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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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霧氣仍在,雨倒是沒下。吳預想起考察隊離開前,與當地政府還有一些交接事項要辦,便來找錢子明。

  錢子明和歐陽石的宿舍門虛掩著,吳預在門外叫了幾聲,見沒人回答,便隨手推門而入。

  房間裡沒有人。這麼早,這兩人去哪裡了?吳預心裡想著。看著房間裡空空蕩蕩的樣子,仿佛兩人離開已經很久了。兩人的床鋪是亂的,好像有什麼急事離開一樣。

  吳預在房間裡等了一會,也沒見人回來。正準備離開時,只見歐陽石急匆匆地趕回來,滿身濕透,還冒著汗水。見到吳預在房間裡,歐陽石有點震驚,一絲不可察覺的惶恐從他眼睛裡一閃而過。

  「吳隊長,你怎麼在這裡?」歐陽石驚訝地問道。

  「哦,我來找子明。他去哪裡了?」

  「錢工...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歐陽石冷靜地回答道。

  「出去了?這麼早?他又不晨練的。」吳預很好奇。

  「奉道,你這麼早,滿頭大汗的,做什麼去了?」

  「我...去晨練了。這不昨天說太胖了,減減肥。」歐陽石隨口答道。

  「等子明回來,告訴他我找他。哦,對了,還有昨天我們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吳預對歐陽石還是很有好感的,希望他能夠一起回研究院。

  「我...再考慮考慮吧。」歐陽石很為難地說。

  「奉道,機會難得啊。我們這幾個人也很投緣,很難得的。」

  歐陽石沉思了良久,目光炯炯地盯著吳預說道:「謝謝你,吳隊。我其實很想和你們一起回去。」

  「那不就得了,你這個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吳預拍了拍歐陽石的肩膀,笑著說道:「那就一起回去,其它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然後轉身出門。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轉身對還在那裡發愣的歐陽石說:「奉道,別忘了提醒子明我找他。」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歐陽石站在那裡,默然許久,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無精打采的疲憊感。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站直,目光堅定地看著遠去的吳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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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天,錢子明都沒有回到宿舍。吳預產生了一絲不安。他逐個找考察隊的隊員問了一遍,大家都反映一整天沒有見到錢工了。

  怎麼回事,失蹤了?吳預覺得不可置信。

  錢子明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說失蹤就失蹤,怎麼看都有點不真實,還是再仔細問問歐陽石吧。

  吳預再次來到歐陽石的宿舍時,已經是晚飯過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此刻,整個宿舍駐地只有零散的幾盞燈亮著,燈光暗淡。夜色像一頭黑色的巨獸,吞噬著世間的一切。

  歐陽石房間裡的燈還亮著,門也朝外開著,燈光從房內投射出橘色的光,增添了這夜色的寂寥。

  吳預覺得今天的歐陽石很奇怪,照理說錢子明一整天不見蹤影,他不該問一問,關心一下嗎?而現在的歐陽石好像很淡定,沒有一絲的意外和緊張。吳預的心裡咯噔一下,一個念頭閃過,但連忙把它驅逐出去。不至於不至於,沒理由,還是先問問吧,他心想著。

  歐陽石見吳預心事重重地走進宿舍,想站起來,但又沒有站起來。這種矛盾的心理讓吳預看了個清楚。

  「奉道,子明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歐陽石遲疑了一下,默默點了一支煙,悶頭抽了起來,也沒有給吳預遞一支。過了片刻,房間裡已經煙霧繚繞,他才抬起頭,平靜地說道:「昨天晚上,我們倆大概是十點左右躺下的。錢工...,錢工又和我說起了他的感受。他說,冥冥中仿佛有某種聲音,在和他交流。說不清是人還是一種感覺,但是他切切實實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歐陽石抬頭看了一眼吳預,繼續說道:「這事錢工已經和我說起好幾次,我都沒有太在意。今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看到錢工已經起床出去了。我想著出去看看,說不定他在外面走路啥的,能遇到。剛好也可以鍛鍊一下。於是就繞著駐地附近慢跑了幾圈,但並沒有遇到他。後來我回來就遇到你了。」

  「我在想,錢工平時也不是一個愛鍛鍊的人。今天這麼早出去,估計有什麼公事要辦,他沒有告訴你?」歐陽石問道。

  「應該是沒有的。」吳預回答道。錢子明的工作,吳預十分清楚,就算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會及時告知。最起碼總會發個信息報個平安。


  「他有帶走了什麼嗎?」吳預隨口問道。但是轉念一想,估計歐陽石也不會關注到這點。

  歐陽石想了想,說道:「應該沒有。不過我見他平常總蓋在被子上的羽絨服不見了。」青藏高原夜間氣溫較低,睡覺蓋被子是必須的。

  「羽絨服?或許他出去得早,外面氣溫太低,怕冷穿走了吧。」吳預這麼自然而然地想著。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行,我們得報警。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發生,肯定會聯繫我們的。」吳預急切地對歐陽石說道。

  「可是,吳隊,人員失蹤報警一般要超過二十四小時以上才可以啊。」歐陽石猶猶豫豫地說。

  吳預心想也是,但總不能這麼傻傻地等著,什麼也不做吧。

  「這樣吧,奉道,我去找當地政府的聯絡人,讓他幫忙組織幾個人去找找看。你也把駐地的人員叫一起,大家出去到附近找找。我今天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他,都不通。總不會是走山路掉哪裡,沒有人看到吧。」吳預無奈地搖搖頭。

  「好的,我這就去。」歐陽石也不猶豫,馬上站起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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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預給當地政府聯絡人打了電話,對方聽說科考隊有人失蹤,也很緊張。馬上安排熟悉地形的本地人進行搜救。但是由於是夜間,組織人員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搜救人員才陸陸續續到齊。

  吳預向大家講了講具體情況,讓熟悉附近地形的人員分組帶隊,搜搜起來。特別是路上容易失足跌落,懸崖溝壑這些地方,要重點關注。

  如此這般,一群人拿著手電,四下出發了。歐陽石也隨搜救人員出發了,吳預由於不熟悉附近地形,去了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就在宿舍等消息。

  青藏高原的夜間,特別是適合地質科考的山區,道路條件是十分複雜而危險的。外地人進入這些地區,很容易迷失方向。這也是吳預認為錢子明有可能走失的原因。夜間溫差大,萬一錢子明有受傷什麼的情況,總不能白白浪費時間,這麼耗著。現在大家都出去找了,總算有一個期待的結果,希望子明兄能夠儘管聯繫到我們吧。吳預坐在宿舍的凳子上,抽著煙,這麼胡思亂想著。

  吳預其實不太抽菸,沒有菸癮,但是緊張或者煩躁的時候,抽菸就是做個手勢,調整一下情緒,也是有的。

  搜索的時間,過得很慢。直到半夜凌晨,大概一點多鐘,搜索了三個小時左右,大家陸陸續續回來了。結果是什麼也沒有找到。吳預的心漸漸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只能讓大家各自回去。心裡想著待到明天,必須得報警了。

  如此一夜,在整個營地沉悶的氣氛中,慢慢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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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吳預就報了警,附近派出所派了兩名警察來實地了解情況。其中有一人還有一面之緣。考察隊來到這裡時,當地政府舉辦過一個歡迎儀式,吳預和對方有過寒暄。既然見過面,話語自然會多一點。更何況吳預此時焦急,便多問了幾句。

  「陳警官,這種情況下,人還能找到嗎?」吳預問了一個很沒有技術含量的問題。

  陳警官名叫陳備,三十來歲,皮膚黝黑,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不胖,也沒肌肉感,就是看起來精幹,能幹實事,可信任的感覺。

  「吳隊長,這個不太好說。一般失蹤人員歸納起來有這麼幾個原因。被拐騙、失足掉落某地沒有人發現、自己離開不想與人聯繫、被人殺害、精神病患者或者老年痴呆,當然也包括弱智人員,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陳警官笑著說道:「你的隊員是個成年人,按照你的情況介紹,被拐騙、被人謀殺的可能性是很低的。自己離開的話,也不太像,總要收拾一番,帶點行李,但現在看起來,也並沒有這跡象。所以,要麼失足掉落在哪裡了,要麼突發精神病,走失了。」

  陳警官的分析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吳預不住點頭。

  「那麼,接下來你們會採取什麼措施呢?」吳預又問了一句。

  「再組織人手,搜索一下附近吧。同時我們也會加強這一帶異常人員的監控。」陳警官稍微思考了一下說:「有什麼其它事情,或者想起來什麼,您可以直接聯繫我。這是我的電話。」陳警官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吳預。然後就走了。

  吳預怔怔地站著,怎麼感覺不太靠譜啊,他無奈地想。

  得與研究院聯繫一下,告訴這裡的情況。原本昨天晚上就想聯繫的,但一則是時間太晚了,二則也想拖延一下,萬一錢子明回來了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今天是不行了,必須馬上通知院領導。


  吳預撥通了研究院副院長的電話。

  「喂,徐院長,我是吳預。」

  「行遠啊,你這次科考活動據說進展不錯,怎麼今天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電話那頭的徐院長笑呵呵地問道。

  「徐院長,錢子明找不到了。」吳預語氣焦躁地說道。

  「找不到了?失蹤了?」徐院長試探著問了一句。

  「是的,昨天白天一整天沒見到他。昨天晚上我們幾十號人還在駐地附近找了好久,也沒找到。今天上午我已經報警了。」吳預向徐副院長匯報了這兩天的情形。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徐副院長顯然很吃驚。

  「我找與錢子明同宿舍的歐陽石詳細了解了一下,似乎也沒有異常。就是他這兩天總說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好像有人總在腦子裡和他說話。」

  「腦子裡說話?啥意思?他病了嗎?」徐副院長更加驚訝了。

  「行遠,這會不會和他失蹤有關?」徐副院長繼續問道。

  「我也不知道。子明他身體和精神狀態一直不錯,我和他交往也有好多年了,這一點還是清楚的。」

  「這確實匪夷所思,你那邊還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徐副院長問道。

  「特別的事情?關於子明的,倒是沒有。不過,徐院長,我在這邊看到異常的天文現象。」吳預其實很沒有心情聊這個,但院長問了,還是要老實回答。

  「異常的天文現象?哦,對了,昨天隔壁天文所的老趙,趙語音她爸,特地來找我了,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和這事有關?」

  「老趙?我回去和他聯繫。」吳預見問題扯開去了,馬上又說道:「那子明的事情...」

  「你報警了吧,那就讓警察去找,我就不信這麼大一個活人,還能找不到。你們考察隊按計劃回來吧!」徐院長還是很果斷的。雖然他和錢子明也是老同事,從感情上說,也是很希望錢子明平安無事。但是工作歸工作,感情歸感情。而且事情才過去一天,還沒有定論。徐副院長也抱著僥倖心理。

  「還有,錢子明回來的話,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徐副院長最後說。

  「好的好的,一定。徐院長,那我先掛了。」

  「嗯」。兩人的通話就這麼急匆匆地掛了。男人們就是這樣,遇到問題,故意裝作不在意,胸有成竹的樣子。而在內心裡,誰又知道腦補了哪些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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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幾天,吳預一方面準備著考察隊回城的事情,另一方面密切關注著警方的搜尋進展。這中間還打了兩次電話給陳警官,可是卻沒有一點消息。待到回城的前一天,他又聯繫了徐副院長,告訴他錢子明還沒有找到。

  徐副院長在電話里,已經沉不住氣了。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人找不到,他在兩千公里外的地方,也沒什麼好的辦法。

  徐副院長在電話里沉思了良久,對吳預說道「行遠,你那邊的警察,業務能力會不會比我們這邊要差一點啊?我尋思著,找省公安局的同志幫忙去找找,畢竟他們會專業一點吧?」

  「徐院長,如果能這樣,那太好了。」吳預突然增加了一點信心。

  「那行,你們先回來,我找郭院長匯報一下此事。」

  「好的,麻煩您了,徐院長。」吳預心裡鬆了口氣。

  「對了,徐院長,那個歐陽石,這次科考活動他出了很大的力,個人能力也很強,我想把他調到我們研究院來。」

  「歐陽石?你是說和錢子明住一屋的那位?」

  「是的,他是部隊轉業的,軍事技能,個人素養都很不錯。我琢磨著以後科考隊有任務,他是很好的助手。」吳預解釋道。

  「哦,那你回來給他辦個手續。」徐副院長顯然接受了吳預的要求。

  第二天,也就是科考隊回城的這一天。青藏高原上難得的晴天,雖然氣溫更低了,有點蕭瑟的感覺。一群人坐上吉普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蜿蜒前行。

  吳預和歐陽石坐在一起。看著歐陽石情緒不高的樣子,也沒有什麼話語,吳預也突然感覺難過起來。

  子明兄,但願你不要出什麼事啊。吳預在心裡想著。然而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在吳預的腦海中,只是一種強制自己不接受現實的固執。其實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錢子明很大可能是回不來了。不論什麼情況,在青藏高原這種帶著神秘色彩的地區,走失一個人也是平常的事情。只是大家都不明說而已,萬一他回來了呢,大家還是抱著最純真的願望。

  歐陽石看了一眼吳預,欲言又止,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人沒找到,警方除了問詢了相關人員外,也無法展開調查。一切得待到人找到後才能採取進一步的措施。

  其實大家對歐陽石也抱著一種特殊的情緒,但又不好明說。大家是有懷疑的,你們兩好好在一個屋住著,出現這樣的事情,同宿舍的人說一點關係沒有,從邏輯上很難說得通。而且根據歐陽石的描述,他好像也有隱瞞什麼的感覺。

  如此這般,大家各懷心思,踏上了回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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