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始料未及
「謝謝。」陳笑笑，轉身走向後廚。賭一把。
掌柜的雙眼一直盯著陳笑四人，直至小易的背影消失在落下的後廚布簾後。
後廚里有三個穿著圍裙的廚師。他們有的五大三粗，眼神充滿戾氣，有的人身上臉上有顯眼的疤痕。陳笑推測他們大概不只是廚師。廚房裡也不只有廚具，還有一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器：電鋸、消防斧。
看見陳笑四人走進來，廚師們紛紛自覺讓開一條道。門正對的牆上有一部電梯，比運食物的電梯要大一些，此時正開著門，靜候四人進入。若是掌柜不提，恐怕陳笑自己也不能確保第一時間發現電梯的問題。
電梯很矮。陳笑兩米的個頭鑽進去還要委屈地彎下老腰才能防止後腦勺撞到電梯頂。另外三人稍微好些。
電梯內只有一個關閉按鍵。陳笑按了後，電梯門吱吱嘎嘎地關上了。隨後，電梯搖搖晃晃地，「嗡嗡」響著下降。
陳笑拿起對講機向外匯報情況，結果聽到的回覆噪聲很嚴重。
是信號屏蔽器。他心裡一緊。掏出手機，果真沒有任何信號。只有一個信號很差的加密wifi被檢測到。
「這裡裝有信號屏蔽器。」陳笑對對講機說。
在不停抖動的沙沙聲里，陳笑與外界艱難地完成了通訊。他確認了外面的人已經大致了解裡面的情況。
「該死。」他把對講機放回口袋。
電梯的下降大約持續了一分鐘方停下。「嗡嗡」的響動也停止了。
當電梯門再嘯叫著打開時，門外更強勁的喧鬧，或者說是震耳欲聾的嘈雜聲一下溢了進來。門外的景象讓陳笑眉頭一皺。
門外是夜店。燈球閃爍出的五彩光芒並沒有照亮擁擠、黑暗、雜亂的空間，反而讓在場人們的面孔忽明忽暗、忽藍忽紫。搖動的頭顱、飛散的頭髮、潑灑的酒杯，都在節奏的律動下五彩斑斕地變幻著、晃動著。
走出電梯，陳笑發覺那吵鬧的滾音樂和人們的尖叫聲更加具有撼動性。每一下規律的低音重鼓點都實質般地錘砸進自己的心臟里，讓自己沒來由地感到眩暈。
對講機算是徹底廢了，手機也用不了。與外界的通訊徹底斷掉。
四人交流了一下。最終，陳笑做了「集合」「搜索」的手勢，示意不要分散，開始搜索致幻類違禁品。
陳笑繼續向裡面走去，有好幾個瘋狂跟著節奏躍動著的人撞在他身上，有好幾個酒杯、好幾根菸頭被他踩、踢到。但他沒在意。
他緊盯著夜店深處的一台台桌子。一晃一晃的藍紫色暗光不停掃過桌面。
他能看見桌面上有一些五顏六色的東西，但不確定是什麼。他盯著看了半晌，感覺眼睛要被高頻閃動的燈光弄瞎了。
悶熱的地下，非法建設的空間。不確定是否是致幻類違禁品的源頭。
陳笑向隊員示意，然後朝那張擺著不明物體的桌子走。他一路撥開舞動著的人群。
可還沒走多遠，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就拉住了他。
「前面是VIP舞池，請出示證件。」那男人喊道。喊聲在充斥整個空間的重金屬搖滾樂里顯得渺小而不真切。
陳笑伸了伸脖子，現在舞池的燈光變了，陳笑更看不清桌上的東西。
索性，他停下腳步，問墨鏡男人：「我想搞點粉，在哪買？」
在移動臟腑的夜店嗨曲中，陳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說的什麼。
顯然，那男人也沒聽見，疑惑地湊過腦袋。
陳笑微微彎下腰去，用更大的聲音吼叫：「粉！在哪買！」
那男人聽見了，不耐煩道：「你們是來搗亂的？有沒有看信！要搗亂就別怪我們把你趕出去！」
陳笑一時不想引起爭端，於是作揖道：「第一次來，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
那男人把墨鏡抬起來，小眼睛盯著陳笑的雙目狠狠看了兩秒，然後手指向一個方向喊道：「辦公室。你們最好不是來搗亂的！最近風聲很緊。」
順著手指，陳笑看向那個方位，層層五光十色的煙霧後面，大約是盡頭處，有一扇鐵門，在彩色暗光的晃動下時隱時現。鐵門上有一扇黑黢黢的小窗。
鐵門慢慢打開，直到大開。一個髮型十分張揚的瘦子拎著一袋東西從門裡走出來。由於距離較遠，陳笑只能看出一個大概，但想必那是個剛買完貨的人。
燈球一暗一亮，那人就不見了蹤影。
那大開著的門忽然自己慢慢關上了。那門把手上好像還在閃光。陳笑揉揉眼睛。
四個人略略後撤，撤到墨鏡男聽不見的位置。
小易湊到陳笑耳邊說話，陳笑聽不清楚。
小易提高了音量。他問：「去看看情況啊？還是不要冒進？」
「去看看門後的情況吧。」陳笑說，「搜集一下證據，然後出去和大部隊匯合。」
「好啊，走吧。」三人非常興奮。
「謹慎點。這個毒梟很有可能十分殘暴瘋狂。得到證據後立刻離開。」陳笑說著帶頭走。
「我們有槍，怕他什麼？」小易勇猛地說。
「也是。」陳笑說，「但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四人暗暗將彈匣壓進槍柄，打開保險。
辦公室門口的分貝位數比舞池低不少。陳笑為脫離致命噪音而慶幸。
四人並排從小窗往裡觀察。
屋內是很大的一片類似於倉庫的區域，空間大到許多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成摞的紙箱堆滿了空間，形成了一堵堵從地板堆到頂上的障壁。
靠門的牆角處有一張長木桌子，上面有一個紫色的水晶球、一堆白色粉末和淡藍色晶體、一台打字機、手鋸、麻繩、膠帶和一些陳笑看不清楚的雜物。水晶球如熒幕一樣閃爍，但裡面的景象陳笑看不清。
一名黑衣黑袍長發的粗胖男子背對著門坐在一張辦公椅上，盯著那個人頭大的水晶球。
魔法系異能者，又可稱為魔術師。難怪敢這麼囂張地販毒。陳笑心裡有了計較。
「魔術師。」小易問陳笑，「陳sir，認識他嗎？」
「不認識，這麼胖，實力應該不強。」陳笑說，「無論怎樣不能輕敵，趕緊回去，把異能部的叫來。跟異能部的人一起進去，查到違禁藥品後立刻拿下那人。」
「槍不比法杖好使多了。」小易不以為意，卻還是乖乖轉身，準備撤離。陳笑還在往裡窺探。
突然，陳笑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
那是一個酒保打扮的男人，目測身高在180cm左右，比陳笑矮了不少。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戴著墨鏡的保鏢模樣的人。
「我們注意你們很久了，在老大辦公室門前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酒保面色不善地質問。
陳笑注意到，不遠的吧檯後面，也有幾個人看向這裡。
「我們只是來搞些藥。」陳笑把槍藏在風衣里說，「但是不確定老大現在心情好不好，所以看看。」
「老大剛把綁來的人捆上，現在心情應該還不錯。」酒保將信將疑地說，「要買快點，別堵門口。你們要搞事的話會死的很慘。」
陳笑心裡一驚，這起案子居然還牽涉了綁架勒索，裡面那個傢伙真是壞事做盡。
「好，好。」陳笑不想現在起衝突，選擇推門而入。
「拿到違禁藥品或相關證據後立刻撤離。」陳笑對隊員耳語。
「我要出去一下。」小易梗著脖子說，直直地盯著酒保。
酒保往前邁了一步，小易一下推上去，把對方推了個踉蹌。
「嘿，嘿。先進來吧。現在不是時候。」小谷拉了小易一把。
酒保上前想要做什麼，卻礙於小易已經進了門而悻悻收手，似乎很忌憚那辦公室。
通過窗戶看了一眼，酒保對身後人說：「老大要開始娛樂了，撤。」
……
門後的光線依然昏暗，但好在是均一穩定的蒼白單色光。小易關緊門後，外面的音樂聲便被盡數隔絕，像是水下傳出的一樣。
距離近了陳笑才看清，那水晶球里呈現著一個巷子的場景。那是湖朗德區的萬鹿巷，陳笑經常經過那裡。
黑衣人轉過椅背，面對著兩名警察。他的臉又黑又干，不知是疤痕還是皺紋刻滿全臉，看起來與樹皮別無二致。一對狹長的眼睛像鷹隼一樣陰毒地盯著陳笑等人。
「要哪種貨？」黑衣人對四人說話，聲音粗嘎難聽。他的面部表情很奇怪，顴骨處的肌肉抽搐，皮膚上的疤痕不自在地擰著，好像在忍受著什麼一樣。
那黑衣人手裡攥著一柄不長不短的精緻木棍，隱在黑袍底下，但陳笑還是注意到了。
「最嗨的。」陳笑說。他不著痕跡地將手挪到便於掏槍的位置。
那黑袍男人沒說話，直勾勾地盯著陳笑，眼角擠出大量皺紋，似是要笑。
「給你來個最嗨的吧！」黑衣人嘴角咧開，揚起木杖。
陳笑拔槍的同時將子彈上膛，同三個隊友一起瞄準那黑衣人。
「呵哈哈哈——Ahalcaua」那黑衣人以一種極扭曲的語調笑了，他的笑聲婉轉扭曲，像是一聲快速的咒語。
陳笑打開保險的同時黑衣人念咒完畢。下一秒，
陳笑扣動扳機幾乎與黑衣人木杖閃出強光同時發生，隨著槍響，黑衣人的胯部噴出一抹血花，而他那木杖尖端的光華一閃而逝，三條亮紅色的光束緊接著射出，精準到可怕地分別洞穿了小易、小高和小谷的眉心。
陳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大腦瞬間空白，全部的思索被驚恐一下格式化。
黑衣人捂著腰眼側倒下。三位警員舉槍的手仍抬著，身體豁然向後仰倒，眉心的豁口裡不住向外噴涌紅白的糊狀液體。
陳笑忙扶住身邊最近的小谷後仰的身體。他滑進陳笑的懷裡，順著他的軀幹癱軟到地上。
「咚！咚！」小易和小高的後腦勺貫在地上，紅白色的漿液驟然在地上以爆炸的形狀鋪開。陳笑駭然感到腳踝上被鋪了一層溫熱的黏漿。
「哈哈哈哈——」黑衣人跪在地上，還在乾巴巴地笑，那聲音頗似生鏽的機器。他突然再次舉起木杖，笑聲也變得具有音節感。
陳笑後撤著彎腰瞄準，黑衣人卻比他更快一步。他已飛速念完晦澀的咒語，疾抬手，那木杖再次射出光芒，砸在陳笑右手中欲再次扣動扳機的槍上。
剎時間，陳笑的虎口被撕裂，緊鎖板擊的食指脫臼，而那槍，以一種荒謬的力量與速度向後上方震飛，「哐」一聲穿透鐵門中上部的一扇窗，捅穿鐵絲網，速度絲毫不減地掠到外面去消失不見。
門外震盪的金屬搖滾又能聽清了。
黑衣人再次開始念咒。陳笑慌亂地放下小谷的身體，一邊退到門邊一邊摸向腰間的對講機，而那漆黑的機器在被陳笑摸到的一瞬間被黑衣人又一次轟出的紫色光束炸成齏粉。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情況啊，這位當警探的父親。」黑衣人殘忍地咧嘴。
他又一次極快地念咒，以木杖指點向陳笑的胸膛。
「嘭！」陳笑感到心口如被大錘砸擊，其霎時的乾癟讓他喉口一甜。
他高大的身軀像被一股氣流帶飛起了一樣折著腰騰空，拋行數米後狠狠地以後背撞在堅實的鐵門上，然後整個身體以鬆散至重組的狀態被彈回來，訇然墜地，趴伏在小易的屍體旁、成灘的血水裡，五臟六腑皆移了位。
「這一擊附帶的詛咒，會讓你的膝蓋逐漸腐壞扭曲，你以後再也不能站了，呵呵呵。」
一邊說著，黑衣人從地上站起來，捂著腰部的傷口一步一屈地走到一面由一摞摞紙箱組成的牆邊。然後，他輕鬆地將中間兩摞紙箱向左右分開，形成了一條裂縫，露出後面漆黑一片的空間。黑衣人走了進去。
陳笑大口地喘息著，地上的血水沾上口鼻，被他一下下地噴吐著。掙扎著，他用昏沉的頭顱一下下叩碰地面，每一次都想抬起但卻在不由自主的垂下。
事情完全超出他的預料。完完全全。
他預測到了對方的癲狂。卻根本沒想到他會如此不由分說地殺人。
自己不過只是被重擊罷了，無足掛齒。
右手被重創，動彈不得，他開始伸出左手小範圍摸索。劇痛造成的麻木還沒過去，他的每一寸移動都黏軟得不真切，但他還是在摸。他成功地摸到了小易的手，及他手裡的槍。
拜託！陳笑用自己毫無知覺的手指扣扳小易的手指，用骨頭擠壓固體的僅有感知推理著位置、鬆緊、空隙和軟硬。
陳笑聽見不遠處傳來小推車轟隆隆的滑行聲，車上的東西或許不輕。
快！他用食指與拇指把槍斜勾出來，往自己身下藏，過程中還因手指不利索掉了一次。他趕忙摸索著拾起來，緊攥在掌心，並把握著槍的手藏進風衣拖在地上的長擺下面。然後，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勁，撐著抬起頭，
看見了他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黑衣人推著車從一堆紙箱後的陰影里繞出來。而推車上放著的，不，是捆綁著的，用圈圈麻繩與層層膠帶將雙臂鎖死在推車背上的，
不！不要是她！
低垂著腦袋，淡黃色頭髮披下來，隨著車子的推動而無意識晃動的，身上仍披著那件明顯大了身體好多的警服外套的，單薄瘦弱的小女孩，正是
不啊！別是她！他們手上怎麼會有我的女兒？怎麼會！
小雨。陳雨婷。陳笑花了很長時間為女兒取的名字。多麼好聽的名字。但此刻，陳笑最不希望出現在這裡的人，就是這個名字的擁有者。
女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魔術師，這瘋子的異能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女兒從小區移到這裡，還完全躲過了我的眼睛！該死，這種級別的異能者怎麼流落街頭，干起販毒的行當，市里九大家族的異能勢力中陳笑可從沒聽說過這號人。
陳笑感到呼吸困難，眼前發昏。他感到自己心裡的一種聯膜被粉碎了。見到女兒的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領略到黑衣人的力量對自己的支配。他的恐懼滋生蔓延。他發覺自己墜入了噩夢，醒不來的噩夢。
隆隆隆……黑衣人推著小雨到陳笑面前不遠處，然後離開推車獨自走到陳笑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陳笑，語氣戲謔地譏諷：「魚肉。自投羅網。」
陳笑沒有說話，雙眼向上翻到最大角度瞪著他。
悲憤，混雜著恐懼，在陳笑心頭蔓延。
為什么小雨會在這？為什麼！
他在心裡不斷地賭咒發誓。
我不知道他耍了什麼神通抓到你，小雨。但只要我抓到任何一個機會，我都會讓他深切地體悟一番痛苦與絕望。他會乞求我殺死他或將他繩之以法，而我會以我的私刑讓他的血塗滿牆地，以作為把你牽扯進來的代價。小雨，你不屬於這裡，我搭上性命也會把你救離這裡。然後，我會親手把拉你進來的人送進地獄。對不起，小雨。我沒能保護好你。
「讓我猜猜你還藏了什麼。」黑衣人冷冷地說。他用木杖抵著陳笑的額頭，然後蹲下身子。
掌柜的雙眼一直盯著陳笑四人，直至小易的背影消失在落下的後廚布簾後。
後廚里有三個穿著圍裙的廚師。他們有的五大三粗，眼神充滿戾氣，有的人身上臉上有顯眼的疤痕。陳笑推測他們大概不只是廚師。廚房裡也不只有廚具，還有一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器：電鋸、消防斧。
看見陳笑四人走進來，廚師們紛紛自覺讓開一條道。門正對的牆上有一部電梯，比運食物的電梯要大一些，此時正開著門，靜候四人進入。若是掌柜不提，恐怕陳笑自己也不能確保第一時間發現電梯的問題。
電梯很矮。陳笑兩米的個頭鑽進去還要委屈地彎下老腰才能防止後腦勺撞到電梯頂。另外三人稍微好些。
電梯內只有一個關閉按鍵。陳笑按了後，電梯門吱吱嘎嘎地關上了。隨後，電梯搖搖晃晃地，「嗡嗡」響著下降。
陳笑拿起對講機向外匯報情況，結果聽到的回覆噪聲很嚴重。
是信號屏蔽器。他心裡一緊。掏出手機，果真沒有任何信號。只有一個信號很差的加密wifi被檢測到。
「這裡裝有信號屏蔽器。」陳笑對對講機說。
在不停抖動的沙沙聲里，陳笑與外界艱難地完成了通訊。他確認了外面的人已經大致了解裡面的情況。
「該死。」他把對講機放回口袋。
電梯的下降大約持續了一分鐘方停下。「嗡嗡」的響動也停止了。
當電梯門再嘯叫著打開時，門外更強勁的喧鬧，或者說是震耳欲聾的嘈雜聲一下溢了進來。門外的景象讓陳笑眉頭一皺。
門外是夜店。燈球閃爍出的五彩光芒並沒有照亮擁擠、黑暗、雜亂的空間，反而讓在場人們的面孔忽明忽暗、忽藍忽紫。搖動的頭顱、飛散的頭髮、潑灑的酒杯，都在節奏的律動下五彩斑斕地變幻著、晃動著。
走出電梯，陳笑發覺那吵鬧的滾音樂和人們的尖叫聲更加具有撼動性。每一下規律的低音重鼓點都實質般地錘砸進自己的心臟里，讓自己沒來由地感到眩暈。
對講機算是徹底廢了，手機也用不了。與外界的通訊徹底斷掉。
四人交流了一下。最終，陳笑做了「集合」「搜索」的手勢，示意不要分散，開始搜索致幻類違禁品。
陳笑繼續向裡面走去，有好幾個瘋狂跟著節奏躍動著的人撞在他身上，有好幾個酒杯、好幾根菸頭被他踩、踢到。但他沒在意。
他緊盯著夜店深處的一台台桌子。一晃一晃的藍紫色暗光不停掃過桌面。
他能看見桌面上有一些五顏六色的東西，但不確定是什麼。他盯著看了半晌，感覺眼睛要被高頻閃動的燈光弄瞎了。
悶熱的地下，非法建設的空間。不確定是否是致幻類違禁品的源頭。
陳笑向隊員示意，然後朝那張擺著不明物體的桌子走。他一路撥開舞動著的人群。
可還沒走多遠，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就拉住了他。
「前面是VIP舞池，請出示證件。」那男人喊道。喊聲在充斥整個空間的重金屬搖滾樂里顯得渺小而不真切。
陳笑伸了伸脖子，現在舞池的燈光變了，陳笑更看不清桌上的東西。
索性，他停下腳步，問墨鏡男人：「我想搞點粉，在哪買？」
在移動臟腑的夜店嗨曲中，陳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說的什麼。
顯然，那男人也沒聽見，疑惑地湊過腦袋。
陳笑微微彎下腰去，用更大的聲音吼叫：「粉！在哪買！」
那男人聽見了，不耐煩道：「你們是來搗亂的？有沒有看信！要搗亂就別怪我們把你趕出去！」
陳笑一時不想引起爭端，於是作揖道：「第一次來，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
那男人把墨鏡抬起來，小眼睛盯著陳笑的雙目狠狠看了兩秒，然後手指向一個方向喊道：「辦公室。你們最好不是來搗亂的！最近風聲很緊。」
順著手指，陳笑看向那個方位，層層五光十色的煙霧後面，大約是盡頭處，有一扇鐵門，在彩色暗光的晃動下時隱時現。鐵門上有一扇黑黢黢的小窗。
鐵門慢慢打開，直到大開。一個髮型十分張揚的瘦子拎著一袋東西從門裡走出來。由於距離較遠，陳笑只能看出一個大概，但想必那是個剛買完貨的人。
燈球一暗一亮，那人就不見了蹤影。
那大開著的門忽然自己慢慢關上了。那門把手上好像還在閃光。陳笑揉揉眼睛。
四個人略略後撤，撤到墨鏡男聽不見的位置。
小易湊到陳笑耳邊說話，陳笑聽不清楚。
小易提高了音量。他問：「去看看情況啊？還是不要冒進？」
「去看看門後的情況吧。」陳笑說，「搜集一下證據，然後出去和大部隊匯合。」
「好啊，走吧。」三人非常興奮。
「謹慎點。這個毒梟很有可能十分殘暴瘋狂。得到證據後立刻離開。」陳笑說著帶頭走。
「我們有槍，怕他什麼？」小易勇猛地說。
「也是。」陳笑說，「但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四人暗暗將彈匣壓進槍柄，打開保險。
辦公室門口的分貝位數比舞池低不少。陳笑為脫離致命噪音而慶幸。
四人並排從小窗往裡觀察。
屋內是很大的一片類似於倉庫的區域，空間大到許多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成摞的紙箱堆滿了空間，形成了一堵堵從地板堆到頂上的障壁。
靠門的牆角處有一張長木桌子，上面有一個紫色的水晶球、一堆白色粉末和淡藍色晶體、一台打字機、手鋸、麻繩、膠帶和一些陳笑看不清楚的雜物。水晶球如熒幕一樣閃爍，但裡面的景象陳笑看不清。
一名黑衣黑袍長發的粗胖男子背對著門坐在一張辦公椅上，盯著那個人頭大的水晶球。
魔法系異能者，又可稱為魔術師。難怪敢這麼囂張地販毒。陳笑心裡有了計較。
「魔術師。」小易問陳笑，「陳sir，認識他嗎？」
「不認識，這麼胖，實力應該不強。」陳笑說，「無論怎樣不能輕敵，趕緊回去，把異能部的叫來。跟異能部的人一起進去，查到違禁藥品後立刻拿下那人。」
「槍不比法杖好使多了。」小易不以為意，卻還是乖乖轉身，準備撤離。陳笑還在往裡窺探。
突然，陳笑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
那是一個酒保打扮的男人，目測身高在180cm左右，比陳笑矮了不少。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戴著墨鏡的保鏢模樣的人。
「我們注意你們很久了，在老大辦公室門前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酒保面色不善地質問。
陳笑注意到，不遠的吧檯後面，也有幾個人看向這裡。
「我們只是來搞些藥。」陳笑把槍藏在風衣里說，「但是不確定老大現在心情好不好，所以看看。」
「老大剛把綁來的人捆上，現在心情應該還不錯。」酒保將信將疑地說，「要買快點，別堵門口。你們要搞事的話會死的很慘。」
陳笑心裡一驚，這起案子居然還牽涉了綁架勒索，裡面那個傢伙真是壞事做盡。
「好，好。」陳笑不想現在起衝突，選擇推門而入。
「拿到違禁藥品或相關證據後立刻撤離。」陳笑對隊員耳語。
「我要出去一下。」小易梗著脖子說，直直地盯著酒保。
酒保往前邁了一步，小易一下推上去，把對方推了個踉蹌。
「嘿，嘿。先進來吧。現在不是時候。」小谷拉了小易一把。
酒保上前想要做什麼，卻礙於小易已經進了門而悻悻收手，似乎很忌憚那辦公室。
通過窗戶看了一眼，酒保對身後人說：「老大要開始娛樂了，撤。」
……
門後的光線依然昏暗，但好在是均一穩定的蒼白單色光。小易關緊門後，外面的音樂聲便被盡數隔絕，像是水下傳出的一樣。
距離近了陳笑才看清，那水晶球里呈現著一個巷子的場景。那是湖朗德區的萬鹿巷，陳笑經常經過那裡。
黑衣人轉過椅背，面對著兩名警察。他的臉又黑又干，不知是疤痕還是皺紋刻滿全臉，看起來與樹皮別無二致。一對狹長的眼睛像鷹隼一樣陰毒地盯著陳笑等人。
「要哪種貨？」黑衣人對四人說話，聲音粗嘎難聽。他的面部表情很奇怪，顴骨處的肌肉抽搐，皮膚上的疤痕不自在地擰著，好像在忍受著什麼一樣。
那黑衣人手裡攥著一柄不長不短的精緻木棍，隱在黑袍底下，但陳笑還是注意到了。
「最嗨的。」陳笑說。他不著痕跡地將手挪到便於掏槍的位置。
那黑袍男人沒說話，直勾勾地盯著陳笑，眼角擠出大量皺紋，似是要笑。
「給你來個最嗨的吧！」黑衣人嘴角咧開，揚起木杖。
陳笑拔槍的同時將子彈上膛，同三個隊友一起瞄準那黑衣人。
「呵哈哈哈——Ahalcaua」那黑衣人以一種極扭曲的語調笑了，他的笑聲婉轉扭曲，像是一聲快速的咒語。
陳笑打開保險的同時黑衣人念咒完畢。下一秒，
陳笑扣動扳機幾乎與黑衣人木杖閃出強光同時發生，隨著槍響，黑衣人的胯部噴出一抹血花，而他那木杖尖端的光華一閃而逝，三條亮紅色的光束緊接著射出，精準到可怕地分別洞穿了小易、小高和小谷的眉心。
陳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大腦瞬間空白，全部的思索被驚恐一下格式化。
黑衣人捂著腰眼側倒下。三位警員舉槍的手仍抬著，身體豁然向後仰倒，眉心的豁口裡不住向外噴涌紅白的糊狀液體。
陳笑忙扶住身邊最近的小谷後仰的身體。他滑進陳笑的懷裡，順著他的軀幹癱軟到地上。
「咚！咚！」小易和小高的後腦勺貫在地上，紅白色的漿液驟然在地上以爆炸的形狀鋪開。陳笑駭然感到腳踝上被鋪了一層溫熱的黏漿。
「哈哈哈哈——」黑衣人跪在地上，還在乾巴巴地笑，那聲音頗似生鏽的機器。他突然再次舉起木杖，笑聲也變得具有音節感。
陳笑後撤著彎腰瞄準，黑衣人卻比他更快一步。他已飛速念完晦澀的咒語，疾抬手，那木杖再次射出光芒，砸在陳笑右手中欲再次扣動扳機的槍上。
剎時間，陳笑的虎口被撕裂，緊鎖板擊的食指脫臼，而那槍，以一種荒謬的力量與速度向後上方震飛，「哐」一聲穿透鐵門中上部的一扇窗，捅穿鐵絲網，速度絲毫不減地掠到外面去消失不見。
門外震盪的金屬搖滾又能聽清了。
黑衣人再次開始念咒。陳笑慌亂地放下小谷的身體，一邊退到門邊一邊摸向腰間的對講機，而那漆黑的機器在被陳笑摸到的一瞬間被黑衣人又一次轟出的紫色光束炸成齏粉。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情況啊，這位當警探的父親。」黑衣人殘忍地咧嘴。
他又一次極快地念咒，以木杖指點向陳笑的胸膛。
「嘭！」陳笑感到心口如被大錘砸擊，其霎時的乾癟讓他喉口一甜。
他高大的身軀像被一股氣流帶飛起了一樣折著腰騰空，拋行數米後狠狠地以後背撞在堅實的鐵門上，然後整個身體以鬆散至重組的狀態被彈回來，訇然墜地，趴伏在小易的屍體旁、成灘的血水裡，五臟六腑皆移了位。
「這一擊附帶的詛咒，會讓你的膝蓋逐漸腐壞扭曲，你以後再也不能站了，呵呵呵。」
一邊說著，黑衣人從地上站起來，捂著腰部的傷口一步一屈地走到一面由一摞摞紙箱組成的牆邊。然後，他輕鬆地將中間兩摞紙箱向左右分開，形成了一條裂縫，露出後面漆黑一片的空間。黑衣人走了進去。
陳笑大口地喘息著，地上的血水沾上口鼻，被他一下下地噴吐著。掙扎著，他用昏沉的頭顱一下下叩碰地面，每一次都想抬起但卻在不由自主的垂下。
事情完全超出他的預料。完完全全。
他預測到了對方的癲狂。卻根本沒想到他會如此不由分說地殺人。
自己不過只是被重擊罷了，無足掛齒。
右手被重創，動彈不得，他開始伸出左手小範圍摸索。劇痛造成的麻木還沒過去，他的每一寸移動都黏軟得不真切，但他還是在摸。他成功地摸到了小易的手，及他手裡的槍。
拜託！陳笑用自己毫無知覺的手指扣扳小易的手指，用骨頭擠壓固體的僅有感知推理著位置、鬆緊、空隙和軟硬。
陳笑聽見不遠處傳來小推車轟隆隆的滑行聲，車上的東西或許不輕。
快！他用食指與拇指把槍斜勾出來，往自己身下藏，過程中還因手指不利索掉了一次。他趕忙摸索著拾起來，緊攥在掌心，並把握著槍的手藏進風衣拖在地上的長擺下面。然後，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勁，撐著抬起頭，
看見了他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黑衣人推著車從一堆紙箱後的陰影里繞出來。而推車上放著的，不，是捆綁著的，用圈圈麻繩與層層膠帶將雙臂鎖死在推車背上的，
不！不要是她！
低垂著腦袋，淡黃色頭髮披下來，隨著車子的推動而無意識晃動的，身上仍披著那件明顯大了身體好多的警服外套的，單薄瘦弱的小女孩，正是
不啊！別是她！他們手上怎麼會有我的女兒？怎麼會！
小雨。陳雨婷。陳笑花了很長時間為女兒取的名字。多麼好聽的名字。但此刻，陳笑最不希望出現在這裡的人，就是這個名字的擁有者。
女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魔術師，這瘋子的異能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女兒從小區移到這裡，還完全躲過了我的眼睛！該死，這種級別的異能者怎麼流落街頭，干起販毒的行當，市里九大家族的異能勢力中陳笑可從沒聽說過這號人。
陳笑感到呼吸困難，眼前發昏。他感到自己心裡的一種聯膜被粉碎了。見到女兒的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領略到黑衣人的力量對自己的支配。他的恐懼滋生蔓延。他發覺自己墜入了噩夢，醒不來的噩夢。
隆隆隆……黑衣人推著小雨到陳笑面前不遠處，然後離開推車獨自走到陳笑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陳笑，語氣戲謔地譏諷：「魚肉。自投羅網。」
陳笑沒有說話，雙眼向上翻到最大角度瞪著他。
悲憤，混雜著恐懼，在陳笑心頭蔓延。
為什么小雨會在這？為什麼！
他在心裡不斷地賭咒發誓。
我不知道他耍了什麼神通抓到你，小雨。但只要我抓到任何一個機會，我都會讓他深切地體悟一番痛苦與絕望。他會乞求我殺死他或將他繩之以法，而我會以我的私刑讓他的血塗滿牆地，以作為把你牽扯進來的代價。小雨，你不屬於這裡，我搭上性命也會把你救離這裡。然後，我會親手把拉你進來的人送進地獄。對不起，小雨。我沒能保護好你。
「讓我猜猜你還藏了什麼。」黑衣人冷冷地說。他用木杖抵著陳笑的額頭，然後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