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群賢閣內有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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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燒東京後的第三日。

  宋徽宗稱病不朝,宮內宮外誰都不見。

  據太醫說,官家這兩天終日輾轉龍榻,鬱鬱寡歡。

  字也不練了,道法也不修了,石頭也不玩了,連師師都沒了吸引力。

  一應重臣聞聽此事,不由暗自憂心,生怕官家萬一想不開,變的發憤圖強起來。

  他們做臣子的,只希望天子能像從前一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做個吉祥物就好。

  千萬千萬不要因張三賊廝的幾句刻字,便起了雄心壯志,憑白去和那些個明君做比較。

  相府中,蔡京端坐在太師椅上,思索怎麼哄官家開心。

  他吩咐長子蔡攸道:「寫信給蘇杭應奉局,加緊收集奇石,年底之前,必須要再到一綱。」

  宋代陸運、水運的物資,大都編組為綱。

  運馬的稱馬綱,運米的稱米綱,馬以五十匹為一綱,米以萬石為一綱。

  而官家建造艮岳的花石綱,則以十船為一綱。

  蔡京隨口一句話,給蘇杭應奉局加了不少擔子。

  而這些擔子,又都會轉嫁到百姓頭上。

  去歲,政和三年,因開採、運送太湖石而意外身亡的百姓,便有七十餘人。

  今年死亡的,估計要過百人。

  蔡京忙著哄皇帝開心,童貫這邊也沒閒著。

  他找來好友林靈素,拿出一殘破古籍,說道:「元妙先生,這本《南極寶誥》為扶搖子隨身之物,可獻給官家。」

  林靈素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陳摶老祖已飛升百餘年,恩相從何而得?」

  童貫笑而不語,林靈素恍然大悟。

  好吧,又是哄官家開心的西貝貨。

  林靈素此人,以前是個和尚,因被寺里主持笞罵,一氣之下跑去當了道士,前年經童貫推舉入朝,如今頗得宋徽宗恩寵。

  歷史上的林靈素,會在明年提出「神霄教派說」,並引誘宋徽宗成為教主,由此得以掌控全國的教權。

  他為了報復佛教,還會上秉官家:「釋教害道,今雖不可滅,合與改正,將佛剎改為宮觀,釋迦改為天尊,菩薩改為大士,羅漢改為尊者,和尚改為德士,皆要留髮,並頂冠執簡。」

  簡而言之,林靈素要把全國的和尚都變成道士,連被供奉的佛祖菩薩羅漢,也不能漏下,通通都要改。

  當朝三大權臣,蔡京以花石綱逢迎天子,童貫用道經取悅官家。

  而太尉高俅,自不會落後於他們二人。

  殿帥府中,高俅正與內侍押班王建對坐閒聊。

  他面色如常,臉上絲毫不見悲傷,仿佛前兩天城門樓子下懸掛的頭顱,跟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王押班是說,張三那賊廝糟蹋了師師姑娘後,還在她身上留了字?」

  高俅眯著眼,手捻鬍鬚,大腦飛速旋轉。

  如此密事,只有官家和李師師本人,以及王建、徐寧這兩個隨侍之人知曉,高俅還是剛剛聽說。

  「不錯,好叫太尉曉得,官家之所以心有不愉,一半因此事,一半因刻字。」王建常年隨侍御駕,對皇帝脾性摸的一清二楚。

  高俅心中瞭然,撫掌大笑道:「懂了,懂了,心愛之物,被別人染指,自是心有不快。看來官家之心疾,只需再尋個李師師,便能醫好一半。」

  王建哈哈大笑,應和道:「好個高太尉,要說討陛下歡心,放眼整個朝堂,沒人能和你媲美。」

  「王押班莫要笑話俺,老朽做這一切,還不都為了咱端王府舊人?你只需切記,官家給的那份榮光,我高俅不會獨享。」

  王建又說:「像師師大家這般,既懂琴棋書畫,又能以色娛人的姑娘,可沒有這麼好尋。」

  高俅不以為意道:「王押班安心,此事交由我來做,左右不過是個攮頭兒,沒了李師師,還有其他師師,開封府尋不見,天下還尋不見?」

  對比蔡京這種進士及第出身的正統世族官僚,高俅想在朝堂上有所作為,只能選擇另闢蹊徑。

  他又沒有童貫勇立邊功的本事,聯合宮中內侍,使出些下作手段,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朝中依附於高俅的,多是趙佶年輕時,陪他耍子的潛邸舊人。


  這群人不通政事,也不能帶兵打仗,唯一的長處,就是知道怎麼哄官家開心。

  就好比王建,本來和高俅一樣,也是個完整人,但趙佶成了皇帝後,他立馬揮刀自宮,搖身一變,成為了內侍省的大押班。

  就在高俅和王建閒談之際,殿帥府派出去追擊兇手的騎兵終於回返。

  「太尉容秉,我等一路追蹤,終於在東明縣(今蘭考縣)尋到喪幫的抬喪夥計,但並未發現其餘賊人。」

  「經過審問喪幫夥計得知,那群賊人在出城時改了道,往相州(今安陽市)去了,我等在外不便請令,只好自行決斷,又改道追去相州,卻沒能尋得賊人蹤跡。」

  高俅臉色陰沉,心說那張教頭一環套一環,直把自己當猴耍。

  「黃浩呢?他怎麼沒回來?」

  想起那個有點機靈的親隨,高俅張口問道。

  馬軍統制黨世雄,拱手回答:「喪幫夥計說出相州之事後,黃浩便覺得其中有詐,他讓我等去相州追擊,自己則帶了幾個人,跟著喪幫去了南京應天府(今商丘市),說要安排當地官員,長期監視韓娘子下葬之地。」

  高俅點點頭,心中對黃浩甚為滿意,此人如此年輕,做事卻頗有章法,值得好好栽培。

  待黨世雄走後,殿帥府老都管又來稟報:「太尉,蔡相府上來人通報,說今日午時,群賢閣相見。」

  高俅看了看王建,說道:「告訴蔡府,王押班今日同去。」

  老都管拱手應諾,自去回應蔡府下人。

  所謂群賢閣,乃是東京七十二酒樓的其中一家,與相府多有牽扯勾連。

  蔡京、童貫、高俅這三位頂尖重臣,遇到大事,都會在此處先行商議,定下計策後才會上秉官家。

  前幾日張三火燒東京,之所以讓官家知曉了詳情,主要是有三個原因。

  一是因為案發地就在城內,鬧的這般大,想瞞也瞞不過去。

  二是松濤齋中減配版的「夫目前犯」,被官家親眼瞧見。

  三則是白五花不經他們商議,私自上奏說了刻字內容。

  如果此案生在外地,或者沒有第二個原因,那他們三人斷不會讓官家知曉此事。

  午時。

  蔡京、童貫、高俅、王建,於群賢館中相見,各自拱手見禮。

  蔡京站在窗邊,看著汴河說:「當下最緊要的,是讓官家重拾往日情趣,諸君都說說,該使什麼法子。」

  童貫把玩著茶杯,隨口道:「先把縱火刻字的案子定性,就說是賊廝受了奸人指使,意圖禍亂朝綱,並非出於嫉世憤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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