互有勝負，兩軍屬地也呈犬牙交錯之勢，這惡人驛看似不在戰略要衝，卻是京郢兩州的一個連接點，如若惡人驛被燃甲軍拿下，那頤王朝無疑是在兩州、在洛王朝楔了根釘子，不致命，卻難受至極。
所以想不通歸想不通，十萬火急卻是真的十萬火急。所以當日天河關收到急報後，聶雲凡只能留一封信給明老，囑託那位碼頭將士轉交，之後便和三叔喬稹、羅擎一道，火速前往惡人驛了。
「咻！！」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之聲響起，胯下軍馬忽地前腿一軟衝倒在地，鮮血狂飆，悲鳴不已，箭鏃深深沒入馬腹，那馬掙扎了幾下，眼見是不活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聶雲凡反應極快，作勢就地滾了幾滾，然後左手撐地呈半跪狀，警惕地望著小路兩邊的寂靜丘林。
「咻！！」「咻！！」
破空之聲接二連三地響起，目標無一例外全是正在疾馳的息家軍眾人，喬稹饒是粗枝大葉之人，此刻狀況也是心知肚明，於是大手一彈，散發著淡淡金色微光的重刀入手。
「諸位，掩耳！」喬稹揮刀斬掉兩支近身羽箭，大吼一聲。
黑擎和眾將士得令，便再也不做任何防禦，雙手瞬間緊緊捂住耳朵，聶雲凡不明就裡，只得跟著照做。
喬稹立馬橫刀，一雙虎眼慍怒一覽無遺，隨後只見他運起一股霸烈雄渾之氣，抬頭向天，巨大的虎嘯之聲蕩漾開去，如山摧地裂，如金石崩塌！
「吼！！！！！！！！！！！！！」
聶雲凡拼了命地捂緊耳朵，牙關喀喀作響，感覺有一面大鼓在身體裡放肆敲打！一時間林間小路飛沙走石，兩旁的丘林中如狂風大作，萬鳥驚飛，原本犀利的箭雨，如泥牛入海，來勢肉眼見緩，最後噼里啪啦，軟綿綿地落了一地。
「三叔這吼聲，怕是比烽火傳信還好用啊！」聶雲凡咬緊牙關，辛苦地忍耐著，卻見息家軍軍馬神色如常，聞如未聞，不知是得了什麼訓練。
箭雨初停，兩邊瘋狂捲動的丘林中傳出密集的「沙沙」聲，緊接著，一群群數量不明的黑服紅甲人手執明刀，從丘林中向息家軍迅速殺了出來。
這著裝，分明就是燃甲軍無疑了。
「嘖哈哈哈哈，兄弟們，干！」喬稹收了虎嘯，長笑一聲，提著重刀當先躍入燃甲軍中，交起手來。息家軍哪敢怠慢，迅速結成小隊陣型，與紅甲人殺在一起。
羅擎將聶雲凡向身後一拉，重刀在手，硬接了紅甲人一刀。
從箭雨偷襲，到短兵相接，這幾乎是在瞬間發生的事，可剛走過三招，喬稹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異樣。
突然一根黑色長繩，從極其詭異的角度卷上喬稹執刀右手，一陣火辣的疼痛感襲來，喬稹也不斬斷，反而怒哼一聲，左手用力一扯，那紅甲人連人帶繩向喬稹撞去，喬稹刀背一挺，金光忽地一亮，「哐」的一聲將那紅甲人撞飛了八丈遠，紅甲人鮮血狂噴，昏死過去。
喬稹扯掉黑繩，又有四位紅甲人攻來，喬稹也不防禦，同樣提刀衝上，餘光間，只見羅擎和聶雲凡那邊以二敵四，雖不落下風，卻是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息家軍精兵這邊同樣不容樂觀，精兵作戰，兵貴在精而不在多，這百人放在息家軍中也可稱箇中翹楚了，而如今這三人一組，原本配合熟練的「圈陣戰法」就好似被人洞悉全部，陣型潰亂，敗相明顯，似是毫無還手之力。
遠高於普通軍士的身手，稀奇古怪的兵器，訓練有素的行動和戰法，這群人……
喬稹殺出包圍，幾刀逼退圍攻羅擎和聶雲凡的紅甲人，又殺到息家軍精兵處，勉力維持住雙方均勢，但心裡那絲異樣卻放得越來越大。
羅擎一抹臉上血漬，心下亦是駭然。
這群人，絕不是普通的燃甲軍！
聶雲凡一柄寒光匕首上下翻飛，勉力逼退一位紅甲人的大槌，儘量融匯著「火裂三崩」的拳法和一些沒有章法的槍技，這群紅甲人下手好不容情，招招下殺手，自己能保命就不錯了，根本無暇他顧。
「唔！」一聲悶哼，聶雲凡忽然發現腳下泥土鬆軟，一隻腳被土下事物抓著，好似踩進流沙，陷了進去。
放前防後，卻不防腳下遭了道！
喬稹聽在耳中，回身一刀射入土中，泥沙崩裂，一位紅甲人破土而出，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帶著無匹的鋒銳之氣，瞬間切向聶雲凡喉嚨！
喬稹想要再救已然不及，唯有橫撞而去，一把抱住聶雲凡，以金剛之軀硬撼這必殺一擊。
一道血跡飈射而出。
「地心刃首術！」羅擎識得招式，脫口而出。
「你們是，魔煌武士！」
那是大炔烈初年流放重犯的地方，彼時京州尚不叫京州，沿襲了兩百多年的諸侯體制尚未完全成熟，京州還只是帝都洛京下轄的一個沒什麼人氣的山林邊疆，草莽賊寇眾多，殺人越貨之事屢見不鮮，當年國戰的重刑戰俘、親屬家眷，便成了流放此地的常客，那時候的京州的陽溟山對他們來說，九死一生都是幸運的。
自古邊地多惡人，這「惡人驛」就是如此而來。
這些重刑犯中，有這麼一個叫「百禽哨」的人，真名叫什麼如今已無人知曉，只知其口技出神入化，一身輕功身法如掠風雨燕，可仿世間百禽鳴叫，故有此綽號，只因貪酒誤事，火燒一貴族宅院，遂被發配流放。這日「百禽哨」隨一眾重刑犯被押解至陽溟山腳，只見眼前山區惡瘴繚繞，蟲蛇遍地，新死白骨累累，自覺如進山，怕是就要絕了生路。這「百禽哨」當晚即召集同行人手，仿夜隼啼哭，引大鳥來襲，趁亂殺死押解軍士，從此在陽溟山下落腳生根。又因為人仗義疏財，功夫了得，不多久便成了當地魁首，山腳這處營寨，久而久之也成了天下惡人的避風港，後京州封地，官兵清剿，惡人們做鳥獸散，再不負當年熱鬧，只是這「惡人驛」的地名，還是流傳了下來，時至今日，在當地老百姓口中，還習慣於稱這裡為「百禽驛」，以此感念當年「百禽哨」在此落地生根之恩。
陽溟山余脈，一條鬱鬱蔥蔥的小路上，三匹駿馬當先疾馳而過，身後不遠，又是百騎白甲精兵緊緊跟隨，馬蹄過處，塵土飛揚，驚起林鳥高飛。
聶雲凡此刻急三叔喬稹之所急，但天河關至惡人驛，即便沒走官道抄了這條近路，胯下駿馬不眠不休，也要一日路程，焦急，但也無可奈何。
聶雲凡前方，喬稹和羅擎一言不發，神情凝重，尤其三叔喬稹，一斂平日的沒心沒肺，眉頭皺得都快擠出水來。
燃甲軍的行動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意料，沒突破無險可守難度較低的大雪關，還在極短的時間穿越天篁嶺——所謂天降神兵也不過如此——最後沒有絲毫預兆地急攻惡人驛，任是喬稹還是袁遠，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這燃甲軍是唱得哪一出？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半年以來，京州息家軍聯合郢州鐵騎，與頤王朝的燃甲軍在陽溟山余脈陣線多次鬥法，互有勝負，兩軍屬地也呈犬牙交錯之勢，這惡人驛看似不在戰略要衝，卻是京郢兩州的一個連接點，如若惡人驛被燃甲軍拿下，那頤王朝無疑是在兩州、在洛王朝楔了根釘子，不致命，卻難受至極。
所以想不通歸想不通，十萬火急卻是真的十萬火急。所以當日天河關收到急報後，聶雲凡只能留一封信給明老，囑託那位碼頭將士轉交，之後便和三叔喬稹、羅擎一道，火速前往惡人驛了。
「咻！！」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之聲響起，胯下軍馬忽地前腿一軟衝倒在地，鮮血狂飆，悲鳴不已，箭鏃深深沒入馬腹，那馬掙扎了幾下，眼見是不活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聶雲凡反應極快，作勢就地滾了幾滾，然後左手撐地呈半跪狀，警惕地望著小路兩邊的寂靜丘林。
「咻！！」「咻！！」
破空之聲接二連三地響起，目標無一例外全是正在疾馳的息家軍眾人，喬稹饒是粗枝大葉之人，此刻狀況也是心知肚明，於是大手一彈，散發著淡淡金色微光的重刀入手。
「諸位，掩耳！」喬稹揮刀斬掉兩支近身羽箭，大吼一聲。
黑擎和眾將士得令，便再也不做任何防禦，雙手瞬間緊緊捂住耳朵，聶雲凡不明就裡，只得跟著照做。
喬稹立馬橫刀，一雙虎眼慍怒一覽無遺，隨後只見他運起一股霸烈雄渾之氣，抬頭向天，巨大的虎嘯之聲蕩漾開去，如山摧地裂，如金石崩塌！
「吼！！！！！！！！！！！！！」
聶雲凡拼了命地捂緊耳朵，牙關喀喀作響，感覺有一面大鼓在身體裡放肆敲打！一時間林間小路飛沙走石，兩旁的丘林中如狂風大作，萬鳥驚飛，原本犀利的箭雨，如泥牛入海，來勢肉眼見緩，最後噼里啪啦，軟綿綿地落了一地。
「三叔這吼聲，怕是比烽火傳信還好用啊！」聶雲凡咬緊牙關，辛苦地忍耐著，卻見息家軍軍馬神色如常，聞如未聞，不知是得了什麼訓練。
箭雨初停，兩邊瘋狂捲動的丘林中傳出密集的「沙沙」聲，緊接著，一群群數量不明的黑服紅甲人手執明刀，從丘林中向息家軍迅速殺了出來。
這著裝，分明就是燃甲軍無疑了。
「嘖哈哈哈哈，兄弟們，干！」喬稹收了虎嘯，長笑一聲，提著重刀當先躍入燃甲軍中，交起手來。息家軍哪敢怠慢，迅速結成小隊陣型，與紅甲人殺在一起。
羅擎將聶雲凡向身後一拉，重刀在手，硬接了紅甲人一刀。
從箭雨偷襲，到短兵相接，這幾乎是在瞬間發生的事，可剛走過三招，喬稹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異樣。
突然一根黑色長繩，從極其詭異的角度卷上喬稹執刀右手，一陣火辣的疼痛感襲來，喬稹也不斬斷，反而怒哼一聲，左手用力一扯，那紅甲人連人帶繩向喬稹撞去，喬稹刀背一挺，金光忽地一亮，「哐」的一聲將那紅甲人撞飛了八丈遠，紅甲人鮮血狂噴，昏死過去。
喬稹扯掉黑繩，又有四位紅甲人攻來，喬稹也不防禦，同樣提刀衝上，餘光間，只見羅擎和聶雲凡那邊以二敵四，雖不落下風，卻是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息家軍精兵這邊同樣不容樂觀，精兵作戰，兵貴在精而不在多，這百人放在息家軍中也可稱箇中翹楚了，而如今這三人一組，原本配合熟練的「圈陣戰法」就好似被人洞悉全部，陣型潰亂，敗相明顯，似是毫無還手之力。
遠高於普通軍士的身手，稀奇古怪的兵器，訓練有素的行動和戰法，這群人……
喬稹殺出包圍，幾刀逼退圍攻羅擎和聶雲凡的紅甲人，又殺到息家軍精兵處，勉力維持住雙方均勢，但心裡那絲異樣卻放得越來越大。
羅擎一抹臉上血漬，心下亦是駭然。
這群人，絕不是普通的燃甲軍！
聶雲凡一柄寒光匕首上下翻飛，勉力逼退一位紅甲人的大槌，儘量融匯著「火裂三崩」的拳法和一些沒有章法的槍技，這群紅甲人下手好不容情，招招下殺手，自己能保命就不錯了，根本無暇他顧。
「唔！」一聲悶哼，聶雲凡忽然發現腳下泥土鬆軟，一隻腳被土下事物抓著，好似踩進流沙，陷了進去。
放前防後，卻不防腳下遭了道！
喬稹聽在耳中，回身一刀射入土中，泥沙崩裂，一位紅甲人破土而出，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帶著無匹的鋒銳之氣，瞬間切向聶雲凡喉嚨！
喬稹想要再救已然不及，唯有橫撞而去，一把抱住聶雲凡，以金剛之軀硬撼這必殺一擊。
一道血跡飈射而出。
「地心刃首術！」羅擎識得招式，脫口而出。
「你們是，魔煌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