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已為陳跡
向天盞自從多年前剛入職聞訊就帶隊做出第一款主打產品後，這麼多年來以高質高效聞名於業界，創業更是如此。
在眾人還停留在他剛離職的狀態中，遠志網絡技術有限公司掛牌成立。
不到一個月，遠志網絡官網悄然上線。首頁簡潔明了寫著「IT信息化解決方案提供商」，為中小企業打造安全、協同、互聯的區域網信息一體化辦公環境。
兩個月後，遠志網絡第一款產品基於協同辦公的VOIP系統默默上線，集成了IM、會議系統、遠程協同辦公、員工名片、信息查詢、文件搜索等功能。同時上線的還有與之相呼應的企業固件工具開發包。
一周後，企業定製版VOIP辦公系統落地某國有銀行，向天盞親自帶隊入駐客戶總部蹲點，和銀行技術總監客戶總監等對接，經過緊鑼密鼓的衝刺，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了一期交付。
產品上線當天，銀行老大和各支行老大親自試點，發現無論通話質量還是會議功能在往常時不時出現的時延、丟包等情況已得到了質的改善，不可謂不驚喜。
這個項目是遠志網絡目前最大的投資人老路介紹的。
他本是通信業界資深元老，從工信部到工業界都待過很長時間，退休後做起了風投，有著相當深厚的人脈和廣泛的社交網絡。從前和向天盞就有過接觸，對這個敢沖敢想的年輕人印象深刻。在得知他離職創業後，毫不猶豫投了最大一筆天使輪。
投資，本質上投的就是人。
在進行了摸底後，他利用人脈給了向天盞團隊這個項目，果然，不負所望，無論質量還是效率，遠超他的預期。他非常得意自個兒的錢袋又多了一份長期進項。
論產品交付，在業內，向天盞帶的團隊稱第二，就無人敢說自己第一。這個神話在向天盞離開聞訊後依然在延續。
向天盞的個人影響力在創業後展現得淋漓盡致。
首戰告捷，並沒有被短暫勝利沖昏頭腦的向天盞馬不停蹄地調整接下來的戰略，並安排穩妥後續的工作。
他當然不會止步於軟體系統，無論他的野心還是他的能力，抑或投資人的意向，都不允許。軟硬體結合，提供端到端的解決方案才是每一個做解決方案企業的最終夢想。
硬體，向天盞捉摸著，即將入職的嚴謹在辭職休假完成後能夠擔起重任，她對廣域網的部署駕輕就熟，應付企業級接入網不在話下。也正好，和運營商級別的接入網絡區別開來。
在首個商業局成功上線後，客戶訂單紛至杳來。不僅僅是銀行客戶，拿著成功案例去拓展其他行業的客戶也輕而易舉水到渠成。技術的世界，領頭羊的號召力不容小覷，向天盞的商業轉化率再次刺激了業界。
不接受任何媒體採訪的他再次成為話題人物。
而與此同時，遠志網絡不斷完善業務團隊，基於聞訊的教訓，向天盞特意拜託遠在大洋彼岸的吳十洲給他尋找智慧財產權專家，以及可以長期的專精智慧財產權方面的律所，他不想因為專利問題而導致創業未競且中道崩阻。
遠志網絡在高歌猛進時，穩打穩紮圈地自營，堅持著不碰觸運營商客戶這條紅線，與聞訊之間心照不宣地維繫著小心翼翼的平衡。
不管最後結局怎樣，到底，有一天是一天。
***********
聞迅是在總裁辦秘書每日推送的業界新聞里看到向天盞最新消息的，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盯著那條消息久久未動。
彼時，整個聞訊集團正處於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狀態之中。在春暖花開後盛夏到來時傳來，經過艱苦卓絕的談判以及國家的背後支持，在付出巨大代價後，聞訊和兩家最主要的巨頭智慧財產權官司均以庭外和解宣告結束，迎來了階段性的利好大結局，聞訊集團最重要的通信產品事業部終於可以繼續抬頭挺胸大步向前走了。
這是自向天盞離職後第一個真正的好消息。
集團上下一片歡欣鼓舞。終於，回歸正軌。
真好。
而在這歡騰之時猝不及防看到這樣的消息忽然有些愣怔。
時隔六個多月再看到向天盞這個名字，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有一絲絲的熟悉，再然後才是鋪天蓋地而來的陌生感。
從他正式離職到現在，六個多月的時間就交出了一份可圈可點的答卷，不可謂不迅速。還是那個鋒芒正盛的優等生。
他知道向天盞的德性，除了自己的規劃，其他所有一切需要執行的事務均是在正式離職後才啟動的。他是個坦坦蕩蕩的人，有著非常高的職業素養，不會在在職期間做出任何不適合的事情。
他更是個思慮周密的人，絕不會留給任何人這樣顯而易見的把柄。
做一個基於區域網可商用可擴展部署的軟體系統，對於有著紮實通信基礎和無數開局經驗的向天盞來說，那就是小菜一碟。
只是主導慣了上億美金甚至數十億美金的項目，轉頭就能放下身段去做這種幾千萬人民幣的小項目，聞迅都不知道該誇他是能屈能伸識時務，還是不識抬舉太倔強。
他倒是遵守承諾，不碰運營商客戶需求。
呵~聞迅自嘲地笑了笑。
而向天盞走了以後，雖然配合著壓下了他離職帶來的騷動，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曾經的東西是實實在在地變了。他這個掌權者比別人感觸來得更深。
業務層面所有事務向天盞都得處理得乾脆利落，呈到他這裡，基本上只需要做決策或者簽字——就連需要做決策的點，他都會事無巨細地把能想到的優缺點都擺上來供他參考而不影響他的思路。
這份恰到好處的拿捏除了他無人做到。
哪怕跟了他許久的秘書們，嗯，其他方面的處理可以與之匹敵，但是他們不懂業務。
更隱秘甚至是聞迅自己羞於承認的是，很多微妙時刻，他只需要似是而非地說上一句，向天盞便能夠心領神會，非常自覺地去扮演了惡人的角色，和邱志傑許成他們針鋒相對，完美地完成了許多他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而他，還是那個體面的掌權者。甚至可以充當他們烽火硝煙中的和事佬。
真是一把好用又鋒利的刀。
而現在，在沒有這把刀的日子裡，甚至是懸在頭頂極有可能一招斃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已拿下，他卻感覺煩躁的時候越來越多。
一個個的怎麼那麼蠢，連那麼一些小事情都要三番五次才能做到穩妥。
到底，工具不是很稱手，少了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而更讓他心情複雜甚至一直迴避的是，八九年了，向天盞一直走在技術的前沿，從未落下。而他，在創業沒幾年時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專注於管理路線了，很多新技術他都來不及去看去琢磨，只知道個大概——當然，這是藉口，只是已無法沉澱下來去與技術同步。
直到向天盞和他在辦公室爭吵，那一句「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射頻技術專家嗎」，震耳欲聾，真正刺痛了他的心。
他當然記得被扯下了遮羞布的他在那一刻惱羞成怒，刻骨銘心。
他怎麼能夠忘記呢？他當初從大學裡辭職的初衷是因為科研經費的奔波導致心力交瘁，因為不能繼續做自己為之堅持了十幾年的研究憤而辭職創業的，他怎麼因為平衡高管關係就放棄了做晶片呢？
違背了自己曾經的初衷，走丟了一員千載難逢的猛將。
聞迅眼裡有一瞬間的茫然。是怎麼偏離科學家的道路越來越遠的呢？
是啊，這些年，他都已經逐漸忘記自己曾是個射頻技術專家，可以說身不由己，也可以說隨波逐流變得逐漸不認識那個曾經的自己了。他也刻意不去想那個曾經的自己。
是啊，這些年來，隨著公司的迅猛發展，集團的迅速壯大，每個人的錢袋還有權力日益壯大，誰不在變呢？高管團隊除了管明臻和財務的楊煥新，誰不是技術出身呢，走到現在，只有邱志傑和向天盞兩人能堅持看論文發專利，技術從未丟下，其餘的，誰不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大概，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區別吧。
心志堅定者，總是讓人仰望的，也讓人……恨不得撕碎，一起共沉淪。
夢想照進現實總是有偏差的。過去就讓他過去，未來才會到來。
聞迅迅速整理好心情，又是以往那個高深莫測、一臉淡漠的掌權者。
他的事情那麼多，時間那麼寶貴，能夠分出一些來耽擱，已經是很奢侈的了。看看時間，一會兒就得前往培訓中心的VIP接待處會見德國客戶，下午還有個NHK電視台的採訪，晚餐都是business meeting……
為了這個公司，他也是耗費了無數心血和精力，做了無數自己不願做的事情才走到今天。迷失也好，改變也罷，終歸是自己選擇的路。
沒有歲月可回頭，不拿往事去煩憂。那就一條道走到黑吧。
聞迅整了整衣服的褶皺，步履平穩地趕往VIP接待中心，一個人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
在眾人還停留在他剛離職的狀態中，遠志網絡技術有限公司掛牌成立。
不到一個月，遠志網絡官網悄然上線。首頁簡潔明了寫著「IT信息化解決方案提供商」，為中小企業打造安全、協同、互聯的區域網信息一體化辦公環境。
兩個月後，遠志網絡第一款產品基於協同辦公的VOIP系統默默上線，集成了IM、會議系統、遠程協同辦公、員工名片、信息查詢、文件搜索等功能。同時上線的還有與之相呼應的企業固件工具開發包。
一周後，企業定製版VOIP辦公系統落地某國有銀行，向天盞親自帶隊入駐客戶總部蹲點，和銀行技術總監客戶總監等對接，經過緊鑼密鼓的衝刺，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了一期交付。
產品上線當天，銀行老大和各支行老大親自試點，發現無論通話質量還是會議功能在往常時不時出現的時延、丟包等情況已得到了質的改善，不可謂不驚喜。
這個項目是遠志網絡目前最大的投資人老路介紹的。
他本是通信業界資深元老，從工信部到工業界都待過很長時間，退休後做起了風投，有著相當深厚的人脈和廣泛的社交網絡。從前和向天盞就有過接觸，對這個敢沖敢想的年輕人印象深刻。在得知他離職創業後，毫不猶豫投了最大一筆天使輪。
投資，本質上投的就是人。
在進行了摸底後，他利用人脈給了向天盞團隊這個項目，果然，不負所望，無論質量還是效率，遠超他的預期。他非常得意自個兒的錢袋又多了一份長期進項。
論產品交付，在業內，向天盞帶的團隊稱第二，就無人敢說自己第一。這個神話在向天盞離開聞訊後依然在延續。
向天盞的個人影響力在創業後展現得淋漓盡致。
首戰告捷，並沒有被短暫勝利沖昏頭腦的向天盞馬不停蹄地調整接下來的戰略，並安排穩妥後續的工作。
他當然不會止步於軟體系統，無論他的野心還是他的能力，抑或投資人的意向，都不允許。軟硬體結合，提供端到端的解決方案才是每一個做解決方案企業的最終夢想。
硬體，向天盞捉摸著，即將入職的嚴謹在辭職休假完成後能夠擔起重任，她對廣域網的部署駕輕就熟，應付企業級接入網不在話下。也正好，和運營商級別的接入網絡區別開來。
在首個商業局成功上線後，客戶訂單紛至杳來。不僅僅是銀行客戶，拿著成功案例去拓展其他行業的客戶也輕而易舉水到渠成。技術的世界，領頭羊的號召力不容小覷，向天盞的商業轉化率再次刺激了業界。
不接受任何媒體採訪的他再次成為話題人物。
而與此同時，遠志網絡不斷完善業務團隊，基於聞訊的教訓，向天盞特意拜託遠在大洋彼岸的吳十洲給他尋找智慧財產權專家，以及可以長期的專精智慧財產權方面的律所，他不想因為專利問題而導致創業未競且中道崩阻。
遠志網絡在高歌猛進時，穩打穩紮圈地自營，堅持著不碰觸運營商客戶這條紅線，與聞訊之間心照不宣地維繫著小心翼翼的平衡。
不管最後結局怎樣，到底，有一天是一天。
***********
聞迅是在總裁辦秘書每日推送的業界新聞里看到向天盞最新消息的，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盯著那條消息久久未動。
彼時，整個聞訊集團正處於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狀態之中。在春暖花開後盛夏到來時傳來，經過艱苦卓絕的談判以及國家的背後支持，在付出巨大代價後，聞訊和兩家最主要的巨頭智慧財產權官司均以庭外和解宣告結束，迎來了階段性的利好大結局，聞訊集團最重要的通信產品事業部終於可以繼續抬頭挺胸大步向前走了。
這是自向天盞離職後第一個真正的好消息。
集團上下一片歡欣鼓舞。終於，回歸正軌。
真好。
而在這歡騰之時猝不及防看到這樣的消息忽然有些愣怔。
時隔六個多月再看到向天盞這個名字，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有一絲絲的熟悉，再然後才是鋪天蓋地而來的陌生感。
從他正式離職到現在，六個多月的時間就交出了一份可圈可點的答卷，不可謂不迅速。還是那個鋒芒正盛的優等生。
他知道向天盞的德性，除了自己的規劃，其他所有一切需要執行的事務均是在正式離職後才啟動的。他是個坦坦蕩蕩的人，有著非常高的職業素養，不會在在職期間做出任何不適合的事情。
他更是個思慮周密的人，絕不會留給任何人這樣顯而易見的把柄。
做一個基於區域網可商用可擴展部署的軟體系統，對於有著紮實通信基礎和無數開局經驗的向天盞來說，那就是小菜一碟。
只是主導慣了上億美金甚至數十億美金的項目，轉頭就能放下身段去做這種幾千萬人民幣的小項目，聞迅都不知道該誇他是能屈能伸識時務，還是不識抬舉太倔強。
他倒是遵守承諾，不碰運營商客戶需求。
呵~聞迅自嘲地笑了笑。
而向天盞走了以後，雖然配合著壓下了他離職帶來的騷動，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曾經的東西是實實在在地變了。他這個掌權者比別人感觸來得更深。
業務層面所有事務向天盞都得處理得乾脆利落，呈到他這裡，基本上只需要做決策或者簽字——就連需要做決策的點，他都會事無巨細地把能想到的優缺點都擺上來供他參考而不影響他的思路。
這份恰到好處的拿捏除了他無人做到。
哪怕跟了他許久的秘書們，嗯，其他方面的處理可以與之匹敵，但是他們不懂業務。
更隱秘甚至是聞迅自己羞於承認的是，很多微妙時刻，他只需要似是而非地說上一句，向天盞便能夠心領神會，非常自覺地去扮演了惡人的角色，和邱志傑許成他們針鋒相對，完美地完成了許多他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而他，還是那個體面的掌權者。甚至可以充當他們烽火硝煙中的和事佬。
真是一把好用又鋒利的刀。
而現在，在沒有這把刀的日子裡，甚至是懸在頭頂極有可能一招斃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已拿下，他卻感覺煩躁的時候越來越多。
一個個的怎麼那麼蠢，連那麼一些小事情都要三番五次才能做到穩妥。
到底，工具不是很稱手，少了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而更讓他心情複雜甚至一直迴避的是，八九年了，向天盞一直走在技術的前沿，從未落下。而他，在創業沒幾年時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專注於管理路線了，很多新技術他都來不及去看去琢磨，只知道個大概——當然，這是藉口，只是已無法沉澱下來去與技術同步。
直到向天盞和他在辦公室爭吵，那一句「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射頻技術專家嗎」，震耳欲聾，真正刺痛了他的心。
他當然記得被扯下了遮羞布的他在那一刻惱羞成怒，刻骨銘心。
他怎麼能夠忘記呢？他當初從大學裡辭職的初衷是因為科研經費的奔波導致心力交瘁，因為不能繼續做自己為之堅持了十幾年的研究憤而辭職創業的，他怎麼因為平衡高管關係就放棄了做晶片呢？
違背了自己曾經的初衷，走丟了一員千載難逢的猛將。
聞迅眼裡有一瞬間的茫然。是怎麼偏離科學家的道路越來越遠的呢？
是啊，這些年，他都已經逐漸忘記自己曾是個射頻技術專家，可以說身不由己，也可以說隨波逐流變得逐漸不認識那個曾經的自己了。他也刻意不去想那個曾經的自己。
是啊，這些年來，隨著公司的迅猛發展，集團的迅速壯大，每個人的錢袋還有權力日益壯大，誰不在變呢？高管團隊除了管明臻和財務的楊煥新，誰不是技術出身呢，走到現在，只有邱志傑和向天盞兩人能堅持看論文發專利，技術從未丟下，其餘的，誰不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大概，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區別吧。
心志堅定者，總是讓人仰望的，也讓人……恨不得撕碎，一起共沉淪。
夢想照進現實總是有偏差的。過去就讓他過去，未來才會到來。
聞迅迅速整理好心情，又是以往那個高深莫測、一臉淡漠的掌權者。
他的事情那麼多，時間那麼寶貴，能夠分出一些來耽擱，已經是很奢侈的了。看看時間，一會兒就得前往培訓中心的VIP接待處會見德國客戶，下午還有個NHK電視台的採訪，晚餐都是business meeting……
為了這個公司，他也是耗費了無數心血和精力，做了無數自己不願做的事情才走到今天。迷失也好，改變也罷，終歸是自己選擇的路。
沒有歲月可回頭，不拿往事去煩憂。那就一條道走到黑吧。
聞迅整了整衣服的褶皺，步履平穩地趕往VIP接待中心，一個人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