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換招·上
很快地，下課時間到了。
「你有在練習你傳送的最長距離吧，橙子？」血璃把一個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小男孩狠狠推坐回椅子裡，不帶絲毫感情地說。
那小男孩圓乎乎的臉上寫滿了懵圈和害怕。他無助地說：「有。」
「那你可以把人傳送出異能學院了吧？」血璃面色不善地問。
「我不知道，應該可以。」橙子怯生生地說。
「什麼叫『應該可以』？」面無表情地，血璃突然掐住橙子的脖子，用力捏緊。她用手感受著橙子還沒發育成型的喉結被強行推進脖子裡。
看著那一抹血紅的近在咫尺的唇，橙子的恐懼潮水般湧出。他聞到女孩身上的血腥味——一旦注意到，帶有意識去聞又變成了淡雅的花香——是那樣的充滿威脅性。
「我……要試試…」橙子吃力地說。
血璃沒有鬆開手。對著女孩無情的眸子，橙子覺得自己要死了。他無力地看向周圍的同學，淚水自眼角滑下。周圍無人直視這個方向。
「試試也好。」血璃終於開口了，她挑眉道，「別用你自己試。你要是失蹤了，我可會，很生氣的。」
「那怎麼？」橙子更蒙圈了。窒息已經剝奪了他大半的思維。
「用同學。」血璃笑了一下，「如果你能把他們在傳送回來證明成功了，如果被警務部的人帶回來就說明失敗。如果傳走後杳無音信的話那也沒關係。棄子，我管他們去死呢。不過如果不成功的話，你就還得練。」
橙子知道這麼做是錯誤的，但是眼下他只想呼吸。他感覺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你明白了嗎？」血璃問。
橙子就像從水下猛擊冰面一樣拼命點頭。但那只是他意識里的動作。現實中他只是抖了兩下，完全再做不出更多反應。
血璃看見了橙子的反應，卻仍沒鬆手，只是用另一隻手摸摸橙子柔軟的栗色頭髮，像安慰一個芭比娃娃一般說：「我們挑各學院成績各項都墊底的學生當小白鼠，這樣即使他們不見了，學院也不會在乎吧。我們今晚就可以開始了。先從魔法系下手，他們沒了法杖就是羸弱的普通人……我找子乾去商量一下。你只管準備晚上的傳送即可。中午多吃點哦，攢夠能量。」
大腦缺氧下，橙子想到了很多東西。他的思緒到處亂飛。他想到了昨天的作業，想到了思政老師對他的讚揚，想到了小吃街上的黑色巫師長袍……許多無關的東西衝進他的思緒。
「你聽見了嗎？」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血璃的聲音。
「聽見……」
橙子聽不見。
突然間，他感到一陣極端的快感。他腦海里的一切思緒都被愉悅填滿。就好像洪水突然泄閘而出，或是屍潮撐爆安全閘門沖向美味的人群。
血璃輕輕拿起橙子的手，發現他的甲床已經變成了暗紫色。她又在心裡默數了十五秒，然後慢慢減輕力道，鬆開了橙子的脖子。
………………
晚上，一團詭異的透明空間波動來到教學樓遠處的樹林裡。學校里有好幾片樹林，教學樓附近的那片最密集，而眼下這片樹林是學生能到達的距離異能學院中心地帶最遠的地方，故而人煙最稀少。再往外走就是成片的倉房和工廠，學生若是被看見在倉房附近溜達，會被保安抓回教學樓。
樹林裡還有血璃和橙子。透明的空間波動突然掀起一角。是子乾，他用一手裡刀柄一挑，甩掉披著的長長的隱身衣，空間波動朝後散去。子乾另一手牽著一條狗，持刀的那手押著一個矮壯的黑袍男子。那男子很年輕，皮膚很光滑。
見子乾帶著小白鼠來了，血璃高興地笑了。她抱起子乾牽的狗。
那是一條毛色應該是雪白的泰迪，只是在一路強行牽拽下搞得有點髒兮兮的。血璃也不嫌髒，一手抱著狂吠的泰迪，另一手從子乾腰間抽出一把彈簧刀，「唰」地開出刃口，直直抵進那狗的嘴裡。
泰迪瞬間渾身抖若篩糠，縮起脖子，不再動彈，只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不要傷害阿肥！」黑袍魔法系學生大聲吼叫，一下差點掙脫。
「安分點！」子乾把他拽回來，過程中用刀在魔法系學生的臉上劃了好幾道，然後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兇惡地喊：「刀口不長眼睛！不想死就安分點！」
「這隻狗叫阿肥啊。」血璃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接著轉變為殘忍。她看向那魔法系學生，道：「鑫樂，對吧？和你愛犬的名字倒是一點也不搭呢。我覺得你的狗的名字應該安在你身上。」
血璃上上下下大量矮壯的黑衣學生，鑫樂氣得渾身顫抖，但被子乾的刀抵住要害，不敢亂動。
「如果你配合，你的狗肯定不會出事，你也會安然無恙。」血璃保證道。
「而你也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你只需要接受他的傳送，到目的地後原地別動，等待他再把你傳回來就行了。」血璃指指橙子。
「然後，你就能帶著你的狗離開了。」血璃說得好像她也很憧憬似的，她看著鑫樂要殺了她一般的表情，「拜託，這把刀不會傷到小泰迪的，我一點力都沒用。你看，哪有傷？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我理解你。我也曾經養過小寵物。我養的是一條眼鏡蛇。在夜市買的。它們和我們睡覺都在一起，朝夕相處很長時間，是我們最親的生靈。我自然不希望你的親人死掉，所以配合。你能告訴我你和阿肥相處了多長時間嗎？」
鑫樂掙扎顫抖的幅度明顯小了很多。
「12年。」他說，「求求你們千萬不要傷害阿肥！」
血璃並不知道：鑫樂在班裡受人排擠，成績墊底，不討老師歡心，他唯一的夥伴、親人就是阿肥這隻通人性的泰迪。
「來吧。」子乾把鑫樂押道橙子身前，「準備好了嗎？」
深吸一口氣，橙子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如同火焰一般，鑫樂的腳底下燃起璀璨的光華。光華之中，一個圓形的傳送門豁然張開。那門沒有厚度，就像一個投影，然而那門中是深邃無比的星空，數不勝數的光點在億萬米遠處熠熠生輝。
鑫樂尖叫著掉了進去，瞬時間無影無蹤。子乾也險些被帶下去。
「橙子！小心點。」子乾高呼。所幸他穩住了身形。
傳送門坍縮成一個看不見的點。其附近的虛空中隱隱有迸濺出的星光。
「數五個數，然後把他傳送回來。」血璃道。
「我感知不到他了。」橙子突然說，「我無法把他傳送回來了。」
「那你能在他的目的地坐標建立傳送門嗎？」血璃趕忙問。
「不能。」橙子說，「現在那一頭我完全感知不到了。可能是他移動了。再要我以最遠距離傳送的話，可能還是在那附近，也可能我會把人帶到一個全新的地點。」
「他移動了……」血璃笑，「真是不聽話。」
她閉起眼睛。
一刀將手上狗的腦袋削成上下兩片。狗狗尖叫了一下，後歸於死寂。它的全身開始抽搐。然而狗的血如同凝固了一樣絲毫沒有滴出來。
血璃一邊控制著那些血不要弄出來，一邊閉著眼睛肢解泰迪。最終，泰迪成為了好幾塊粘著骯髒白毛的肉塊，有一塊上面吊著兩隻搖搖欲墜的鮮紅眼珠。
「橙子。」血璃把最後兩塊狗軀幹往地上一扔，繼續閉著眼睛呼喚。
血璃聽到橙子強忍嘔吐發出的聲音。
「把地上這些東西傳送到最遠距離處。」她說。
幾秒後，橙子終於說出話來了：「這樣的話，鑫樂他可能會看到的！這樣不好吧！」
「就是要讓他看到。」血璃輕描淡寫地說，「傳送吧。」
檔案室內，陳笑用電腦翻閱著學生檔案的Excel表格。他查找「鑫樂」，那是黑衣人的名字。陳笑早在那件事發生後不就便打聽到了。學院提供的失蹤學生名單里也有這個名字。
雲綺在他在查資料的時候注意到了鑫樂的成績。最近的幾次評分都是全科掛科，最高的項目魔力濃度評分只有5.9，而滿分是12。
陳笑又查了失蹤名單中另外的兩個魔法系的學生。都是全科掛科，成績墊底。包括道德。雲綺指出來了這點，他們像是發現了什麼。
道德評分都那麼低，怪不得他們到外面的社會上為非作歹。陳笑想。
繼續查索資料，發現整個魔法系全科掛科的學生並不多。除了失蹤的三人之外，只有一個學生考過全科掛科。那學生的名字是莉莉，女。最近的兩次評分全科掛科，但她之前的評分一直都還不錯。
「按照規律，莉莉也有可能會參與其中。可以作為突破點之一。」雲綺說。
「無論如何，先從鑫樂的人際交往關係中入手。」陳笑下決定道。
鑫樂的班主任是7班的高信昌老師。陳笑在教室辦公室打聽了一下，找到了高信昌。
陳笑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來意，然後直奔主題。
「平時跟鑫樂關係最好、接觸最密切的學生都有哪些？」他問高信昌。
高信昌略一思索，答道：「應該是他同班的傅海同學。他們一般年齡，平時走的比較近。」
「謝謝你，高老師。」陳笑微笑，「傅海同學現在在哪裡上課？」
「我看看課表。」高信昌用滑鼠在電腦上查查，「現在他應該在五樓的魔鏡教室2。」
「再次感謝。」陳笑點點頭，轉身出門。
他問身邊的雲綺：「你的異能能不能幫我審訊？」
「我的異能是火。」雲綺老實地說。
「那佩霖怎麼派你來跟我？」陳笑奇怪地說。
「呵，你想多了，我們四個內保隊長沒一個能幫你審訊。」雲綺嗤笑一聲，「我們都是用以戰鬥的異能。派我來估計是覺得我最細膩。」
「喔，細膩。等會我可要好好見識。」陳笑大點頭，歪著腦袋看雲綺。
陳笑和雲綺找到了相應的教室。陳笑敲了兩下門，打開。
講台上身著黑袍的老師正捧著一個紫色的水晶球，講著課：「魔鏡的使用原理和水晶球差不多。它有著水晶球的基本功能。這意味著，你將魔力灌注進去，念探查咒，就可以看到極大範圍內你關注的位置的影像。當然，前提是沒有魔法屏蔽。
「魔鏡的探查範圍遠大於水晶球。水晶球只能看到一個城市範圍內你想看的地方。而魔鏡的範圍是全世界。」
陳笑本以為魔法系的教室應該像電影裡一樣充滿奇幻的道具、有自主意識的書籍等，至少應該是典雅、有貴族氣息的。然而這間教室除了黑板旁邊放的一輪閃著奇異光芒的復古銅鏡之外，與陳笑小時候念書的教室沒有什麼區別。塑料和金屬混合的桌椅、講台，白熾燈。實木地板。
「傅海同學在嗎，麻煩你出來一下。」陳笑對著教室裡面說。
講台上的老師停下了講課，看向門的方向。
學生們也齊刷刷地望過來。
「好高啊。」「好壯啊，簡直像個巨人。」「太帥啦！」
學生們炸開了鍋。
陳笑看著那些孩子，有青少年，也有更小的兒童。他們的眼中都充滿了最純粹的好奇和讚美。
看著這些純潔的靈魂，陳笑感到由衷的快樂。孩童的可愛與純真深深打動了他。
「傅海同學，在不在？」老師問。
一個瘦小的、帶著金絲眼鏡的少年磨磨蹭蹭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通過桌椅間的過道走了過來。傅海的臉上沒有好奇也沒有讚美，面如止水。
陳笑和雲綺把他帶到一間備用教室。期間，傅海沒有說話。
「坐這吧。」陳笑敲了下靠門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早已擺好了插上電的小型測謊儀。
傅海聽話地抽出板凳，坐了下來。陳笑和雲綺仍站著。
「我們是來調查學生失蹤案的偵探，需要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配合。同時，你也需要將測謊儀的接口戴在手臂上和指尖。」陳笑說。他的手機開著，準備記錄傅海說的話。
傅海點頭，乖乖戴上測謊儀的部件。
「鑫樂，你的同班同學。你和他的關係怎麼樣？」陳笑直接問。
「他是我的好朋友。」傅海說，「對於他的失蹤，我也很難受。但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傅海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
「他在失蹤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反常的話？」陳笑繼續問。
「沒有。」傅海說得很堅決，面色依然如常。
「比如說，有人承諾帶他離開異能學院，他也想帶你一塊走？」陳笑追問。
「沒有。」
「他有沒有什麼很想去的地方？」雲綺問。
傅海想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陳笑在手機上打字，然後抬頭繼續拋出一些問題。
「沒有。」
「從來沒有過。」
「不清楚。」
「跟我說說鑫樂這個人吧。」陳笑說。
「他挺怪的。」傅海說，「他每天練的都是念咒速度，而且我覺得他有些天賦的。他念咒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短些的魔咒基本瞬發。」
「我沒聽懂。為什麼說他怪？」
「學院根本不考念咒速度啊。」傅海說，「而且念咒速度快不如提升魔法濃度直接跳過念咒階段瞬發法術。考的東西，比如說魔法藥劑、魔力儲備，他是一個也不練，期末全掛課。」
陳笑不動聲色地繼續盯著對方看。
「而且我感覺他不像一個魔法師。」傅海說，「他實戰的打法很怪，就像是個戰士一樣，仿佛都感覺不到疼痛。我問過他的，他說他的異能除了魔法還有再生。」
………
接著陳笑又問了一些關於鑫樂出逃的問題，傅海的回答讓陳笑和雲綺大失所望。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整個過程中，測謊儀也報出過異常情況，但最終結果都指向了——傅海對鑫樂的出逃毫不知情。
陳笑搬出了警方的那一套，收效仍然甚微，傅海似是確實完全不知情。
陳笑不信邪，他問了很多問題，把所有能考慮到的黑衣人出逃之前可能會和身邊人說的話都問了一遍，只是無果。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陳笑無奈地說，「和鑫樂玩得好的，除了你，還有哪些同學？」
「宋博，李思晟。他們也經常跟鑫樂結伴同行。」
「謝謝你，傅海同學。」陳笑說，「你可以回去上課了。」
「早就下課了。」傅海站起身，離開了備用教室。
陳笑和雲綺跟著也出了門，用借來的鑰匙鎖上。
「我們先去吃飯吧，下午再說。」雲綺提議。
「好。」
小吃街上擠滿了學生，魔法系的黑袍極具辨識度。
雲綺最愛的炒麵攤前排著長長的隊。二人排在了隊尾。
排在他們前面的有好幾位位魔法系的學生。
「你覺得那個學生，傅海，撒謊了嗎？我覺得沒有。他應該真不知道。」雲綺說。
「很難說。」陳笑皺著眉輕搖搖頭。
「我們可能得等半個小時才能吃到炒麵。」雲綺抱怨。
突然，陳笑被拽了一下風衣的衣袖。
陳笑向右後方看去，看見一個金髮小女孩正仰頭望著他。
女孩一手捧著一杯奶茶，另一手在拽他，還沒收回去。
而那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陳笑在教學樓電梯裡看到的那個魔法系的女生。
心神懼顫。陳笑一時呼吸完全滯住。他仍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腦子出問題了。
女兒。
不是她。
我好想你。
我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真的，一直都想。
陳笑一時如一尊雕像。
小女孩卻開口了：「你是新來的安保隊長嗎？你好高啊。我以前沒見過你誒。」
與女兒完全不同的音色將陳笑拉回現實。
相比之下，女兒的聲音更加尖細。
陳笑晃晃頭，強迫自己鎮定，然後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說：「不是。我是鄰城來的偵探。我來調查學生失蹤的事件。」
「原來是像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我看你的穿著應該猜出來的。偵探居然不是編出來的！」小女孩笑嘻嘻地點點頭。
眼看著小女孩轉身要走，陳笑果斷出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轉過臉來。
「你有在練習你傳送的最長距離吧，橙子？」血璃把一個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小男孩狠狠推坐回椅子裡，不帶絲毫感情地說。
那小男孩圓乎乎的臉上寫滿了懵圈和害怕。他無助地說：「有。」
「那你可以把人傳送出異能學院了吧？」血璃面色不善地問。
「我不知道，應該可以。」橙子怯生生地說。
「什麼叫『應該可以』？」面無表情地，血璃突然掐住橙子的脖子，用力捏緊。她用手感受著橙子還沒發育成型的喉結被強行推進脖子裡。
看著那一抹血紅的近在咫尺的唇，橙子的恐懼潮水般湧出。他聞到女孩身上的血腥味——一旦注意到，帶有意識去聞又變成了淡雅的花香——是那樣的充滿威脅性。
「我……要試試…」橙子吃力地說。
血璃沒有鬆開手。對著女孩無情的眸子，橙子覺得自己要死了。他無力地看向周圍的同學，淚水自眼角滑下。周圍無人直視這個方向。
「試試也好。」血璃終於開口了，她挑眉道，「別用你自己試。你要是失蹤了，我可會，很生氣的。」
「那怎麼？」橙子更蒙圈了。窒息已經剝奪了他大半的思維。
「用同學。」血璃笑了一下，「如果你能把他們在傳送回來證明成功了，如果被警務部的人帶回來就說明失敗。如果傳走後杳無音信的話那也沒關係。棄子，我管他們去死呢。不過如果不成功的話，你就還得練。」
橙子知道這麼做是錯誤的，但是眼下他只想呼吸。他感覺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你明白了嗎？」血璃問。
橙子就像從水下猛擊冰面一樣拼命點頭。但那只是他意識里的動作。現實中他只是抖了兩下，完全再做不出更多反應。
血璃看見了橙子的反應，卻仍沒鬆手，只是用另一隻手摸摸橙子柔軟的栗色頭髮，像安慰一個芭比娃娃一般說：「我們挑各學院成績各項都墊底的學生當小白鼠，這樣即使他們不見了，學院也不會在乎吧。我們今晚就可以開始了。先從魔法系下手，他們沒了法杖就是羸弱的普通人……我找子乾去商量一下。你只管準備晚上的傳送即可。中午多吃點哦，攢夠能量。」
大腦缺氧下，橙子想到了很多東西。他的思緒到處亂飛。他想到了昨天的作業，想到了思政老師對他的讚揚，想到了小吃街上的黑色巫師長袍……許多無關的東西衝進他的思緒。
「你聽見了嗎？」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血璃的聲音。
「聽見……」
橙子聽不見。
突然間，他感到一陣極端的快感。他腦海里的一切思緒都被愉悅填滿。就好像洪水突然泄閘而出，或是屍潮撐爆安全閘門沖向美味的人群。
血璃輕輕拿起橙子的手，發現他的甲床已經變成了暗紫色。她又在心裡默數了十五秒，然後慢慢減輕力道，鬆開了橙子的脖子。
………………
晚上，一團詭異的透明空間波動來到教學樓遠處的樹林裡。學校里有好幾片樹林，教學樓附近的那片最密集，而眼下這片樹林是學生能到達的距離異能學院中心地帶最遠的地方，故而人煙最稀少。再往外走就是成片的倉房和工廠，學生若是被看見在倉房附近溜達，會被保安抓回教學樓。
樹林裡還有血璃和橙子。透明的空間波動突然掀起一角。是子乾，他用一手裡刀柄一挑，甩掉披著的長長的隱身衣，空間波動朝後散去。子乾另一手牽著一條狗，持刀的那手押著一個矮壯的黑袍男子。那男子很年輕，皮膚很光滑。
見子乾帶著小白鼠來了，血璃高興地笑了。她抱起子乾牽的狗。
那是一條毛色應該是雪白的泰迪，只是在一路強行牽拽下搞得有點髒兮兮的。血璃也不嫌髒，一手抱著狂吠的泰迪，另一手從子乾腰間抽出一把彈簧刀，「唰」地開出刃口，直直抵進那狗的嘴裡。
泰迪瞬間渾身抖若篩糠，縮起脖子，不再動彈，只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不要傷害阿肥！」黑袍魔法系學生大聲吼叫，一下差點掙脫。
「安分點！」子乾把他拽回來，過程中用刀在魔法系學生的臉上劃了好幾道，然後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兇惡地喊：「刀口不長眼睛！不想死就安分點！」
「這隻狗叫阿肥啊。」血璃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接著轉變為殘忍。她看向那魔法系學生，道：「鑫樂，對吧？和你愛犬的名字倒是一點也不搭呢。我覺得你的狗的名字應該安在你身上。」
血璃上上下下大量矮壯的黑衣學生，鑫樂氣得渾身顫抖，但被子乾的刀抵住要害，不敢亂動。
「如果你配合，你的狗肯定不會出事，你也會安然無恙。」血璃保證道。
「而你也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你只需要接受他的傳送，到目的地後原地別動，等待他再把你傳回來就行了。」血璃指指橙子。
「然後，你就能帶著你的狗離開了。」血璃說得好像她也很憧憬似的，她看著鑫樂要殺了她一般的表情，「拜託，這把刀不會傷到小泰迪的，我一點力都沒用。你看，哪有傷？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我理解你。我也曾經養過小寵物。我養的是一條眼鏡蛇。在夜市買的。它們和我們睡覺都在一起，朝夕相處很長時間，是我們最親的生靈。我自然不希望你的親人死掉，所以配合。你能告訴我你和阿肥相處了多長時間嗎？」
鑫樂掙扎顫抖的幅度明顯小了很多。
「12年。」他說，「求求你們千萬不要傷害阿肥！」
血璃並不知道：鑫樂在班裡受人排擠，成績墊底，不討老師歡心，他唯一的夥伴、親人就是阿肥這隻通人性的泰迪。
「來吧。」子乾把鑫樂押道橙子身前，「準備好了嗎？」
深吸一口氣，橙子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如同火焰一般，鑫樂的腳底下燃起璀璨的光華。光華之中，一個圓形的傳送門豁然張開。那門沒有厚度，就像一個投影，然而那門中是深邃無比的星空，數不勝數的光點在億萬米遠處熠熠生輝。
鑫樂尖叫著掉了進去，瞬時間無影無蹤。子乾也險些被帶下去。
「橙子！小心點。」子乾高呼。所幸他穩住了身形。
傳送門坍縮成一個看不見的點。其附近的虛空中隱隱有迸濺出的星光。
「數五個數，然後把他傳送回來。」血璃道。
「我感知不到他了。」橙子突然說，「我無法把他傳送回來了。」
「那你能在他的目的地坐標建立傳送門嗎？」血璃趕忙問。
「不能。」橙子說，「現在那一頭我完全感知不到了。可能是他移動了。再要我以最遠距離傳送的話，可能還是在那附近，也可能我會把人帶到一個全新的地點。」
「他移動了……」血璃笑，「真是不聽話。」
她閉起眼睛。
一刀將手上狗的腦袋削成上下兩片。狗狗尖叫了一下，後歸於死寂。它的全身開始抽搐。然而狗的血如同凝固了一樣絲毫沒有滴出來。
血璃一邊控制著那些血不要弄出來，一邊閉著眼睛肢解泰迪。最終，泰迪成為了好幾塊粘著骯髒白毛的肉塊，有一塊上面吊著兩隻搖搖欲墜的鮮紅眼珠。
「橙子。」血璃把最後兩塊狗軀幹往地上一扔，繼續閉著眼睛呼喚。
血璃聽到橙子強忍嘔吐發出的聲音。
「把地上這些東西傳送到最遠距離處。」她說。
幾秒後，橙子終於說出話來了：「這樣的話，鑫樂他可能會看到的！這樣不好吧！」
「就是要讓他看到。」血璃輕描淡寫地說，「傳送吧。」
檔案室內，陳笑用電腦翻閱著學生檔案的Excel表格。他查找「鑫樂」，那是黑衣人的名字。陳笑早在那件事發生後不就便打聽到了。學院提供的失蹤學生名單里也有這個名字。
雲綺在他在查資料的時候注意到了鑫樂的成績。最近的幾次評分都是全科掛科，最高的項目魔力濃度評分只有5.9，而滿分是12。
陳笑又查了失蹤名單中另外的兩個魔法系的學生。都是全科掛科，成績墊底。包括道德。雲綺指出來了這點，他們像是發現了什麼。
道德評分都那麼低，怪不得他們到外面的社會上為非作歹。陳笑想。
繼續查索資料，發現整個魔法系全科掛科的學生並不多。除了失蹤的三人之外，只有一個學生考過全科掛科。那學生的名字是莉莉，女。最近的兩次評分全科掛科，但她之前的評分一直都還不錯。
「按照規律，莉莉也有可能會參與其中。可以作為突破點之一。」雲綺說。
「無論如何，先從鑫樂的人際交往關係中入手。」陳笑下決定道。
鑫樂的班主任是7班的高信昌老師。陳笑在教室辦公室打聽了一下，找到了高信昌。
陳笑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來意，然後直奔主題。
「平時跟鑫樂關係最好、接觸最密切的學生都有哪些？」他問高信昌。
高信昌略一思索，答道：「應該是他同班的傅海同學。他們一般年齡，平時走的比較近。」
「謝謝你，高老師。」陳笑微笑，「傅海同學現在在哪裡上課？」
「我看看課表。」高信昌用滑鼠在電腦上查查，「現在他應該在五樓的魔鏡教室2。」
「再次感謝。」陳笑點點頭，轉身出門。
他問身邊的雲綺：「你的異能能不能幫我審訊？」
「我的異能是火。」雲綺老實地說。
「那佩霖怎麼派你來跟我？」陳笑奇怪地說。
「呵，你想多了，我們四個內保隊長沒一個能幫你審訊。」雲綺嗤笑一聲，「我們都是用以戰鬥的異能。派我來估計是覺得我最細膩。」
「喔，細膩。等會我可要好好見識。」陳笑大點頭，歪著腦袋看雲綺。
陳笑和雲綺找到了相應的教室。陳笑敲了兩下門，打開。
講台上身著黑袍的老師正捧著一個紫色的水晶球，講著課：「魔鏡的使用原理和水晶球差不多。它有著水晶球的基本功能。這意味著，你將魔力灌注進去，念探查咒，就可以看到極大範圍內你關注的位置的影像。當然，前提是沒有魔法屏蔽。
「魔鏡的探查範圍遠大於水晶球。水晶球只能看到一個城市範圍內你想看的地方。而魔鏡的範圍是全世界。」
陳笑本以為魔法系的教室應該像電影裡一樣充滿奇幻的道具、有自主意識的書籍等，至少應該是典雅、有貴族氣息的。然而這間教室除了黑板旁邊放的一輪閃著奇異光芒的復古銅鏡之外，與陳笑小時候念書的教室沒有什麼區別。塑料和金屬混合的桌椅、講台，白熾燈。實木地板。
「傅海同學在嗎，麻煩你出來一下。」陳笑對著教室裡面說。
講台上的老師停下了講課，看向門的方向。
學生們也齊刷刷地望過來。
「好高啊。」「好壯啊，簡直像個巨人。」「太帥啦！」
學生們炸開了鍋。
陳笑看著那些孩子，有青少年，也有更小的兒童。他們的眼中都充滿了最純粹的好奇和讚美。
看著這些純潔的靈魂，陳笑感到由衷的快樂。孩童的可愛與純真深深打動了他。
「傅海同學，在不在？」老師問。
一個瘦小的、帶著金絲眼鏡的少年磨磨蹭蹭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通過桌椅間的過道走了過來。傅海的臉上沒有好奇也沒有讚美，面如止水。
陳笑和雲綺把他帶到一間備用教室。期間，傅海沒有說話。
「坐這吧。」陳笑敲了下靠門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早已擺好了插上電的小型測謊儀。
傅海聽話地抽出板凳，坐了下來。陳笑和雲綺仍站著。
「我們是來調查學生失蹤案的偵探，需要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配合。同時，你也需要將測謊儀的接口戴在手臂上和指尖。」陳笑說。他的手機開著，準備記錄傅海說的話。
傅海點頭，乖乖戴上測謊儀的部件。
「鑫樂，你的同班同學。你和他的關係怎麼樣？」陳笑直接問。
「他是我的好朋友。」傅海說，「對於他的失蹤，我也很難受。但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傅海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
「他在失蹤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反常的話？」陳笑繼續問。
「沒有。」傅海說得很堅決，面色依然如常。
「比如說，有人承諾帶他離開異能學院，他也想帶你一塊走？」陳笑追問。
「沒有。」
「他有沒有什麼很想去的地方？」雲綺問。
傅海想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陳笑在手機上打字，然後抬頭繼續拋出一些問題。
「沒有。」
「從來沒有過。」
「不清楚。」
「跟我說說鑫樂這個人吧。」陳笑說。
「他挺怪的。」傅海說，「他每天練的都是念咒速度，而且我覺得他有些天賦的。他念咒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短些的魔咒基本瞬發。」
「我沒聽懂。為什麼說他怪？」
「學院根本不考念咒速度啊。」傅海說，「而且念咒速度快不如提升魔法濃度直接跳過念咒階段瞬發法術。考的東西，比如說魔法藥劑、魔力儲備，他是一個也不練，期末全掛課。」
陳笑不動聲色地繼續盯著對方看。
「而且我感覺他不像一個魔法師。」傅海說，「他實戰的打法很怪，就像是個戰士一樣，仿佛都感覺不到疼痛。我問過他的，他說他的異能除了魔法還有再生。」
………
接著陳笑又問了一些關於鑫樂出逃的問題，傅海的回答讓陳笑和雲綺大失所望。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整個過程中，測謊儀也報出過異常情況，但最終結果都指向了——傅海對鑫樂的出逃毫不知情。
陳笑搬出了警方的那一套，收效仍然甚微，傅海似是確實完全不知情。
陳笑不信邪，他問了很多問題，把所有能考慮到的黑衣人出逃之前可能會和身邊人說的話都問了一遍，只是無果。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陳笑無奈地說，「和鑫樂玩得好的，除了你，還有哪些同學？」
「宋博，李思晟。他們也經常跟鑫樂結伴同行。」
「謝謝你，傅海同學。」陳笑說，「你可以回去上課了。」
「早就下課了。」傅海站起身，離開了備用教室。
陳笑和雲綺跟著也出了門，用借來的鑰匙鎖上。
「我們先去吃飯吧，下午再說。」雲綺提議。
「好。」
小吃街上擠滿了學生，魔法系的黑袍極具辨識度。
雲綺最愛的炒麵攤前排著長長的隊。二人排在了隊尾。
排在他們前面的有好幾位位魔法系的學生。
「你覺得那個學生，傅海，撒謊了嗎？我覺得沒有。他應該真不知道。」雲綺說。
「很難說。」陳笑皺著眉輕搖搖頭。
「我們可能得等半個小時才能吃到炒麵。」雲綺抱怨。
突然，陳笑被拽了一下風衣的衣袖。
陳笑向右後方看去，看見一個金髮小女孩正仰頭望著他。
女孩一手捧著一杯奶茶，另一手在拽他，還沒收回去。
而那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陳笑在教學樓電梯裡看到的那個魔法系的女生。
心神懼顫。陳笑一時呼吸完全滯住。他仍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腦子出問題了。
女兒。
不是她。
我好想你。
我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真的，一直都想。
陳笑一時如一尊雕像。
小女孩卻開口了：「你是新來的安保隊長嗎？你好高啊。我以前沒見過你誒。」
與女兒完全不同的音色將陳笑拉回現實。
相比之下，女兒的聲音更加尖細。
陳笑晃晃頭，強迫自己鎮定，然後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說：「不是。我是鄰城來的偵探。我來調查學生失蹤的事件。」
「原來是像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我看你的穿著應該猜出來的。偵探居然不是編出來的！」小女孩笑嘻嘻地點點頭。
眼看著小女孩轉身要走，陳笑果斷出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轉過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