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向之所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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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天盞想了想,決定新年還是回家去。這是他工作以後第一個可以自主支配、不用去巴塞隆納的春節。

  雖然才從老家過來,但他隱隱覺得,未來幾年他應該非常忙碌,可能沒有回家過春節的時間,所以在有空回去的時候還是儘量回去看看,陪陪爸媽。

  再說了,生活還是需要點儀式感。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春節是個闔家團圓的重要日子。

  這些天他陸陸續續把辦公室里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搬了個空,那些曾屬於他的榮耀,他的回憶,也是見證聞訊發展的榮耀,聞訊科技一路走來的歷程,他沒思考兩秒鐘,就決定搬回家,珍而視之地放在了書房。

  再大的矛盾,沒有必要和自己的過去過不去。

  在離開之前,先把該還的債先了結,比如,還來不及履約的飯局。

  接下來僅剩的幾天裡,他得把欠下的飯局一一兌現,實在湊不來時間的話,下午茶也行。

  要履約的當然是李卓秋的飯局。早在他剛提離職消息傳開時李卓秋就約了他飯局,結果這幾個月愣是沒湊上時間,李教授有空他在忙,他有空時李教授出差,等他休假回來時教授再次出差……兜兜轉轉直到年終兩人終於對上了時間。

  向天盞借了管明臻Iris餐廳的包廂來招待李卓秋。

  兩人坐定時,相對於向天盞的神采奕奕,李卓秋是肉眼可見的憔悴和疲憊。看得出這位習慣了國外節奏的教授很是吃了些苦頭。

  聞迅當初花了很大的誠意和心思挖李卓秋過來,是希望李卓秋能用自身的經驗和學術幫助聞訊建立起規範的實驗室體系。不僅僅是總部的實驗室建設,未來還有各個地區部的研究所。聞訊之前有基礎研究部和預研部,算是實驗室雛形,但沒有系統和規範。在有了一席之地後,終於騰出手來開始規劃建設實驗室和研究所,為長遠發展奠定基石。

  李卓秋到任以後,全身心投入到聞訊的實驗室和研究所建設中去。到底是國外頂尖院校的工科教授,兩年多的時間把原來的基礎研究部、平台研發部和預研部等一系列做底層技術和未來技術的研發部門整合,制定了一系列規章制度和運作流程,聞訊的實驗室終於初具規模,有了點國際巨頭的實驗室模樣。

  李卓秋給總部的研究所命名為香農研究所,紀念這位資訊理論和計算機技術的創始人,下面包含四大實驗室:預研未來3~5年的高精尖技術的3001實驗室,位於總部杭州,艾達樓。致力於底層通用技術、底層邏輯架構研究,算法算力研究的2001實驗室,位於上海;專注數據通信研究的2010實驗室,位於BJ;以及專注新能源技術研發的2061實驗室,在南京。

  而各地研究中心的建設也在規劃中,目前已投入運營的是位於香港的馬可尼研究中心,專注於無線技術。

  實驗室建設成果喜人,而在李卓秋的帶領下,交出的答卷也成果喜人。他給各個實驗室制定了明確的研究方向,親自考核了研究團隊帶頭人,不做重複無用的事情,不會左右手互博,專利和頂刊論文肉眼可見的,質量和數量都高了不少。尤其是技術轉化率,更是喜人。

  聞迅大喜過望,打算把聞訊學院的建設也給到教授,把人給嚇得差點兒連夜卷包袱跑路。

  李卓秋感覺自己這把老骨頭干不動了,不自覺地先靈魂拷問向天盞,「國內工業界的強度一直都是這樣嗎?我感覺我在國外工作的二十多年都不如在聞訊工作的兩年多操勞。」

  向天盞不禁啞然失笑。

  八年,他都是這麼過來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誰不想體體面面輕輕鬆鬆地上班打卡下班走人?

  但這的確不是為難這位在國外長大的教授的理由,每個人的成長環境不同。要麼適應環境,要麼改變環境。

  兩人從抱怨開始,倒是越聊越投機。從中美的工作環境差距聊起,再到中美的技術差距,又到國內的美食,世界各地的風光,最後還聊了向天盞創業的設想和方向,頗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架勢。

  自然而然地,也聊起了向天盞和邱志傑之間微妙的關係。

  李卓秋還面帶歉意,為自己不小心的越界而不好意思,向天盞卻是毫不在意,手頭的動作未停,繼續燙著火鍋,氤氳的熱氣中語氣都未變一下,「我和邱博,其實並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麼……對立。雖然總是意見不同,但到底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剛進聞訊時,真正帶我的,其實是邱博。聞老闆那麼忙……」

  旋即又笑了笑,「我知道外面怎麼說我們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哪兒來那麼大的氣性。不過總是吵吵鬧鬧確實挺沒意思的,很累。」


  李卓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話題就此揭過,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談興。

  窗外是凜冽濕冷的寒風,屋內是熱氣騰騰的歡笑。

  此刻暢聊的兩人大概都沒想到,八年後,二進宮的向天盞,掛著虛有其名的「首席科學家」名頭,被打進冷宮,負責全球各地研究所的建設。他以李卓秋的香農研究所為基點,以聞訊集團業務線為軸,建成了一個又一個堪稱業界標杆的研究中心。

  這是後來的故事。

  *********

  發布會之後的景明並沒有沉浸在初嘗名利的興奮中,用了一兩天的時間冷靜地安頓好自己在總部這邊的事務後,他跟邱志傑和潘邑年告了假,連春節都來不及回家過,就飛回了非洲,去解決自己的遺留事項。

  他的時間很緊迫,他一天都不想耽擱。

  在他付出了沉重代價後離婚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只差手續沒辦。也不知道景明到底是如何跟岳父和妻子談判的,總之,最終岳家還是同意了離婚,放景明離去。

  景明最終淨身出戶,雖然妻子不缺她那三瓜兩棗,但景明堅持。也不知是作為愧欠的補償,還是自己心理上的安穩。

  他出身普通,家裡沒有什麼余錢來支撐他的野心,好在,他也不需要。他從來相信,自己所想所需的一切靠自己去努力掙來。

  和前妻的這場婚姻,雖說是對方主動追求,但不可否認,他得利甚多。不可估量的前途,雖然主要是他的能力所得,但沒有這場婚姻做奠基石,他甚至可能連出頭都沒辦法。

  景明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他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他無法補償妻子,只能盡他所能表達他的誠意。

  彼時,聞訊在非洲已經慢慢打開了市場,穩打穩紮,已有了穩定的客戶關係和市場前景。景明岳家的合同是一個騰飛的起點,一塊敲門磚,但同時也證明了聞訊團隊紮實的專業能力和吃苦耐勞精神。

  因此,現在的聞訊對景明岳家的依賴性並不強,這也是景明深思熟慮後敢於提出離婚的根本原因。

  體面分手的背後必然少不了各種努力。岳父母雖然極其生氣,但在景明的安撫和女兒的默認下,還是接受了現實。看在他那三瓜兩棗的誠意上,岳父甚至承諾不會刻意打壓聞訊在非洲的業務。畢竟,他的位置盯著的人也不少,一舉一動影響甚大,而景明又滑跪得及時,最終有驚無險地解決了危機,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當然,岳家畢竟強悍,既是本國電信部長,又是非洲電信聯盟高管,就算離婚也不能交惡。景明深知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在這段專門的日子裡,方方面面前前後後做足了功夫。

  非洲市場分三塊區域,東南非,西非,北非。景明在北非呆的時間最長,升職為地區部銷售主管後,則是四處飛,在三塊區域都有辦公室。所以對於整個非洲,他算是很熟悉的。

  吉力馬札羅的雪,肯亞的動物大遷徙,傳統刺激的Safari(遊獵旅行),豁達開闊的自然風光,還有各種非洲電影……他才發現,其實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愛上非洲這片土地。

  只是還在為生計奔波的人,不配說熱愛。

  景明收回發散的思緒,地區部的工作已經交接完畢,畢竟他耕耘幾年,基本上都是親信,工作起來得心應手,也算是能夠放心交出去了。

  除了在北非回家住以外,在東南非和西非,景明都是住的宿舍,距離辦公室步行十分鐘。但其實更多時候,他是在辦公室打地鋪。是的,懶得回去,在辦公室,睡醒了洗漱下就能馬上進入工作狀態,而在宿舍,總有理由磨磨蹭蹭晃晃悠悠。景明覺得太浪費時間,好在他有獨立辦公室,於是就在一個小角落裡擺了個摺疊床,一套洗漱用品,兩套換洗衣物,湊合著過。

  這會兒,他又回到了從前的歲月,在辦公室打地鋪。

  面對同事們依依不捨的眼神,景明笑得很是爽朗,承諾著有一天他終將帶領著醫療產品事業部進軍非洲市場。

  是的,在他接到任命時,大致熟悉了濟慈醫療的產品和理念後,就有了大膽的想法,有一天,他終會帶領著醫療產品再次來到非洲。

  通信產品改變著人類的生活,醫療產品亦是如此。

  雖然目前來說他負責的領域是智慧醫療,主要聚焦於ICT技術與醫療設備的結合,但這並不影響他對於整體市場的設計與規劃,軟體與硬體產品從來都可以齊頭並行,相得益彰。

  事業向的景明,從來都是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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