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鬼！
「跟著我走！別吭氣兒！」女人連句感謝都來不及說，踉踉蹌蹌跑在最前面。
她先繞到土坡的西邊，然後順著半坡的小徑一直向北跑。
小徑上少有人經過，各種雜草沒過了腳脖子。
因為是夏天，子熙、子珉和那女人都穿著長褲，妮子圖涼快穿著露腳脖子的八分褲，有一種草葉邊有鋸齒，像一把把小鋸子，在她的腳脖子上劃出無數道纖細的傷口。
四人跑出幾十米後，就聽到土坡東面有跑步聲、金屬碰撞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他們說的話，依然聽不懂。
女人立刻止步，等聲音遠去，她又飛跑起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跑到了土坡的下面之後，又拐上一條小路，開始向山上跑去。
「哥，我，我跑不動了。」子珉彎下腰，乾嘔起來。
女人返回來，氣喘吁吁地說：「要是他們攆上，咱們就死定了，那有個洞，進了山洞就不怕了。」
子熙其實也跑不動了，汗水順著額頭流進眼睛裡，蟄得眼睛生疼，用手一揉，兩眼紅的像兔子。
他咬著牙把子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連拖帶拽地，終於到了女人說的山洞。
女人撩起一蓬亂藤：「快進去！」
等他們三個進去後，她又把亂藤整理好，才進洞。
洞口很低矮，子熙需要彎著腰行走，但是越走，洞越大，光線也就越暗。
黑暗中，子熙他們三個都摔倒過，地上都是碎石頭，摔倒時都磕破膝蓋和手臂。
當有光亮時，他們看到了另一個洞口。
「娘哎，歇會兒吧。」女人跌坐在洞口的一塊岩石上。
子熙和子珉就地倒下，這會子，覺得睜眼都費勁。
突然，一陣激烈的槍聲從北邊傳來，四人都嚇得一激靈，同時擠向洞口。
什麼也看不見，但是響槍的地方離這兒不會太遠。
「呀，不會是她們吧。」女人說著，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女人說她叫五妹，叫就住在北邊的葛莊。
早上，村民們剛吃完早飯，麥場上的大鐘響了。
鐘聲響，就是集合的意思，可是一般敲鐘都在晚上，召集村民說點交糧之類的事兒，印象中，大清早的，鍾從未響過。
治保主任點頭哈腰地在和一個穿黃軍裝、挎軍刀的矮個子比比劃劃地說話。
還有十幾個小矮子穿黃軍裝，橫端著長槍，一臉的凶神惡煞。
「這啥軍隊呀。」有老人在嘀咕，見過紅軍、見過國軍，但是穿這種顏色軍裝，個子一水這麼矮的隊伍，少見。
「這是皇軍，是來幫咱中國，那個，共榮的。」面對村民，治保主任的腰挺得很直：「都站好！聽皇軍訓話！」
那個挎刀軍官模樣的傢伙因為個子低，肺活量也不大，扯著嗓子叫喚了一會，大家一句沒聽懂。
一個頭髮油亮，從額頭正中間劈出縫兒翻譯官說：「少佐說了，他們需要一些，女的，去幫助工作，管吃喝，乾的好，還給發衣服，但是，要年輕的！想幹這活兒的，站到左邊來！」
村民們立刻議論開了。
「這皇軍是啥隊伍啊，說話也聽不懂啊？」
「剛才說幫咱中國啥榮，他們不是中國人？」
鄉村閉塞，村民們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經被鬼子占領了。
少佐彎下腰，笑眯眯地對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孩子說：「小孩，糖的，要不要？」
說完，他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塊糖，遞給孩子，還在怯生生地接了。
這時，有村民說了：「這叫皇軍的看著還行哈。」
村里年輕姑娘媳婦兒們沒一個站出來的。
少佐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他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向著村民站立的方向擺了一下。
他身後立刻出來幾個端槍的，直接從人群里往外拉人。
他們拉出來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媳婦兒。
這時，村民們感覺到不對勁兒了。
葛老爹問治保主任：「這皇軍是哪兒的人，說話咋聽不懂啊，他要這些小閨女媳婦幹啥？」
治保主任說：「這是大日本皇軍的中野少佐，他們是來幫中國共榮的。」
葛莊雖因位於大山深處，沒有逃難來的東北難民，但是「日本人在東北見人就殺」的說法，還是聽到過的。
918，給中國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鬼子！」可能村民中還有人不知道日本，但是「鬼子」這兩個字，卻是所有人的噩夢。
因為他們聽說過，鬼子用刺刀挑破孕婦的肚子!
因為他們聽說過，鬼子殺死的中國人染紅了江水!
.......
被拉出人群的女子們一聽這些人是鬼子，立刻嚇得大哭起來。
她們的爹娘、丈夫、哥哥都站出來阻攔。
既然裝不下去了，那就不需要裝了。
中野抽出腰間的刀，劈向了那個第一個叫出「鬼子」二字的人。
隨著一聲慘叫，那個人倒在血泊中。
拿糖的孩子撲在他身上哭著喊「爹！爹！」把手裡的糖扔向中野。
中野獰笑著，再次舉起了滴血的屠刀。
「太君！太君！」治保主任忙鞠躬：「這個村是貴軍劃定的供糧村，每年得向貴軍提供麵粉一萬斤。您看這、這麥子才收了一半，村子的人都死了，誰收麥子呀！」
翻譯官忙翻譯了一遍。
中野瞪著發黃的眼珠子看看翻譯官，把手裡的刀在死者身上反覆兩遍，擦去了血跡。
那個扔糖的孩子，被一個老人護在了身後。
五妹她們十一人則雙手捆在一起，被一根繩子連成一串，在親人的哭泣中被帶離了村莊。
鬼子們在中國大地上對女人作出過多麼殘暴的事情，五妹聽村子裡的人說過，她知道這一去，可能就永遠回不了家了。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努力讓捆在手腕上的繩子鬆動一些。
終於，在爬帽子山北麓的那一段陡峭台階時，一個鬼子失足滑下去，雖沒被摔死，看著口鼻流血，摔得不輕。
鬼子醫務兵在對傷者進行治療包紮，五妹她們被喝令原地坐下。
恰好五妹坐的地方有一塊破碗片，她把碗片捏在手心，終於在走下帽子山進入大土坡時，她看準時機掙脫了束縛，拼了命的逃離。
她覺得自己這一次肯定活不成了，於是她就努力跑出土坡，爭取爬上前面的山崖，就是摔死也不能被鬼子禍害死。
那十個姐妹被捆著雙手，爬山、下山都走得很慢，五妹覺得，那些槍聲，一定是設在她們身上發出來的。
所以，她傷心地哭了。
五妹打算回家去。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她問。
她知道大邑，那是省府，聽說省府里的姑娘們都穿著露大腿的袍子，頭髮是卷的。
子熙看看天，這會應該是中午一點左右，十一點開往大邑的車肯定是錯過了。
子熙細細地問了去車站的路，然後對那女人說：「你走吧，我們回車站去等著。」
女人鑽出山洞，貓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妮子拍拍子熙，示意他離開山洞。
他們三個應該原路返回到進入時的洞口，在已經看見進入時洞口發出的微光時，妮子又扯住了子熙。
三人止步，聽見土坡附近似乎有聲音，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哀嚎。
他們嚇壞了，沒敢出去。
在洞裡，子熙摸黑給每人找到了一塊抓握趁手，還有一個銳角的石頭用以防身。
苦熬了不知多久，子熙帶頭鑽出了山洞。
此時，太陽已經落到了西山頭。
半道上，三人都把石頭換成了木棍。
那個被砸破頭不知死活的鬼子不見了。
子熙覺得他活不成，他那一下子非常用力，他甚至聽到了頭骨破裂的聲音。
難道，他是被後來的鬼子抬走了嗎？
那會子的哀嚎，會不會是他發出的？
這次是按照子珉指的路走的，天黑前，他們三個還是絕望地發現，他們再次迷路了。
「哥，咋辦？這山上晚上有狼吧？」子珉帶著哭腔，抱著子熙的胳膊不丟。
妮子也一臉無助地看著子熙，三個少年人，呆立在野山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鬼子走了，在鄉親們冷冷的目光下，「酸湯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穆家。
穆家院子地上，並排有七具屍體，那是穆德夫婦、弟弟穆良的妻子、女兒、兒子和老劉夫婦。
這天，「酸湯子」照舊躺在村口的破蓆子上，打算遇到誰再訛誰一頓飯。
穆子熙帶著弟弟和妮子嚇跑了，跑到他姑家去了，這令「酸湯子」很得意，覺得那一腚的屎換了條褲子和一塊香胰子，還有鄭巧額外又給的一塊大洋，實在是太划算了。
聽到村口雜沓的腳步聲，他一骨碌起身，看到一隊穿黃軍裝、全服武裝的兵。
「你！過來！」一個戴禮帽、穿著一身黑府綢衣服的狗腿子指指「酸湯子」。
「酸湯子」有點害怕，搖頭不去。
「想死是不是，這是太君叫你，你敢不來？」狗腿子嚇唬他。
「酸湯子」常去雍丘碼頭鬼混，知道所謂的「太君」就是「鬼子」，更知道鬼子多不是人！
他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穆家酒坊在哪兒？」狗腿子問。
原來是來買酒的呀，這陣仗，搞得跟要滅門一樣。
「那兒！」他指著前面，不耐煩地說。
「聽說穆家通八路，是不是？」狗腿子一臉的狠厲。
老門老戶地住著，「酸湯子」自然知道穆家就是一賣酒的作坊，不可能通共。
可是，狗腿子說他家通共，是為了壓酒價？
想到穆子熙看自己鼻孔朝天的樣子，他心裡發了狠：「對，他家那個小崽子穆子熙通共！」
狗腿子看看身邊那個少佐，笑嘻嘻地說：「鬼冢少佐，這村民說了，穆家通共！」
鬼冢點頭，衝著剛才「酸湯子」手指的方向一揚下巴：「那就，去繳共！」
她先繞到土坡的西邊，然後順著半坡的小徑一直向北跑。
小徑上少有人經過，各種雜草沒過了腳脖子。
因為是夏天，子熙、子珉和那女人都穿著長褲，妮子圖涼快穿著露腳脖子的八分褲，有一種草葉邊有鋸齒，像一把把小鋸子，在她的腳脖子上劃出無數道纖細的傷口。
四人跑出幾十米後，就聽到土坡東面有跑步聲、金屬碰撞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他們說的話，依然聽不懂。
女人立刻止步，等聲音遠去，她又飛跑起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跑到了土坡的下面之後，又拐上一條小路，開始向山上跑去。
「哥，我，我跑不動了。」子珉彎下腰，乾嘔起來。
女人返回來，氣喘吁吁地說：「要是他們攆上，咱們就死定了，那有個洞，進了山洞就不怕了。」
子熙其實也跑不動了，汗水順著額頭流進眼睛裡，蟄得眼睛生疼，用手一揉，兩眼紅的像兔子。
他咬著牙把子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連拖帶拽地，終於到了女人說的山洞。
女人撩起一蓬亂藤：「快進去！」
等他們三個進去後，她又把亂藤整理好，才進洞。
洞口很低矮，子熙需要彎著腰行走，但是越走，洞越大，光線也就越暗。
黑暗中，子熙他們三個都摔倒過，地上都是碎石頭，摔倒時都磕破膝蓋和手臂。
當有光亮時，他們看到了另一個洞口。
「娘哎，歇會兒吧。」女人跌坐在洞口的一塊岩石上。
子熙和子珉就地倒下，這會子，覺得睜眼都費勁。
突然，一陣激烈的槍聲從北邊傳來，四人都嚇得一激靈，同時擠向洞口。
什麼也看不見，但是響槍的地方離這兒不會太遠。
「呀，不會是她們吧。」女人說著，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女人說她叫五妹，叫就住在北邊的葛莊。
早上，村民們剛吃完早飯，麥場上的大鐘響了。
鐘聲響，就是集合的意思，可是一般敲鐘都在晚上，召集村民說點交糧之類的事兒，印象中，大清早的，鍾從未響過。
治保主任點頭哈腰地在和一個穿黃軍裝、挎軍刀的矮個子比比劃劃地說話。
還有十幾個小矮子穿黃軍裝，橫端著長槍，一臉的凶神惡煞。
「這啥軍隊呀。」有老人在嘀咕，見過紅軍、見過國軍，但是穿這種顏色軍裝，個子一水這麼矮的隊伍，少見。
「這是皇軍，是來幫咱中國，那個，共榮的。」面對村民，治保主任的腰挺得很直：「都站好！聽皇軍訓話！」
那個挎刀軍官模樣的傢伙因為個子低，肺活量也不大，扯著嗓子叫喚了一會，大家一句沒聽懂。
一個頭髮油亮，從額頭正中間劈出縫兒翻譯官說：「少佐說了，他們需要一些，女的，去幫助工作，管吃喝，乾的好，還給發衣服，但是，要年輕的！想幹這活兒的，站到左邊來！」
村民們立刻議論開了。
「這皇軍是啥隊伍啊，說話也聽不懂啊？」
「剛才說幫咱中國啥榮，他們不是中國人？」
鄉村閉塞，村民們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經被鬼子占領了。
少佐彎下腰，笑眯眯地對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孩子說：「小孩，糖的，要不要？」
說完，他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塊糖，遞給孩子，還在怯生生地接了。
這時，有村民說了：「這叫皇軍的看著還行哈。」
村里年輕姑娘媳婦兒們沒一個站出來的。
少佐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他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向著村民站立的方向擺了一下。
他身後立刻出來幾個端槍的，直接從人群里往外拉人。
他們拉出來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媳婦兒。
這時，村民們感覺到不對勁兒了。
葛老爹問治保主任：「這皇軍是哪兒的人，說話咋聽不懂啊，他要這些小閨女媳婦幹啥？」
治保主任說：「這是大日本皇軍的中野少佐，他們是來幫中國共榮的。」
葛莊雖因位於大山深處，沒有逃難來的東北難民，但是「日本人在東北見人就殺」的說法，還是聽到過的。
918，給中國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鬼子！」可能村民中還有人不知道日本，但是「鬼子」這兩個字，卻是所有人的噩夢。
因為他們聽說過，鬼子用刺刀挑破孕婦的肚子!
因為他們聽說過，鬼子殺死的中國人染紅了江水!
.......
被拉出人群的女子們一聽這些人是鬼子，立刻嚇得大哭起來。
她們的爹娘、丈夫、哥哥都站出來阻攔。
既然裝不下去了，那就不需要裝了。
中野抽出腰間的刀，劈向了那個第一個叫出「鬼子」二字的人。
隨著一聲慘叫，那個人倒在血泊中。
拿糖的孩子撲在他身上哭著喊「爹！爹！」把手裡的糖扔向中野。
中野獰笑著，再次舉起了滴血的屠刀。
「太君！太君！」治保主任忙鞠躬：「這個村是貴軍劃定的供糧村，每年得向貴軍提供麵粉一萬斤。您看這、這麥子才收了一半，村子的人都死了，誰收麥子呀！」
翻譯官忙翻譯了一遍。
中野瞪著發黃的眼珠子看看翻譯官，把手裡的刀在死者身上反覆兩遍，擦去了血跡。
那個扔糖的孩子，被一個老人護在了身後。
五妹她們十一人則雙手捆在一起，被一根繩子連成一串，在親人的哭泣中被帶離了村莊。
鬼子們在中國大地上對女人作出過多麼殘暴的事情，五妹聽村子裡的人說過，她知道這一去，可能就永遠回不了家了。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努力讓捆在手腕上的繩子鬆動一些。
終於，在爬帽子山北麓的那一段陡峭台階時，一個鬼子失足滑下去，雖沒被摔死，看著口鼻流血，摔得不輕。
鬼子醫務兵在對傷者進行治療包紮，五妹她們被喝令原地坐下。
恰好五妹坐的地方有一塊破碗片，她把碗片捏在手心，終於在走下帽子山進入大土坡時，她看準時機掙脫了束縛，拼了命的逃離。
她覺得自己這一次肯定活不成了，於是她就努力跑出土坡，爭取爬上前面的山崖，就是摔死也不能被鬼子禍害死。
那十個姐妹被捆著雙手，爬山、下山都走得很慢，五妹覺得，那些槍聲，一定是設在她們身上發出來的。
所以，她傷心地哭了。
五妹打算回家去。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她問。
她知道大邑，那是省府，聽說省府里的姑娘們都穿著露大腿的袍子，頭髮是卷的。
子熙看看天，這會應該是中午一點左右，十一點開往大邑的車肯定是錯過了。
子熙細細地問了去車站的路，然後對那女人說：「你走吧，我們回車站去等著。」
女人鑽出山洞，貓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妮子拍拍子熙，示意他離開山洞。
他們三個應該原路返回到進入時的洞口，在已經看見進入時洞口發出的微光時，妮子又扯住了子熙。
三人止步，聽見土坡附近似乎有聲音，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哀嚎。
他們嚇壞了，沒敢出去。
在洞裡，子熙摸黑給每人找到了一塊抓握趁手，還有一個銳角的石頭用以防身。
苦熬了不知多久，子熙帶頭鑽出了山洞。
此時，太陽已經落到了西山頭。
半道上，三人都把石頭換成了木棍。
那個被砸破頭不知死活的鬼子不見了。
子熙覺得他活不成，他那一下子非常用力，他甚至聽到了頭骨破裂的聲音。
難道，他是被後來的鬼子抬走了嗎？
那會子的哀嚎，會不會是他發出的？
這次是按照子珉指的路走的，天黑前，他們三個還是絕望地發現，他們再次迷路了。
「哥，咋辦？這山上晚上有狼吧？」子珉帶著哭腔，抱著子熙的胳膊不丟。
妮子也一臉無助地看著子熙，三個少年人，呆立在野山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鬼子走了，在鄉親們冷冷的目光下，「酸湯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穆家。
穆家院子地上，並排有七具屍體，那是穆德夫婦、弟弟穆良的妻子、女兒、兒子和老劉夫婦。
這天，「酸湯子」照舊躺在村口的破蓆子上，打算遇到誰再訛誰一頓飯。
穆子熙帶著弟弟和妮子嚇跑了，跑到他姑家去了，這令「酸湯子」很得意，覺得那一腚的屎換了條褲子和一塊香胰子，還有鄭巧額外又給的一塊大洋，實在是太划算了。
聽到村口雜沓的腳步聲，他一骨碌起身，看到一隊穿黃軍裝、全服武裝的兵。
「你！過來！」一個戴禮帽、穿著一身黑府綢衣服的狗腿子指指「酸湯子」。
「酸湯子」有點害怕，搖頭不去。
「想死是不是，這是太君叫你，你敢不來？」狗腿子嚇唬他。
「酸湯子」常去雍丘碼頭鬼混，知道所謂的「太君」就是「鬼子」，更知道鬼子多不是人！
他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穆家酒坊在哪兒？」狗腿子問。
原來是來買酒的呀，這陣仗，搞得跟要滅門一樣。
「那兒！」他指著前面，不耐煩地說。
「聽說穆家通八路，是不是？」狗腿子一臉的狠厲。
老門老戶地住著，「酸湯子」自然知道穆家就是一賣酒的作坊，不可能通共。
可是，狗腿子說他家通共，是為了壓酒價？
想到穆子熙看自己鼻孔朝天的樣子，他心裡發了狠：「對，他家那個小崽子穆子熙通共！」
狗腿子看看身邊那個少佐，笑嘻嘻地說：「鬼冢少佐，這村民說了，穆家通共！」
鬼冢點頭，衝著剛才「酸湯子」手指的方向一揚下巴：「那就，去繳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