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空
九月的青藏高原氣溫涼爽，特別適合旅行，當然也適合各種戶外工作。夜間氣溫也在十攝氏度左右，穿一件夾克或風衣，坐在高處看星空，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吳預和他的團隊這次來青藏高原，進行地質科考，工作已進入尾聲。和預期的目標一樣，採集到了大量的岩石標本，其中有些標本經過初級檢測後，有一些指標呈現特殊性，這些岩石好像在近期新生成的一樣。但這沒有什麼，帶來的檢測設備畢竟精度有限，也可能發生一些疏漏，等回去實驗室再仔細檢測一遍。這種事情，在過去的科考活動中，經常遇到，不足為奇。
倒是前兩天夜間看到的星空，發生的一些變化，讓他既好奇又迷惑。
雖然是天文小白，但夜空中，北斗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緩移動，雖然幅度很小，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它的運動。如果仔細觀察，北斗星空域附近的其它星星，好像也在同時向四周運動。這個現象已經持續了兩天。
今天晚上，星空更加乾淨明澈，深青色的夜空好像在注視著仰望它的人。吳預靜靜地坐著，仰著頭，目光並不聚焦，漫無目的地看著這些不知有多遠距離的星星，一動不動。青藏高原夜間的風，有些冷。今夜是個好天氣，風不大，微微吹起他夾克衫的領角，好像是一片樹葉在隨風擺動。
北斗星附近空域的星星們，依然在向四周運動，導致原來的這片空域，已經看不到亮點，只剩下一片呈圓形的深青色夜空。雖然無法測量這是不是絕對的圓形，但看起來這片區域就是一個圓。圓周圍的夜空，還仿佛泛著微微的漣漪，有一點折射的光在散發出來。但這並不明顯，不仔細看並不能看得到。
「行遠，怎麼又坐在這裡發呆啊？」隨著一聲溫和的聲音，一個微胖的男子從山坡下走了上來。他穿著一雙白色的徒步鞋，在夜色的反光中，依然可以看到鞋面已經有些微微發黃。青藏高原並沒有很大的風塵，但是從事戶外工作的人，鞋子上不沾點泥土，洗得很乾淨，似乎也說不過去。
「子明兄，你怎麼來了？」吳預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他的學長錢喻來了，驚訝地問道。
在他的印象里，錢喻錢子明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注重養生，也不愛運動。但是他倆又是礦業大學的校友，錢子明高他兩屆，吳預到礦業研究院工作時，錢子明已經在那裡工作了兩年。所以，對錢子明來說，既然是學弟，當然要好好照顧照顧。
一來二去，倆人雖然性格迥異，但關係極好。吳預是那種喜歡思考，抱有天真的好奇心的人，對什麼事都喜歡探究個一二。而錢子明卻很佛系，只關注本職工作，待人友善，從不與人爭執。吳預一直把他當成是兄長，不僅是因為校友的關係，更多的可能是一種投緣。或許兩人名字的發音一樣，也是一個原因吧。
就這樣，兩人一直這麼相互扶持，一起工作了將近有十年的時間。
吳預由於待人處事善於變通，頭腦靈活，專業技能也很突出，目前已經是研究團隊的負責人，正好把不善於搞人際關係的錢子明帶到團隊裡。一方面可以照顧一二，另一方面也可以把一些無法按規矩走的瑣事，交給錢子明去打理。
兩人的配合這幾年也算是混得順風順水，據內部消息，吳預可能要高升了。這當然是一件值得期待和高興的事情。
錢子明見吳預問話，微微笑了笑，三十好幾的男人，此時好像還有點靦腆的樣子。
「你這兩天每晚來這裡靜坐，有什麼事嗎？我來看看。」
「子明兄，你來看。」吳預用手撐地，一躍而起。拉著錢子明的手臂，抬頭用另一隻手指著天空說道：「你看，那個地方周圍的星星是否在移動？」
錢子明抬頭仔細觀察著，過了良久，皺起了眉頭，說道：「確實在移動，你這兩天就在觀察這個？」說話間，依然仰頭駐立著。
「是啊，很奇怪。你看他們的運動方向，好像還很有規律性，從中心向四周發散。」
「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把它們向四周擠開了。哦，對了，就好像往平靜的水面扔了一顆小石子，水波向四周蕩漾一樣。」
「對對對，子明兄，你說這...不會是我們眼花了吧？」
「應該不會，否則你也不會連續兩天坐這裡發呆了。」
吳預不知道說什麼好，兩人靜靜地站著，都仰著頭，看著星空。過了良久，吳預幽幽說道：「哎，走吧，回宿舍，子明兄。」看起來有點沮喪。
「行遠，你又不是搞天文的，也琢磨不出什麼來。還是讓搞天文的那幫子人去費神吧。」錢子明很豁達地對吳預說。
「對了，我們地質院旁邊不是天文所嗎？抽空問問那邊的老趙，讓他去研究一番。」
「子明兄，老趙那人，除非是他親眼所見，否則不容易讓他相信這個事實啊。而且，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誰會信。」
「也是，算了走吧！行遠。」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向遠處燈光星星點點的方向走去。星空下，兩人的影子跟隨著他們，變得越來越長。
地質考察隊的營地在一處坡地上，北面是雪山，距離不遠。營地有一幢兩層高的磚瓦結構的房子。當地政府收到地質研究院的聯繫函後，特地安排他們住在這裡。
由於地形原因，氣溫比周圍其它地方要高一點，也可以阻擋高原上的風，營地位置還是很不錯的。
今天夜間的空氣有點濕潤感，空氣中仿佛有細微的水氣在迎面飛來，但這不符合青藏高原氣候乾燥的特徵。兩人心裡都覺得奇怪，但這點小事，男人之間是無需多說的。
營地越來越近，燈光下宿舍樓牆壁斑駁的影子也越來越清晰。大門口並沒有門衛之類的人守衛，也沒有監控。畢竟在這人煙稀少的高海拔地區，你說要來個小偷什麼的，可能性太低了。而且考察隊收集的是各種石頭，也沒有人對這些石頭感興趣。
「子明兄，我那裡還有點紅茶和陳皮，明天若下雨沒事，我叫你一起喝茶。」
「行，最近忙了這麼久，終於要回去了。」
「那麼明天聯繫，走了。」吳預走進宿舍大門口，揮揮手，自顧自地朝著自己的宿舍走去。
-----------------
吳預作為考察隊的隊長，是有單人宿舍的。徐子明是和歐陽石一起住的雙人間。說起歐陽石，也是一個妙人。此人是考察隊的嚮導，兼職司機、搬運工、保鏢。總而言之，就是各種體力類的雜事都歸他管。歐陽石從部隊復員後，一直在青藏高原這一帶工作。這次找到他來幫忙，就是看上了他對考察路線的熟悉，而且身體強壯，孔武有力。對考察隊來說，很有安全感。
此時錢子明剛走進宿舍門，歐陽石吱呀一聲，剛好打開門，差點和錢子明撞在一起。
「哎呀，錢工，你怎麼回來了？」歐陽石哇哇大叫著打招呼。錢子明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開門有點急了。」歐陽石訕訕而言。
「你去做什麼？這麼晚了？」錢子明隨意問道。
「這不是去找你嗎。你這晚上好像從來不出宿舍的吧？」歐陽石大聲答道。
「我去找吳預了。」
「哦！」歐陽石哦了一聲後，側了側身，讓出道，讓錢子明進了宿舍。
兩人一陣雜亂無章的睡前洗漱後，就各自睡下了。
宿舍里有點靜。歐陽石這麼個五大三粗，四肢發達，頭腦也發達的怪物，居然睡覺不打呼嚕，錢子明對此表示很驚訝。
「奉道，睡著了嗎？」
歐陽石字奉道，兩人接觸時間多了，也是朋友相稱。
「沒有，下午睡了一下午。」
「嘿嘿，你倒是清閒。」錢子明有點羨慕地說。
「奉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其它人，或者特別的生命形態之類的在偷窺我們？」錢子明幽幽地問了這個問題。
「偷窺？是偷偷地看我們吧。」歐陽石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錢工，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這兩天總有這種感覺。好像我的大腦中，某個角落裡，有另一個人，一直在盯著我看。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精神分裂？」歐陽石小心翼翼地問道。
「嘿嘿，我可沒有精神病。」徐子明豁達地笑笑。
「不過，今天晚上我去找吳預。他這兩天一直在山坡上看星星，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
「青藏高原的夜空，確實很好看的。特別是你們這些從大城市來的人，多看看，很正常。」歐陽石不以為意地說道。
「是啊，漂亮的星空。不過據吳預說，星空中的星星在按圓形的規律向四周移動。就像你在平靜的水面上扔了一顆石子。今天我也去看了，很奇怪。」
「哦？」歐陽石緊接著說道：「難道有人在往星空扔石子？錢工，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應該是沒有，我看得很仔細。」錢子明喃喃地說。
「青藏高原，確實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錢子明漸漸進入夢鄉。
歐陽石感覺今天的錢子明很奇怪，有點多愁善感，欲言又止的感覺。或許是想家了吧。
確實，科考隊出來快半年了，許久不見，家裡老婆孩子都盼著回去。「哎，都不容易啊！」歐陽石這樣胡思亂想著，很快睡著了。
-----------------
青藏高原的清晨，瀰漫著霧氣。今天又有點小雨，這霧氣更加飄忽不定。既然下雨了，自然不用外出工作了。科考隊的宿舍營地里，一片安靜。大家都在睡懶覺。這種天氣，這種溫度，蓋著被子躺床上，或許是人生最愜意的時刻。
待到十點左右，宿舍四周才叮叮噹噹地熱鬧起來。有人洗臉刷牙，有人打飯嗦面。今天的早餐是麵條，很勁道。大家吃完早飯也就無所事事了。考察隊員們三三兩兩聚在宿舍里，聊天打牌，什麼都有。
吳預今天起得很早。對這種天氣，大家都默認是不用工作的，所以無需通知。吳預也懶得說，自顧自吃完早飯，在營地周圍晃蕩了一圈，就回宿舍了。想起昨天晚上和錢子明的約定，用手機發了條信息，讓他過來喝茶聊天。
錢子明正好坐在宿舍里，看著窗外濛濛細雨發呆。收到信息後，看了一眼同樣無聊的歐陽石，說道「奉道，到行遠房間一起喝茶，去不去？」
「哎呀，那太好了，正好不知道做什麼。」歐陽石興奮地說：「走走走，徐工，吳隊長的茶，喝得很有個性啊！」
「嘿嘿，他喜歡，我也感覺加陳皮更香。」
兩人很快來到吳預的房間。看到吳預正在燒水。茶壺裡的水蒸氣正裊裊上浮，在屋外雨霧的對比中，仿佛更加溫暖而寧靜。
「難得難點，奉道，你也來了。」吳預看到歐陽石和錢子明一起來了，很高興地打著招呼。
「吳隊長，自從上次喝過你的茶後，我就一直念念不忘。這不，聽說錢工要來喝茶，我就纏著他一起來了。」歐陽石很上道地說著。
「吳隊長，你這茶是越來越香了。這個陳皮哪裡買的，推個連結給我哈。」
「沒問題，奉道，等下你帶點去。」吳預對此無可無不可，隨意說道。
待到三人坐下，宿舍的四方桌上已經擺好了茶具。靠著窗，一人一邊，確實有種圍爐而坐的感覺，只是長條凳子破壞了這種美感。然而古人的席地而坐，確實坐久了腿酸，不學也罷。
「奉道，聽說你在部隊時拿過技能比賽冠軍？」吳預邊泡茶邊問道。
「哎，不提也罷，你看我一身贅肉，現在肯定不能比了。」歐陽石感慨道。
「基本功還是在的嘛。稍微練練，又是一條好漢。」吳預打趣道。
「奉道你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錢子明隨意搭著話。
吳預給兩人倒了杯茶後，說道：「我們估計一周後就要撤了，奉道，你有什麼打算？我們研究所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的，既能打又能幹活。」最後半句當然是開玩笑的話，但也未必不是真話。
「吳隊長，和你們合作，很高興，也交了很多朋友。像錢工這樣的人，我心裡是很想和他深交的。只是覺得自己沒什麼文化，只有一身蠻力。嘿嘿，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歐陽石動情地說。
「奉道，如果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回去，我是很歡迎的。我想我們研究院也是歡迎的。你如果做了決定，和子明說就可以了。」
「嗯，謝謝。」歐陽石鄭重地答道。
如此這般，三人喝著茶，從工作聊到了考察隊的一些趣事。漸漸地，話題聚焦到了夜空中的星星。
「說起來，這次青藏高原之行，工作上倒沒什麼。就是這兩天我一直在觀察夜晚的天空，有一片星空在移動。這宇宙之中，難道真有什麼無形之手在調度支配？」吳預向兩人試探著。
「要我說，會不會是你們看錯了。這事也太玄乎了點。」歐陽石仍然持懷疑態度。
「倒是...」歐陽石看了看錢子明，徵詢他的意見。看到錢子明並未反對，才繼續說道「吳隊，昨天晚上錢工跟我說，他腦子裡好像住了一個人，一直在看著他。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問問他，怎麼回事。」
「子明兄，這是真的嗎？」吳預很詫異。
「是的，這兩天一直有這種感覺。」錢子明坦然道。
「會不會出差太累了，導致神經緊張吧。」吳預關切地安慰道。
「有可能，我這次回去，想請幾天假。快半年了，得陪陪老婆孩子。」錢子明感慨道。
「這是必須的，大家都可以休假一段時間。」吳預聽了錢子明的話後，也想起了老家的父母。心想著得回去看看他們了。
三個人隨意聊著，時間過得很快。既然快要回去了，喝茶到尾聲，各人的心思也都放在了需要整理什麼，帶點什麼特產回去，這種瑣事上。
吳預和他的團隊這次來青藏高原，進行地質科考，工作已進入尾聲。和預期的目標一樣，採集到了大量的岩石標本，其中有些標本經過初級檢測後，有一些指標呈現特殊性，這些岩石好像在近期新生成的一樣。但這沒有什麼，帶來的檢測設備畢竟精度有限，也可能發生一些疏漏，等回去實驗室再仔細檢測一遍。這種事情，在過去的科考活動中，經常遇到，不足為奇。
倒是前兩天夜間看到的星空，發生的一些變化，讓他既好奇又迷惑。
雖然是天文小白，但夜空中，北斗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緩移動，雖然幅度很小，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它的運動。如果仔細觀察，北斗星空域附近的其它星星，好像也在同時向四周運動。這個現象已經持續了兩天。
今天晚上，星空更加乾淨明澈，深青色的夜空好像在注視著仰望它的人。吳預靜靜地坐著，仰著頭，目光並不聚焦，漫無目的地看著這些不知有多遠距離的星星，一動不動。青藏高原夜間的風，有些冷。今夜是個好天氣，風不大，微微吹起他夾克衫的領角，好像是一片樹葉在隨風擺動。
北斗星附近空域的星星們，依然在向四周運動，導致原來的這片空域，已經看不到亮點，只剩下一片呈圓形的深青色夜空。雖然無法測量這是不是絕對的圓形，但看起來這片區域就是一個圓。圓周圍的夜空，還仿佛泛著微微的漣漪，有一點折射的光在散發出來。但這並不明顯，不仔細看並不能看得到。
「行遠，怎麼又坐在這裡發呆啊？」隨著一聲溫和的聲音，一個微胖的男子從山坡下走了上來。他穿著一雙白色的徒步鞋，在夜色的反光中，依然可以看到鞋面已經有些微微發黃。青藏高原並沒有很大的風塵，但是從事戶外工作的人，鞋子上不沾點泥土，洗得很乾淨，似乎也說不過去。
「子明兄，你怎麼來了？」吳預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他的學長錢喻來了，驚訝地問道。
在他的印象里，錢喻錢子明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注重養生，也不愛運動。但是他倆又是礦業大學的校友，錢子明高他兩屆，吳預到礦業研究院工作時，錢子明已經在那裡工作了兩年。所以，對錢子明來說，既然是學弟，當然要好好照顧照顧。
一來二去，倆人雖然性格迥異，但關係極好。吳預是那種喜歡思考，抱有天真的好奇心的人，對什麼事都喜歡探究個一二。而錢子明卻很佛系，只關注本職工作，待人友善，從不與人爭執。吳預一直把他當成是兄長，不僅是因為校友的關係，更多的可能是一種投緣。或許兩人名字的發音一樣，也是一個原因吧。
就這樣，兩人一直這麼相互扶持，一起工作了將近有十年的時間。
吳預由於待人處事善於變通，頭腦靈活，專業技能也很突出，目前已經是研究團隊的負責人，正好把不善於搞人際關係的錢子明帶到團隊裡。一方面可以照顧一二，另一方面也可以把一些無法按規矩走的瑣事，交給錢子明去打理。
兩人的配合這幾年也算是混得順風順水，據內部消息，吳預可能要高升了。這當然是一件值得期待和高興的事情。
錢子明見吳預問話，微微笑了笑，三十好幾的男人，此時好像還有點靦腆的樣子。
「你這兩天每晚來這裡靜坐，有什麼事嗎？我來看看。」
「子明兄，你來看。」吳預用手撐地，一躍而起。拉著錢子明的手臂，抬頭用另一隻手指著天空說道：「你看，那個地方周圍的星星是否在移動？」
錢子明抬頭仔細觀察著，過了良久，皺起了眉頭，說道：「確實在移動，你這兩天就在觀察這個？」說話間，依然仰頭駐立著。
「是啊，很奇怪。你看他們的運動方向，好像還很有規律性，從中心向四周發散。」
「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把它們向四周擠開了。哦，對了，就好像往平靜的水面扔了一顆小石子，水波向四周蕩漾一樣。」
「對對對，子明兄，你說這...不會是我們眼花了吧？」
「應該不會，否則你也不會連續兩天坐這裡發呆了。」
吳預不知道說什麼好，兩人靜靜地站著，都仰著頭，看著星空。過了良久，吳預幽幽說道：「哎，走吧，回宿舍，子明兄。」看起來有點沮喪。
「行遠，你又不是搞天文的，也琢磨不出什麼來。還是讓搞天文的那幫子人去費神吧。」錢子明很豁達地對吳預說。
「對了，我們地質院旁邊不是天文所嗎？抽空問問那邊的老趙，讓他去研究一番。」
「子明兄，老趙那人，除非是他親眼所見，否則不容易讓他相信這個事實啊。而且，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誰會信。」
「也是，算了走吧！行遠。」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向遠處燈光星星點點的方向走去。星空下，兩人的影子跟隨著他們，變得越來越長。
地質考察隊的營地在一處坡地上，北面是雪山，距離不遠。營地有一幢兩層高的磚瓦結構的房子。當地政府收到地質研究院的聯繫函後，特地安排他們住在這裡。
由於地形原因，氣溫比周圍其它地方要高一點，也可以阻擋高原上的風，營地位置還是很不錯的。
今天夜間的空氣有點濕潤感，空氣中仿佛有細微的水氣在迎面飛來，但這不符合青藏高原氣候乾燥的特徵。兩人心裡都覺得奇怪，但這點小事，男人之間是無需多說的。
營地越來越近，燈光下宿舍樓牆壁斑駁的影子也越來越清晰。大門口並沒有門衛之類的人守衛，也沒有監控。畢竟在這人煙稀少的高海拔地區，你說要來個小偷什麼的，可能性太低了。而且考察隊收集的是各種石頭，也沒有人對這些石頭感興趣。
「子明兄，我那裡還有點紅茶和陳皮，明天若下雨沒事，我叫你一起喝茶。」
「行，最近忙了這麼久，終於要回去了。」
「那麼明天聯繫，走了。」吳預走進宿舍大門口，揮揮手，自顧自地朝著自己的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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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預作為考察隊的隊長，是有單人宿舍的。徐子明是和歐陽石一起住的雙人間。說起歐陽石，也是一個妙人。此人是考察隊的嚮導，兼職司機、搬運工、保鏢。總而言之，就是各種體力類的雜事都歸他管。歐陽石從部隊復員後，一直在青藏高原這一帶工作。這次找到他來幫忙，就是看上了他對考察路線的熟悉，而且身體強壯，孔武有力。對考察隊來說，很有安全感。
此時錢子明剛走進宿舍門，歐陽石吱呀一聲，剛好打開門，差點和錢子明撞在一起。
「哎呀，錢工，你怎麼回來了？」歐陽石哇哇大叫著打招呼。錢子明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開門有點急了。」歐陽石訕訕而言。
「你去做什麼？這麼晚了？」錢子明隨意問道。
「這不是去找你嗎。你這晚上好像從來不出宿舍的吧？」歐陽石大聲答道。
「我去找吳預了。」
「哦！」歐陽石哦了一聲後，側了側身，讓出道，讓錢子明進了宿舍。
兩人一陣雜亂無章的睡前洗漱後，就各自睡下了。
宿舍里有點靜。歐陽石這麼個五大三粗，四肢發達，頭腦也發達的怪物，居然睡覺不打呼嚕，錢子明對此表示很驚訝。
「奉道，睡著了嗎？」
歐陽石字奉道，兩人接觸時間多了，也是朋友相稱。
「沒有，下午睡了一下午。」
「嘿嘿，你倒是清閒。」錢子明有點羨慕地說。
「奉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其它人，或者特別的生命形態之類的在偷窺我們？」錢子明幽幽地問了這個問題。
「偷窺？是偷偷地看我們吧。」歐陽石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錢工，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這兩天總有這種感覺。好像我的大腦中，某個角落裡，有另一個人，一直在盯著我看。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精神分裂？」歐陽石小心翼翼地問道。
「嘿嘿，我可沒有精神病。」徐子明豁達地笑笑。
「不過，今天晚上我去找吳預。他這兩天一直在山坡上看星星，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
「青藏高原的夜空，確實很好看的。特別是你們這些從大城市來的人，多看看，很正常。」歐陽石不以為意地說道。
「是啊，漂亮的星空。不過據吳預說，星空中的星星在按圓形的規律向四周移動。就像你在平靜的水面上扔了一顆石子。今天我也去看了，很奇怪。」
「哦？」歐陽石緊接著說道：「難道有人在往星空扔石子？錢工，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應該是沒有，我看得很仔細。」錢子明喃喃地說。
「青藏高原，確實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錢子明漸漸進入夢鄉。
歐陽石感覺今天的錢子明很奇怪，有點多愁善感，欲言又止的感覺。或許是想家了吧。
確實，科考隊出來快半年了，許久不見，家裡老婆孩子都盼著回去。「哎，都不容易啊！」歐陽石這樣胡思亂想著，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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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的清晨，瀰漫著霧氣。今天又有點小雨，這霧氣更加飄忽不定。既然下雨了，自然不用外出工作了。科考隊的宿舍營地里，一片安靜。大家都在睡懶覺。這種天氣，這種溫度，蓋著被子躺床上，或許是人生最愜意的時刻。
待到十點左右，宿舍四周才叮叮噹噹地熱鬧起來。有人洗臉刷牙，有人打飯嗦面。今天的早餐是麵條，很勁道。大家吃完早飯也就無所事事了。考察隊員們三三兩兩聚在宿舍里，聊天打牌，什麼都有。
吳預今天起得很早。對這種天氣，大家都默認是不用工作的，所以無需通知。吳預也懶得說，自顧自吃完早飯，在營地周圍晃蕩了一圈，就回宿舍了。想起昨天晚上和錢子明的約定，用手機發了條信息，讓他過來喝茶聊天。
錢子明正好坐在宿舍里，看著窗外濛濛細雨發呆。收到信息後，看了一眼同樣無聊的歐陽石，說道「奉道，到行遠房間一起喝茶，去不去？」
「哎呀，那太好了，正好不知道做什麼。」歐陽石興奮地說：「走走走，徐工，吳隊長的茶，喝得很有個性啊！」
「嘿嘿，他喜歡，我也感覺加陳皮更香。」
兩人很快來到吳預的房間。看到吳預正在燒水。茶壺裡的水蒸氣正裊裊上浮，在屋外雨霧的對比中，仿佛更加溫暖而寧靜。
「難得難點，奉道，你也來了。」吳預看到歐陽石和錢子明一起來了，很高興地打著招呼。
「吳隊長，自從上次喝過你的茶後，我就一直念念不忘。這不，聽說錢工要來喝茶，我就纏著他一起來了。」歐陽石很上道地說著。
「吳隊長，你這茶是越來越香了。這個陳皮哪裡買的，推個連結給我哈。」
「沒問題，奉道，等下你帶點去。」吳預對此無可無不可，隨意說道。
待到三人坐下，宿舍的四方桌上已經擺好了茶具。靠著窗，一人一邊，確實有種圍爐而坐的感覺，只是長條凳子破壞了這種美感。然而古人的席地而坐，確實坐久了腿酸，不學也罷。
「奉道，聽說你在部隊時拿過技能比賽冠軍？」吳預邊泡茶邊問道。
「哎，不提也罷，你看我一身贅肉，現在肯定不能比了。」歐陽石感慨道。
「基本功還是在的嘛。稍微練練，又是一條好漢。」吳預打趣道。
「奉道你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錢子明隨意搭著話。
吳預給兩人倒了杯茶後，說道：「我們估計一周後就要撤了，奉道，你有什麼打算？我們研究所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的，既能打又能幹活。」最後半句當然是開玩笑的話，但也未必不是真話。
「吳隊長，和你們合作，很高興，也交了很多朋友。像錢工這樣的人，我心裡是很想和他深交的。只是覺得自己沒什麼文化，只有一身蠻力。嘿嘿，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歐陽石動情地說。
「奉道，如果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回去，我是很歡迎的。我想我們研究院也是歡迎的。你如果做了決定，和子明說就可以了。」
「嗯，謝謝。」歐陽石鄭重地答道。
如此這般，三人喝著茶，從工作聊到了考察隊的一些趣事。漸漸地，話題聚焦到了夜空中的星星。
「說起來，這次青藏高原之行，工作上倒沒什麼。就是這兩天我一直在觀察夜晚的天空，有一片星空在移動。這宇宙之中，難道真有什麼無形之手在調度支配？」吳預向兩人試探著。
「要我說，會不會是你們看錯了。這事也太玄乎了點。」歐陽石仍然持懷疑態度。
「倒是...」歐陽石看了看錢子明，徵詢他的意見。看到錢子明並未反對，才繼續說道「吳隊，昨天晚上錢工跟我說，他腦子裡好像住了一個人，一直在看著他。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問問他，怎麼回事。」
「子明兄，這是真的嗎？」吳預很詫異。
「是的，這兩天一直有這種感覺。」錢子明坦然道。
「會不會出差太累了，導致神經緊張吧。」吳預關切地安慰道。
「有可能，我這次回去，想請幾天假。快半年了，得陪陪老婆孩子。」錢子明感慨道。
「這是必須的，大家都可以休假一段時間。」吳預聽了錢子明的話後，也想起了老家的父母。心想著得回去看看他們了。
三個人隨意聊著，時間過得很快。既然快要回去了，喝茶到尾聲，各人的心思也都放在了需要整理什麼，帶點什麼特產回去，這種瑣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