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海:第五章:夜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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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任憑老師拉著自己的手,朝著門外面的教室走去。

  教室里本來的孩子各說各話,不知道老師對他們說了什麼也就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聚焦在女孩身上。

  女孩的神情一邊是好奇,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麼多同齡的孩子們,同時又有些膽怯,此時她站在台上顯然不知所措。

  母親告訴她這是你第一次進公家的學校,要對待人友善,所以她始終面帶笑容。

  老師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面板,她點了點頭,把手上的面板展示給他們看,上面寫著她寫的字,字跡沒有那麼粗糙,不大不小,剛好讓人看到的大小展示給他們看:大家好,我是霽眠,是一個聾人。

  大家的一雙雙眼睛看著女孩,也看著她手上的面板,忽的就安靜了下來。不是老師叫他們安靜下來的安靜,而是安靜的安靜。女孩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儘管自己不會說話。於是發出聲音來,但是這種聲音對於卻十分怪異的很,像是被摩擦的聲音,又像是壓馬路機發出的那種轟鳴,分辨不清的聲音。像是鼻子梗住不通的聲音。

  有幾個男孩們在笑。老師制止了他們的笑容。笑聲的尾音還在大家之中緩慢的轉動著。

  老師放開女孩的手,對著台下的孩子們說著什麼,但她又聽不清楚,只看到老師的嘴在微微翕動著,像只魚一樣翕動著。

  全場響起了掌聲。她聽不見掌聲。只是有些驚奇,眼神又轉向他們,看著他們的手不斷的合攏,又輕飄飄的拉開。

  女孩看不懂他們在做些什麼。

  好像在歡迎我。

  「歡迎」這個詞是她母親告訴她的,她對一些本該有概念的東西並不清楚也不明白。母親解釋說,你和他們不一樣。

  她滿臉笑容的對他們深鞠一躬。

  霽眠感覺自己的臉下面在震動。她睜開眼一看,是枕頭底下的振動手環。

  陽光倚在她的被褥休憩上了許久了。她頓感不妙,今天還要去上課呢,從被窩裡爬出來,穿好外衣,將褲子的扭結系好。

  把小耳朵的充電器拔掉。自己做早餐肯定是來不及了,她只好不得已的拾起「交流」這種工具。交流是全人類都通用的一種工具,而於她與他們聽障群體來說,往往舉步艱危。給盆栽噴了噴水,出門時,她看了一眼筆和手機。思索片刻,還是帶上了手機。

  霽眠喜歡吃這種叫珍珠生煎包的小吃不僅愛吃,同樣興趣來的時候也會去做。店裡的客人排的滿滿當當的,她找到一個空位坐下。「小姐,點菜?」小二把點菜譜給她。

  霽眠看了一眼,這裡沒有珍珠生煎包,定了很久,手指在玉米蝦滑爆炒雞丁當中反覆的躊躇。這兩碗菜她都不喜歡,雖然有時會吃麻辣的,但她更偏清淡一點的,如一些蒸魚。

  「選好了?」小二反覆說了兩遍。霽眠看著小二說話,她知道在小二詢問她,她不方便說話也不願開口說話,因為她的聲音是分不清楚語調的。可說一長段的話就是一大段的鼻音。

  她點頭。

  趙海括把那袋早餐放到桌子上,並把昨天吃的夜宵的殘渣掃進垃圾桶里。看了一眼,還在被窩裡躺著的李凌霄。

  「喂,凌霄,睡死了還。」

  「啊,哦,老趙,昨天做了一個玄乎的夢,嘿,夢見我被外星人抓走了,你咋個解釋?」

  「哦,昨天晚上呼嚕聲太大,給了你個大逼斗。」

  「好小子。」

  「你要是夢遊的話,那更不得了了,還好你沒這習慣,不然把你晾外面去。」

  「大義滅親啊。」

  「亂攀親戚。」

  趙海括把袋子解開,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吃起了螺螄粉。「吼吼,啊,這燙死人,我操。李總真不打算吃啊,我家太公都沒有我這麼伺候過你。」

  「周星馳不是說啊,鹹魚總有翻身的時候嘛。」「我就搞不懂,你說咱倆時運怎麼這麼背呀。昨天我初中同學都結婚了,嘿,老婆娶的個我賊別致的。」

  「星爺沒怎麼說過,別胡謅八扯,別老想著女人,有錢了,還不是哪個女人想泡就泡。」「再說你沒有那個桃花運。」趙海括明白,老李這個大齡剩男要考慮的東西,當然女朋友他還不打算找,工作租房都還沒穩定下來,找個妹啊。

  見李凌霄用筷子把麵條捲成一團,塞進嘴裡。他想起自己的那部手機。於是便問李凌霄:「凌霄,對了,叫你幫我修的那部手機怎麼樣了?」


  李凌霄吞吐的說:「哎呀,老趙昨天正要跟你說這事的,吃夜宵吃的有點漲漲的。」「不是拿去手機店修嗎,找了好幾家店,哎呦,說是要換膜,換是電子零件破損,還想啊,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呢?能會被騙,於是走到一個巷子裡,那上面有一個牌子修手機的,我進去就看,叫老闆修手機,叫了幾聲,唉,老闆不應看到我了才反應過來,嘿,老闆寫了張紙,告訴我說他是聾啞人。」

  「聾啞人?」他慢慢的喝了一口湯。

  「啊,對啊,一家子都是。好像說是什麼家族遺傳吧什麼的。」

  「所以手機呢?」

  「交給他們了,付了定金,加急的話,應該是今天能修好。」

  趙海括其實不太著急,但主要是這部手機陪了自己很久,裡面有很多珍貴的照片和記憶。

  「唉,話說你面試過了沒?」

  「還沒呢,叫我回去等通知。」「不過,大致說的我都說了。這次舉要是再不中的話,那我可真成范進了。」

  「唉,是啊,要不是為了生活,工作真的是,生活真是令人討厭的東西。」

  趙海括也明白李凌霄抱怨的是什麼。是啊,自己怎麼不和父親一樣?和母親一樣做一個有鐵飯碗的公職人員。並以此為榮。他有自己的辯護理由,他想自己獲得成功,用自己的方式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切,而不是像中世紀的那些騎士一樣繼承爵位,守著自己的騎士精神。爛掉壞掉然後世俗掉。

  「嗯,對了,海括,還有一件事得跟你說。」

  「啥事?」

  「你有沒聽過「養魚」這件事?」

  「養魚?啥意思?」他只聽說過男女感情之間的養魚。

  「聽個朋友說的,沒有接到面試通過的通知,叫你回去等通知。但其實已經把你列入了可選擇的範圍內,我的意思是當你前面的那個人被pass掉了,你才有可能。在一個特定的時間點,公司那邊就會打來電話,不是來確定你通過不通過,而是確定你還活沒活著。」

  「網絡上那個流行詞叫啥來著?」

  「割韭菜。」趙海括反應很敏捷。

  「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趙海括不明白也不懂得這些職場的規規矩矩,「這他媽很不公平。」「我也是專升本來的,和那些正牌的本科生沒什麼區別。」

  「海括,還是有區別的含金量啊你那含的是銀的。要是我們有選擇的能力就好啦。是公司選我們,不是我們選公司,唉。」

  趙海括只是很突然的想起他對於「養魚」的初印象,他認識一個學長和一個學妹在一起,沒有官宣,直到有一天,學妹的朋友圈發出外旅遊和那個學長一起。那一個月之後,那個學長就和那個學妹分手了。

  他的朋友告訴他,他們之間沒做什麼也正是因為沒做什麼,他們才分了。誰都希望近那麼一步,但誰都不希望自己是那個先邁出步子的人。

  他覺得很納悶,認為他們之間都已經發展成了可以摟摟抱抱了了,為什麼對於件事情還是不同意,他覺得,那個學長那個學妹兩個的恩愛程度應該是同意對方做那樣的事情的。

  那個朋友告訴他,你有沒有養過魚?魚你一開始會選擇換水嗎。他想了想,我會養一段時間再進行換水。那個朋友問他,那魚你會經常餵它們嗎?他想了想說,偶爾會。那個朋友又問他,所以你的魚養死了嗎?死了。他說。你太經常的更換水質,導致魚適應不過來,對於魚來說魚來說,也有一個適應範圍和人一樣。男女關係也一樣。

  趙海括才理解邊界感的重要性。對魚來說,水是重要的,太陽光對人是重要的,而魚不能放在太陽光下暴曬。人不能總以自己擅長的為攻擊點著力去攻擊他人。如果每個人都身懷天賦。如果會不會爬樹的能力評判一隻魚,它會終其一生認為自己是愚蠢的。

  就在昨天晚上,趙海括買了一部備用機,他的工作需要一種聯繫工具。

  就在剛剛,備用機響了。

  還以為是其他的閒雜信息,他把手機打開,就看到上面有一則令人振奮的消息。

  趙海括您好!根據我公司需要即對你各項基本情況的審查和考核,決定錄用公司員工。請您於12月11號(星期五)早上9點到公司報導,如有特殊情況不能按時報導,請你提前與人事部聯繫,否則視為自動放棄,報名時請攜帶,免光一寸照片兩張,身份證及銀行卡。公司地址:東十區朝口大廈2號樓1408—1409【宋家供應鏈人事部】期待您的加入,收到請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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