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乞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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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若我死去,至少我是為你而死——為你而死!」陳笑在嘴裡呢喃著席勒的字句,頗有些明白這字句間濃濃的情感。

  那賞金的播報又重複了一次後,強節奏的音樂又回來了。怪誕而狂野的旋律讓他頗有視死如歸的豁達。

  趁著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陳笑偷偷躲進暗處的陰影里,燈球也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他開始思考。

  女兒在緊鎖的鐵門後,暫時安全。我想要混出去也不算很難。但要帶著她出去可絕非易事。怎麼辦?我不能把她長留在那屋裡,他們不可能沒有鑰匙,我必須要………

  「啊!」

  陳笑突然感到後背上一陣撕裂的痛,從左肩到右背廓瞬間躥起一條帶烈火,明顯的斷裂與分割感從肌肉上傳來,他感到自己的後背被斜著分為上下兩半。

  他幾乎是在壓力傳導到後背,連衣服也未被破壞的時候便已反應過來自己被偷襲了的,並且,他幾乎沒有思考,下意識的便順著後背上掣來的鋒銳與冷芒向前下方就勢俯身歪倒,幾乎瞬間把身體蜷縮起來倒向地上,同時後手不忘以肘上撩,將持續前行的刀刃向上打偏。

  但隨著勁風從堪堪俯下的腦後掠過,陳笑仍感到自己的整片上背帶著部分頸根被刀刃蹭過去,除了刀刃著落的那條深痕之外傷得不算嚴重,只是面積較大。

  緊接著真切、痛苦到麻木的劇痛烙印起來,背部大面積火燒一般的痛楚令陳笑幾欲昏厥。

  「啊——」他怒吼,蹲在地上的身軀猛轉,雙目兇狠地瞪向身後。他看見了那滿臉血污的酒保,正拎著砍刀向後急速遁走。酒保一手提著砍刀,另一手掏著兜,向小雨藏身屋子的鐵門方向疾跑。

  背上沒什麼大不了,皮肉之傷。

  陳笑右腿猛一蹬地,身體如獵豹一般躥出去。

  離小雨遠些!

  他感到右膝在這一蹬之下「嘎吧」響了一下。

  那惡毒的酒保在到達鐵門前時終於從兜里掏出一顆巴掌大的塑料圓盤,他隨意將之拿著搖了兩下,就通過門上窗戶破開的缺口丟了進去,嘴皮還在獰笑著一張一合似是在說話。隨後他頭也不回地向暗影里逃遁。

  陳笑幾乎於下一秒掠至鐵門邊。他緊皺眉頭從窗戶向里望,那圓盤不知在哪,早已被其中逸散出的大量黃綠色氣體遮蔽。氣體以噴發的態勢擴散著,部分煙氣已從窗戶缺口衝出,嗆得陳笑一陣咳嗽。

  「小雨!」他用手在鼻子前扇著,邊咳邊向里大喊。他已睜不開眼了——即使睜開也會被黃綠色煙霧侵略,「快出來!別吸氣!屏住呼吸!「

  夜店裡的音樂又變成了那尖銳男聲的播報:「全體酒客請注意,目標現在'辦公室'門口。目標現在'辦公室'門口。」

  陳笑擰著門把手——早被自己鎖上了,從外面打不開。現在只能靠小雨自己了。

  「小雨!」

  「咚!」陳笑矮身避過暗處躥出的酒保的砍刀頭斬,那刀釘進陳笑頭頂的牆裡。

  氯氣。為了把小雨逼出來。

  陳笑轉頭,在彌散出來的毒氣之中睜開雙眼,如看死物般盯上酒保。

  想要殺我,敬你是條漢子。妄圖傷害小雨,來者必誅。

  「啪!」陳笑刀鋒般的小腿嵌進酒保的襠部。沒等其面部徹底扭成一團,陳笑緊接著閃電一般以兩手搭上對方的頭顱,並前腳蹬地,飛身而起,雙手環著對方的腦袋向膝蓋猛按,前膝狠撞向酒保的頭臉。

  「嘭!」一聲悶響,酒保的雙耳里湧出花白的腦漿。同時陳笑感到膝蓋上一陣濕黏。

  還沒完。陳笑凌空上抬雙肘,借著下落的重力狠狠彎腰以雙肘鑿擊酒保耷拉下去的後腦。酒保的軀體再遭雷擊,他以頭部為發出點大幅度痙攣了一下,甩了陳笑一身血水腦漿,然後直直向陳笑的方向栽倒。

  陳笑一腿印在其小腹,像踢沙袋一樣將其蹬飛。

  大幅度的上肢活動令陳笑被劈開的皮肉更加崩毀。每一下大臂的擺動都令他在火燒的疼痛里獲取驚雷般的撕扯的刺痛。同時,膝蓋難受得更加難以忽視,興許是連續的猛蹬令半月板不堪重負……

  「嘎吱——」鐵門突然被緩慢而無力地推開一個縫。毒氣一下溢了不少出來。

  然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裡面貼著門摔出來。

  小雨。一定不要有事。


  陳笑著急忙慌地搶上前去,跪在地上,抱起女兒嬌小的身子。他也顧不上背部被雙臂牽扯時的痛了,只把女兒捧在臂彎里。他手忙腳亂地撞關上鐵門,然後連滾帶爬地向氯氣沒擴散到的方向後退。

  女兒小臉煞白,原本紅潤如玫瑰的唇瓣也變成了淡粉色。她在說著什麼,只是由於周遭刺耳的夜店音樂而根本聽不見。但陳笑能從口型看出來,那是「我好睏」。她的頰上掛著淚痕,這顯示了她被困毒氣房間多麼的驚惶,但在陳笑的懷中,她安然地沉沉閉上了眸子。

  小雨,我一定帶你回家。

  陳笑一手抱著小雨,另一手摸出腰間自己的槍。

  他站起來,轉身,眼神歸為漠然。

  一個青年男人雄獅一般飛奔著向他撲來,他打著頭陣,身後混亂的人群跟著向這蜂擁。

  那青年男人手裡捏著一個綠色的啤酒瓶,雙目圓瞪,瞳孔大張,很顯然處於致幻類違禁藥品作用的狂亂狀態下。

  陳笑揚手,用槍指那男人,但他驚覺自己的大臂只能拉到一半,拳頭只能低低地放在腹部的位置。背部的撕扯感不允許他再上抬半分。

  他不敢動抱著女兒的左臂,不敢以女兒冒風險去試自己左臂是否仍能自由活動。於是他將持槍的手腕向上轉,斜上抬槍口。

  陳笑扣動扳機,一槍將那男人前沖的勢頭硬生生扳成後仰。那男人的頭顱如被一隻有力的大手向後向下按,雙腳由於前沖的慣性而劃了一個弧度踢到天上去。

  手腕處斷裂般的劇痛閃電般直插心窩。陳笑向前走,迎著那青年男人背後緊隨著的兩個分左右兩翼包抄而上的兩個披頭散髮如鬼一樣的女人。他再次於撕裂中半舉平臂,槍口上挑,然後扣動扳機。

  先後兩聲槍響,帶著兩聲女人的尖叫隱沒在歡快的搖滾樂里,無影無蹤。

  其後的敵人便多了,他們參差不齊地圍上來。陳笑略一數,有十來個人。陳笑繼續迎著他們向電梯方向走,並毫不遲疑地抬手從左向右每人發了一顆子彈。

  本來不再流血的虎口又被震開了,鮮紅的血珠從緊裹的布條邊緣向外涌。整塊背部也隨著他頻繁的半程抬手落手而被牽撕得鮮血橫流。

  痛楚像黑雲一樣籠位他的每一寸皮膚,他能感受到背後複雜的肌肉網隨自己運動一下下地抽縮、絞動,每一下都往出泵大量的血漿。他緊緊地擰著眉頭。

  一圈敵人倒下,又圍一圈上來,數目更多不減。陳笑攥槍的手顫抖著,食指死死咬在扳機上。

  「砰。砰。砰………」陳笑機械地舉一半槍、上抬槍口、開槍……填彈,再重複以上步驟。火舌飛躥之下,十五個人先後倒下,又十五個人倒下……直到他不知第多少次摸向腰間,發現彈匣已盡。

  此時陳笑已離電梯只有不到十步,處於中心地帶的他四面八方都圍著幾個顛狂的吸毒者。

  那些清醒的人早已被陳笑持續的槍擊嚇得縮在角落。

  趁著陳笑沒注意,一個吸毒者已經從背後用指尖觸到陳笑的肩。

  猛地轉體,側彎下身,將上肩拉到極致,陳笑以肩帶手,一槍托砸在那人的太陽穴,鮮血飛濺——大部分是陳笑的血,從虎口出,黏滿槍身的血,以及自背淌出,沿大臂流滿全掌的血。

  夜店正在播放著惹人發狂的旋律和超重低音。陳笑在這煽動情緒的音樂里深呼吸,觀察著周圍的人,思考對策。旋律十分熟悉,就是他日常所聽歌單中的一首。這讓他有種宿命的感覺。

  又有三個人撲上來了,其中那個畫著濃重哥特妝的朋克青年直向陳笑左手抱著的女兒搶過去,一路上撞翻不少桌椅。

  陳笑一腿正蹬把朋克青年踢倒,剛要上前,卻被另一個畫著淡妝的肥胖女人斜撞得一個踉蹌,緊接著第三個瘦小男人撲上來,用小匕首反覆刺劃陳笑的頭臉。

  陳笑穩住身形,用槍架住男人的進攻手,那一刻他聽見自己的後背爆發出了咔噠的脆響,小拇指勾著槍,他痛苦地單手掐進男人的脖頸,拎小雞一樣直接提起來。隨後,陳笑手腕翻轉使之顱頂朝地,像把一束大的垃圾塞進快滿的垃圾桶一般把那男人朝地面摜。

  「咚!」男人的身體僵直了。陳笑的肩部組織也一下被這樣畸形的發力搗碎。

  突然遠處一個紫色頭髮的男人抬著椅子撞過來,陳笑猛一甩手,沉重的左輪呼嘯著自下而上射出去,槍管直接插進那男人的眼眶。「呃。」陳笑悶哼一聲,擲出槍的臂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卡死在那。由於不能動背,陳笑只得用自己已經魚爛土崩的肩為代價來讓拋擲更具力道,保證一擊斃命。

  那肥胖女人又衝上來。陳笑看見旁邊桌上的一個酒瓶,他護著小雨,一個側滑步讓開女人的衝撞,並一踢桌子,使酒瓶彈到半空,然後一記鞭腿抽得酒瓶直接摔在那女人的後腦上,酒水飛迸。

  朋克青年又起來了。陳笑直接朝他衝去,墊步一個迴旋踢抽在對方打滿唇釘、耳釘的臉上,然後順勢轉體向後上踢蹬在其下巴上,將其下頜與上頜強制相撞並擠緊,碎牙從唇邊擠出來。

  陳笑大步朝電梯走去。一直到他按下按鈕,到電梯門打開,都沒人再來攔他。那些人全躺在地上。

  陳笑臉上的一條條傷口全都在汩汩流血。他左右甩甩頭,幾滴血被拋出去,幾滴血在臉上橫向鋪開。

  他抱著女兒(還是單手,持續發力的肱二頭肌早已抽筋一般漲痛難耐)彎腰進入電梯,按下電梯內唯一的按鈕。電梯搖搖晃晃地開始上升。

  「叮。」後廚里,電梯燈明。三個身著廚裙的男人分別抬起手中的燒紅的鐵鉗、袋裝雷酸汞炸藥和電鋸圍了上來。電梯門打開,一位廚師迅速地將雷酸汞炸藥狠狠丟了進去,然後他拿起一旁的消防斧。

  「去死吧瘋子!」幾個廚師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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