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俠客島喝臘八粥
天色慾晚，遠處炊煙裊裊，街道上的攤主陸續收拾好行當準備歸家，三五成群的稚童打起雪仗，你來我往。
這一切都充滿了煙火氣。
寒風吹襲，林婉柔不禁打起冷顫。
林蕭見狀將袍子脫下，披在林婉柔身上，柔聲道：「天要黑了！回去吧。」
「嗯！回去堆雪人。」
一路無話，林蕭和林婉柔並肩而行，朝著林府方向而去。
少女的心思總是細膩的。
林婉柔總覺得現在的這個哥哥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曾經的林蕭是有名的護妹狂魔，加上又是天麓書院的學子，自持孤傲的性格，導致並沒有什麼深交的好友。
安撫使秦義的千金秦雀便是因和林婉柔拌了幾句嘴，林蕭得知後才有了後續之事。
原本是兩個閨中密友鬧點小情緒，到如今不共戴天的仇人，大多數原因都出在林蕭自身的性格上。
當然，不共戴天的仇人指的是秦家小姐和林蕭。秦雀和林婉柔依舊是很好的朋友，沒有因林蕭橫插一腳導致關係惡化。
有關秦小姐的那件事上，林婉柔始終覺得哥哥做的太過分，沒辦法，誰讓他是自己親哥呢。
而如今林蕭大病初癒，像是換了個人，沉穩許多，特別是一直江湖之事嗤之以鼻，對江湖俠客抱有偏見的林蕭，竟然肯卑躬屈膝收下那兩本書籍，這一點讓林婉柔大為驚訝。
「你似乎有什麼想說的？」，林蕭目視前方，一副悠然模樣。
林婉柔驀然，像是被人看透了自己那點小心思，緊張道：「沒….沒什麼，哥哥多慮了！」
「嗯？有話直說，我是你哥，沒什麼不能說的。」
林婉柔低著頭，「那好吧！就是突然覺得哥哥變了很多，以前的哥哥在外人面前很是孤傲。」
孤傲？讀書人慣有的臭毛病吧……林蕭點了點頭，「人都是會變的，這世道一切都會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
林婉柔搖頭表示不懂。
林蕭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還小，以後會明白這些道理，我也是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
「想那麼多幹嘛！走，帶你回去堆雪人。」
林婉柔莞爾一笑，跟在林蕭身後，歡快地朝著林府走去。
回到府中已是酉時，再見管家林福時，林蕭順手將荷包遞給了他。
對於銀子的購買力林蕭目前心裡還沒數，林婉柔更不用提了，這個貪吃嘴平日出去分文錢不帶，全靠丫鬟僕人跟著結帳。
看來是要找個機會打聽一番，找誰呢？林蕭心裡正盤算著，眼角餘光瞥見東苑閣樓上，有一道模糊身影，衣帶飄飄。
林蕭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卻是空無一物。
看來是沒休息好，想想也是，大病初癒就出門遊玩，怕是著了涼了。
林顯平已經回到府上，見林蕭和林婉柔回來，也是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他開心不是為了別的，因為雪停了，這也意味著懷遠縣危機解除了。
「穆之，婉柔，怎麼出去逛了這麼久。」
林婉柔嬉笑，聲音清脆悅耳，「哥哥許久沒出過門了，正好我陪他出去走走！」
林顯平笑著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女兒他一向很是溺愛。轉而看向林蕭輕聲道：「穆之啊，你娘昨日回去後就一直閉門不出，有時間也過去看看。」
林蕭點了點頭，不明白這大嬸發哪門子神經。
剛回到東苑閣樓，冬梅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屋，不一會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一股草藥味。
「公子，趁熱喝對身體好，奴婢可是熬煮了三個時辰呢。」
聲音依舊細聲細語，溫柔悅耳。
「放桌子上吧，一會我會喝的」，林蕭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兩本秘籍說道。
「趁熱喝。」
「……」
「一會喝。」
「趁熱喝。」
你這丫頭屬牛的吧，脾氣這麼倔……林蕭無奈，將兩本秘籍放到桌上，端起碗捏著鼻子準備一口氣喝完。
喝到一半時才發現不對勁，原本苦澀的湯藥竟有著淡淡的甜味。
一碗飲盡後，冬梅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放蜂蜜了？」，林蕭故作驚訝道。
冬梅點了點頭，「知道公子怕苦，所以加了些蜂蜜進去。」
「有心了！對了，從今晚開始你不用守夜了，不用擔心會被夫人趕出林府，既然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會護著你。」
冬梅有些恍惚，許久才開口道：「多謝公子！」
林蕭擺了擺手，神情平淡道：「沒什麼，大家都是同志嘛！」
「同志？」
這個詞冬梅還是第一次聽到。
「額，用你們的話大概就是朋友，差不多的意思。」
冬梅心中一暖，臉上又多了幾分喜悅。
用過晚膳，林蕭獨自在燭光下查看著老人口中的兩本武功秘籍。
第一本劍法倒是沒什麼特別，整本劍譜除了書名四個字外，書中每頁都是一張畫著簡圖的小人舞劍，招式繁多且畫工一般，林蕭看了許久也沒看出門道。
「不會上當了吧！」，林蕭自言自語道。
不過，又想起那名叫獨孤信的白髮老人只是單手一拂，積雪瞬間消散，這神乎其技的手法看起來不像假的。
劍譜先丟到一旁，再看內功心法。
「天道絕命功？霸氣側漏！」
不過就是名字取得不太吉利，有點像金毛獅王的七傷拳，殺敵一千自損一萬二，命都沒了。
「靜心靜意，氣運丹田，往復不斷，需持三百次…」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發覺上當的林蕭，說著將兩本秘籍丟到一旁。
……
臥虎山流雲寨。
黯淡沉悶的房間中，燭火搖曳，三當家錢文通打開從靈州傳回的消息，看過一眼後將蠟燭吹滅。
此舉立馬引來二當家胡風的不滿，「老錢，你這是做甚？」
「省著點用，寨子裡的物資不多了！」
作為流雲寨的帳房先生，庫存多少錢文通瞭然於胸，這一點胡風自然也知道，便不再計較，繼續問道：「靈州方面消息怎麼說？兄弟們可都準備干票大的，過個肥年！」
漆黑無光的房間內，拓跋流雲清冷的聲音響起。
「估計還是懷遠縣出事了吧！」
錢文通應聲道：「寨主所言極是，根據靈州的消息可以確定，大雪封路，商旅不通，懷遠縣馬上要斷糧了！」
拓跋流雲語氣平淡，「你怎麼看？」
錢文通還未開口，胡風搶先一步道：「這批糧草就算運到懷遠縣，分到百姓手裡的能有多少？還不是讓那些狗官給中飽私囊了，依我看搶了拉倒！」
胡風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流雲寨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落草為寇，都是因為活不下了，但凡能有口飯吃，有媳婦孩子誰會冒著殺頭的風險上山。
而導致流民不斷的最大原因，就是官員腐敗橫行，以至民不聊生。
錢文通思索片刻，長嘆一聲道：「劫不得，懷遠縣百姓十萬之眾，從他們口中奪糧，到時候官府會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我們身上，屆時大軍進山，我等將無處可去了。」
拓跋流雲起身，「那就不劫了！」
胡風還想爭論一番，起身說道：「不劫了？那山上的兄弟怎麼辦？」
拓跋流雲冷淡道：「聽軍師的！山上的弟兄我自會想辦法！」，說罷轉身離開。
……
翌日。
開寶六年臘月初八。
已是黃昏，從靈州奔襲兩天一夜的運糧隊伍也平安抵達懷遠縣。
先行的十名士卒早早便通知懷遠縣縣丞李伯清，結果等王闡一行人臨近懷遠縣城下時，城門依舊緊閉，這讓王闡大為惱火。
老子千辛萬苦奔襲二百里山路給你送糧，你給老子擺譜？
王闡絲毫不慣著自持清高的讀書人，本就對李伯清頗有成見，當即勒馬站在懷遠縣城門下放聲痛罵。
「狗日的李伯清你給老子滾出來！老子這些兄弟冒著大雪給你送糧不設宴款待也就罷了，將我等攔在城外是什麼意思！」
「有本事別當縮頭烏龜！」
「給老子滾出來！」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
罵聲持續不斷，王闡罵累了就讓手下士卒一齊叫罵。
守城的副將實在聽不下去了，連忙向手下士卒問道：「你小子確定通報李大人了嗎？這怎麼一個時辰了還沒到？」
手下士卒慌張道：「小的確實通報了。」
「你在這看著，我親自去趟縣衙。」
士卒吞吞吐吐道：「大…大人，李大人不在縣衙，他在城南。」
副將聞言神情一變，「別亂說話，會掉腦袋的！」
……
懷遠縣，城南。
比不上靈州城那般繁榮景象，懷遠縣城與之一比就顯得破舊許多，十萬之眾的大縣，擁擠狹窄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城南，是以懷遠縣東西門為中軸線分割開來，這裡是城中最為貧苦的地方。
城中有錢有地位的大戶都住在城北，而城南自然而然成為了底層百姓的聚集地，俯瞰之下涇渭分明。
黃昏時分，道路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一位年邁的老人裹著破舊棉衣，蜷縮在院牆下躲避寒風，浮腫的雙手早已凍的沒有知覺，腳下草鞋見底滲出猩紅色的粘液。
「官爺行行好，賞兩文錢吧，小人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實在挨不住了」
老人聲音顫抖，半個身子匍匐在雪地里，似哽咽，似抽泣。
站在街道上的兩名衙役挎著長刀，停步觀看。
「這老東西還沒死啊，餓三天都沒餓死！」
「縣丞大人咋回事，怎麼突然命我等在南城救濟這些流民？」
「還能怎麼回事，靈州那邊來人了，你小子問那麼多幹嘛？趕緊把這老東西弄走！」
說罷，衙役走上前去，用腳踢了踢趴在地上沒了動靜的老人，笑眯眯道：「老頭，跟著本官爺走，白花花的饅頭，保你吃個夠！」
「真的？」，老人聲音顫抖，像是尋見了活下的希望。
「官爺的話還能有假？咱們的青天大老爺縣丞李大人在城南放糧賑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可明白？」
「小老兒明白，明白。」
老人顫顫巍巍爬起身，一瘸一拐跟在衙役身後，消失在狹小昏暗的弄堂里。
太陽落山，李伯清這才穿好官服，領著縣衙一眾衙役前往北門迎接靈州的運糧隊伍。
臨近城門時，李伯清大老遠便聽見來自王闡以及手下士卒的問候，不僅問候了他老爹老娘，還有十八代祖宗。
一問守城副將才知道，這群人已經叫罵了一個時辰。
心中雖有不悅，嘴上還是連忙讓副將打開城門，李伯清自己則是在一眾衙役面前表演了一波什麼叫為國為民的好官。
只見李伯清撲倒在爛泥坑中，原本嶄新的官袍上裹滿了泥水，狼狽至極。
「哎呦，原來是靈州守備王大人，讓王大人久等了，本官與縣衙諸位同僚正在放糧賑災，一時沒抽開身，本官已在縣衙備好酒席為諸位接風！怠慢之處，還望王大人恕罪啊！」
說著，就要給王闡下跪磕一個。
前面說到，李伯清與王闡平級，不存在上下級關係，下跪行禮本是下官對待上官的禮節，李伯清此舉無疑是想要自降身份來堵住王闡的嘴。
王闡可不吃他這一套，見狀連忙攔住了李伯清，冷淡道：「本將小小六品，何敢受的起李大人的大禮，接風就不必了，我等去驛站歇息便是！」
說著，就將轉運糧草的清單摁在李伯清懷裡。
「一萬石糧草不多不少，李大人自己核對好數目，少了我可不負責！」
說罷，王闡大手一揮，一百名士卒進城，留下李伯清一眾人站在城外。
懷遠縣主簿此時賊眉鼠眼湊到李伯清身旁細聲道：「大人，這王闡是不把您放在眼裡啊！」
「哼，走著瞧！早晚要讓他跪在老子面前！」
……
林府。
林蕭白天陪著林婉柔在東苑中堆了幾個模樣怪異的雪人，丫鬟冬梅也參與其中，春來和冬菊則要在西苑伺候柳若雲。
林蕭找來胡蘿蔔充當鼻子，樹枝充當手臂，用兩顆圍棋黑子作為眼睛，讓林婉柔和冬梅直呼栩栩如生。
到了晚膳時間，後廚送來熱乎乎的臘八粥，林蕭這才想起來，今天是臘八。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是唐朝詩人李白《俠客行》中的詩句，一想到臘八粥，林蕭就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兄弟倆喊人上俠客島喝臘八粥的景象。
喝完臘八粥，林蕭百無聊賴，拿出那本《天道絕命功》看了起來……
這一切都充滿了煙火氣。
寒風吹襲，林婉柔不禁打起冷顫。
林蕭見狀將袍子脫下，披在林婉柔身上，柔聲道：「天要黑了！回去吧。」
「嗯！回去堆雪人。」
一路無話，林蕭和林婉柔並肩而行，朝著林府方向而去。
少女的心思總是細膩的。
林婉柔總覺得現在的這個哥哥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曾經的林蕭是有名的護妹狂魔，加上又是天麓書院的學子，自持孤傲的性格，導致並沒有什麼深交的好友。
安撫使秦義的千金秦雀便是因和林婉柔拌了幾句嘴，林蕭得知後才有了後續之事。
原本是兩個閨中密友鬧點小情緒，到如今不共戴天的仇人，大多數原因都出在林蕭自身的性格上。
當然，不共戴天的仇人指的是秦家小姐和林蕭。秦雀和林婉柔依舊是很好的朋友，沒有因林蕭橫插一腳導致關係惡化。
有關秦小姐的那件事上，林婉柔始終覺得哥哥做的太過分，沒辦法，誰讓他是自己親哥呢。
而如今林蕭大病初癒，像是換了個人，沉穩許多，特別是一直江湖之事嗤之以鼻，對江湖俠客抱有偏見的林蕭，竟然肯卑躬屈膝收下那兩本書籍，這一點讓林婉柔大為驚訝。
「你似乎有什麼想說的？」，林蕭目視前方，一副悠然模樣。
林婉柔驀然，像是被人看透了自己那點小心思，緊張道：「沒….沒什麼，哥哥多慮了！」
「嗯？有話直說，我是你哥，沒什麼不能說的。」
林婉柔低著頭，「那好吧！就是突然覺得哥哥變了很多，以前的哥哥在外人面前很是孤傲。」
孤傲？讀書人慣有的臭毛病吧……林蕭點了點頭，「人都是會變的，這世道一切都會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
林婉柔搖頭表示不懂。
林蕭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還小，以後會明白這些道理，我也是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
「想那麼多幹嘛！走，帶你回去堆雪人。」
林婉柔莞爾一笑，跟在林蕭身後，歡快地朝著林府走去。
回到府中已是酉時，再見管家林福時，林蕭順手將荷包遞給了他。
對於銀子的購買力林蕭目前心裡還沒數，林婉柔更不用提了，這個貪吃嘴平日出去分文錢不帶，全靠丫鬟僕人跟著結帳。
看來是要找個機會打聽一番，找誰呢？林蕭心裡正盤算著，眼角餘光瞥見東苑閣樓上，有一道模糊身影，衣帶飄飄。
林蕭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卻是空無一物。
看來是沒休息好，想想也是，大病初癒就出門遊玩，怕是著了涼了。
林顯平已經回到府上，見林蕭和林婉柔回來，也是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他開心不是為了別的，因為雪停了，這也意味著懷遠縣危機解除了。
「穆之，婉柔，怎麼出去逛了這麼久。」
林婉柔嬉笑，聲音清脆悅耳，「哥哥許久沒出過門了，正好我陪他出去走走！」
林顯平笑著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女兒他一向很是溺愛。轉而看向林蕭輕聲道：「穆之啊，你娘昨日回去後就一直閉門不出，有時間也過去看看。」
林蕭點了點頭，不明白這大嬸發哪門子神經。
剛回到東苑閣樓，冬梅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屋，不一會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一股草藥味。
「公子，趁熱喝對身體好，奴婢可是熬煮了三個時辰呢。」
聲音依舊細聲細語，溫柔悅耳。
「放桌子上吧，一會我會喝的」，林蕭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兩本秘籍說道。
「趁熱喝。」
「……」
「一會喝。」
「趁熱喝。」
你這丫頭屬牛的吧，脾氣這麼倔……林蕭無奈，將兩本秘籍放到桌上，端起碗捏著鼻子準備一口氣喝完。
喝到一半時才發現不對勁，原本苦澀的湯藥竟有著淡淡的甜味。
一碗飲盡後，冬梅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放蜂蜜了？」，林蕭故作驚訝道。
冬梅點了點頭，「知道公子怕苦，所以加了些蜂蜜進去。」
「有心了！對了，從今晚開始你不用守夜了，不用擔心會被夫人趕出林府，既然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會護著你。」
冬梅有些恍惚，許久才開口道：「多謝公子！」
林蕭擺了擺手，神情平淡道：「沒什麼，大家都是同志嘛！」
「同志？」
這個詞冬梅還是第一次聽到。
「額，用你們的話大概就是朋友，差不多的意思。」
冬梅心中一暖，臉上又多了幾分喜悅。
用過晚膳，林蕭獨自在燭光下查看著老人口中的兩本武功秘籍。
第一本劍法倒是沒什麼特別，整本劍譜除了書名四個字外，書中每頁都是一張畫著簡圖的小人舞劍，招式繁多且畫工一般，林蕭看了許久也沒看出門道。
「不會上當了吧！」，林蕭自言自語道。
不過，又想起那名叫獨孤信的白髮老人只是單手一拂，積雪瞬間消散，這神乎其技的手法看起來不像假的。
劍譜先丟到一旁，再看內功心法。
「天道絕命功？霸氣側漏！」
不過就是名字取得不太吉利，有點像金毛獅王的七傷拳，殺敵一千自損一萬二，命都沒了。
「靜心靜意，氣運丹田，往復不斷，需持三百次…」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發覺上當的林蕭，說著將兩本秘籍丟到一旁。
……
臥虎山流雲寨。
黯淡沉悶的房間中，燭火搖曳，三當家錢文通打開從靈州傳回的消息，看過一眼後將蠟燭吹滅。
此舉立馬引來二當家胡風的不滿，「老錢，你這是做甚？」
「省著點用，寨子裡的物資不多了！」
作為流雲寨的帳房先生，庫存多少錢文通瞭然於胸，這一點胡風自然也知道，便不再計較，繼續問道：「靈州方面消息怎麼說？兄弟們可都準備干票大的，過個肥年！」
漆黑無光的房間內，拓跋流雲清冷的聲音響起。
「估計還是懷遠縣出事了吧！」
錢文通應聲道：「寨主所言極是，根據靈州的消息可以確定，大雪封路，商旅不通，懷遠縣馬上要斷糧了！」
拓跋流雲語氣平淡，「你怎麼看？」
錢文通還未開口，胡風搶先一步道：「這批糧草就算運到懷遠縣，分到百姓手裡的能有多少？還不是讓那些狗官給中飽私囊了，依我看搶了拉倒！」
胡風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流雲寨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落草為寇，都是因為活不下了，但凡能有口飯吃，有媳婦孩子誰會冒著殺頭的風險上山。
而導致流民不斷的最大原因，就是官員腐敗橫行，以至民不聊生。
錢文通思索片刻，長嘆一聲道：「劫不得，懷遠縣百姓十萬之眾，從他們口中奪糧，到時候官府會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我們身上，屆時大軍進山，我等將無處可去了。」
拓跋流雲起身，「那就不劫了！」
胡風還想爭論一番，起身說道：「不劫了？那山上的兄弟怎麼辦？」
拓跋流雲冷淡道：「聽軍師的！山上的弟兄我自會想辦法！」，說罷轉身離開。
……
翌日。
開寶六年臘月初八。
已是黃昏，從靈州奔襲兩天一夜的運糧隊伍也平安抵達懷遠縣。
先行的十名士卒早早便通知懷遠縣縣丞李伯清，結果等王闡一行人臨近懷遠縣城下時，城門依舊緊閉，這讓王闡大為惱火。
老子千辛萬苦奔襲二百里山路給你送糧，你給老子擺譜？
王闡絲毫不慣著自持清高的讀書人，本就對李伯清頗有成見，當即勒馬站在懷遠縣城門下放聲痛罵。
「狗日的李伯清你給老子滾出來！老子這些兄弟冒著大雪給你送糧不設宴款待也就罷了，將我等攔在城外是什麼意思！」
「有本事別當縮頭烏龜！」
「給老子滾出來！」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
罵聲持續不斷，王闡罵累了就讓手下士卒一齊叫罵。
守城的副將實在聽不下去了，連忙向手下士卒問道：「你小子確定通報李大人了嗎？這怎麼一個時辰了還沒到？」
手下士卒慌張道：「小的確實通報了。」
「你在這看著，我親自去趟縣衙。」
士卒吞吞吐吐道：「大…大人，李大人不在縣衙，他在城南。」
副將聞言神情一變，「別亂說話，會掉腦袋的！」
……
懷遠縣，城南。
比不上靈州城那般繁榮景象，懷遠縣城與之一比就顯得破舊許多，十萬之眾的大縣，擁擠狹窄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城南，是以懷遠縣東西門為中軸線分割開來，這裡是城中最為貧苦的地方。
城中有錢有地位的大戶都住在城北，而城南自然而然成為了底層百姓的聚集地，俯瞰之下涇渭分明。
黃昏時分，道路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一位年邁的老人裹著破舊棉衣，蜷縮在院牆下躲避寒風，浮腫的雙手早已凍的沒有知覺，腳下草鞋見底滲出猩紅色的粘液。
「官爺行行好，賞兩文錢吧，小人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實在挨不住了」
老人聲音顫抖，半個身子匍匐在雪地里，似哽咽，似抽泣。
站在街道上的兩名衙役挎著長刀，停步觀看。
「這老東西還沒死啊，餓三天都沒餓死！」
「縣丞大人咋回事，怎麼突然命我等在南城救濟這些流民？」
「還能怎麼回事，靈州那邊來人了，你小子問那麼多幹嘛？趕緊把這老東西弄走！」
說罷，衙役走上前去，用腳踢了踢趴在地上沒了動靜的老人，笑眯眯道：「老頭，跟著本官爺走，白花花的饅頭，保你吃個夠！」
「真的？」，老人聲音顫抖，像是尋見了活下的希望。
「官爺的話還能有假？咱們的青天大老爺縣丞李大人在城南放糧賑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可明白？」
「小老兒明白，明白。」
老人顫顫巍巍爬起身，一瘸一拐跟在衙役身後，消失在狹小昏暗的弄堂里。
太陽落山，李伯清這才穿好官服，領著縣衙一眾衙役前往北門迎接靈州的運糧隊伍。
臨近城門時，李伯清大老遠便聽見來自王闡以及手下士卒的問候，不僅問候了他老爹老娘，還有十八代祖宗。
一問守城副將才知道，這群人已經叫罵了一個時辰。
心中雖有不悅，嘴上還是連忙讓副將打開城門，李伯清自己則是在一眾衙役面前表演了一波什麼叫為國為民的好官。
只見李伯清撲倒在爛泥坑中，原本嶄新的官袍上裹滿了泥水，狼狽至極。
「哎呦，原來是靈州守備王大人，讓王大人久等了，本官與縣衙諸位同僚正在放糧賑災，一時沒抽開身，本官已在縣衙備好酒席為諸位接風！怠慢之處，還望王大人恕罪啊！」
說著，就要給王闡下跪磕一個。
前面說到，李伯清與王闡平級，不存在上下級關係，下跪行禮本是下官對待上官的禮節，李伯清此舉無疑是想要自降身份來堵住王闡的嘴。
王闡可不吃他這一套，見狀連忙攔住了李伯清，冷淡道：「本將小小六品，何敢受的起李大人的大禮，接風就不必了，我等去驛站歇息便是！」
說著，就將轉運糧草的清單摁在李伯清懷裡。
「一萬石糧草不多不少，李大人自己核對好數目，少了我可不負責！」
說罷，王闡大手一揮，一百名士卒進城，留下李伯清一眾人站在城外。
懷遠縣主簿此時賊眉鼠眼湊到李伯清身旁細聲道：「大人，這王闡是不把您放在眼裡啊！」
「哼，走著瞧！早晚要讓他跪在老子面前！」
……
林府。
林蕭白天陪著林婉柔在東苑中堆了幾個模樣怪異的雪人，丫鬟冬梅也參與其中，春來和冬菊則要在西苑伺候柳若雲。
林蕭找來胡蘿蔔充當鼻子，樹枝充當手臂，用兩顆圍棋黑子作為眼睛，讓林婉柔和冬梅直呼栩栩如生。
到了晚膳時間，後廚送來熱乎乎的臘八粥，林蕭這才想起來，今天是臘八。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是唐朝詩人李白《俠客行》中的詩句，一想到臘八粥，林蕭就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兄弟倆喊人上俠客島喝臘八粥的景象。
喝完臘八粥，林蕭百無聊賴，拿出那本《天道絕命功》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