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下室
利特爾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已沒有了去時的那股疑神疑鬼的心態，可依舊他心緒不寧。他感到有什麼人在跟著自己，所以就走了小路，可這估計也只是他的妄想罷了。其實方才他還差點闖了紅燈。
雖然艾倫說兇手不是他父親，不過利特爾還是無法完全相信。因為說不定結田騙了艾倫，或者是艾倫為了袒護父親。真相究竟是什麼，利特爾無從得知，他很猶豫要不要幫助艾倫。
艾倫其實只說了計劃的一部分，就是讓利特爾把艾爾曼先生引出家中，然後他們進去把炸彈偷出來，就是這麼簡單。至於炸彈要用來幹什麼，利特爾就不知道了。
今天利特爾上玩畫畫課以後就要執行艾倫所說的計劃。艾倫說如果他同意，那就再傍晚730分在公園裡會面。以利特爾父母的性格，隨便找個理由出去就行。
利特爾其實內心還有些糾結到底要不要幫這個忙。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去，可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會是什麼？他根本想像不到。
雖然他根本沒走幾步路，可他卻感覺到雙腳雙腿有些無力。他艱難的走到門口，用鑰匙插入門鎖，順時針轉了一圈，霎時間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不過他並未在意。
父母還沒回來，於是利特爾一頭栽在沙發上，等著一會兒父親帶自己去曼奇先生家。
這時候，地下室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利特爾回過神來，心想：莫非媽媽提早回來了？
「母親！」利特爾喊道，「你在家嗎？」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母親？」利特爾又喊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利特爾覺得奇怪，於是起身朝地下室走去。他知道父母不讓自己下地下室，不過他實在是好奇下面有什麼。
從樓梯口向下看去，地下室就是漆黑一片。利特爾打開樓梯口的燈，可地下室以然黑黝黝的一片。
利特爾放輕了腳步聲，悄聲朝樓下走去。當他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就像是血的味道。
地下室出奇的安靜，安靜的能讓利特爾感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正砰砰的跳。他在黑暗中摸索著牆壁上的燈光開關，他覺得如果自己現在開燈，他可能會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
他有些後悔走下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讓他馬上離開這裡，馬上衝到樓上去！可已經晚了。待他回過神來，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按下了燈光開關。剎那間，利特爾全身打了個寒戰，他好像看到有一個拿著刀的黑衣人向他衝過來。
可地下室沒出現什麼恐怖的東西，更沒有什麼拿刀的黑衣人，只有一副油畫。那上面是父親的肖像，應該是母親畫的，不過畫幅的正中央……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利特爾湊近，發現上面沾了些紅色顏料。一股不祥的預感纏繞在他的心頭。兀然間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紅色顏料，而是血跡！
他的餘光瞥見了一個人在這幅畫的後面，頭髮稀疏，似乎正看著他。利特爾猛地朝後看去，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女人，胸口流淌著鮮血，沒了呼吸。她睜著她那瘮人的眼睛，利特爾敢肯定，她在死前一定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怖的事情。利特爾起初只是覺得面熟，後來他才發現——她是艾莉！她是韋德手下的那名員工！
利特爾還沒來得及多思考，樓上就傳來了聲音，利特爾聽出了那是父親下樓時的腳步聲，看來父母其實早就回來了！他爭分奪秒地跑上了樓，不過還得儘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免得父母察覺。
他來到客廳，看到了父親。他似乎並未發現利特爾下了地下室，只是覺得他有些奇怪。
「你沒事吧？怎麼出汗了？」父親問。
利特爾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這才發現上面布滿了汗珠。「我沒事。」
父親皺了皺眉頭，說道：「算了，不管你了。你收拾下，準備去曼奇先生家了。」
利特爾用一種近乎喃喃自語的聲音說：「好，知道了。」
他惴惴不安地走上了父親的汽車，全身的神經緊繃。艾莉那恐怖的樣子，利特爾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太可怕了——她死了！她在自己家裡的地下室死了！
誰殺了她？
為什麼在自己家？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會是結田做的嗎？
種種猜想在他心中萌生，他估計一會兒要被畫畫老師挨罵，自己這樣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的任誰都會發飆，可利特爾哪顧得了這些？他先前從未見過屍體，最多只是在報紙上看到過……
等等……報紙？
他想起了今天的晨報，說艾莉失蹤了，推測兇手是同一人！
乖乖，原來艾莉在自己家！利特爾心想，太可怕了，失蹤的人莫名其妙出現在了自家地下室！
他看著父親的背影，他想告訴父親——地下室有一具屍體——可他忍住了。
利特爾知道，父親早晚都會發現地下室有一具屍體。可他不打算現在就告訴父親，他覺得越晚告訴他，艾倫就能越安全一分。至少能稍微拖延點兒時間……
「利特爾！醒醒，別發呆了，我們到了！」
利特爾回過神來，發現父親正坐在駕駛位大聲訓斥自己。
「知道了！」
利特爾下了車，他知道父親此時正用看異類的眼光看著自己，可他沒時間在乎這些，他現在該想——一會兒怎麼讓集中精神？怎麼讓曼奇先生不起疑心？
「利特爾！你忘了我上次和你說了什麼嗎？用6B畫，不是HB！」利特爾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忘了該用6B這件事了。
「抱歉曼奇先生。」
「你個蠢貨！讓開，讓我看下……」他找出在筆盒裡面找出一根6B，「用這個。」他說道。
「好。」
這樣幼稚的錯誤，他還犯了好幾次。曼奇先生的臉被漲的通紅，他把利特爾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直接搶過利特爾手裡的筆，將其折成兩半，以泄心中之憤。
他髒話橫飛，讓他的老婆提醒了他好幾次，估計要不是他老婆，曼奇先生怕不是要把整個家裡面的東西都摔個稀巴爛。
當素描課快結束的時候，曼奇先生馬上調整狀態，讓自己表現出衣服好好先生的樣子。
這時，父親來接利特爾了，曼奇先生熱情地過去開門。
「嘿！先生你好，你是來接利特爾的對吧？」
「對，那臭小子在哪？」父親樂呵呵的回應道。
「在裡面呢。」
「哦，好。」
利特爾嘆了口氣，他還只畫了個半成品，父親看了以後估計要嘲笑他了。
他沮喪地拿著畫兒走向父親，雖然終於擺脫了曼奇先生無止境的謾罵，不過他還是高興不起來。畫了個半成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艾莉。她恐怖的樣貌，仿佛永遠印在了利特爾的腦海里，永遠擺脫不了。
父親和曼奇先生已經去了外面，利特爾穿鞋的時候，聽到了些內容。
曼奇先生說：「那孩子今天狀況不太對，該不會早戀了吧？」
「哈哈，他那小子還沒那能耐呢。」
「不過……他也13歲了不是嗎？」
「我可不想讓他在16歲以前談什麼戀愛！如果真早戀了，那我就要把他狠狠訓斥一頓，然後嚴禁他們二人見面！」
曼奇先生笑了起來，似乎是為了緩解尷尬。
利特爾穿好了鞋以後，就和父親回了家。
一路上，父親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灰白色的頭髮已經近乎全白了。他表情凝重，估計剛才和曼奇先生聊天時那種歡快的神情，全是演出來的。
父親發沒發現地下室那具屍體呢？利特爾心想。
「我晚上7點要出去一趟。」
「那麼晚？去幹什麼？「
「找艾倫。」
「什麼時候回來？」
為什麼父親這次問的這麼詳細？利特爾心想。
利特爾隨便編了個時間：「我大概8點半回來。到時候你去公園接我。」
「大冷天的，你不去他家，你去公園？」
「我們在公園回合，因為他還有幾個朋友。」
父親皺了皺眉頭，思索一番後，還是同意了。
等他們回了家，利特爾僅僅是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一股涼意瞬間就貫徹他的全身，艾莉的屍體再次進入他的思緒。
他回到房間，這次他沒有播放貝多芬的音樂，只是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
屋裡非常安靜，黃昏再一次把他的影子照在了牆上。他看著自己的影子。
他心裡這麼想著：我無法從影子裡看到我自己，只能看到我的輪廓。
現在已經6點了，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去見艾倫了。
他心裏面湧出一股不明所以的恐慌，他的疑問越來越多，他知道解答這些疑問的唯一辦法只有去見艾倫，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幫他，他或許會臨陣退縮也說不定。
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對待艾倫，就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有求必應，有難同當。
可這幾天，利特爾知道了越來越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對艾倫一無所知，反倒是對方好像對自己了如指掌。這不是利特爾印象中的朋友，這種關係反倒像是老闆和下屬。
他心中已經萌生了退縮之心。
他乾脆今晚留在家裡，哪都不去，這樣他就再也不用整天擔驚受怕了，可以過上安逸些的生活了。
可如果不去見艾倫，他就永遠無法知道為什麼地下室會有一具屍體？
他開始思考：如果自己連地下室為什麼會有屍體都不知道，那他怎麼過安逸的生活？艾莉那雙眼睛會一直注視著他，那雙眼睛會伴隨自己一生，就像影子似的。
他閉上眼睛，恐懼、憤怒、悲傷，無數種情緒匯集在他的心中。
所謂安逸的生活究竟是什麼呢？利特爾心想，難道整天被嚴厲苛刻的父親訓斥是安逸的生活嗎？難道有一個對自己不管不顧的母親，就是安逸的生活嗎？或者，難道被一個易怒的素描老師罵個狗血淋頭，就是安逸的生活嗎？當然不是了。可利特爾沒法扭轉這種局面，他才八年級，自己甚至不是一個高中生，自己太渺小了。
所以，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好友在法庭上淚流滿面嗎？難道要讓他承受一生的痛苦嗎？利特爾不傻，他當然知道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現在已經徹底相信了——艾倫的父親是被人嫁禍的。沒有一丁點兒懷疑。因為如果他懷疑，那就意味著他已經默認了艾倫的父親會被推上法庭，會被送進監獄。
利特爾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坐在了地上。牆上的影子消失了，屋子裡面漆黑一片。今天的星空還是和往常一樣那樣的璀璨，可它們在利特爾眼裡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了。
寂靜的房間裡，除了利特爾那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呼吸聲以外，只剩下鐘錶秒針的「嗒嗒」聲。
利特爾看著鐘錶一分一秒地轉動著，仿佛永遠都轉不到盡頭。
雖然艾倫說兇手不是他父親，不過利特爾還是無法完全相信。因為說不定結田騙了艾倫，或者是艾倫為了袒護父親。真相究竟是什麼，利特爾無從得知，他很猶豫要不要幫助艾倫。
艾倫其實只說了計劃的一部分，就是讓利特爾把艾爾曼先生引出家中，然後他們進去把炸彈偷出來，就是這麼簡單。至於炸彈要用來幹什麼，利特爾就不知道了。
今天利特爾上玩畫畫課以後就要執行艾倫所說的計劃。艾倫說如果他同意，那就再傍晚730分在公園裡會面。以利特爾父母的性格，隨便找個理由出去就行。
利特爾其實內心還有些糾結到底要不要幫這個忙。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去，可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會是什麼？他根本想像不到。
雖然他根本沒走幾步路，可他卻感覺到雙腳雙腿有些無力。他艱難的走到門口，用鑰匙插入門鎖，順時針轉了一圈，霎時間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不過他並未在意。
父母還沒回來，於是利特爾一頭栽在沙發上，等著一會兒父親帶自己去曼奇先生家。
這時候，地下室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利特爾回過神來，心想：莫非媽媽提早回來了？
「母親！」利特爾喊道，「你在家嗎？」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母親？」利特爾又喊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利特爾覺得奇怪，於是起身朝地下室走去。他知道父母不讓自己下地下室，不過他實在是好奇下面有什麼。
從樓梯口向下看去，地下室就是漆黑一片。利特爾打開樓梯口的燈，可地下室以然黑黝黝的一片。
利特爾放輕了腳步聲，悄聲朝樓下走去。當他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就像是血的味道。
地下室出奇的安靜，安靜的能讓利特爾感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正砰砰的跳。他在黑暗中摸索著牆壁上的燈光開關，他覺得如果自己現在開燈，他可能會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
他有些後悔走下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讓他馬上離開這裡，馬上衝到樓上去！可已經晚了。待他回過神來，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按下了燈光開關。剎那間，利特爾全身打了個寒戰，他好像看到有一個拿著刀的黑衣人向他衝過來。
可地下室沒出現什麼恐怖的東西，更沒有什麼拿刀的黑衣人，只有一副油畫。那上面是父親的肖像，應該是母親畫的，不過畫幅的正中央……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利特爾湊近，發現上面沾了些紅色顏料。一股不祥的預感纏繞在他的心頭。兀然間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紅色顏料，而是血跡！
他的餘光瞥見了一個人在這幅畫的後面，頭髮稀疏，似乎正看著他。利特爾猛地朝後看去，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女人，胸口流淌著鮮血，沒了呼吸。她睜著她那瘮人的眼睛，利特爾敢肯定，她在死前一定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怖的事情。利特爾起初只是覺得面熟，後來他才發現——她是艾莉！她是韋德手下的那名員工！
利特爾還沒來得及多思考，樓上就傳來了聲音，利特爾聽出了那是父親下樓時的腳步聲，看來父母其實早就回來了！他爭分奪秒地跑上了樓，不過還得儘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免得父母察覺。
他來到客廳，看到了父親。他似乎並未發現利特爾下了地下室，只是覺得他有些奇怪。
「你沒事吧？怎麼出汗了？」父親問。
利特爾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這才發現上面布滿了汗珠。「我沒事。」
父親皺了皺眉頭，說道：「算了，不管你了。你收拾下，準備去曼奇先生家了。」
利特爾用一種近乎喃喃自語的聲音說：「好，知道了。」
他惴惴不安地走上了父親的汽車，全身的神經緊繃。艾莉那恐怖的樣子，利特爾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太可怕了——她死了！她在自己家裡的地下室死了！
誰殺了她？
為什麼在自己家？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會是結田做的嗎？
種種猜想在他心中萌生，他估計一會兒要被畫畫老師挨罵，自己這樣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的任誰都會發飆，可利特爾哪顧得了這些？他先前從未見過屍體，最多只是在報紙上看到過……
等等……報紙？
他想起了今天的晨報，說艾莉失蹤了，推測兇手是同一人！
乖乖，原來艾莉在自己家！利特爾心想，太可怕了，失蹤的人莫名其妙出現在了自家地下室！
他看著父親的背影，他想告訴父親——地下室有一具屍體——可他忍住了。
利特爾知道，父親早晚都會發現地下室有一具屍體。可他不打算現在就告訴父親，他覺得越晚告訴他，艾倫就能越安全一分。至少能稍微拖延點兒時間……
「利特爾！醒醒，別發呆了，我們到了！」
利特爾回過神來，發現父親正坐在駕駛位大聲訓斥自己。
「知道了！」
利特爾下了車，他知道父親此時正用看異類的眼光看著自己，可他沒時間在乎這些，他現在該想——一會兒怎麼讓集中精神？怎麼讓曼奇先生不起疑心？
「利特爾！你忘了我上次和你說了什麼嗎？用6B畫，不是HB！」利特爾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忘了該用6B這件事了。
「抱歉曼奇先生。」
「你個蠢貨！讓開，讓我看下……」他找出在筆盒裡面找出一根6B，「用這個。」他說道。
「好。」
這樣幼稚的錯誤，他還犯了好幾次。曼奇先生的臉被漲的通紅，他把利特爾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直接搶過利特爾手裡的筆，將其折成兩半，以泄心中之憤。
他髒話橫飛，讓他的老婆提醒了他好幾次，估計要不是他老婆，曼奇先生怕不是要把整個家裡面的東西都摔個稀巴爛。
當素描課快結束的時候，曼奇先生馬上調整狀態，讓自己表現出衣服好好先生的樣子。
這時，父親來接利特爾了，曼奇先生熱情地過去開門。
「嘿！先生你好，你是來接利特爾的對吧？」
「對，那臭小子在哪？」父親樂呵呵的回應道。
「在裡面呢。」
「哦，好。」
利特爾嘆了口氣，他還只畫了個半成品，父親看了以後估計要嘲笑他了。
他沮喪地拿著畫兒走向父親，雖然終於擺脫了曼奇先生無止境的謾罵，不過他還是高興不起來。畫了個半成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艾莉。她恐怖的樣貌，仿佛永遠印在了利特爾的腦海里，永遠擺脫不了。
父親和曼奇先生已經去了外面，利特爾穿鞋的時候，聽到了些內容。
曼奇先生說：「那孩子今天狀況不太對，該不會早戀了吧？」
「哈哈，他那小子還沒那能耐呢。」
「不過……他也13歲了不是嗎？」
「我可不想讓他在16歲以前談什麼戀愛！如果真早戀了，那我就要把他狠狠訓斥一頓，然後嚴禁他們二人見面！」
曼奇先生笑了起來，似乎是為了緩解尷尬。
利特爾穿好了鞋以後，就和父親回了家。
一路上，父親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灰白色的頭髮已經近乎全白了。他表情凝重，估計剛才和曼奇先生聊天時那種歡快的神情，全是演出來的。
父親發沒發現地下室那具屍體呢？利特爾心想。
「我晚上7點要出去一趟。」
「那麼晚？去幹什麼？「
「找艾倫。」
「什麼時候回來？」
為什麼父親這次問的這麼詳細？利特爾心想。
利特爾隨便編了個時間：「我大概8點半回來。到時候你去公園接我。」
「大冷天的，你不去他家，你去公園？」
「我們在公園回合，因為他還有幾個朋友。」
父親皺了皺眉頭，思索一番後，還是同意了。
等他們回了家，利特爾僅僅是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一股涼意瞬間就貫徹他的全身，艾莉的屍體再次進入他的思緒。
他回到房間，這次他沒有播放貝多芬的音樂，只是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
屋裡非常安靜，黃昏再一次把他的影子照在了牆上。他看著自己的影子。
他心裡這麼想著：我無法從影子裡看到我自己，只能看到我的輪廓。
現在已經6點了，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去見艾倫了。
他心裏面湧出一股不明所以的恐慌，他的疑問越來越多，他知道解答這些疑問的唯一辦法只有去見艾倫，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幫他，他或許會臨陣退縮也說不定。
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對待艾倫，就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有求必應，有難同當。
可這幾天，利特爾知道了越來越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對艾倫一無所知，反倒是對方好像對自己了如指掌。這不是利特爾印象中的朋友，這種關係反倒像是老闆和下屬。
他心中已經萌生了退縮之心。
他乾脆今晚留在家裡，哪都不去，這樣他就再也不用整天擔驚受怕了，可以過上安逸些的生活了。
可如果不去見艾倫，他就永遠無法知道為什麼地下室會有一具屍體？
他開始思考：如果自己連地下室為什麼會有屍體都不知道，那他怎麼過安逸的生活？艾莉那雙眼睛會一直注視著他，那雙眼睛會伴隨自己一生，就像影子似的。
他閉上眼睛，恐懼、憤怒、悲傷，無數種情緒匯集在他的心中。
所謂安逸的生活究竟是什麼呢？利特爾心想，難道整天被嚴厲苛刻的父親訓斥是安逸的生活嗎？難道有一個對自己不管不顧的母親，就是安逸的生活嗎？或者，難道被一個易怒的素描老師罵個狗血淋頭，就是安逸的生活嗎？當然不是了。可利特爾沒法扭轉這種局面，他才八年級，自己甚至不是一個高中生，自己太渺小了。
所以，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好友在法庭上淚流滿面嗎？難道要讓他承受一生的痛苦嗎？利特爾不傻，他當然知道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現在已經徹底相信了——艾倫的父親是被人嫁禍的。沒有一丁點兒懷疑。因為如果他懷疑，那就意味著他已經默認了艾倫的父親會被推上法庭，會被送進監獄。
利特爾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坐在了地上。牆上的影子消失了，屋子裡面漆黑一片。今天的星空還是和往常一樣那樣的璀璨，可它們在利特爾眼裡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了。
寂靜的房間裡，除了利特爾那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呼吸聲以外，只剩下鐘錶秒針的「嗒嗒」聲。
利特爾看著鐘錶一分一秒地轉動著，仿佛永遠都轉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