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骨蜥
「這……這是什麼怪物？！」
聶雲凡還沒看清怪物的樣子，那張血盆大口便沉入海中，只留下一片陰影隱隱盤桓在明老的船隊下方，激起的大浪打得漁船劇烈搖晃，一些人稍不留意，便一個跟頭栽下大海。
「拉起船快走！快！」明老單手緊緊扶著欄杆，此刻的局面已經刻不容緩，很顯然那個來歷不明的恐怖海怪已經盯上了他的船隊，敵暗我明，更何況船員還沒做好準備，為今之計，只有先逃再說！
「船上的魚都扔掉！留給那怪物，我們需要時間撤退！快！」明老出海四十餘年，若論對這片青溟海的熟悉程度，船上之人無出其右，在海上，他的話就是千真萬確的真理。眾人聽得明老再次發話，還哪管什麼豐收不豐收，保命乃第一要務，於是那些辛辛苦苦拉上來的海物，還沒等在船上坐熱乎，就又被「噗通噗通」地推下了大海。
「嗷！！！！！！！」
又是一聲讓人膽戰心驚的咆哮，怪物的大嘴再次衝出水面，這一次，竟然直接向著明老和聶雲凡所在的主船沖了過去！
「左滿舵！」
明老臨危不亂，終於在那張血腥的大嘴即將咬傷船體之際，將將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咔嚓一聲，船尾的欄杆被撕去大半。
怪物一擊未中，沖勢漸緩，又一頭扎回了大海，激起的十數丈高巨大浪花，再次掀翻了兩隻小號漁船。
「快救人！四船一隊，分六個方向往海岸全速前進！」
聶雲凡抹了一把被濺得滿臉又澀又腥的海水與血水，回想著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心下駭然。
「那是一條龍？而且還是一條渾身都是……骨頭的龍？！」
再看海上，明老的大船隊迅速分成了若干小隊，按照明老的指示，正向各個方向散開，然後統一調轉船頭，向海岸線飛速駛去。海面下泛起一陣陣血水，那些被推下海的魚群，不消片刻就被這怪物消滅殆盡。那個巨大的陰影在原地盤旋了一會，還沒等明老的船隊走出多遠，便再次追了上去，遙遙看去，這怪物的身長，足有一二十丈之長！
「老大！那怪物衝著你的船去了！」
「『海王鯤』庇佑的海域，怎麼會有這等怪物存在？！」明老心頭一沉，知是險情再起。他沒想到這個怪物食量竟然大到這種地步，而且動作極為迅猛，出海四十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要說如此駭人的怪物，卻還是第一次見！
可兇險歸兇險，老道的經驗可沒被嚇掉，只見明老帶著眾人跑到船尾，見怪物即將追到身前之際，把剩餘所有的蠶絲網，全部投下了大海，正落在怪物巨大的頭部。
「左滿舵！快！」
一聲令下，明老的船再次轉向。
「所有人聽著，把剩下的蠶絲網準備好，只要怪物靠近就扔下去，然後迅速轉向！」
原來明老這是要利用蠶絲網高強的韌度，纏住那怪物！
眾人聽令，馬上按照明老的意思動了起來，水下的怪物經明老那一網下去，好似有些亂了方向，一時間在海底到處竄，拱起一波波海浪。
「投！」一支船隊看準機會，將一大片漁網投了下去，纏上了怪物的軀幹。
「投！」「投！」
一會功夫，十幾片漁網落入海中，怪物追著四處遊走的漁船，終於將腦袋纏在了尾巴上，身體像打了個結一樣，在海中扭成了一團。
「好！」船員見狀，皆是爆發出一陣死裡逃生的歡呼，同時行動不敢有絲毫怠慢，繼續向著海岸駛去。
聶雲凡和羅擎癱坐在船甲板上，渾身濕得盡透。
再看看周圍，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趴著的趴著，倒著的倒著，呻吟聲和鼾聲此起彼伏。的確，當極度緊繃的精神和肉體一旦鬆懈下來，那種疲累感確實讓人難以忍受，更何況，這是一群剛剛從死亡的嘴邊爬回來的，戰士們。
明老仔細查看了下被怪物咬碎部分船尾的損傷情況，又繞著船甲板整整走了兩圈，確認船內再無傷亡，以及船外再無異樣之後，終於淺淺地鬆了口氣，坐到了聶雲凡身前。
聶雲凡望著明老，原本那個一臉和善神采奕奕的明老，此時此刻竟仿佛在瞬間老去了許多……
聶雲凡張了張嘴，想安慰下明老，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幾天的接觸，他當然了解明老的性格，這些船員追隨他多年，哪個不是和明老出過生，入過死的漢子？每個人在明老眼裡，都如親兄弟親兒子。而僅僅這一個下午的時間，他這上百人的船隊，就損失了十多個船員，他們在這片生了他們養了他們的青溟之海永遠沉睡了，而在明老的心裡，這種無法挽回的自責感，卻越發深重。
「明老……」聶雲凡試探性地喚了喚眼前這個有些頹然的老人。
「呵呵，聶小兄弟莫怕，如今我們已經駛出那怪物三個時辰，應該不會再找到我們了。」明老見聶雲凡有些擔心的眼神，強打起精神笑了笑，反而安慰著聶雲凡。
「明老，那東西，八成是凶獸吧？」一旁的羅擎，忽然開口問到。
「青溟海自古以來便受元古大帝水息潤澤，又有海王鯤的庇佑，是祥瑞之地，本不會出現凶獸，但是……」明老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因為他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之前所見的狂暴怪物，定然不是海中靈獸，那麼以其龐大的身形和無可匹敵的力量來看，十有八九便是凶獸了，這一點，即便他嘴上不說，心裡卻也不得不承認。
「唔，沒見過什麼凶獸靈獸，不過應該不是遠古傳承下來的『八凶八靈』這些部族的一支，師傅講過，若是遇見其一，連他恐怕都搞不定……」羅擎見明老沒有說下去，便自言自語起來，至於這「八凶八靈」，明老倒是聽過一些傳聞，但是羅擎身旁的聶雲凡可就糊塗了，不過聶雲凡倒也沒有在意，畢竟從這個悶葫蘆嘴裡，還基本沒吐出過能讓聶雲凡一聽即懂的話來。
明老坐了一陣，又兀自起身沿著船沿巡視起來。折騰了一天，眼見天色已暗，於是聶雲凡便靠著船沿合了眼，在習習晚風中小憩起來。
「應該不會再來了吧……」正如聶雲凡所想，這支船隊的每個人，心裡都在祈禱著，不求謀生，但求一命。
……
入夜時分。
距離怪物消失整整六個時辰之後，一聲讓人熟悉又絕望的咆哮聲，再次響徹他們腳下的這片海域。
「嗷！！！！！！！」
明老猛地推開屋門，放眼望去，黑壓壓的海面上，一條龍形怪物猶如擎天巨柱一般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怪物渾身儘是如樹幹粗壯的森森白骨，竟然沒有一點皮肉，顯得煞是可怖！長著三根長角似鱷似蜥的頭骨上，兩顆巨眼泛著灼灼綠光，將這片海域耀得如同白晝。慘綠之下，一張血盆大口裡，兩排尖銳無比的利齒上泛著點點血跡，猩紅的舌頭上，貪婪的口水混雜著海水匯成了小瀑布，瘋狂地流淌著。最讓人驚駭的，則是白骨嶙峋的脊鰭兩側，竟然生著兩對長一對短，整整六片翅膀一樣的巨大骨翼，骨翼之上，輕薄的翼膜一張一翕，仿佛活了一般！
「這是什麼東西？！」聶雲凡聞聲驚醒，眼前這生平僅見的恐怖巨怪，竟讓他有些失了神。
「嗷！！！！！！！」
巨怪似是被早先那漁網徹底激怒了，它悽厲地尖聲咆哮著，開始了瘋狂的屠殺！
「是那怪物！又來了！又來了！」
黑暗之中，驚叫四起！
「啊！！！！！！！！！」
綠光過處，血肉橫飛！
白骨巨怪在船隊中左突右撞，如千鈞巨錘一樣的骨狀巨尾橫掃海面，漁船遇之則被砸成殘片，船員遇之則被拍成肉泥！整片海域以這怪物為中心，慢慢形成了一個波濤洶湧的巨大漩渦！
慘叫聲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明老的內心，他的船員在一個一個地倒下，面對這樣力量，一種無力的絕望從心底油然而生。
「兄弟們！跟我拉魚槍！」明老聲音極度顫抖著，幾乎是扯破了嗓子在喊，說著從船屋中死命拖出了一桿沉重的鐵傢伙，單手搖動鐵櫓，一根巨大的鐵槍正架在鐵座之上，瞄準了漸漸靠近的白骨巨怪。
距離漩渦稍遠的幾隻較大的漁船聽見明老的命令，皆從船屋中拉出了同樣的東西，伴隨著笨重的機括被層層拉緊的聲音，一共四根巨大鐵槍，蓄勢待發。
「畜生！畜生！讓你嘗嘗鐵魚槍的厲害！」明老紅著眼，惡狠狠地瞪著白骨巨怪，拉著鐵櫓的手忽然一松，那根巨型鐵槍箭一般地飛了出去，「噗」的一聲，鐵槍洞穿了怪物的骨翼膜。
「嗷！！！！！！！」
白骨巨怪吃痛，再次憤怒地咆哮起來！與此同時，一團詭異的青色水霧在怪物口中急速聚集，青色水霧越來越亮，最後竟然隱隱蓋過怪物巨眼之中的兩道綠光！
「快趴下！好狂暴的水息！」羅擎見狀大驚，趕忙上前按下聶雲凡和明老，趴伏在船甲板上。
就在三人剛剛伏身之際，一道耀眼的青色水芒從白骨巨怪口中噴薄而出，重重地砸在了明老的主船船尾，只一個瞬間，主船便從中間斷裂，船尾被巨大的衝擊碾成了寸寸碎片，羅擎護著明老和聶雲凡齊齊沉入旋渦之中，水芒激起一片巨浪，直接掀翻了旁邊的三隻小船，旋渦巨大的撕扯力讓羅擎力不從心，一片船板在水中呼嘯而過，砸中了羅擎小臂，明老瞬間便被旋渦扯出數仗遠。
海上動作略慢一點的船員們，全部被衝擊的餘波卷了起來，驚叫著，向海中墜落。
生死之間，聶雲凡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個從踏瀑橋上墜下的瞬間，這樣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忽然，拽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一緊，一陣天旋地轉，聶雲凡如炮彈般擺脫旋渦衝出水面，落在了一艘已空無一人的小船上，羅擎緊隨其後落入船中，劇烈地喘息著。
再看那邊，僅剩的一艘大船上，明老被船夥計吃力地拉著，再千鈞一髮之際終是翻身入船，暫時擺脫了險境。
「嗷！！！！」
白骨巨怪一擊得手，瘋狂嚎叫著。嚎叫過後，那對冥燈一樣的綠眼最終把目光停留在聶雲凡和羅擎的這艘小船之上。
「媽的，沖我們來的？！」聶雲凡怒罵，他環視波濤洶湧的海面上，船骸、斷木、血水、衣物……以白骨巨怪為圓心，此刻幾乎成了一處海上墓場，海中還活著的人，呻吟聲越來越弱，明老那邊，僅剩不到半數的漁船如浮萍般飄搖著，如今已無計可施。
聶雲凡似是下了某個決心，只見他右手一扯身上早已破碎不堪的外衣，露出流光溢彩的燕紋金鱗甲，左手摸出穆茲給他的竹匣，一推一拍，一柄寒光畢現的匕首握在手中。
「明老，巨怪好似沖我而來！我和黑擎把它引開，你們快逃！」聶雲凡這一吼用盡渾身氣力，未及明老答話，身後羅擎聞言知意，雙掌運氣，向身側猛然一推，小船如離弦之箭，就往青溟海深處鑽去！
白骨巨怪果然頭也不回地猛追而來，忽然，一道刺眼的水芒再次閃過，巨浪襲來，聶雲凡和羅擎的小船，徹底沉入海中。
而聶雲凡和羅擎，也被沉船時湍急的暗流，正捲入大海深處。
聶雲凡還沒看清怪物的樣子，那張血盆大口便沉入海中，只留下一片陰影隱隱盤桓在明老的船隊下方，激起的大浪打得漁船劇烈搖晃，一些人稍不留意，便一個跟頭栽下大海。
「拉起船快走！快！」明老單手緊緊扶著欄杆，此刻的局面已經刻不容緩，很顯然那個來歷不明的恐怖海怪已經盯上了他的船隊，敵暗我明，更何況船員還沒做好準備，為今之計，只有先逃再說！
「船上的魚都扔掉！留給那怪物，我們需要時間撤退！快！」明老出海四十餘年，若論對這片青溟海的熟悉程度，船上之人無出其右，在海上，他的話就是千真萬確的真理。眾人聽得明老再次發話，還哪管什麼豐收不豐收，保命乃第一要務，於是那些辛辛苦苦拉上來的海物，還沒等在船上坐熱乎，就又被「噗通噗通」地推下了大海。
「嗷！！！！！！！」
又是一聲讓人膽戰心驚的咆哮，怪物的大嘴再次衝出水面，這一次，竟然直接向著明老和聶雲凡所在的主船沖了過去！
「左滿舵！」
明老臨危不亂，終於在那張血腥的大嘴即將咬傷船體之際，將將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咔嚓一聲，船尾的欄杆被撕去大半。
怪物一擊未中，沖勢漸緩，又一頭扎回了大海，激起的十數丈高巨大浪花，再次掀翻了兩隻小號漁船。
「快救人！四船一隊，分六個方向往海岸全速前進！」
聶雲凡抹了一把被濺得滿臉又澀又腥的海水與血水，回想著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心下駭然。
「那是一條龍？而且還是一條渾身都是……骨頭的龍？！」
再看海上，明老的大船隊迅速分成了若干小隊，按照明老的指示，正向各個方向散開，然後統一調轉船頭，向海岸線飛速駛去。海面下泛起一陣陣血水，那些被推下海的魚群，不消片刻就被這怪物消滅殆盡。那個巨大的陰影在原地盤旋了一會，還沒等明老的船隊走出多遠，便再次追了上去，遙遙看去，這怪物的身長，足有一二十丈之長！
「老大！那怪物衝著你的船去了！」
「『海王鯤』庇佑的海域，怎麼會有這等怪物存在？！」明老心頭一沉，知是險情再起。他沒想到這個怪物食量竟然大到這種地步，而且動作極為迅猛，出海四十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要說如此駭人的怪物，卻還是第一次見！
可兇險歸兇險，老道的經驗可沒被嚇掉，只見明老帶著眾人跑到船尾，見怪物即將追到身前之際，把剩餘所有的蠶絲網，全部投下了大海，正落在怪物巨大的頭部。
「左滿舵！快！」
一聲令下，明老的船再次轉向。
「所有人聽著，把剩下的蠶絲網準備好，只要怪物靠近就扔下去，然後迅速轉向！」
原來明老這是要利用蠶絲網高強的韌度，纏住那怪物！
眾人聽令，馬上按照明老的意思動了起來，水下的怪物經明老那一網下去，好似有些亂了方向，一時間在海底到處竄，拱起一波波海浪。
「投！」一支船隊看準機會，將一大片漁網投了下去，纏上了怪物的軀幹。
「投！」「投！」
一會功夫，十幾片漁網落入海中，怪物追著四處遊走的漁船，終於將腦袋纏在了尾巴上，身體像打了個結一樣，在海中扭成了一團。
「好！」船員見狀，皆是爆發出一陣死裡逃生的歡呼，同時行動不敢有絲毫怠慢，繼續向著海岸駛去。
聶雲凡和羅擎癱坐在船甲板上，渾身濕得盡透。
再看看周圍，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趴著的趴著，倒著的倒著，呻吟聲和鼾聲此起彼伏。的確，當極度緊繃的精神和肉體一旦鬆懈下來，那種疲累感確實讓人難以忍受，更何況，這是一群剛剛從死亡的嘴邊爬回來的，戰士們。
明老仔細查看了下被怪物咬碎部分船尾的損傷情況，又繞著船甲板整整走了兩圈，確認船內再無傷亡，以及船外再無異樣之後，終於淺淺地鬆了口氣，坐到了聶雲凡身前。
聶雲凡望著明老，原本那個一臉和善神采奕奕的明老，此時此刻竟仿佛在瞬間老去了許多……
聶雲凡張了張嘴，想安慰下明老，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幾天的接觸，他當然了解明老的性格，這些船員追隨他多年，哪個不是和明老出過生，入過死的漢子？每個人在明老眼裡，都如親兄弟親兒子。而僅僅這一個下午的時間，他這上百人的船隊，就損失了十多個船員，他們在這片生了他們養了他們的青溟之海永遠沉睡了，而在明老的心裡，這種無法挽回的自責感，卻越發深重。
「明老……」聶雲凡試探性地喚了喚眼前這個有些頹然的老人。
「呵呵，聶小兄弟莫怕，如今我們已經駛出那怪物三個時辰，應該不會再找到我們了。」明老見聶雲凡有些擔心的眼神，強打起精神笑了笑，反而安慰著聶雲凡。
「明老，那東西，八成是凶獸吧？」一旁的羅擎，忽然開口問到。
「青溟海自古以來便受元古大帝水息潤澤，又有海王鯤的庇佑，是祥瑞之地，本不會出現凶獸，但是……」明老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因為他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之前所見的狂暴怪物，定然不是海中靈獸，那麼以其龐大的身形和無可匹敵的力量來看，十有八九便是凶獸了，這一點，即便他嘴上不說，心裡卻也不得不承認。
「唔，沒見過什麼凶獸靈獸，不過應該不是遠古傳承下來的『八凶八靈』這些部族的一支，師傅講過，若是遇見其一，連他恐怕都搞不定……」羅擎見明老沒有說下去，便自言自語起來，至於這「八凶八靈」，明老倒是聽過一些傳聞，但是羅擎身旁的聶雲凡可就糊塗了，不過聶雲凡倒也沒有在意，畢竟從這個悶葫蘆嘴裡，還基本沒吐出過能讓聶雲凡一聽即懂的話來。
明老坐了一陣，又兀自起身沿著船沿巡視起來。折騰了一天，眼見天色已暗，於是聶雲凡便靠著船沿合了眼，在習習晚風中小憩起來。
「應該不會再來了吧……」正如聶雲凡所想，這支船隊的每個人，心裡都在祈禱著，不求謀生，但求一命。
……
入夜時分。
距離怪物消失整整六個時辰之後，一聲讓人熟悉又絕望的咆哮聲，再次響徹他們腳下的這片海域。
「嗷！！！！！！！」
明老猛地推開屋門，放眼望去，黑壓壓的海面上，一條龍形怪物猶如擎天巨柱一般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怪物渾身儘是如樹幹粗壯的森森白骨，竟然沒有一點皮肉，顯得煞是可怖！長著三根長角似鱷似蜥的頭骨上，兩顆巨眼泛著灼灼綠光，將這片海域耀得如同白晝。慘綠之下，一張血盆大口裡，兩排尖銳無比的利齒上泛著點點血跡，猩紅的舌頭上，貪婪的口水混雜著海水匯成了小瀑布，瘋狂地流淌著。最讓人驚駭的，則是白骨嶙峋的脊鰭兩側，竟然生著兩對長一對短，整整六片翅膀一樣的巨大骨翼，骨翼之上，輕薄的翼膜一張一翕，仿佛活了一般！
「這是什麼東西？！」聶雲凡聞聲驚醒，眼前這生平僅見的恐怖巨怪，竟讓他有些失了神。
「嗷！！！！！！！」
巨怪似是被早先那漁網徹底激怒了，它悽厲地尖聲咆哮著，開始了瘋狂的屠殺！
「是那怪物！又來了！又來了！」
黑暗之中，驚叫四起！
「啊！！！！！！！！！」
綠光過處，血肉橫飛！
白骨巨怪在船隊中左突右撞，如千鈞巨錘一樣的骨狀巨尾橫掃海面，漁船遇之則被砸成殘片，船員遇之則被拍成肉泥！整片海域以這怪物為中心，慢慢形成了一個波濤洶湧的巨大漩渦！
慘叫聲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明老的內心，他的船員在一個一個地倒下，面對這樣力量，一種無力的絕望從心底油然而生。
「兄弟們！跟我拉魚槍！」明老聲音極度顫抖著，幾乎是扯破了嗓子在喊，說著從船屋中死命拖出了一桿沉重的鐵傢伙，單手搖動鐵櫓，一根巨大的鐵槍正架在鐵座之上，瞄準了漸漸靠近的白骨巨怪。
距離漩渦稍遠的幾隻較大的漁船聽見明老的命令，皆從船屋中拉出了同樣的東西，伴隨著笨重的機括被層層拉緊的聲音，一共四根巨大鐵槍，蓄勢待發。
「畜生！畜生！讓你嘗嘗鐵魚槍的厲害！」明老紅著眼，惡狠狠地瞪著白骨巨怪，拉著鐵櫓的手忽然一松，那根巨型鐵槍箭一般地飛了出去，「噗」的一聲，鐵槍洞穿了怪物的骨翼膜。
「嗷！！！！！！！」
白骨巨怪吃痛，再次憤怒地咆哮起來！與此同時，一團詭異的青色水霧在怪物口中急速聚集，青色水霧越來越亮，最後竟然隱隱蓋過怪物巨眼之中的兩道綠光！
「快趴下！好狂暴的水息！」羅擎見狀大驚，趕忙上前按下聶雲凡和明老，趴伏在船甲板上。
就在三人剛剛伏身之際，一道耀眼的青色水芒從白骨巨怪口中噴薄而出，重重地砸在了明老的主船船尾，只一個瞬間，主船便從中間斷裂，船尾被巨大的衝擊碾成了寸寸碎片，羅擎護著明老和聶雲凡齊齊沉入旋渦之中，水芒激起一片巨浪，直接掀翻了旁邊的三隻小船，旋渦巨大的撕扯力讓羅擎力不從心，一片船板在水中呼嘯而過，砸中了羅擎小臂，明老瞬間便被旋渦扯出數仗遠。
海上動作略慢一點的船員們，全部被衝擊的餘波卷了起來，驚叫著，向海中墜落。
生死之間，聶雲凡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個從踏瀑橋上墜下的瞬間，這樣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忽然，拽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一緊，一陣天旋地轉，聶雲凡如炮彈般擺脫旋渦衝出水面，落在了一艘已空無一人的小船上，羅擎緊隨其後落入船中，劇烈地喘息著。
再看那邊，僅剩的一艘大船上，明老被船夥計吃力地拉著，再千鈞一髮之際終是翻身入船，暫時擺脫了險境。
「嗷！！！！」
白骨巨怪一擊得手，瘋狂嚎叫著。嚎叫過後，那對冥燈一樣的綠眼最終把目光停留在聶雲凡和羅擎的這艘小船之上。
「媽的，沖我們來的？！」聶雲凡怒罵，他環視波濤洶湧的海面上，船骸、斷木、血水、衣物……以白骨巨怪為圓心，此刻幾乎成了一處海上墓場，海中還活著的人，呻吟聲越來越弱，明老那邊，僅剩不到半數的漁船如浮萍般飄搖著，如今已無計可施。
聶雲凡似是下了某個決心，只見他右手一扯身上早已破碎不堪的外衣，露出流光溢彩的燕紋金鱗甲，左手摸出穆茲給他的竹匣，一推一拍，一柄寒光畢現的匕首握在手中。
「明老，巨怪好似沖我而來！我和黑擎把它引開，你們快逃！」聶雲凡這一吼用盡渾身氣力，未及明老答話，身後羅擎聞言知意，雙掌運氣，向身側猛然一推，小船如離弦之箭，就往青溟海深處鑽去！
白骨巨怪果然頭也不回地猛追而來，忽然，一道刺眼的水芒再次閃過，巨浪襲來，聶雲凡和羅擎的小船，徹底沉入海中。
而聶雲凡和羅擎，也被沉船時湍急的暗流，正捲入大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