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歸家
當常爍狼狽的從湧出交通站的人流中里鑽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分鐘後了。
他跑到一處隱蔽的台階後面，彎著腰，不停喘息。
「嗎的，那地中海還挺凶，那麼多人看著呢…錢都賠給你了…」
想到這常爍就覺得窩火，靈那個傢伙嚇唬自己一道就算了，臨走還坑了自己一把，害的他不僅出了丑而且挨了打…此賊簡直當誅。
常爍蹲在地上罵罵咧咧了半天，可卻也不見有個人影跑出來給他一邊私密馬賽一邊彎腰鞠躬認個錯，心中愈發堵得慌。
可他又能拿那個傢伙怎麼著呢？最多也只能怒一下罷了。
「…不管怎樣，先回家再說。」
逆向人流移動的方向，忽略街邊兩側各色燈光徹夜不滅的攤販和門店，徑直走上跨越街道的人行天橋，微微低頭便可看見橋下行進不息的車流與。
走下天橋，便是一片開闊空間，石板鋪就的廣場周圍植上了一圈稀疏的林木，因為是冬季的緣故，只餘下了光禿禿的枝條和樹幹，被道路上的車燈來回照亮，在灰白色的廣場上拉出細長的、搖晃的影子。
廣場上燈光寥寥，只有幾束暗淡的燈光照射著屹立於廣場中心位置的巨大造物。
那是一座鐵像。
一座巨大如樓房的鋼鐵造像。
被雕刻出山崖質感的青色石材底座，承載著由鋼鐵所塑造的人像和事物。
有推著板車，農民打扮的中年男人。
有背著鋤鎬，戴著藤盔的工人。
有懷抱稚童的婦人。
有佝僂持杖的老者。
他們簇擁著由奇異馱獸牽引的車隊，仿佛迎著陽光般，伸出手半擋眼帘，目光前望。
而在前方，有身形挺拔的三人做遠眺狀而立。
兩側之人托舉著展開的圖紙，似是在討論什麼；居中之人抬臂向前，似是在指引前方道路。
而在造像底部，有舊體的「前進」二字，本應用金漆書寫的文字如今卻暗淡無光，只餘下生冷的質感和依舊深刻的印痕。
想來是久無人清理保養，造像的漆皮剝落，露出灰色的鐵光，大片的暗紅鏽蝕覆蓋其上，斑駁而醜陋。
如同曾經的光輝一般，遠觀仍可從過往的輪廓窺見其些許崢嶸；可若是近看，便能發現其上遍布傷疤。
常爍遠遠的看了一眼那座造像便快步離開，對於每天早晚都經過此的他來說，這幅場景早就已經見慣。
對相對於埋頭奔波於面前眼下的生活的大多數人，他自己還能夠微微的觸景傷情一下已經是一種額外的奢侈了。
離開了以前進為名的廣場，深入到燈光寥落的住宅樓群之中。與燈光如晝，色彩鮮明的街景不同，此處只有灰色的柱石與暗淡的紅磚組成的色調，顯得單薄而孤寂。
路燈大多因損壞和無人修繕而早就停止工作，僅能憑藉低層還亮著燈的幾扇窗中灑出的昏黃燈光照亮道路，常爍默默的走在昏黃與黑暗交織的邊緣，從一扇扇隱沒在黑暗中的單元門前走過，偶爾還能聽見片段漏出門窗的交談聲。
到達住處所在的單元門口，常爍習慣性的檢查了一下郵箱，發現了一疊報紙和一張信紙。
「今天早上忘拿報紙了…這是什麼？」
常爍將報紙捲起來夾在胳膊下方，拿著信紙看了看，可周圍過於昏暗，什麼都沒看清。
這時他突然聽見樓道里傳來類似爭吵的聲音，爬了兩層樓後，看見自家樓下的鄰居正蹲在樓梯上，渾身酒氣，一個婦人正滿臉怒氣的站在打開的門內，身後跟著一個扎著沖天辮子的小女孩。
「還知道回來？天天喝那個破酒！白天不見人，晚上不見影，一下班就和你那幫狐朋狗友去喝個爛醉！孩子也不管，家裡也不管，喝完酒想起來有個家了！我天天三班倒完了回來還得伺候你這尊大爺…」
婦人似是正在氣頭上，罵得蹲在一旁的男人只得不停道歉。小女孩也學著婦人的樣子，叉個腰，氣哼哼道。
「爹天天喝酒，爹壞！」
男人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看見常爍走了上來，頓時打起了招呼。
「唉小哥，今天這麼晚回來啊。」
常爍看見這一幕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得露出尷尬而禮貌的微笑。
婦人也不好意思繼續說什麼，趕緊招呼自家男人進屋，連忙關上了門。
常爍只覺得這一家還挺有意思的，笑著搖了搖頭。
又上了一層樓，常爍來到一扇被漆成淡棕色的門前，掏出鑰匙開門。
走入屋內，常爍把外衣丟在一旁，徑直走入臥房，直挺挺倒在床上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還是自己家待著舒服…」
屋內昏暗，可他卻沒有開燈，反倒是靜靜享受著這黑暗中的獨處。
絕不是因為電費太貴想省點電。
一陣微微的冷意讓常爍皺了皺眉，他從躺椅上站起，四處檢查了下窗戶，發現並沒有漏風，低頭又摸了摸鐵鑄的暖氣片，卻發現觸感僅是溫熱，甚至連窗口的附近的一小片區域都暖和不起來。
「這完全是聊勝於無啊，屋裡不讓裝爐子，那至少把暖氣燒熱點…」
「算了，燒水洗個澡暖和一下。」
常爍懶得再去吐槽什麼，他轉身鑽進廚房，打開了位於牆角處的金屬隔板，露出了一個下半截形似火爐的圓筒狀金屬容器，其上連接著深入牆體內的管道，下方則與燃氣閥門相連——那是一台燃氣熱水器。
劃燃一根火柴扔入爐內，輕輕轉開燃氣閥門，頓時便看見藍色的火苗從爐內竄出，猛烈加熱著爐上蓄滿水的金屬容器。
常爍關上爐門，檢查了下壓力閥門，又看了眼溫度表，確認不會出什麼問題後才放心離開。
水燒開還需要一段時間，常爍便檢查起從郵箱中取回的報紙和信件。
【催交燃氣費通知單】
你戶燃氣繳費帳戶中餘額不足，截至新北107年12月3日已拖欠新元壹佰陸拾肆元柒角，請於7工作日內前往我司燃氣站點收費廳續費，否則將停止燃氣供應….
「…」
常爍表情僵硬，將單據丟到一邊，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自己方才借錢的時候是不是太痛快了點…
他在心裡大概點了點自己兜里的財產，交煤氣費和生活開銷還是夠用的，只是一下子又要沒了許多錢心中覺得有些許空落。
儘管他單身一人自己賺自己花，生活正常來說算是較為寬裕，可也架不住他最近半年一個人頂七八個人的飯量和一直習慣過量用電用氣所帶來的消耗和支出。
想到這裡，常爍不禁嘆了口氣，隨手拿起擱置一旁的報紙閱讀起來，找到常看的小說和短文板塊來轉移注意力。
看著看著，常爍突然被一道邊緣加粗的小號標題吸引了注意力。
【持續關注！未知傳染性疾病傳播！】
他迅速瀏覽了一遍文段內容，發現是一種類似流感的傳染病，感染者會出現易困、無力、發熱等症狀，且該病毒傳染區域不小，與新北市相鄰的烏渠市和灣口市等地均有病症出現。
「這大冬天還有流感？真是怪…看來最近得做點防護，生病了就麻煩了…」
常爍突然想到了去內環治病的孟姐，難不成她也是因為得了流感嗎？但只是流感的話應該不至於去內環吧….
一陣陣短促低沉的氣鳴聲傳來，常爍扔下報紙，走入廚房後看見了冒著白氣的氣閥和指針指向紅色區域的溫度表，伸手便關掉了煤氣閥門。
冬天熱水冷的快，他沒浪費時間，脫掉髒衣後便拿好換洗衣物，走入盥洗室中。
他跑到一處隱蔽的台階後面，彎著腰，不停喘息。
「嗎的，那地中海還挺凶，那麼多人看著呢…錢都賠給你了…」
想到這常爍就覺得窩火，靈那個傢伙嚇唬自己一道就算了，臨走還坑了自己一把，害的他不僅出了丑而且挨了打…此賊簡直當誅。
常爍蹲在地上罵罵咧咧了半天，可卻也不見有個人影跑出來給他一邊私密馬賽一邊彎腰鞠躬認個錯，心中愈發堵得慌。
可他又能拿那個傢伙怎麼著呢？最多也只能怒一下罷了。
「…不管怎樣，先回家再說。」
逆向人流移動的方向，忽略街邊兩側各色燈光徹夜不滅的攤販和門店，徑直走上跨越街道的人行天橋，微微低頭便可看見橋下行進不息的車流與。
走下天橋，便是一片開闊空間，石板鋪就的廣場周圍植上了一圈稀疏的林木，因為是冬季的緣故，只餘下了光禿禿的枝條和樹幹，被道路上的車燈來回照亮，在灰白色的廣場上拉出細長的、搖晃的影子。
廣場上燈光寥寥，只有幾束暗淡的燈光照射著屹立於廣場中心位置的巨大造物。
那是一座鐵像。
一座巨大如樓房的鋼鐵造像。
被雕刻出山崖質感的青色石材底座，承載著由鋼鐵所塑造的人像和事物。
有推著板車，農民打扮的中年男人。
有背著鋤鎬，戴著藤盔的工人。
有懷抱稚童的婦人。
有佝僂持杖的老者。
他們簇擁著由奇異馱獸牽引的車隊，仿佛迎著陽光般，伸出手半擋眼帘，目光前望。
而在前方，有身形挺拔的三人做遠眺狀而立。
兩側之人托舉著展開的圖紙，似是在討論什麼；居中之人抬臂向前，似是在指引前方道路。
而在造像底部，有舊體的「前進」二字，本應用金漆書寫的文字如今卻暗淡無光，只餘下生冷的質感和依舊深刻的印痕。
想來是久無人清理保養，造像的漆皮剝落，露出灰色的鐵光，大片的暗紅鏽蝕覆蓋其上，斑駁而醜陋。
如同曾經的光輝一般，遠觀仍可從過往的輪廓窺見其些許崢嶸；可若是近看，便能發現其上遍布傷疤。
常爍遠遠的看了一眼那座造像便快步離開，對於每天早晚都經過此的他來說，這幅場景早就已經見慣。
對相對於埋頭奔波於面前眼下的生活的大多數人，他自己還能夠微微的觸景傷情一下已經是一種額外的奢侈了。
離開了以前進為名的廣場，深入到燈光寥落的住宅樓群之中。與燈光如晝，色彩鮮明的街景不同，此處只有灰色的柱石與暗淡的紅磚組成的色調，顯得單薄而孤寂。
路燈大多因損壞和無人修繕而早就停止工作，僅能憑藉低層還亮著燈的幾扇窗中灑出的昏黃燈光照亮道路，常爍默默的走在昏黃與黑暗交織的邊緣，從一扇扇隱沒在黑暗中的單元門前走過，偶爾還能聽見片段漏出門窗的交談聲。
到達住處所在的單元門口，常爍習慣性的檢查了一下郵箱，發現了一疊報紙和一張信紙。
「今天早上忘拿報紙了…這是什麼？」
常爍將報紙捲起來夾在胳膊下方，拿著信紙看了看，可周圍過於昏暗，什麼都沒看清。
這時他突然聽見樓道里傳來類似爭吵的聲音，爬了兩層樓後，看見自家樓下的鄰居正蹲在樓梯上，渾身酒氣，一個婦人正滿臉怒氣的站在打開的門內，身後跟著一個扎著沖天辮子的小女孩。
「還知道回來？天天喝那個破酒！白天不見人，晚上不見影，一下班就和你那幫狐朋狗友去喝個爛醉！孩子也不管，家裡也不管，喝完酒想起來有個家了！我天天三班倒完了回來還得伺候你這尊大爺…」
婦人似是正在氣頭上，罵得蹲在一旁的男人只得不停道歉。小女孩也學著婦人的樣子，叉個腰，氣哼哼道。
「爹天天喝酒，爹壞！」
男人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看見常爍走了上來，頓時打起了招呼。
「唉小哥，今天這麼晚回來啊。」
常爍看見這一幕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得露出尷尬而禮貌的微笑。
婦人也不好意思繼續說什麼，趕緊招呼自家男人進屋，連忙關上了門。
常爍只覺得這一家還挺有意思的，笑著搖了搖頭。
又上了一層樓，常爍來到一扇被漆成淡棕色的門前，掏出鑰匙開門。
走入屋內，常爍把外衣丟在一旁，徑直走入臥房，直挺挺倒在床上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還是自己家待著舒服…」
屋內昏暗，可他卻沒有開燈，反倒是靜靜享受著這黑暗中的獨處。
絕不是因為電費太貴想省點電。
一陣微微的冷意讓常爍皺了皺眉，他從躺椅上站起，四處檢查了下窗戶，發現並沒有漏風，低頭又摸了摸鐵鑄的暖氣片，卻發現觸感僅是溫熱，甚至連窗口的附近的一小片區域都暖和不起來。
「這完全是聊勝於無啊，屋裡不讓裝爐子，那至少把暖氣燒熱點…」
「算了，燒水洗個澡暖和一下。」
常爍懶得再去吐槽什麼，他轉身鑽進廚房，打開了位於牆角處的金屬隔板，露出了一個下半截形似火爐的圓筒狀金屬容器，其上連接著深入牆體內的管道，下方則與燃氣閥門相連——那是一台燃氣熱水器。
劃燃一根火柴扔入爐內，輕輕轉開燃氣閥門，頓時便看見藍色的火苗從爐內竄出，猛烈加熱著爐上蓄滿水的金屬容器。
常爍關上爐門，檢查了下壓力閥門，又看了眼溫度表，確認不會出什麼問題後才放心離開。
水燒開還需要一段時間，常爍便檢查起從郵箱中取回的報紙和信件。
【催交燃氣費通知單】
你戶燃氣繳費帳戶中餘額不足，截至新北107年12月3日已拖欠新元壹佰陸拾肆元柒角，請於7工作日內前往我司燃氣站點收費廳續費，否則將停止燃氣供應….
「…」
常爍表情僵硬，將單據丟到一邊，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自己方才借錢的時候是不是太痛快了點…
他在心裡大概點了點自己兜里的財產，交煤氣費和生活開銷還是夠用的，只是一下子又要沒了許多錢心中覺得有些許空落。
儘管他單身一人自己賺自己花，生活正常來說算是較為寬裕，可也架不住他最近半年一個人頂七八個人的飯量和一直習慣過量用電用氣所帶來的消耗和支出。
想到這裡，常爍不禁嘆了口氣，隨手拿起擱置一旁的報紙閱讀起來，找到常看的小說和短文板塊來轉移注意力。
看著看著，常爍突然被一道邊緣加粗的小號標題吸引了注意力。
【持續關注！未知傳染性疾病傳播！】
他迅速瀏覽了一遍文段內容，發現是一種類似流感的傳染病，感染者會出現易困、無力、發熱等症狀，且該病毒傳染區域不小，與新北市相鄰的烏渠市和灣口市等地均有病症出現。
「這大冬天還有流感？真是怪…看來最近得做點防護，生病了就麻煩了…」
常爍突然想到了去內環治病的孟姐，難不成她也是因為得了流感嗎？但只是流感的話應該不至於去內環吧….
一陣陣短促低沉的氣鳴聲傳來，常爍扔下報紙，走入廚房後看見了冒著白氣的氣閥和指針指向紅色區域的溫度表，伸手便關掉了煤氣閥門。
冬天熱水冷的快，他沒浪費時間，脫掉髒衣後便拿好換洗衣物，走入盥洗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