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叫顧紅藥
「咻」的一聲，銀絲斷落，一小塊竹篾片斷裂在地。
那斗笠客不知何時已閃到女孩跟前，正自顧將酒葫蘆系在腰間。
白衣男子眉頭一蹙，五指顫動，千絲萬縷。
斗笠客身子微曲，右腕一沉，嗆啷一聲，長劍只出鞘半寸，精鋼鎖鏈噹啷一響，繃得筆直，無法再多拔一分。霎時間，半空中白芒閃爍，無窮無盡的劍氣從那半寸劍身之上源源湧出，周身三丈之內，空氣割裂，劍氣交錯縱橫，嗡嗡作響，生生不息。那漫天銀絲一觸劍氣，便如鵝毛般紛紛飄落。
白衣男子臉上微微色變。
此時一道黑影遮天蔽日般覆壓下來，抬頭望去，竟是一隻體型龐大的鳶鳥，雙翅展開足有數丈，通體皆以木料製成。巨鳥周身不見半片羽毛，細看之下，機括遍布，榫卯相連，翼上片片木板薄如蟬翼，層層疊疊，精巧絕倫。
白衣男子縱身一躍，抓住鳥爪。那機關鳶鳥雙翅猛地一扇，捲起一陣狂風，拔地而起，將他帶上雲霄，越飛越高，轉瞬便消失在天際。
斗笠客收劍入鞘，劍氣瞬間消失殆盡。
只聽蹄聲如雷，一行人策馬疾馳而來，皆是玄色勁裝，黑色幞頭，胸前繡著展翅欲飛的雄鷹圖案，腰間束著寬厚的皮革腰帶，佩刀與令牌在陽光下泛著光亮。外披的短款披風邊緣繡著暗金色的雲紋，隨著馬匹的奔騰而翻卷。正是朝廷緝兇司的玄鷹衛。
當先一人，身形魁梧，豹頭環眼，目含精光，衣領上繡著四面玄鷹小旗，正是玄鷹衛中的萬戶長。按緝兇司規制，一旗者為十戶長，此後每升一級，便多繡一旗。
那人喝道：「某乃緝兇司玄鷹衛穆荊，歹人還不束手就擒，交出鳳凰淚。」話音未落，從馬上躍起，身形前縱，掌中多出一對峨眉刺，向斗笠客戳來。
斗笠客身子微微後仰，手中長劍連著劍鞘輕輕一挑，不偏不倚格開穆荊左手峨眉刺，劍鞘尾端撞在穆荊手腕曲池穴之上，穆荊只覺手腕一麻，峨眉刺險些脫手，右手峨眉刺迅速變招，一招「白蛇吐信」，刺尖疾點斗笠客咽喉。斗笠客劍鞘迴轉，在穆荊腕上輕輕一磕，將那峨眉刺盪開。
穆荊一招「撥草尋蛇」，雙刺並用，疾攻斗笠客下盤。斗笠客手中一沉，劍鞘下壓，穆荊左手峨眉刺上挑，刺向斗笠客的咽喉。斗笠客頭只一偏，避過這一刺，劍鞘順勢一揮，擊中穆荊的腰間腎俞穴。穆荊悶哼一聲，身形倒飛出去。
剛待站穩，雙臂一振，兩柄峨眉刺脫手飛出，一左一右，直取斗笠客雙目。只見斗笠客身子側閃，那兩柄峨眉刺堪堪擦著他耳邊飛過。穆荊雙手一招，峨眉刺在空中划過兩道弧線，又回到手中，正是一招「迴環刺」。
隨即雙足點地，身形躍起，雙刺齊出，一招「雙燕分飛」，刺向斗笠客胸口。斗笠客不閃不避，將劍鞘一橫，兩端分別頂住刺尖，向前推去，穆荊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內力洶湧而來，雙臂震痛，抽身急退。
穆荊心下暗自驚駭，他這對峨眉刺，乃是精鋼所鑄，鋒利無比，等閒兵刃，一觸即斷。這對峨眉刺在他手中，不知誅殺了多少兇徒。可今日對上這斗笠客，竟是處處受制，對方只用一柄連鞘長劍，便將他的攻勢盡數封住。自己一身功夫，在江湖上也算一把好手，能勝過他的，屈指可數，除了杏壇社的幾位天字號高手，想到此處，雙手抱拳，朗聲道：「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可是杏壇社天字號的哪一位？」
斗笠客微微一笑，道：「蘇丞相手下的杏壇社？在下可不是那裡的人。」
穆荊一怔，道：「閣下何以對顧府痛下殺手，奪了這鳳凰淚？」
那女孩兒抽抽噎噎地道：「不是他……是一個穿白衣服的怪人，乘著一隻大鳥飛走了……」
穆荊臉色大變，失聲道：「不好！果然是杏壇社的人，竟被他們搶先了一步！大事不妙，速速回京稟報趙公公！」說罷，幾人勒馬掉頭，塵土飛揚。
斗笠客與女孩回到城外那座破敗的古廟之中。女孩想起家破人亡的慘狀，悲從中來，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聲音嘶啞，雙眼紅腫如桃，淚水早已流盡，卻依舊抽泣不止，嬌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她哭得累了，便在廟中一角蜷縮著睡去，夢中儘是親人慘死的景象，驚醒之後，又是淚流滿面。如此反覆，直到第四日清晨，她才勉強止住悲聲，只是眼神空洞，面色慘白。
女孩走到斗笠客面前，抬起一雙淚光瑩然的眸子，哽咽道：「酒鬼大俠，求求你，教我武功，我要為爹娘報仇！」
斗笠客搖頭：「我不收徒弟。」
女孩抽噎著道：「那你……那你幫我報仇，我給你銀子。」
斗笠客問：「你要我殺人，你知道要多少銀子嗎？」
女孩搖搖頭，斗笠客伸出手指：「九千九百九十九兩！」
女孩一呆，低下頭，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我可以慢慢掙，直到掙夠為止。十年不夠，我就掙二十年，二十年不夠，我就掙三十年，總有一天能掙夠。」
斗笠客問：「你怎麼掙？」女孩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斗笠客見狀，轉身欲走。女孩見他要走，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一直走了二里地，女孩始終跟在身後，小腿兒都有些酸了。
斗笠客道：「別跟著我。」
女孩兒倔強道：「我偏要跟著你，你不教我武功，不幫我報仇，我就纏著你，煩你一輩子！」說著，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斗笠客將帽檐壓低了些，看不清臉，道：「我最煩小孩哭。」
女孩兒倔強地把頭一揚，道：「我沒哭！我才沒哭呢！我再也不會哭！以後也不會，永遠不會。」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紅藥。」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破廟，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官道上。
那斗笠客不知何時已閃到女孩跟前，正自顧將酒葫蘆系在腰間。
白衣男子眉頭一蹙，五指顫動，千絲萬縷。
斗笠客身子微曲，右腕一沉，嗆啷一聲，長劍只出鞘半寸，精鋼鎖鏈噹啷一響，繃得筆直，無法再多拔一分。霎時間，半空中白芒閃爍，無窮無盡的劍氣從那半寸劍身之上源源湧出，周身三丈之內，空氣割裂，劍氣交錯縱橫，嗡嗡作響，生生不息。那漫天銀絲一觸劍氣，便如鵝毛般紛紛飄落。
白衣男子臉上微微色變。
此時一道黑影遮天蔽日般覆壓下來，抬頭望去，竟是一隻體型龐大的鳶鳥，雙翅展開足有數丈，通體皆以木料製成。巨鳥周身不見半片羽毛，細看之下，機括遍布，榫卯相連，翼上片片木板薄如蟬翼，層層疊疊，精巧絕倫。
白衣男子縱身一躍，抓住鳥爪。那機關鳶鳥雙翅猛地一扇，捲起一陣狂風，拔地而起，將他帶上雲霄，越飛越高，轉瞬便消失在天際。
斗笠客收劍入鞘，劍氣瞬間消失殆盡。
只聽蹄聲如雷，一行人策馬疾馳而來，皆是玄色勁裝，黑色幞頭，胸前繡著展翅欲飛的雄鷹圖案，腰間束著寬厚的皮革腰帶，佩刀與令牌在陽光下泛著光亮。外披的短款披風邊緣繡著暗金色的雲紋，隨著馬匹的奔騰而翻卷。正是朝廷緝兇司的玄鷹衛。
當先一人，身形魁梧，豹頭環眼，目含精光，衣領上繡著四面玄鷹小旗，正是玄鷹衛中的萬戶長。按緝兇司規制，一旗者為十戶長，此後每升一級，便多繡一旗。
那人喝道：「某乃緝兇司玄鷹衛穆荊，歹人還不束手就擒，交出鳳凰淚。」話音未落，從馬上躍起，身形前縱，掌中多出一對峨眉刺，向斗笠客戳來。
斗笠客身子微微後仰，手中長劍連著劍鞘輕輕一挑，不偏不倚格開穆荊左手峨眉刺，劍鞘尾端撞在穆荊手腕曲池穴之上，穆荊只覺手腕一麻，峨眉刺險些脫手，右手峨眉刺迅速變招，一招「白蛇吐信」，刺尖疾點斗笠客咽喉。斗笠客劍鞘迴轉，在穆荊腕上輕輕一磕，將那峨眉刺盪開。
穆荊一招「撥草尋蛇」，雙刺並用，疾攻斗笠客下盤。斗笠客手中一沉，劍鞘下壓，穆荊左手峨眉刺上挑，刺向斗笠客的咽喉。斗笠客頭只一偏，避過這一刺，劍鞘順勢一揮，擊中穆荊的腰間腎俞穴。穆荊悶哼一聲，身形倒飛出去。
剛待站穩，雙臂一振，兩柄峨眉刺脫手飛出，一左一右，直取斗笠客雙目。只見斗笠客身子側閃，那兩柄峨眉刺堪堪擦著他耳邊飛過。穆荊雙手一招，峨眉刺在空中划過兩道弧線，又回到手中，正是一招「迴環刺」。
隨即雙足點地，身形躍起，雙刺齊出，一招「雙燕分飛」，刺向斗笠客胸口。斗笠客不閃不避，將劍鞘一橫，兩端分別頂住刺尖，向前推去，穆荊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內力洶湧而來，雙臂震痛，抽身急退。
穆荊心下暗自驚駭，他這對峨眉刺，乃是精鋼所鑄，鋒利無比，等閒兵刃，一觸即斷。這對峨眉刺在他手中，不知誅殺了多少兇徒。可今日對上這斗笠客，竟是處處受制，對方只用一柄連鞘長劍，便將他的攻勢盡數封住。自己一身功夫，在江湖上也算一把好手，能勝過他的，屈指可數，除了杏壇社的幾位天字號高手，想到此處，雙手抱拳，朗聲道：「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可是杏壇社天字號的哪一位？」
斗笠客微微一笑，道：「蘇丞相手下的杏壇社？在下可不是那裡的人。」
穆荊一怔，道：「閣下何以對顧府痛下殺手，奪了這鳳凰淚？」
那女孩兒抽抽噎噎地道：「不是他……是一個穿白衣服的怪人，乘著一隻大鳥飛走了……」
穆荊臉色大變，失聲道：「不好！果然是杏壇社的人，竟被他們搶先了一步！大事不妙，速速回京稟報趙公公！」說罷，幾人勒馬掉頭，塵土飛揚。
斗笠客與女孩回到城外那座破敗的古廟之中。女孩想起家破人亡的慘狀，悲從中來，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聲音嘶啞，雙眼紅腫如桃，淚水早已流盡，卻依舊抽泣不止，嬌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她哭得累了，便在廟中一角蜷縮著睡去，夢中儘是親人慘死的景象，驚醒之後，又是淚流滿面。如此反覆，直到第四日清晨，她才勉強止住悲聲，只是眼神空洞，面色慘白。
女孩走到斗笠客面前，抬起一雙淚光瑩然的眸子，哽咽道：「酒鬼大俠，求求你，教我武功，我要為爹娘報仇！」
斗笠客搖頭：「我不收徒弟。」
女孩抽噎著道：「那你……那你幫我報仇，我給你銀子。」
斗笠客問：「你要我殺人，你知道要多少銀子嗎？」
女孩搖搖頭，斗笠客伸出手指：「九千九百九十九兩！」
女孩一呆，低下頭，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我可以慢慢掙，直到掙夠為止。十年不夠，我就掙二十年，二十年不夠，我就掙三十年，總有一天能掙夠。」
斗笠客問：「你怎麼掙？」女孩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斗笠客見狀，轉身欲走。女孩見他要走，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一直走了二里地，女孩始終跟在身後，小腿兒都有些酸了。
斗笠客道：「別跟著我。」
女孩兒倔強道：「我偏要跟著你，你不教我武功，不幫我報仇，我就纏著你，煩你一輩子！」說著，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斗笠客將帽檐壓低了些，看不清臉，道：「我最煩小孩哭。」
女孩兒倔強地把頭一揚，道：「我沒哭！我才沒哭呢！我再也不會哭！以後也不會，永遠不會。」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紅藥。」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破廟，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