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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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雲銷雨霽,尚未雞鳴,林靜安站在自家小院的木樁上,閉目站樁,調整體內氣息流動,使精神,意識,氣息的運行「合一」,少年猛然睜眼,在木樁上踏出第一步,遞出剛猛有力的一拳,隨後來回遊走,拳法時而綿柔似水,時而快且緊密,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半點拖泥帶水。要是某些武道宗師看到少年這般拳法,大概會自傲說一句雜亂毫無章法,內心則是自愧不如。林靜安不懂這些,權當強身健體,好讓自己多干點活,照看一個每天喝酒後不省人事的爹。打完拳,少年一個後空翻穩穩落在地面上,用右手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天邊開始有了一些紅暈,雨後空氣清新,彩徹分明,萬籟俱寂。

  一位腰帶玉佩,風度翩翩的錦衣中年男子站在小院門外出聲打破這一份寂靜,

  「小兄弟,叨擾了,我叫姚鄰,是余先生的朋友,可否告知余先生的住處?」

  林靜安從缺了幾個口的柴門看見自稱姚鄰的男子背後還站著兩個人,面帶肅穆之色的女子和一個身形高大的彪形大漢。少年走到柴門處,開門看向後方兩人,錦衣男子後退半步看到少年的疑惑開口道:

  「他們兩個和我同行,都是去找余先生的,還請小兄弟帶我們去余先生的住處。」

  「這兩位也是余先生的朋友嗎?」

  姚鄰回頭看向兩人,開頭道:「是的,這位女子名叫白雙燕。」

  彪形大漢說道:「聶渠黎」

  那位身材還算豐腴的女子翻了個白眼語不驚人死不休說道:「直接抓一個人帶我們去不就好了,和你個讀書人東問西問,都吃了十幾次閉門羹了,要是他不從,就地斬殺!」

  錦衣男子心道這次也得黃了,林靜安一開始就覺得他們不是什麼好人,此刻確定,正打算閉門謝客,瓦屋內一道不耐煩的聲音說道:

  「帶他們去,問這麼久,吵死了,林靜安你今日還要去鄉塾里讀書,順路帶他們一起去。」

  少年把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向門外三人道:「等我半刻鐘。」

  意料之外,姚鄰微笑道:「多謝令尊,有勞小兄弟了」

  林靜安從小由他爹拉扯長大,娘親不知是天人兩隔還是去了何處,小鎮居民都不曉得,年小的小靜安問過一次爹,他爹一言不語,只是怔怔的看著天上,眼裡閃過一絲憤怒,年小的靜安自然不懂,小靜安就哭起來「娘親真的走了嗎。」

  砰!

  重重的關門聲,又出門去酒肆里喝酒了,留下孩子的哭聲,鎖在深深院。

  林解性子孤僻,不近人情,每次因為一點小事都對那些鄰居破口大罵,但是從不動手,吵架贏了還好說,吵不贏憋著一肚子氣回家,動輒打罵林靜安。曾有一次,林靜安被爹趕出家門,不讓他進屋裡,那天傍晚下著磅礴大雨,無處可去下被一家李氏人家的同齡小孩發現並讓自己到他家借宿一宿,名叫李軒墨的少年撐著傘從鄉塾的方向回來,一眼看見那位在學塾旁聽蹭學的林靜安杵在門外全身濕透,凍的瑟瑟發抖。李家和林靜安的宅子隔著兩戶人家,也算得上是鄰居,在李軒墨真誠的邀請下,林靜安妥協和李軒墨一傘兩人同行走到李家門內。熱情親切的李家夫婦得知原委後,把林靜安他爹數落了一下,想著把林靜安安頓下來,因李家沒有多餘的床,無奈林靜安就和李軒墨同床共枕了一夜,翌日,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到家裡。

  就算這樣林靜安從未怨恨自家爹,後來林解要求林靜安練拳時,少年練的格外認真,雖然時常被罵,少年依舊半點怨言都沒有,接著得知兒子一有空就去鄉塾旁聽塾師余先生授業,雖是無心之舉,林解就和塾師余先生商量讓自己可以正式入學,眼睛濕潤的少年感到一陣舒心。所以林靜安對爹說的話都是言出必從。

  少年收拾好東西背上書箱,和爹道了一聲後,走到門外招呼三人一起走出小鎮,來到梯田的小路上,殷勤昨夜三更雨,沒有昨日雨中的嚴寒,換來的是一霎的清涼。層層的梯田從山腳盤繞到山頂,行雲流水般的曲線鑲嵌在山嶺之間,綿亘蜿蜒,如詩如畫。

  只是尋常雲雨後,無心然後見天真。

  林靜安被三個像壞人的人跟著,內心忐忑,無心眼下之事,看了看走了無數遍的梯田下路外的風景,甘霖淋遍了這裡的草木秧苗,秧苗上的露珠在太陽下波光粼粼,一彎彩虹橫貫天宇,還能聞到嶺南一帶獨有的醇美芬芳的土地氣味。天真無暇的梯田呈現在面前,少年慢慢被吸引,眼睛能看到一點金光在前面指引,他忘卻了除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跟隨光的方向,一步步走,向那鄉塾的方向,不,是向余先生的方向走去。

  三人愕然,一介凡人如何能進此練氣士所為的無人之境,彪形大漢正想向前把少年叫住,被錦衣男子攔阻,示意不要妄動。


  姚鄰問道:「方才我在他家門前問路時,通過門縫觀此子拳勢看不出師承何處,但其出拳的拳罡有撼山之勢,我們三人站在門外察覺不到半點異樣,直到那少年開門的瞬間,傳出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空氣亂流,讓我這個與武夫打了上千年交道的仙人感到一絲威脅並後退了半步,你們說?」

  聶渠黎回答道:「看來有人故意遮蔽天機,而且此地無法正常感知事物,不知是何方神聖所為。這束髮少年不簡單啊。」

  白雙燕說道:「儘管餘子壽有通天的本事,一代國師的他也不屑做出這種小事,看來......」

  三人點到即止,不再言語,跟隨林靜安往前走,一刻鐘後,就聽到一陣清脆且整齊的讀書聲。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緣木求魚,狼則罹之,是可笑也」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林靜安聽到這句詩的時候才回過神來,有點恍惚,剛剛好像做了一場白日夢一般,又無比真實,少年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驚人之舉,還在回味時,四人已到達竹林前方,林靜安收斂心性停下腳步,對三人說道:

  「余先生還在講學授業,三位得等一陣子了,學塾左方有個涼亭,可以到那裡等。」

  錦衣男子率先開口:「多謝小兄弟。」

  林靜安走向學塾,把書箱放在門外和拿著竹箸余先生打了聲招呼,被點頭默許後就位坐下,開始認真的聽講,晦澀難懂的文字讓這個粗衣大布的少年有些難堪。

  小鎮上,沒有什麼所謂的書香門第,倒是有幾家闊綽大戶人家,住得起寬敞明亮的大房子,故而這裡的讀書人少得很,堪稱鳳毛麟角。學塾內原先有五人,加上林靜安一共六人,五人中李軒墨和林靜安玩的最好,其餘都是只知道名字,不大熟悉,有兩位及笄少女,一位身著紅衣叫宴玲幽,另一位略顯清癯,面色還算姣好,叫許莫愁。

  塾師余先生早早結束今早的授課,接近午時,余先生似乎已經知道有人到來一般,放下竹箸不待林靜安開口就向涼亭方向走去。余先生一走,李軒墨就像狗皮膏藥般湊了過來,說道:

  「你爹可以啊,夠義氣,平時對你不是打就是罵的,竟然肯還給你安排來這聽學,你定不熟悉這兒的人吧,別擔心,有我罩著你,誰敢欺負你我就把他打得屁滾尿流。」

  「兩個泥腿子,還在這裝上兄弟情義了,你們就不配在這裡和我平起平坐聽余先生授業。」

  宴玲幽走了過來說道:「先生說過有教無類,沈玉你不能這麼無理取鬧。」坐在角落裡的魏一衡安靜的看著這邊,面色淡然自若。

  李軒墨第一個附和,許莫愁低下頭怯怯弱弱跟著附和。沈玉高高抬起頭「哼」了一聲,走到魏一衡面前問道:

  「魏一衡你個悶葫蘆,有新人,也不算新人,畢竟以前還在門外旁聽蹭學呢,你不起來說兩句?」魏一衡起身對沈玉說兩個字「無趣」後逕自走向門外,不搭理這個沒事找事的傢伙。

  李軒墨看到這一幕毫無顧忌的大笑起來,許莫愁則是抿了抿嘴輕笑,宴玲幽已經笑得花枝亂顫。陽光恰到好處的從宴玲幽的方向照射過來,紅色的衣服上有金色的刺繡,使原本就刺目的陽光更加燦爛。林靜安看了半天,才勉強看到她的臉。好漂亮的一雙眼睛!以前來旁聽的時候怎麼都沒有注意到這位姑娘。

  沈玉被氣得不行,和魏一衡一樣走出門外。

  「昔日的文魁才子,如今的落魄國師,到底還是被人暗中做了一手。」

  「你家宗主都不敢這般與我對話,是什麼給了你這份自信?」

  「無知者無畏嘛。此前有一王朝在一位國師的百年籌謀下,統一一界,並在短短千年內便晉升為萬界之首,而且還是武夫掌國,一國即一界。排名前四的界域都是以鍊氣士為首,自是不滿,要是上任萬界至尊還在,那些界域之人斷然不敢這般作為,如今亂世既定,余國師又當何去何從。」

  余先生神色淡然道:「不愧是以往的萬界之首紫斗界中一流的修真派,說話都這麼肆無忌憚,可別告訴我,這種見不得人的做派你也摻和了一手,我現在可是一肚子憋屈氣!」

  姚鄰有恃無恐道:「小的只是個傳話的,哪敢算計余大國師啊。我還聽說一件事,大周王朝中的一位石匠拒絕把自己名字一併鐫刻在石上,以免千載後被帶上陷害忠良的罪名,確實憋屈。」

  「沒事的話我可要送客了!」

  「余先生你心裡明白,風中殘燭的你,前途建樹已全無憑藉。況且門前桃李,將來總有幾個學生會功名上出頭,說不定成為一方巨擘。來日記惦著先生,免不了一番照顧和傳承。」

  「他們怎麼選擇是他們的事,但我不建議你現在問。送客!」

  姚鄰微笑著作揖告別,等在涼亭外的女子早已不耐煩,與塾師擦肩而過後消失在原地,錦衣男子和彪形大漢則原路返回,姚鄰回頭看向學塾上方的匾額自言自語道:

  「第一人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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