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易市
聶雲凡張大了嘴，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
大街連著小巷，小巷通著弄道，幾十條路相互交織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連通著鎮上的一切。只有幾尺寬的夯土街道上，來來往往擠滿了各色各樣的行人和賣主，幾乎所有人都在吆喝著，這方唱罷那方登場，叫價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有人圍在攤位前討價還價，有人正把成箱成箱的貨品裝上馬車，有人心滿意足地大笑著，有人生吃暗虧而一臉愁苦……左右環視，街邊大大小小的攤位數不勝數，小到花樣繁多的民間手工藝、酒肉果蔬，大到木材石料、房屋地契，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怪東西，竟也引得不少人饒有興致的圍觀。
門口一個巨大的四柱石雕牌坊巋然屹立，兩幅已成經典的短對子分掛兩邊：「南北雜貨，溟陽奇珍」。牌坊的最頂端，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易市鎮。
「這……即便在洛京，恐怕也見不到如此熱鬧的集市吧？」聶雲凡隨穆茲的車隊走著，小腦袋像個撥浪鼓一樣左顧右盼，對著隨處可見的小攤小販投去一個十歲孩子好奇的目光。
「這就是易市鎮了，」穆茲大叔叼著旱菸，兩手背在身後悠閒得很，他見聶雲凡一臉好奇的樣子，便向他解釋，「古來便是溟陽山西麓和北麓商人前往京州腹地的必經之路，久而久之，就發展成了京州北部溟陽山地區最重要的交易集市，只是現如今通往京州腹地另有他路，這裡早已不比往昔，就只剩下這個傳統的易市時節，才會熱鬧一些了。」
「京……京州？這裡是京州？！」聶雲凡聽見這兩個字，當即從好奇中驚醒過來，「那二叔在哪？」
「二叔？」穆茲見聶雲凡言行怪異，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沒……沒事……」聶雲凡囁嚅著應了聲，心裡卻忽然想起了當初離開巨人竹海時二叔袁遠的那番話。
「待得二叔回了京州，得了空就去尋你，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聊！」
「可是現在，時間一晃已近三個月，二叔能打聽到的，恐怕多半是自己墮崖而亡的噩耗吧……」聶雲凡心裡這樣想著，忽然湧出一陣惆悵，鼻子微微泛酸。
「啊……差點忘了，你小子還和息家軍的袁遠當家的頗有些關係呢，只是這裡距離京州都城長燕鎮尚有兩三個月車馬路程之遙，更何況現下眼看要到冬季，大雪封山，冰結千里，想要尋去，卻也不是件易事……等大叔賣酒這檔子事忙完，便給你打聽打聽消息，這段期間，你就安心地住在圖烏村吧！」穆茲似看出聶雲凡心思，只是這段時間為了全村人來年的生計，將心思都放在了忙著進山伐竹的事情上，而幫聶雲凡尋親之事的擱置，實在也是迫於無奈。
聶雲凡點了點頭，其實他的心裡一點也沒有怪罪穆茲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感激，若不是穆茲，只怕他仍然是個成天借酒消愁的小酒鬼，若不是穆茲，恐怕，自己早已葬身不知名的江河湖海之中了……
此事一路沒再提起，於是兩人的心思又回到了這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易市鎮。
「大叔，你們每年只有這個時候，才會來易市鎮一次麼？」
「年末的這一次，算是規模最大的。我們的酒剛好釀成，新酒出市，正是賣得好價錢的時候。而年末的易市鎮，也是一年之中規模最大的一次集市了，大集市從十二月初一開始，一直持續半個月之久，期間溟陽山地區有些規模村鎮基本都會到鎮上來，所以……吶，就成了你眼前這樣，遍地是人。」
「……」
「別看這鎮子不大，可有用的好寶貝可是不少，這一年一度的大集市，也成了溟陽山地區眾多人家的淘寶大會。除了這半個月時間的自由交易，大家最最關注的，就是這集市最後一天，舉行的一場活動……」
「是『易市大會』哦！」
忽然，不遠處的人群之中擠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打斷了穆茲的話，只見巴巷露著他的大白牙，樂呵呵地抱著只肥碩的蘆花母雞湊到聶雲凡身邊，插了一句。
「易市大會？」聶雲凡有些好奇地望著巴巷。
「對，就是『易市大會』，屆時所有鎮上的人都會集中在鎮中心的小廣場上，鎮長會將一年來，易市鎮收集到的寶貝一件一件地公之於眾，由各家出價，換取所需。」
「換寶貝？」聶雲凡眼前一亮，對這個易市大會越發感興趣了。
「哈哈，聶兄弟，就知道你會感興趣！最後一天，就隨我們一起，到現場去看看熱鬧吧！」巴巷哈哈一笑，大手拍了拍聶雲凡的肩膀，這一笑卻驚倒了懷中母雞，咯咯噠噠地叫個不停，引起了聶雲凡的注意。
「嘿嘿，熟人送的，這野山母雞可是肥美得很！聶雲凡老弟，一會看我巴巷給你露一手！」
說著，巴巷抱著他咕咕叫的肥母雞又往車隊後方跑去。
聶雲凡看了看穆茲，他也點了點頭，可是表情卻是一陣讓人捉摸不透的嚴肅。
「最後一天，必須要換到那樣東西……」
口中旱菸亮了一下，穆茲喃喃地念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
這一路從易市鎮的牌坊一直往中心走去，行進的速度也隨著路上商販和顧主的增多而越來越慢，最後簡直到了步履維艱的地步。眾人坐在裝滿酒罈的板車邊上，一臉無奈。
更無奈的，還有穆茲。
因為浣碧這個小丫頭，竟然又跟來了。以前從來不出圖烏村一步的浣碧，繼溟陽山伐竹之後，再一次在未經穆茲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跟著車隊，一起來到了易市鎮。
「嘖，這丫頭，自從聶雲凡來了，還真是寸步不離，粘得很！」穆茲瞄了一眼正和聶雲凡閒聊的浣碧，悄悄地低嘆氣了一聲，頭疼得很。
易市鎮並不大，若是以往，從牌坊到鎮中心唯一的那家「易市大客棧」，步行都要不了一刻的時間。對於溟陽山區的人們來說，也只有年終歲尾一年一度的易市鎮大集市之時，這裡才會人滿為患。而所有從外地前來參加大集市的人們，統統都住在易市大客棧。久而久之，長年來此交易的大商販們，便與這客棧的掌柜混熟了，想要在這樣的時節住上暖和的客棧而不至於餐風飲露，沒點交際手腕還真就行不通。
折騰了好久，穆茲一行終於把車隊停在了客棧的大院門口，幾個小二見穆茲到來，都一臉笑意地上前招呼，從眾人手中接過車子，然後一輛一輛有板有眼地小心停好。
穆茲向院子裡望了望，已經有數十輛大大小小的貨車停在院子裡，想來是客棧已經入住相當一部分人了，他扶了扶頭頂的氈帽，招呼了一聲巴巷巴鐸，低聲囑咐了幾句，便在小二的引導下，向大院走去。巴巷和巴鐸帶著眾人，向客棧行去，聶雲凡和浣碧跟在隊伍後面，也一同進了客棧。
「胡大掌柜，巴巷來啦！」巴巷大手推開客棧大門，哈哈一笑，大喇喇地喊道。
「喲呵呵！巴巷兄弟，你們可算來啦！還是老規矩，二樓六間向南客房早就準備妥咯！」客棧裡間，一個身材瘦小，顴骨高聳，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聽見巴巷喊聲，立刻起身相迎，一身深棕色繡著金絲銅錢的華服畢現，相襯之下，整個人也顯得精神抖擻了許多。
巴巷向胡姓掌柜合掌行了個見面禮，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把聶雲凡和浣碧拉到身邊，向胡掌柜問好。
「胡大掌柜，這兩位一個叫聶雲凡，一個叫浣碧，都是我圖烏村的孩子，今年就想跟著我們出來歷練歷練見見世面，咱都是十幾年的老相識啦，你看能不能……」
「多加一間客房？」胡掌柜看出巴巷心思，還沒等巴巷說出口，便脫口而出。可是與此同時眉頭也皺了起來，好似犯了天大的難事。
「這……似乎有些為難啊！巴巷兄弟，你也知道，我這客棧一年到頭，也就這個時候做做生意，平時都是慘澹得緊呀！你們都是老顧主，所以房間我都留好的，現在多餘的客房都被其他人住滿了，實在是……實在是！哎！」胡掌柜向巴巷解釋著，而且表情恰到好處地演繹著內心所謂的矛盾和無奈。
「哼！果然是老油條，無奸不商！」巴巷心裡這樣想著，可還是一臉笑意地在和胡掌柜商量，而且提出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加一壇「竹兒仙」作為報酬，胡掌柜卻還是一臉難色，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胡掌柜，聶雲凡倒是無所謂，和幾位弟兄擠一擠就睡得了，可是浣碧終歸是個丫頭，若是這樣住，恐怕確實不方便啊！您好人做到底，還請通融通融吧！」聶雲凡也在一旁幫腔，和胡掌柜討價還價。
最後，在巴巷的軟磨硬泡之下，胡掌柜總算鬆了口。
「好嘛好嘛！大家都是兄弟，更何況這小兄弟講得有理，我要是再不幫忙，那就顯得太不仗義了！我請小二打掃一下，把傭人的房間騰出來，讓給你們了！」胡掌柜拍了拍巴巷寬闊厚實的肩膀，眉間煙消雲散，那盞習慣性的笑容再次掛上嘴邊。
「呸！一壇『竹兒仙』，趕上家裡個把月的生計了，搶劫呢這是！」巴巷陪笑著，心裡卻把胡掌柜臭罵了一通。
眾人在大廳等了片刻，就在準備收拾行李上樓之時，「哐啷」一聲，另一夥客人粗暴地推開了客棧大門，大踏步地走了進來，一臉趾高氣昂。
「胡求安！『鎮山西』來了，老子要八間房，痛快點！」一個略顯稚嫩卻氣焰囂張的聲音迴蕩在大廳里，引得眾人目光。
聶雲凡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身穿華貴裘襖一臉神氣的小男孩帶著一眾彪形大漢行至大廳中，看上去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關家小少爺，你們家一直都是七間房來著，怎麼這次也要多一間啊？老朽這實在是……」這一次胡掌柜可真是著了急，因為他的客棧這回確實是滿員了，而眼前這華服小公子卻又是個難纏的主，進不是退也不是，真是犯了難。
關家小少爺瞥了一眼身邊不遠的聶雲凡和浣碧，不屑地哼了一聲，抬手便直指二人，大聲嚷嚷起來。
「他們的房間，我們要了！」
這明擺著是要橫搶啊！巴巷等人聞言頓時火冒三丈，就要上前理論，兩伙人劍拔弩張，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關家小少爺冷哼了一聲，向巴巷等人白了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踱到聶雲凡浣碧身前，卻忽然伸手，毫無緣由地摑了浣碧一巴掌！浣碧的臉上，陡然多出一道紅彤彤的五指印，而那關家小公子稚嫩的臉上，卻充滿了冷漠的蔑視！
「哼哼，下人而已，憑什麼和本公子爭房間！」
就在關家小少爺話音未落時，他萬萬沒想到，一個比他出手還要犀利數倍的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響徹大廳，關家小少爺捂著臉嗷嗷叫喚，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而他們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浣碧身邊，那個滿臉怒意的黑眸少年身上。
「哪兒來的野狗，來此撒野！」
聶雲凡上前一步，一隻腳狠狠踏在關家小公子的胸口，冷聲喝道！
客棧角落處，一個腳夫打扮的邋遢漢子，目光投向了聶雲凡。
大街連著小巷，小巷通著弄道，幾十條路相互交織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連通著鎮上的一切。只有幾尺寬的夯土街道上，來來往往擠滿了各色各樣的行人和賣主，幾乎所有人都在吆喝著，這方唱罷那方登場，叫價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有人圍在攤位前討價還價，有人正把成箱成箱的貨品裝上馬車，有人心滿意足地大笑著，有人生吃暗虧而一臉愁苦……左右環視，街邊大大小小的攤位數不勝數，小到花樣繁多的民間手工藝、酒肉果蔬，大到木材石料、房屋地契，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怪東西，竟也引得不少人饒有興致的圍觀。
門口一個巨大的四柱石雕牌坊巋然屹立，兩幅已成經典的短對子分掛兩邊：「南北雜貨，溟陽奇珍」。牌坊的最頂端，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易市鎮。
「這……即便在洛京，恐怕也見不到如此熱鬧的集市吧？」聶雲凡隨穆茲的車隊走著，小腦袋像個撥浪鼓一樣左顧右盼，對著隨處可見的小攤小販投去一個十歲孩子好奇的目光。
「這就是易市鎮了，」穆茲大叔叼著旱菸，兩手背在身後悠閒得很，他見聶雲凡一臉好奇的樣子，便向他解釋，「古來便是溟陽山西麓和北麓商人前往京州腹地的必經之路，久而久之，就發展成了京州北部溟陽山地區最重要的交易集市，只是現如今通往京州腹地另有他路，這裡早已不比往昔，就只剩下這個傳統的易市時節，才會熱鬧一些了。」
「京……京州？這裡是京州？！」聶雲凡聽見這兩個字，當即從好奇中驚醒過來，「那二叔在哪？」
「二叔？」穆茲見聶雲凡言行怪異，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沒……沒事……」聶雲凡囁嚅著應了聲，心裡卻忽然想起了當初離開巨人竹海時二叔袁遠的那番話。
「待得二叔回了京州，得了空就去尋你，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聊！」
「可是現在，時間一晃已近三個月，二叔能打聽到的，恐怕多半是自己墮崖而亡的噩耗吧……」聶雲凡心裡這樣想著，忽然湧出一陣惆悵，鼻子微微泛酸。
「啊……差點忘了，你小子還和息家軍的袁遠當家的頗有些關係呢，只是這裡距離京州都城長燕鎮尚有兩三個月車馬路程之遙，更何況現下眼看要到冬季，大雪封山，冰結千里，想要尋去，卻也不是件易事……等大叔賣酒這檔子事忙完，便給你打聽打聽消息，這段期間，你就安心地住在圖烏村吧！」穆茲似看出聶雲凡心思，只是這段時間為了全村人來年的生計，將心思都放在了忙著進山伐竹的事情上，而幫聶雲凡尋親之事的擱置，實在也是迫於無奈。
聶雲凡點了點頭，其實他的心裡一點也沒有怪罪穆茲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感激，若不是穆茲，只怕他仍然是個成天借酒消愁的小酒鬼，若不是穆茲，恐怕，自己早已葬身不知名的江河湖海之中了……
此事一路沒再提起，於是兩人的心思又回到了這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易市鎮。
「大叔，你們每年只有這個時候，才會來易市鎮一次麼？」
「年末的這一次，算是規模最大的。我們的酒剛好釀成，新酒出市，正是賣得好價錢的時候。而年末的易市鎮，也是一年之中規模最大的一次集市了，大集市從十二月初一開始，一直持續半個月之久，期間溟陽山地區有些規模村鎮基本都會到鎮上來，所以……吶，就成了你眼前這樣，遍地是人。」
「……」
「別看這鎮子不大，可有用的好寶貝可是不少，這一年一度的大集市，也成了溟陽山地區眾多人家的淘寶大會。除了這半個月時間的自由交易，大家最最關注的，就是這集市最後一天，舉行的一場活動……」
「是『易市大會』哦！」
忽然，不遠處的人群之中擠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打斷了穆茲的話，只見巴巷露著他的大白牙，樂呵呵地抱著只肥碩的蘆花母雞湊到聶雲凡身邊，插了一句。
「易市大會？」聶雲凡有些好奇地望著巴巷。
「對，就是『易市大會』，屆時所有鎮上的人都會集中在鎮中心的小廣場上，鎮長會將一年來，易市鎮收集到的寶貝一件一件地公之於眾，由各家出價，換取所需。」
「換寶貝？」聶雲凡眼前一亮，對這個易市大會越發感興趣了。
「哈哈，聶兄弟，就知道你會感興趣！最後一天，就隨我們一起，到現場去看看熱鬧吧！」巴巷哈哈一笑，大手拍了拍聶雲凡的肩膀，這一笑卻驚倒了懷中母雞，咯咯噠噠地叫個不停，引起了聶雲凡的注意。
「嘿嘿，熟人送的，這野山母雞可是肥美得很！聶雲凡老弟，一會看我巴巷給你露一手！」
說著，巴巷抱著他咕咕叫的肥母雞又往車隊後方跑去。
聶雲凡看了看穆茲，他也點了點頭，可是表情卻是一陣讓人捉摸不透的嚴肅。
「最後一天，必須要換到那樣東西……」
口中旱菸亮了一下，穆茲喃喃地念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
這一路從易市鎮的牌坊一直往中心走去，行進的速度也隨著路上商販和顧主的增多而越來越慢，最後簡直到了步履維艱的地步。眾人坐在裝滿酒罈的板車邊上，一臉無奈。
更無奈的，還有穆茲。
因為浣碧這個小丫頭，竟然又跟來了。以前從來不出圖烏村一步的浣碧，繼溟陽山伐竹之後，再一次在未經穆茲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跟著車隊，一起來到了易市鎮。
「嘖，這丫頭，自從聶雲凡來了，還真是寸步不離，粘得很！」穆茲瞄了一眼正和聶雲凡閒聊的浣碧，悄悄地低嘆氣了一聲，頭疼得很。
易市鎮並不大，若是以往，從牌坊到鎮中心唯一的那家「易市大客棧」，步行都要不了一刻的時間。對於溟陽山區的人們來說，也只有年終歲尾一年一度的易市鎮大集市之時，這裡才會人滿為患。而所有從外地前來參加大集市的人們，統統都住在易市大客棧。久而久之，長年來此交易的大商販們，便與這客棧的掌柜混熟了，想要在這樣的時節住上暖和的客棧而不至於餐風飲露，沒點交際手腕還真就行不通。
折騰了好久，穆茲一行終於把車隊停在了客棧的大院門口，幾個小二見穆茲到來，都一臉笑意地上前招呼，從眾人手中接過車子，然後一輛一輛有板有眼地小心停好。
穆茲向院子裡望了望，已經有數十輛大大小小的貨車停在院子裡，想來是客棧已經入住相當一部分人了，他扶了扶頭頂的氈帽，招呼了一聲巴巷巴鐸，低聲囑咐了幾句，便在小二的引導下，向大院走去。巴巷和巴鐸帶著眾人，向客棧行去，聶雲凡和浣碧跟在隊伍後面，也一同進了客棧。
「胡大掌柜，巴巷來啦！」巴巷大手推開客棧大門，哈哈一笑，大喇喇地喊道。
「喲呵呵！巴巷兄弟，你們可算來啦！還是老規矩，二樓六間向南客房早就準備妥咯！」客棧裡間，一個身材瘦小，顴骨高聳，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聽見巴巷喊聲，立刻起身相迎，一身深棕色繡著金絲銅錢的華服畢現，相襯之下，整個人也顯得精神抖擻了許多。
巴巷向胡姓掌柜合掌行了個見面禮，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把聶雲凡和浣碧拉到身邊，向胡掌柜問好。
「胡大掌柜，這兩位一個叫聶雲凡，一個叫浣碧，都是我圖烏村的孩子，今年就想跟著我們出來歷練歷練見見世面，咱都是十幾年的老相識啦，你看能不能……」
「多加一間客房？」胡掌柜看出巴巷心思，還沒等巴巷說出口，便脫口而出。可是與此同時眉頭也皺了起來，好似犯了天大的難事。
「這……似乎有些為難啊！巴巷兄弟，你也知道，我這客棧一年到頭，也就這個時候做做生意，平時都是慘澹得緊呀！你們都是老顧主，所以房間我都留好的，現在多餘的客房都被其他人住滿了，實在是……實在是！哎！」胡掌柜向巴巷解釋著，而且表情恰到好處地演繹著內心所謂的矛盾和無奈。
「哼！果然是老油條，無奸不商！」巴巷心裡這樣想著，可還是一臉笑意地在和胡掌柜商量，而且提出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加一壇「竹兒仙」作為報酬，胡掌柜卻還是一臉難色，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胡掌柜，聶雲凡倒是無所謂，和幾位弟兄擠一擠就睡得了，可是浣碧終歸是個丫頭，若是這樣住，恐怕確實不方便啊！您好人做到底，還請通融通融吧！」聶雲凡也在一旁幫腔，和胡掌柜討價還價。
最後，在巴巷的軟磨硬泡之下，胡掌柜總算鬆了口。
「好嘛好嘛！大家都是兄弟，更何況這小兄弟講得有理，我要是再不幫忙，那就顯得太不仗義了！我請小二打掃一下，把傭人的房間騰出來，讓給你們了！」胡掌柜拍了拍巴巷寬闊厚實的肩膀，眉間煙消雲散，那盞習慣性的笑容再次掛上嘴邊。
「呸！一壇『竹兒仙』，趕上家裡個把月的生計了，搶劫呢這是！」巴巷陪笑著，心裡卻把胡掌柜臭罵了一通。
眾人在大廳等了片刻，就在準備收拾行李上樓之時，「哐啷」一聲，另一夥客人粗暴地推開了客棧大門，大踏步地走了進來，一臉趾高氣昂。
「胡求安！『鎮山西』來了，老子要八間房，痛快點！」一個略顯稚嫩卻氣焰囂張的聲音迴蕩在大廳里，引得眾人目光。
聶雲凡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身穿華貴裘襖一臉神氣的小男孩帶著一眾彪形大漢行至大廳中，看上去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關家小少爺，你們家一直都是七間房來著，怎麼這次也要多一間啊？老朽這實在是……」這一次胡掌柜可真是著了急，因為他的客棧這回確實是滿員了，而眼前這華服小公子卻又是個難纏的主，進不是退也不是，真是犯了難。
關家小少爺瞥了一眼身邊不遠的聶雲凡和浣碧，不屑地哼了一聲，抬手便直指二人，大聲嚷嚷起來。
「他們的房間，我們要了！」
這明擺著是要橫搶啊！巴巷等人聞言頓時火冒三丈，就要上前理論，兩伙人劍拔弩張，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關家小少爺冷哼了一聲，向巴巷等人白了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踱到聶雲凡浣碧身前，卻忽然伸手，毫無緣由地摑了浣碧一巴掌！浣碧的臉上，陡然多出一道紅彤彤的五指印，而那關家小公子稚嫩的臉上，卻充滿了冷漠的蔑視！
「哼哼，下人而已，憑什麼和本公子爭房間！」
就在關家小少爺話音未落時，他萬萬沒想到，一個比他出手還要犀利數倍的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響徹大廳，關家小少爺捂著臉嗷嗷叫喚，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而他們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浣碧身邊，那個滿臉怒意的黑眸少年身上。
「哪兒來的野狗，來此撒野！」
聶雲凡上前一步，一隻腳狠狠踏在關家小公子的胸口，冷聲喝道！
客棧角落處，一個腳夫打扮的邋遢漢子，目光投向了聶雲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