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虜酋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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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崇禎四年,在建州女真建立的大金政權稱天聰五年,正月初六,遙遠的東北瀋陽城,建州女真政權的首都盛京,到處張燈結彩,人聲鼎沸。

  女真人的春節與漢人的春節並無二樣,甚至因為對婦女的禁錮約束更少,顯得更為熱鬧。大街小巷擠滿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人人高興地買著節慶的食物禮品,熱情地互相打著招呼。人們參加廟會,走親訪友,到處洋溢著一派祥和氣氛。

  黃台吉與各位宗親貴族擺過宴會後,便坐在大殿的御案前沉思,既在復盤之前每一步的行動是否正確,是否還有需要修改或補救的地方,又在思考下一步的政治改革方案及軍事方略。

  黃台吉的父親努爾哈赤雖然於萬曆四十四年年建立金國,並自立年號,但是其處理政務的方式與原始遊獵部落聚合體的處事方式並無二致。因為嚴酷的生存環境及極為落後的生產方式,使得遊獵部落靠單獨捕獵的方式獲得食物的機率非常小,原始遊獵部族不得不以血緣姻親為紐帶由幾個小部落聚合在一起,由每個部落中選出一個首領,輪次組織狩獵活動。尋找獵物,圍攻獵物,俘獲獵物然後按功勞大小對戰利品進行處分。只不過原來的獵物是叢林中的野獸,現在的獵物變成了蒙古人朝鮮人漢人及他們的財產土地,他們把他族男人當奴隸,把他族女人當成發泄工具及繁殖工具來處理,既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法律,也沒有治理國家的完整制度,所遵循的是努爾哈赤個人的指令,及女真人約成俗成的人情事理的運行規則。嚴格意義上來說努爾哈赤所建立的金國還算不上一個真正的集權國家。

  但是因為努爾哈赤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建州女真人勇猛矯健,善騎馬射箭,作戰時又嚴遵號令,人人爭先,他們不光征服了海西女真及野人女真,而且屢次擊敗明軍,薩爾滸一戰更是消滅了明軍近二十萬精銳,令明朝人聞風喪膽。

  現在金國已經完全統一了女真各部,並通過打擊和聯姻的方式控制了靠近建州蒙古內喀爾喀部,又收附了大興安嶺東麓的阿爾沁部,占領了瀋陽、遼陽、廣寧等明朝人在遼東設立的大型軍鎮,而明朝人在山海關外僅保留了錦州、寧遠兩個衛所,可以說在關外完全沒有能力與金朝抗衡,就像掛在狼嘴邊的肥肉,只等著他什麼時侯餓了來一口將其吞掉。

  金國現在憑藉軍事能力儼然變得強大了起來,強大起來以後怎麼辦?一直這樣靠搶掠生存嗎?努爾哈赤沒有想明白,或者說還沒等他想明白就已經死去了,這個任務便留給了他的繼任者四大貝勒之一的黃台吉。

  已經登上汗位五年的黃台吉仍然清晰記得天命十一年的九月三十日晚上,那時侯涼風初起,沙塵滿天,渾河的天空並不清朗,本來按照他的老父親的安排接受遺命的應該是代善、阿巴亥、多爾袞,但是世事難料,當晚守在努爾哈赤床前的卻是代善、黃台吉、多爾袞,阿巴亥消失了,努爾哈赤看到他的時侯明顯地面色一怔,眼角流下兩滴眼淚。黃台吉為什麼會出現在病榻前,努爾哈赤沒問,黃台吉也不說,父子兩人心照不宣互相看著對方,但是努爾哈赤還是按原本的意思向三人宣布了他的臨終遺言:1、汗位傳給多爾袞;2、多爾袞年幼,由代善攝政;3、阿巴亥由代善繼承。

  其實在老汗王死亡的前半個月,四大貝勒就不止一次的見面,因為他們已預見到局勢有變。老汗王建立八旗時便一直自領正黃旗及鑲黃旗,但是在當年的七月份,卻將正黃鑲黃兩旗交給了多鐸、阿濟格管理。並且明言自己死後統帥的親軍全給多鐸,並另賜一旗給多爾袞。

  這麼明顯的安排只要不是眼瞎誰也看得出來,儲君在阿巴亥的三個兒子中產生,說得更準確一點應該就是最得汗王信任欣賞的十四阿哥多爾袞。

  四大貝勒立下赫赫軍功,資望也很深厚,肯定不希望勝利的果實落到阿巴亥和他的兒子手上,他們四人現在捏成團或能與剛上位的新君斗一斗,但是四人能一直精誠團結嗎,不會被個個擊破嗎?等新君變成了長君,他們還斗得過嗎?再說新君掌權後,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成了絆腳石,不但不會記得之前的功勞,還會一腳踢開甚至藉故處死。這樣的現實問題使他們不得不團結在一起,密謀新的爭儲計劃。

  其實這背後一切的操盤手就是黃台吉。

  黃台吉還是八王子時,平時與各位兄弟最為和睦,打仗時常為老汗王出謀劃策,打了勝仗,既不爭奴隸,又不爭戰利品,若打了敗仗,也不急於諉責於他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各兄弟也願意與他結交。但是針對儲位的運籌與謀劃,黃台吉自天命元年就開始了。

  黃台吉的出身並不好,他是努爾哈赤第八子,又是側妃所生,如果按漢人嫡長制來排,他要排到前面幾個大貝勒哥哥全死光才理論上有當儲君的可能。而女真幼子守灶的傳統,導致阿巴亥的三個兒子立儲排位的機會也在他前面,他是夾在中間,兩頭好處都沒撈上。


  但是他太想當這個大汗了,他認為只有他有能力把老汗王的覇業和宏願繼承下來,並且比老汗王做得更好。其他幾個兄弟要不有勇無謀,要不膽略欠缺,要不年紀太小。只有他最合適。

  他詳細制訂了自已的方案,並且精心謀劃,從不與外人言。

  天命元年正月,父汗努爾哈赤剛建國稱汗並立長子禇英為儲君。可惜禇英是個有勇無謀胸無城府的莽夫,偏又貪求貨賂,嫉賢妒能,剛愎殘暴。黃台吉認為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儲君,於是暗唆」五大臣」舉發禇英的惡行,努爾哈赤將禇英狠狠地斥罵了一頓,但是並沒有廢掉禇英的儲位。

  黃台吉使出的計謀未得逞,心中頗有些遺憾。

  但這禇英真如蠢豬一般,甚至比蠢豬都不如,不久又給黃台吉送上大禮。天命元年三月努爾哈赤帶諸貝勒出征,令禇英監國,禇英竟然憤恨地對手下心腹說:這次老汗王如果出征不利,回城時我便將老汗王、四大貝勒、五大臣全部擒拿殺死,報此前受辱之仇,消心頭之恨。

  黃台吉從放在禇英府的內探處得到消息,立馬親自告訴老汗王,老汗王再寬宏大量也忍不了,班師回京後立即抓拿禇英一番審訊,真如黃台吉所言,於是將禇英儲位廢除,並將其圏禁至死。

  黃台吉知道,禇英死後,能爭儲位的肯定是四大貝勒和阿巴亥所生的三個兒子。而四大貝勒中代善在禇英死後已是名副其實的儲君第一選擇,連老汗王也看好他,如果能把代善和阿巴亥牽扯在一起,搞臭他們倆,就一下子幹掉了四位最強競爭對手,剩下的阿敏,是他叔叔舒爾哈齊的兒子,再怎麼也輪不到阿敏,莽古爾泰雖然比他年長,但是勇有餘而謀不足,即便能坐上汗位他也有信心能把他搞下來。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既然被黃台吉惦記上了,這事終究是要出的,即便代善和阿巴亥兩人沒有出事的想法,黃台吉也能製造他們出事。

  天命五年的時侯,阿濟格和多鐸多爾袞還很年幼,這時侯的老汗王努爾哈赤想的是將大位傳與代善,將阿巴亥賜於代善,讓代善保護他的三個幼子。

  聰明過頭的阿巴亥體會到了老汗王的良苦用心,又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終是步子邁大了,兩步並做一步走,想著最後終要嫁給代善,不如先一步與代善建立情感聯繫,讓代善能真心實意地保護三位幼子。

  代善僅比阿巴亥大七歲,又為阿巴亥的姿色容貌所傾倒,這會兒妾有意自然郞有情,他們的曖昩早就被有心的黃台吉看在眼裡,暗中贈錢與老汗王的小妃德因類,囑其唆告代善和阿巴亥的姦情。

  這種事一般男人都受不了,何況九五之尊,努爾哈赤自然也不例外,聽聞此事雷霆大怒,對二人進行申斥並責罰。

  黃台吉以為除掉了最有可能的幾位競爭者,那一段時間雖然表面上仍平靜如常,內心裡卻樂開了花。但終究是阿巴亥媚功一流,此事不久努爾哈赤又重新召回了阿巴亥,對阿巴亥寵愛有加,完全忘記了之前的齷齪事。

  黃台吉心中自然怨恨,但是這次事件既然發生了,就不會從人們的記憶里消失,關鍵時刻還是能做為武器使用,只是看使用者的智慧與手段了。

  天命十一年,這件秘密武器在黃台吉的手裡還是產生了作用。

  九月二十二日,四大貝勒一起密會,黃台吉建議待老汗王去世後,由代善繼汗位,並令阿巴亥為老汗王努爾哈赤殉葬,日常理政軍國事均有四大貝勒商量後決定,四大貝勒輪月在中樞處理機要。

  只要逼殉了阿巴亥,四大貝勒的利益就捆綁在一起,阿巴亥的三個兒子就完全的失去了繼承權,他們四人誰也不會愚蠢到再推舉阿巴亥的兒子,誰不怕新君算舊帳呢?

  這個決議最大程度上保護了四大貝勒們的利益,因此四人一致同意。

  在努爾哈赤臨終前四大貝勒囚禁了阿巴亥,阿敏不是努爾哈赤親兒子,自然不能參加老汗王發布遺囑的會議,莽古爾泰魯莽易衝動,且屢次受老汗王責罰,也不願去,最後黃台吉取代阿巴亥的位置去參加老汗王的臨終遺囑見面會。

  但是,黃台吉在四大貝勒一致達成共識的當晚,又私下找到莽古爾泰,說代善原與阿巴亥有姦情,盜父妃妾,有失人倫,我覺得你五貝勒最合適,我到時支持你。莽古爾泰哪知是計,欣然應允。

  因是事先商量好的,所以在努爾哈赤落氣的那天,代善雖然知道大汗仍對他寵信有加,也不能臨時改變主意,改變主意避免不了一場大廝殺,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再說攝政如何比得上汗位。

  代善和另外三位貝勒在老汗王落氣的第一時間就矯詔逼阿巴亥殉葬。雖阿巴亥死命抗拒,但其三子尚小,自保尚且能力不足,更不具有保護母妃的實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阿巴亥被兄長縊殺。


  四大貝勒當時密謀,莽古爾泰和阿敏說,多爾袞回去一定會告知兄弟阿濟格多鐸他們老汗王的遺囑,並謀立多爾袞為新汗,不如儘早除掉根基尚不穩固的他們,最起碼要奪掉他們的兵權。

  黃台吉不同意莾古爾泰和阿敏的想法,正色說道:」多爾袞三兄弟也為汗王親骨肉,我等親兄弟,今日為了儲位,而作此骨肉相殘同室操戈的事,必為世人所恥!」

  聰明的黃台吉篤定十四歲的多爾袞同樣足夠聰明,不會做那種自取滅亡的蠢事。

  武裝奪權自相殘殺雖然是解決問題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案,但會明顯削弱八旗的力量,甚至會動搖成立不久的大金國的根基。而且武裝奪權的最後結果最有可能四大貝勒消滅阿巴亥三子後還會為汗位再來一番廝殺,最終的結局就不一定在黃台吉的控制之下了。

  果然多爾袞並沒有與阿濟格和多鐸說遺囑的事。

  當黃台吉意外地參加了老汗王的臨終囑託會,多爾袞就知道老汗王已經決定不了什麼了,老汗王只是一個行將消亡的普通生命,而老汗王的遺囑不但不能成為他登上汗位的憑證,反而會成為他們兄弟三人的催命符。阿濟格魯莽少謀,多鐸尚年幼(只有十三歲),雖說他們二人已成為鑲黃正黃旗主,但根本不可能完全控制兩旗,若與他二人說及遺囑的事,他二人必逞血氣之勇與四大貝勒死拼,但是以當時情勢他們與四大貝勒硬拼只有死路一條,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果這時侯再心存僥倖,就是一點活路不給自已留呀!

  在推舉汗王的時侯,代善本來志得意滿,以為汗位已成囊中之物。不想莽古爾泰站出來說:代善盜父妃失人倫,而且曾經虐待自己老婆生的孩子,既不講禮義,又不知廉恥,不宜為人主。代善臉紅耳赤,不好爭辯,多爾袞參加了老汗王遺囑會議,也知道了老汗王的真意,所以對代善的陰謀詭計怨恨不已,也主張堅決不能立代善。

  代善退讓,論序應該是莽古爾泰來當汗王,莾古爾泰拼命對黃台吉使眼色,黃台吉只是笑笑不說話。

  這時侯代善跳出來說:莽古爾泰生性魯莽剛愎自用,曾經逼殺自己的生母,選他繼承汗位將來大家都不會被其所容。阿敏和黃台吉立馬附和這個意見。

  推選來推選去,最後只有四貝勒黃台吉最合適,於是黃台吉看似被眾人推舉實則是自已的精心運籌下登上了汗位。

  這個奪位計劃他謀劃了十一年,也隱忍了十一年,其心思之縝密,意志之堅韌,確實非常人所能比,黃台吉有時侯也暗暗自誇,只是不為外人道。

  這麼多年來,對於使用陰謀和算計奪取汗位,他從來不以為恥,也不會內疚和慚愧,做大事者,從來不拘小節。

  黃台吉的終極目標從來不是汗位,不是為了享受大汗的權力和所帶來的巨額財富,而是要坐在大汗的位置上實現自已的理想,改造這個國家的制度,重建這個國家的秩序,創造一個真正意義上能一直延續下去的集權帝制國家。

  登上汗位不久,黃台吉就對老汗王的很多政策做出了改變。

  當年努爾哈赤在抗擊明軍的時侯,對明朝漢人有著天生的仇恨,凡攻下一城不是屠城,便是將漢人作為戰利品賞賜給下屬,金國的貴族和將領會將每十三個漢人編為一莊,供其役使,生活在金國的漢人既無財富又無自由更無尊嚴,真如牲畜無異。

  所以金國的漢人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反抗,雖然這種反抗更多是象徵性的,譬如水井裡投毒,襲殺落單女真人等,並沒有多少殺傷力,但是會在漢人群體中積累更多的仇恨。

  黃台吉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放鬆對漢人的管制,他再破城時,一般不會大屠殺,以勸降漢人漢兵為主,其中丁壯,編入漢軍八旗,歸自已統領,漢人將領及軍士,黃台吉會安排與女真婦女建立家庭,收攏其心,使其不欲南歸;如果漢兵漢將建立戰功,會和女真人一樣得到獎賞和提拔。雖然目前漢軍八旗軍丁尚不足二萬人,但是他們的戰鬥力並不比女真人差,他們善用火器並擅長攻城,而且比女真人更遵守軍紀,不亂行殺戮和搶掠。

  另外即汗位之初,黃台地馬上派人丈量土地,將各處餘地歸於國家,發給普通民戶耕種,不許旗主、貴族再占用搶奪自由民的莊田,要想獲得更多莊田和財富只能通過打仗通過軍功通過搶擄漢人的人口牲畜土地才能得來。這一招既保護了自由民,也能更激勵女真貴族戰場上誓死拼殺。

  同時黃台吉開始提拔和重用漢族知識分子,使其為己所用,范文程和寧完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了范文程和寧完我的幫助,黃台吉如虎添翼,處理國政更是得心應手。自天聰元年至今的所有政治制度的建立、所有律法條款的變更及勘定,都離不開他二人的幫助。


  第二件事,便是對八旗進行改革。

  登上汗位之初,黃台吉只領有正白旗一旗,雖為汗王,軍事實力比阿巴亥三子差多了,比之代善家族也差得很遠,代善和其長子岳托領正紅鑲紅二旗。

  黃台吉發布的政令各大旗主想聽便聽,不聽就如放屁一般全無約束力。所以他一開始便謀劃通過搶奪、監視和分化的方式來削弱各旗主,提高自已的軍事實力。

  天命十一年九月十日,老汗王奴爾哈赤自知命不長久,將褚英長子杜度從鑲白旗旗主調到鑲紅旗,不再任旗主,準備在自己死後,將鑲白旗交於未來汗王統領,老汗王雖未明說,但明眼人都知道未來汗王是多爾袞,這些事當時的宗親都很清楚。黃台吉登上汗位後的第三天乘各方勢力還沒有消化矛盾和各自猜忌時便將鑲白旗交於長子豪格統領。

  阿巴亥三子因為繼承汗位的事與代善家族之間的矛盾很深,而且兩方各領兩旗,實力相當,戒備心很足,相互防著對方,而且多爾袞很清楚,如果他們兄弟三人現在執意想要鑲白旗,必然使原本欲要分裂的四大貝勒重新聚在一起來對付他們兄弟。所以只要不是代善拿鑲白旗便不作反對。

  代善的想法與多爾袞差不多,這鑲白旗本來是老汗王準備給未來汗王的,現在黃台吉是汗王,他來管理鑲白旗事務也是理所當然。關鍵是他沒有必要反對,反正鑲白旗到不了他手上,他這會出來反對除了得罪新汗王,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有沒頭腦的人才這會跳出來反對,給自已的將來埋下禍根。

  多爾袞和代善並沒有發表反對意見。阿敏與莽古爾泰只各掌一旗,再說大腦也不算靈光,雖然嚷嚷了兩句,但沒什麼作用。這樣兩白旗便均在黃台吉的控制之下,使他的軍事勢力至少在明面上與阿巴亥三子、代善家族有了抗衡的實力。

  天聰元年二月黃台吉在每旗下設一名固山額真,由自已的心腹擔任,雖名為襄助旗主管理旗務,實際上是監視和限制各位宗親旗主。

  黃台吉上台初,仍然是四大貝勒聯合執政,黃台吉表面上對另外三位大貝勒極盡尊寵,儘量保持四大貝勒聯合勢力的存在,形成對多爾袞勢力的威壓。開國政大會時,主席台上擺著四把大交椅,他與三大貝勒平起平坐,討論國政事務時,若多爾袞反對,或者其他宗親將領反對,他一般堅決執行;若三大貝勒有表示反對,他一般也聽從意見進行修改或暫緩執行,其實這一切都是在下一盤大棋。

  因為兩黃旗為老汗王親軍,牛錄數最多,也多驍勇善戰之輩。天聰元年三月,黃台吉借著四大貝勒的威勢,強行完成了兩黃旗與兩白旗的旗幟對換,他親領正黃旗,並由其長子豪格領鑲黃旗,令多鐸為正白旗旗主,阿濟格為鑲白旗旗主,多爾袞的十五牛錄則掛在阿濟格鑲白旗下。

  到這一步,黃台吉家族擁有了兩黃旗、漢軍旗和蒙古旗(雖說是漢軍旗蒙古旗,但是漢蒙旗總人數不到二萬),才算在軍事勢力上相較於其他旗主保持了一定的優勢。但是這種優勢並不明顯,若其他幾方勢力聯合,他一樣不經打,他還要進一步想法子鞏固加強自已的軍事實力。

  多爾袞的能力他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如果一直邊緣多爾袞,不但使多爾袞的兄弟一直敵視他,而且使阿巴亥三子更加團結,最後終會成為大金政權的巨大隱患。為了分化阿巴亥三子,也為了拉攏多爾袞,他找個莫須有的理由將鑲白旗的旗主阿濟格免掉,交由多爾袞擔任。同時黃台吉為了結束旗主並立、事權不一的局面,進一步分化削奪另外三大貝勒的權力,除了之前老汗王封的濟爾哈朗、德格類、杜度和岳托四位貝勒外,黃台吉便在老汗王死後不久又將阿濟格、多爾袞、碩托、薩哈廉、豪格、多鐸、阿巴泰等人封為貝勒,雖職位在大貝勒之下,但是也與三大貝勒一樣參政議政,實際上已經相當程度瓦解了其餘三大貝勒在政事上的決定權。

  天聰三年,黃台吉順勢廢除四大貝勒按月分值政事的舊制,改以諸貝勒代之。

  要想成為真正的皇帝,必須君主集權,保證自已言出必行,令行禁止,而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就必須保持自已的軍事力量足夠強大,強大到其他勢力聚合在一起也不能對他形成威脅。

  處理了阿巴亥三子的問題,他把目光聚焦在了其他三位大貝勒身上。這三位他奪位時曾經的戰友,現在成了他集權的障礙,理所當然的成了他的敵人,要清除和打壓的對象。

  在處理三大貝勒的問題上,他曾問過范文程,范章京支吾不言,黃台吉聰明絕頂,仔細一想就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所謂疏不間親,處理三大貝勒雖是國事,但說到底三大貝勒還是他黃台吉的親人,是愛新覺羅家族內部的事,外人不好給出建議,如果以後出了什麼變故,他范文程就變成替罪的刀下冤鬼了。


  思索再三,他還是決定先從阿敏開刀,阿敏非老汗王子嗣,打擊他並不會引起其他兄弟過分的反應。而且阿敏屢次有僭越狂悖之言,當年他剛登上汗位的時侯阿敏就不服氣,屢次出言挑釁,在征討朝鮮時也有背叛上意的行為。可以說罪行一籮筐,想抓他的辮子易如反掌。而且阿敏平時心直口快,好爭釁,與其他幾位貝勒兄弟關係並不和睦,就連阿敏自已的親兄弟濟爾哈朗也多有得罪,讓濟爾哈朗很是不忿。

  很快機會就來了,天聰四年二月,剛剛結束的北京戰役(明朝稱己巳之變),黃台吉親領八旗精銳打得明軍毫無還手之力,確定了自已在軍中的威望,順利將擄獲的大量人口和牲畜帶回瀋陽,三月他命令阿敏駐守金軍剛剛控制的遵化、遷安、永平、灤州四城。阿敏在燕北四地強行推行剃髮,又屠殺降兵降民,使士民怨忿,待明軍回攻時,漢人積極作為內應響應官軍,使金國所據四城盡數失陷,損失掉四千多八旗精銳軍士,阿敏狼狽回到瀋陽。

  五月二十三日黃台吉召集貝勒官民以阿敏連失四城,不能盡忠為國,致士民離心,定其罪。

  阿敏打了敗仗,沒有臉面為自已爭辯,甘心服罪,黃台吉又暗唆官員揭發阿敏的其他罪行,最後定大罪共十六款,諸位貝勒、大臣要求將阿敏處死,黃台吉下令只將其幽禁,奪其所屬人口、奴僕、財物、牲畜給濟爾哈朗,只給阿敏留下莊園八所以及其兒子之乳母等二十人、羊五百頭、乳牛及食用牛二十頭,供其自養。阿敏長子洪科退也受到同樣的處罰。

  處理了阿敏,原來囂張的幾大貝勒和宗室子弟明顯收斂了很多。

  阿敏弟弟濟爾哈朗年幼便是由老汗王收養,與黃台吉一起長大,關係親近,對黃台吉一向敬重,黃台吉的勇武和謀略也令他很佩服,所以甘心情願為黃台吉效力。濟爾哈朗性格穩重,處事謹慎,安守本分,不惹是非,也很得黃台吉信任和器重。

  天聰四年七月,黃台吉將阿敏的鑲藍旗交由濟爾哈朗統領。由此鑲藍旗實際上也成了黃台吉可以直接掌控的軍事力量。

  天聰五年正月初五的國事大會,諸大貝勒都想著下一步的作戰目標,有的說先攻擊蒙古察哈爾部,有的說攻擊明朝錦州城,他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幹掉親五哥莽古爾泰,莽古爾泰象阿敏一樣驕狂跋扈,對他多有不敬之言,且性格粗獷缺乏心機和謀略,對付他也一樣易如反掌。

  黃台吉知道,內政不寧,外戰有再多的勝利也不可能長久,甚至可能為他人做嫁衣。

  可惜遠在北京的崇禎皇帝並不明白這一點,他一直搞不清楚主次矛盾,搞不清國家政權運行的底層邏輯,整天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忙得焦頭爛額,一直想著如何維護親親之義骨肉之情,維護自已的好名聲,哪怕諸位宗藩要將大明江山消耗得山窮水盡,他也不想動宗藩親王一個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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