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飛雲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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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熙「呼騰」坐起慌忙去看身後,火堆不知何時熄滅了。

  借著洞外的月光,他看見妮子雙手垂著,還做出摟抱子珉的動作,可是子珉卻已經不在她懷裡。

  子熙立刻覺得血衝到了腦頂,他拔出刀衝到對面,嘶吼道:「我弟呢!」

  他看見了金剛懷裡的子珉。

  不顧一切地蹲下去摸子珉的臉,還是很燙,這起碼證明他還活著。

  他的嗓子一啞,就去搶抱子珉。

  金剛坐著沒動,任由他把子珉抱走。

  妮子也醒了,呆看著眼前的一幕。

  「別怕,我看這孩子已經燒抽抽了,給他餵了點發汗藥。」金剛換了個姿勢,說。

  子熙沒說話,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金剛的話。

  大長臉陰陽怪調地對金剛說:「哥,這天一亮就死的人,你還餵他藥,這不費饃嗎?」

  這話,子熙和妮子都聽見了。

  事已至此,子熙反而無所畏懼了,他也冷冷地說:「無冤無仇,你們憑什麼殺我們!」

  「無冤無仇?」大長臉突然笑起來,似乎笑得快岔氣兒了,指著子熙對粗胳膊說:「他說,為什麼殺他們,哈哈!笑死我了!」

  猛然,他收住笑,陰惻惻地問:「鬼子殺人,會告訴你為什麼嗎?」

  「你們是鬼子嗎?」從對方說「鬼子」二字,子熙基本可以確定他們不是鬼子了。

  「你才鬼子呢,你全家都是鬼子!」大長臉有點惱怒。

  「閉嘴!」金剛突然喝道:「外面有人!」

  洞裡霎時間靜的落針可聞。

  「妮子!妮子!」一個女人在低聲呼喚著妮子。

  妮子和子熙同時迷瞪了片刻,妮子最先反應過來,衝著洞外喊:「五妹姐!」

  金剛他們三個突然消失了。

  五妹挎著一個竹籃子,籃子裡裝著一碗鹹菜,幾個菜餅子。

  五妹回村後才知道,那些被鬼子抓走的姐妹們被游擊隊救下,都回到了村子裡。

  她們只知道游擊隊把押送她們的鬼子都打死了,至於去追五妹的鬼子是不是死了,就不得而知了。

  村民怕鬼子報復,連夜收拾東西都上了草帽山的東山。

  五妹隱隱約約看見這邊有火光,她知道那火光不會是鬼子點的,十有八九是那三個半大孩子迷路了。

  所以不顧家人反對,天色微明,她就帶了吃的過來看看。

  在她們說話時,金剛他們三個又出現了。

  金剛看著子熙:「這麼說,那個鬼子是你弄死的?」

  子熙點頭:「我不知道他死沒死,反正,我砸破他腦袋了,可是他屍體沒了。」

  「屍體,我吃了。」大長臉突然又笑嘻嘻地冒出一句。

  這次,金剛抬手給了他一個大脖溜:「都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你還胡扯!」

  金剛叫趙鋼,是草帽山游擊隊副隊長。

  大長臉叫肖州,粗胳膊叫楊金龍,他們都是游擊隊員。

  是他們得知鬼子葛莊殺害數名百姓後帶著十一名年輕女人走了,不用說,是送到慰安所去的。

  所以他們打了鬼子的伏擊,全殲了押送十名婦女的偽軍和鬼子。

  一個婦女說:「還有四個鬼子,去追五妹了。」

  趙鋼就帶著三名隊員一路追來。

  看見三個鬼子在查看一具鬼子屍體,他們就把那三個鬼子打死後將四具屍體都扔山溝里了。

  他們看過第一個死鬼子的後腦勺都被砸爛了,想著五妹一個女子,不會有那麼大的勁兒。

  又因為沒找到五妹,趙鋼就讓一名隊員回去告訴隊裡,他們繼續搜尋,明天返回。

  老話說十聾九啞,可是妮子不但不聾,耳音還最好。

  趙鋼他們三個剛在火堆邊站下,妮子就醒了。

  而從子熙的眼裡,他們看見了殺意,從子熙身上,他們看見了血跡,所以對這三個有點不同尋常的外鄉人,自然也就多了幾分戒備。

  大長臉從來不會放過任何捉弄人的機會,故意惡言惡語地嚇唬穆子熙他們。


  後來,還是楊金龍看見子珉在妮子懷裡直著脖子抽抽,知道趙鋼身上帶著治發熱病的藥,就把子珉抱給了他。

  「這些鬼子估計是從金鄉來的,他們到過葛莊的事兒金鄉的鬼子未必知道,你回去告訴鄉親們,千萬別露出鬼子去過葛莊的口風,把一切事兒都推到游擊隊身上。」趙鋼叮囑五妹。

  五妹頻頻點頭,挎著空籃子走了。

  子珉終於醒了,只是人很綿,有氣無力地。

  「不見這撥日偽軍回去,他們肯定隨即會搜山,你們現在別瞎撞了,萬一撞上鬼子就麻煩了。先跟我們回駐地,等消停了再說。」趙鋼看著子熙。

  子熙遲疑了一下,看看妮子,妮子全無主意,怔怔看著他。

  子珉不願意,帶著哭腔說:「咱們不到二姑家,又不回家,咱娘非急死不可!」

  趙鋼笑笑:「沒事兒,我找個人翻後山去你家報個平安。」

  路上,趙鋼讓肖州先回去讓老扁鵲把治高熱的中藥熬上,他們一會去子珉就能喝上藥了。

  肖州呲牙看著子熙一笑:「再加點人心,嘻嘻,好得更快。」

  上到一定高度後再回看帽子山,才知道此山確實像一頂扣在頭上的大檐草帽,帽檐處只有三處與地面相連,其餘皆是絕壁。

  游擊隊駐地,就在最險要的飛雲嶺。

  一路上,都是楊金龍在背著子珉,子熙想替換他一下,被拒絕了。

  趙鋼輕拍了一下子熙:「算了,日子久了你就知道,金龍是咱游擊隊的大力神。」

  子熙心想:再大力神你也是吃飯的人,不是喝汽油的車吧?

  「看,那就是飛雲嶺!」沿著小路環著戴著帽子的「脖子」轉到南山,趙鋼指著東南方繚繞著白雲的山峰說。

  這個視角看去,飛雲嶺的確像一片捲雲,絕壁處的山岩微微上卷著。

  那座山便是帽子山的南麓飛雲嶺。

  越往上走,道路越狹窄。

  快到嶺上時,有近百米的山路幾乎是豎直的,上爬時必須手腳並用地爬行才可以。

  「怎麼樣,我們的飛雲嶺就這一條山道,那叫易守難攻,單政委說,這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趙鋼得意地哈哈笑著。

  子熙點頭認同,稍傾又問:「那,萬一敵人守住這條下山的路,只守不攻,不出半年,那山上的人不得被困死?」

  趙鋼扭頭看他,豹環眼裡滿是讚許,卻沒回答他的話。

  第一眼,他就從子熙身上看到了殺氣。

  一個還在念書的年輕人,看到拿槍的鬼子欺辱我同胞,他不但怒了,還勇敢地衝出去施救,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當然,他還是考慮問題太簡單了,假如後面的三個鬼子跟得很近,那麼這三個孩子連同五妹的命運,就註定是死亡了。

  「因為山路險要,所以你們連崗哨都不需要嗎?」這個疑問,子熙憋了一路。

  趙鋼的大手用力在子熙肩頭一拍,本就已經累得雙腿打晃的子熙被這一巴掌幾乎拍倒,幸虧趙鋼手疾眼快,一把抄在他腋下。

  趙鋼說:「咱走這一路,一共有七個暗哨,你沒看出來吧?」

  子熙看著他,心想:吹牛吧,這一路一面是山岩一面是絕壁,暗哨難不成都是土行孫?

  趙鋼看出他不信,用食指捋了下額頭的汗珠,用力甩在地上:「還是那句話,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我還明告訴你,這一道共有八個暗哨,暗哨每天蹲守的位置都不同,只有隊長、政委和我知道。」

  妮子拉拉子熙,指指他們前方一米處的右邊山岩。

  現在是夏天,可是那塊山岩上的小松樹卻是枯萎的,再仔細看,小松樹下面的草都被踩得稀稀疏疏,不似別處地面的荒草枯枝縱橫。

  走在前面的趙鋼回頭,見子熙已經去伸手摳那塊石頭了,笑著說:「出來吧!穆子熙退後幾步!」

  兩塊並排的岩石被推出來,「噗通」落在了子熙剛才站里的位置。

  一個可以容成年人輕鬆鑽出鑽入洞口內,爬出了兩個游擊隊員。

  他們上身穿著沒袖的棉布坎肩兒,下面是條長度在膝蓋上面的大褲頭,腳穿草鞋,那腳髒的估計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洗過。

  這衣冠不整的邋遢樣,看得子熙牙磣。


  他在大邑和金鄉城裡見過隊伍,有國軍的、有鬼子的,雖然個頭有高低,但無不軍裝齊整。

  眼前這,這是游擊隊?妥妥的山匪嘛。

  「這個洞,要是讓鬼子發現了,他們兩個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子熙不屑地說。

  一名游擊隊員打量著子熙:「嗬,小刺頭啊,你進去看看,我們憑啥只能等死?」

  子熙還真不客氣,躬身鑽了進去。

  良久,他又出來了,兩眼放光:「四通八達,厲害呀!」

  原來,飛雲嶺上有個天然的岩洞,曾是起義軍的軍械庫。

  游擊隊因地制宜,在山道沿途的岩石壁上開鑿了十幾個暗哨的洞口,每個暗哨洞口都和岩洞打通。

  楊金龍把子珉放下,背靠山岩,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地喘氣,汗珠子滾滾地從他臉上滑下。

  子珉揪下一片蕨類植物的葉子,貼心地幫楊金龍扇風。

  楊金龍看著他,一笑:「不用,你還發著燒呢,手也沒勁兒。」

  妮子立刻懂事地遞過汗巾子,楊金龍沒接,直接用袖子去擦汗。

  見子熙一臉新奇地發愣,趙鋼說:「咋不說話了?」

  子熙笑著說:「太厲害了,我無話可說!」

  下午三點多,一行人終於回到了游擊隊駐地。

  沿絕壁蓋有十幾間木屋,那是隊員們的宿舍,宿舍直接用絕壁做了後牆。

  宿舍左邊三間房是隊長政委辦公室,和會議室;

  宿舍右邊三間房是隊長政委的單間宿舍。

  宿舍對面也有幾間木屋,那是倉庫、食堂、伙房等。

  「咱這就是冬天冷得很,其他季節都美著吶!」趙鋼帶著他們走向政委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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