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墨城，其一其二
齊源看見巷子的「窄門」走出來一個左手撐著黑傘，右手插在褲兜裡面的男人。他走過來扶住顫顫巍巍的自己，而那聲音甚是熟悉，讓他感到渾身放鬆，怪異至極。
「……是你？幾天前的那個小子……」齊源想起來，是劉豺。
這個男人穿著磨損的迷彩軍裝，耳朵上戴著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有佩戴什麼徽章……腰間掛著自動手槍和匕首。高大，看上去一米九左右，一頭短黑髮，比寸頭長一點。黑色的眼睛正注視著齊源。
「嘿我說，你是什麼來頭……」劉豺說著，他的右臉頰上有一道傷疤，從鼻側到他有胡茬的下巴。他的臉型屬於看上去比較方正的，南方人面孔，長相一般但劍眉星目，皮膚偏黑，有不少疤痕或者什麼粗糙的地方，可能是燒的或者摩的。
「嘶，兵哥……？」齊源小聲叨咕一句，腦中開始腦補劉豺可能是某個部隊的人。這種橋段倒也並不少見，無限流中的國家部隊人物——也可能是個什麼僱傭兵？不過開頭就讓自己遇上……？
【不，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去找小曲。但是跟這種厲害人物一起找概率應該更大一些。怎麼說呢……這兒畢竟不完全是小說，一些事情的發展可能超出預料，多幾個保險也好。】
【……說到這個，老子的頭好他媽的熱。不會要感冒吧。也是，剛剛累了那麼久，突然又淋雨……這該死的初見殺副本？不，測試副本。怎麼敢把沒完善的遊戲端上來，還不給解釋……到底有多少其他「命運的奴隸」……】
齊源想著，身體開始晃悠。劉豺快步上前扶住。然後齊源便昏了過去。
在一些可笑的夢，大概是一些小時候的夢。他隨便地滑，隨著童年一同變化形態的滑梯什麼的之後……齊源醒了過來。
他赤裸著上半身，如前所說的，病態白的身體躺在一個舒適的棕色棉沙發上，右腹側的傷口已經變成棕色傷疤。下半身……被白色的浴巾裹著。
「你醒了？我幫你洗了個澡……小兄弟。你還好嗎，現在能說說你什麼來歷嗎，老子要悶死了……呃不是，你應該先喝點水什麼的吧……」劉豺說著，去整了碗水給齊源。
齊源嘴角抽了抽，他倒是並不在意……為什麼？他也不清楚。
可能是剛剛經歷過生死危機，現在腦袋還亂糟糟的，這些東西讓他覺得無所謂，而且都是男的……？他不再去思考。然後他看著鐵碗，還是什麼鋁碗裡面還算乾淨的溫水，接過後一飲而下。
「我叫，齊源。」他說道。
……
「所以，你跟你的，侄女，一起在一片血林裡面跟野獸廝殺，然後找到了出口離開，就到了這兒？」劉豺說著，黑色軍靴隨著他在客廳的走動，發出踩踏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齊源隱約感覺這地面下好像有空間。
「……我有些發燒，可能有的地方說得不是很清楚。嗯總之，差不多就是這樣……」齊源說著，環顧四周。很簡陋的房子，像個臨時避難所，屋裡面有一台看著好像科技水平很高的加熱器，以一個類似黑鐵火爐的形態，就放在沙發前方。
窗戶被封死，屋裡面有一點悶，有一股子酒味。
劉豺點點頭，「這個地方，叫做墨城……或者說達蘭城。『dark』……『land』然後變成『darland』，不清楚翻譯怎麼來的。是一座，勉強算是賽博朋克風格的城市。雖然不知道兄弟你看沒看過類似的東西，我玩過相關的遊戲……」
「我知道……好，達蘭城……」齊源點頭，「你這兒，有沒有臥室？客廳就一個沙發和火爐，還真簡陋啊……」
「畢竟是臨時的避難所。嗯，然後這個城市有兩面性，怎麼解釋呢……就是跟你剛剛說的血夜差不多吧，到了一個特點的節點，這座賽博朋克城市就會充滿怪物。」劉豺指了指廚房旁邊的房間，那就是臥室。
「具體是什麼樣的。」齊源站起來，去往臥室。臥室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只有一張大床……上面放著一些劉豺換下來的衣服什麼的。劉豺過去拿衣服都抱起來放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然後齊源坐到了破藍被褥蓋著的鐵床上。
「血肉，怪物。你看過那種作品嗎，血肉科技？」劉豺說著，從褲兜裡面拿出手機，給齊源展示了幾個，跟他之前在血林跟曲茵打的那個差不多的怪物。就那個高大的怪物。
「對了，你餓了吧……我去整點吃的。」劉豺說著，離開了臥室去了廚房。
……
另一邊的曲茵，從發現洞到跳入，進入墨城聽到新的規則之後就失去了記憶。再次睜眼時，她與齊源的處境不一樣，而是躺在一張溫暖舒適的大床上。床有著潔白的床單和被子，周圍的裝修看著像那種酒店一樣。
【……怎麼回事……我這是，我剛剛聽見了，「命運」的話語。規則嗎，我倒是能理解。不過，真的好莫名其妙，剛剛發生的一切，想起來的一切……】
浴室傳來水聲，沒過多久，一個穿著純白浴衣的女人走了出來。她看上去三十五左右，身高跟曲茵差不多，黑色的長髮散著，戴著圓框的眼鏡。看上去長相算是不錯的，脖頸處有一道刀疤。
曲茵觀察她的手指，有繭……而她的小腿處也有刀疤。
「你到底是……」曲茵開口說著。然後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沒穿衣服，「我操！」
「你渾身濕透了，小姑娘……」那個女人開口。
「是你？！我之前他媽的被，誰？『命運』還是『阿斯莫德』……」曲茵說著，她認出了這個女人是她在穿越到血林之前的那段經歷中的那個女人，然後女人扔給她一套衣服。
「所以我幫你洗乾淨啦，不用謝。」女人的聲音溫柔，帶有一種親切感。
「啥？」曲茵摸不著頭腦，拿過布質的棕色襯衫和短褲穿上。
「你是說……」曲茵看著女人那棕色的柳葉眼，而女人也看著曲茵紅色的桃花眼。
「嗯。你身上的傷疤真奇怪……你究竟是，什麼人呢？對了，叫我……『李沁』吧。」
……
「怎麼樣？」劉豺坐在床邊看著齊源問。
齊源看著鐵盆裡面好比豬食一樣的棕色漿糊沉默了片刻，然後拿起鐵勺一口口吃了下去。
他吃完之後，抬頭看著頭頂的節能燈管，和破舊的白色天花板，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以後的伙食都是這樣的了……？這是什麼，劉豺……蠕蟲蛋白跟麵包屑的混合物嗎……」齊源把盆給劉豺，右手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捂著滾燙的額頭再次躺下。
「差不多吧，蛋白質棒跟蔬菜麵包的混合物……我覺得味道還行啊？」劉豺尷尬地說著，然後拿走盆，去拿灰色毛巾沾水然後敷在齊源額頭上。
「……好吧，謝謝。該死的賽博朋克世界觀，我不希望我一覺醒來被清道夫給……呃……我不行，我得，再睡一會。」齊源嘆氣說著，側躺在床上，毛巾掉落，然後他就那麼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劉豺看著齊源，他覺得對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很眼熟，但是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的記憶殘缺了，從他在瀕死的記憶中恢復之後就是這樣。他應該已經出車禍死了，但是卻進入了這麼一個類似無限流一樣的世界……
之前他才參與過一個副本，不過那裡的主辦方跟現在的這個主辦方好像不太一樣。
……
另一邊的劉豺在齊源睡了之後打電話聯繫了李沁。
李沁剛帶著曲茵吃了一頓意面，然後換上軍裝帶著穿著深藍色衛衣和黑色復古朋克褲的曲茵，從海藍（Navy Blue）酒店出來，走在看上去並不是很賽博朋克的乾淨街道上，然後趕來了在小巷子深處的避難所。
「整理一下現有的情報……這個副本暫時叫墨城。然後，達蘭市（墨城）現在由血肉公司（Hemoflesh Company）與颶風公司（Hurricane Company）高層，夾雜以美國為原型的國家政府人員共同執政。」
「可能出於某種，科技的原因，導致這個城市在特定時間段，目前看來是天氣不好的時候……會導致全體玩家進入里世界一樣的第二位面……」
李沁的頭髮紮成單馬尾，曲茵的還是散著。然後李沁拿著一個筆記本，看著關鍵詞說著。
「目標不明，可能是類似於生存多少天那樣的……現在看來副本的主題好像都一樣。你撿來的這個，小姑娘，和我剛剛給你們看的那個小兄弟是一隊的哈……」劉豺說著。
曲茵點點頭。
「他們是從血林之中逃出來，聽上去是個限時生存挑戰。之前我們第一次進的那個武裝衝突副本也差不多……」劉豺說著。
「嗯……」李沁思考了一下，「那就先按兵不動，反正我們的武器儲備都足夠，傑斯頓所在的墨城警局目前還算是我們堅實的後盾，就這樣吧，看看主辦方還會不會說話。」
「那個，我有點懵……」曲茵開口。
「所以你們是，其他的玩家？」然後她不自信地開口問，「你們經歷了一個副本，這是你們的第二個副本？這個副本裡面有多少玩家……」
「六個。我，劉豺，傑斯頓（Jeston），良子（Yoshiko）……和你們兩個。」李沁開口說。
「然後，這個副本在陰天會使得玩家進入充滿怪物的里世界，就像我哥跟你們講的血夜一樣？」曲茵繼續說。
「嗯，就是這樣。這裡的一些設定跟賽博朋克2020差不多……不過沒有什麼幫派，公司和政府的權力更大。」李沁說。
「好，好……」曲茵點點頭，然後去臥室查看齊源的情況了。
「……」劉豺在曲茵走之後也沒了跟李沁聊天的興趣，也去看齊源了。李沁因為無聊，也進入了臥室，導致三個人圍著齊源。
齊源也不負眾望地，在十多分鐘之後醒了過來。
「……小曲？！」齊源看見曲茵，嚇了一跳，很開心。
簡單交換了一下情報後，齊源提問：「你們之前那個遊戲的主辦方是誰？」
「利維坦。現在的主辦方應該是阿姆斯因吧……」找了個椅子拿來背對著床，然後跨坐在老式木椅子上的李沁摸下巴對著齊源說。
「阿姆斯因……？是嗎，之前聽規則倒是聽見了這個名字。這裡的主辦方是一個男人，我們叫他『命運』。」齊源疑惑。
「在我們鎮壓衝突之後，利維坦告訴我，接下來接入二測……由命運之神阿姆斯因作為主辦方。」李沁繼續說，劉豺點點頭。
「阿姆斯因……Amusing，這個單詞的意思不應該是什麼『有趣的』的意思嗎？」齊源自言自語。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們對於名字很隨意……」劉豺說著。
「今日，12月17日下午晚7點，預計本市將產生特大暴雨……」一個女聲從李沁的軍裝衣兜中傳出，應該是手機的自動播報。
「晚上要，下雨了。好像要變天……嗯。」李沁思考著說，從椅子上下來，然後揉了揉脖子。「我有預感，今天晚上那些怪物又會來。你們打算怎麼樣，跟我們一起組隊嗎……小朋友們？」然後李沁笑著說。
齊源和曲茵對視一眼之後，點點頭。
「那個……你們那樣的制服，能不能給我們也整一套。有防彈衣和手槍嗎？還有，有沒有……骨肉織繞（Muscle & Bone Lace）那樣的東西？」齊源問。
【雖然搞清楚了現狀，睡了兩覺平靜了一些……嘖，靠不行，想想……想點兒啥呢。老子跑團的時候……？讓我先來個靈感檢定好不好……或者偵查……呃不對，察覺……？2020的規則是什麼來著？】然後他右手扶著額頭，看著李沁思考著。
「沒有，你們就隨便穿點兒吧，不穿衣服也行。反正很難死。武器的話在傑斯頓那兒。」李沁伸著腰說，「利維坦所說的『真正的死亡』是靈魂也毀滅，我們現在的肉體已經不能算是完全的人類了……這是我們之前談論得出的結果。好了，我們要出去看看，你們呢？」
……
在齊源的記憶中，在他的記憶中，他後面看了看避難所各個角落，仔細地搜索，就像在玩兒什麼角色扮演遊戲一樣。換上了跟曲茵那款差不多的黑色衛衣，和橘綠色工裝褲。兩人都穿著靴子。
「確實挺新奇的，就是想起來我們剛剛還在跟那些鬼東西戰鬥，我就反胃……那些東西真噁心，我們又要戰鬥嗎……我們還沒有武器……」曲茵那麼說著，四人一起走在整潔且還有雨後痕跡的街道。
「你們差不多都昏睡了10個小時，我們撿到你們的時候分別都是凌晨時分……現在是晚上6點。」期間劉豺這麼說。
「我明白了……」齊源算著，現在應該是2024年10月12日早上6點……？「我已經醒了8個小時嗎……雖然又睡了一會……」
「呃沒有，是凌晨四五點鐘撿到的……」劉豺回應。
幾人在街道逛著。齊源之後還打算跟曲茵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規整一下思路，目前發生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都太多了。
然後唐突地……唐突地，如同先前雜亂的記憶片段和不切實際的現實一樣，如破碎的超現實主義畫作一般，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平平無奇的人，舉起奇異的槍械，對著自己，開槍。在一瞬間傾斜的大雨下，被或紫藍或黃白的各色燈光下罩籠的黑夜中，自己的心臟被子彈透穿，倒在了劉豺的身上。
高樓大廈變得模糊，重影。生命在流逝。這樣的橋段是不是太可笑了？齊源最後這麼想，他當時的記憶到此為止。他思考著到此為止，他懷疑是不是因為他要去體會那不完全的死亡？他要什麼？他要死多少次？未來要多少？我要怎麼辦，我要……以後都會是這樣？痛苦，好痛，好難受，我的腦子。我……為什麼，不……冷靜，可我冷靜不下來，可……
可她怎麼辦呢……可未來呢，可，我好像記起了什麼。可……
……
「嘿兄弟，你醒了……？」低沉的男性聲音……齊源甦醒過來之後，發覺了自己現在好像，又在劉豺懷裡。不同的是，他們鮮血淋漓。
「我受夠了全是血液……」齊源說著，掙扎著起身，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表情放鬆的劉豺。
「怪物突然襲擊了我們，迫使我們分頭行動，那個夜晚到了。嘿兄弟，我突然想到了個名字，就叫它『黑夜』如何？」劉豺笑了起來，說。
【好莫名其妙……他……】齊源搖了搖頭。
「哥們……我現在只想知道，主辦方有沒有再說話……我不理解我們為什麼要參與這樣的遊戲。」齊源懷疑了起來。
「他們還沒有說話。」劉豺閉上了眼睛說，「我現在受了傷，怪物目前不在這裡，等一會傑斯頓和良子會過來，他們會把裝備帶給你。不出意料的話，我會死。不過這不是第一次……而且你說，神不神奇，兄弟。」
「我每一次死亡啊，都會，想起來一些，關於我的過去的事情。比如，我好像認識你，齊源。」劉豺說著，「我……好像……」
「算了，小兄弟。你保存體力吧，救援來之前要是怪物來了，就拿上我的槍……」然後劉豺閉上嘴。
……
齊源也想起了一些東西，比如他那糟糕的跟父母之間的關係，他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忘了那些令他「記憶深刻」的糟糕瞬間。
「我恨，『命運』……」齊源正這麼說著，阿姆斯因的聲音就出現了來，與他對話。
「抱歉，沒想到我的提案這麼快就通過了！然後，很抱歉，你們的內測結束地這麼快……我們還是沒打算搞數值系統，哦天哪……你看著真讓人心疼齊源，抱歉……」阿姆斯因說著，他正在酒店的浴室裡面泡澡。
「別說廢話，那他媽的任務呢？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呢？我開始，不耐煩了，阿姆斯因，對吧？」齊源惡狠狠地說。
「是，任務……嗯……我們交談了一下，最終決定以指引的方式。人話來說就是，告訴你們目標即可……」阿姆斯因這麼說著，「畢竟這是個，現實的遊戲……我現在其實心情不是很好，因為我的一些內容被利維坦閹割了，嗚嗚嗚！啊！我的，我的……齊源……算了……」阿姆斯因的聲音突然激動，然後快速冷靜下來。
「再跟你單獨介紹一下吧，你剛剛死了，所以我沒辦法通過神經跟清醒的你產生聯繫……我們的遊戲暫定為大型角色扮演類，箱庭世界遊戲。內含大量戰鬥與極少量解密要素，和各種神的點子。
你們將在不同的地圖間，在完成任務之後穿梭，前往另一個世界。而你們的任務無論在哪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活下去』。這是我用自己的語言給你總結的。」阿姆斯因說了很多，聲音輕佻，齊源慢慢聽著，然後開口。
「所以……讓我整理一下思路。這是一個開放的，自由的，只要活下去就好的，闖關遊戲？我們要扮演的是誰？」齊源問。
「你們要扮演的，就是你們自己啊。」阿姆斯因笑著說。
「那我們的獎勵是什麼，只是活命？那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齊源又問。
「嗯，你們已經死了。」阿姆斯因肯定地說著，聲音充滿惋惜。
……
齊源感覺到了劉豺的呼吸逐漸微弱，最後體溫消逝。遠處傳來一句日語……他聽不太懂。
「あのさんはどこですか…」一個溫柔的女聲。
「うっ！！！」她的聲音從這陰暗的巷子的口傳來，齊源往那兒看，一個身穿軍裝的相貌普通，留著黑色短長發的，戴著圓框眼鏡的黑瞳日本女孩，正看著他自己和劉豺。
「啊……那個，日語，怎麼說來著。
彼は…死んだ……」
「什麼鬼（What the hell）……」一個男人也走過來扔給齊源一個無線耳機，齊源給右耳戴上之後，聽見了同聲傳譯的內容。
「啊，其實我也會說中文啦……」那個日本妹子說著，對著齊源揮了揮手，她應該就是良子了。然後她看向身旁的男性。
那個男人，一頭短黃毛，眼睛碧藍，身材高瘦，穿著一樣的軍裝，美國人面孔。
「我是傑斯頓。把他的槍拿著，出來吧」。男人說著，同聲傳譯的聲音逐漸覆蓋了後續英文的聲音。
「……」齊源點了點頭，把劉豺腰間掛著的手槍拿走了，「借我用用，大哥。」
……
傑斯頓讓齊源背起劉豺的屍體，說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復活，按照經驗是這樣。齊源點點頭，背起劉豺，然後跟著他們了。
幾人在街頭行走。傑斯頓他們說發現了一個博物館，裡面疑似還有其他的玩家……於是齊源就這麼背了劉豺一路，跟著他們去那個博物館。
「你們有什麼打算？」齊源問。
「打算？如果遇見了玩家，那就嘗試結盟……那群神什麼時候變卦誰也說不準。」傑斯頓說，他的聲音很年輕，他看上去也是，看著才十八左右，長相還行。
「我們都死了，繼續在這兒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嗎？」齊源再問。
「你不知道嗎，他們沒跟你們說？每次完成副本任務之後，就是抵禦危險的任務之後，副本就都歸我們所有了。」傑斯頓疑惑。
「歸我們，所有？」齊源看了眼街燈，和遠處的高橋，空中停運的懸浮車，和某條橋後面的一家關門的酒吧，「這個世界就，歸玩家了？等等，那……」
「神不屑二次利用相同的場景。總之當我們完成副本之後，就可以盡情地使用這個世界了……這個呃什麼，墨之城？」傑斯頓笑了笑。
「我們上一次完成了副本之後，開著坦克和裝甲車把周邊其他勢力的營地撞了個稀巴爛……然後吃了拿了各種在我們國家很貴的東西，包括保護動物的肉什麼的。」傑斯頓說，「而且，殺npc是被利維坦允許的，他還告訴了我們有什麼需求可以告訴他，他們會更新遊戲。」
「也就是說，現在的一切……也還算是公測……嗎？什麼鬼……也是……不過主題已經定下來了，我很好奇阿姆斯因後續會怎麼做。」齊源說著，低著頭。
「當然，世界雖然歸我們了，但也只是一會兒。我們從上個副本出來才過不到一個月。」傑斯頓聳肩，「也許他們之後會把各個箱庭之間完全串通起來？」
「哦，我們到了……」傑斯頓說著，帶著齊源進入了一座在市中心地帶的，關著門的博物館。它看上去很老式，一種老美國正星字旗的感覺，整體是白色的建築，在齊源之前在搜尋引擎上搜到的什麼美國國家博物館差不多。
他們破門而入，裡面卻什麼也沒有。
「不對啊……我們明明收到了信號……」因為齊源和劉豺渾身是血所以一直保持距離的良子，喃喃自語著拿出通訊設備。
「別告訴我是什麼磁場紊亂時空裂隙……」傑斯頓說著，然後拉著齊源搜查著裡面。裡面的結構沒什麼特別的，有展廳什麼的。齊源去衛生間看了看，順便洗了把臉，然後看著鏡子中，背上的劉豺閉著雙眼的臉愣神了一會。
【他真能，復活嗎？我是不是一會兒也要遇見那些怪物了……之前，戰鬥那麼久，看上去是因為阿姆斯因給了我神賜一樣的東西吧，靠。】
齊源捂臉，【我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快一點地恢復記憶。我不想像小說裡面的角色一樣，要經過幾百章幾千章，才能夠發現自己可悲的命運。比如什麼地球都已經毀滅了，比如什麼自己其實不是自己……比如……】
【啊，小曲她哪去了……】
就在齊源這麼想的時候，傑斯頓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臂，「對了，你……侄女他們在郊外，剛剛我們得到了聯繫，李沁是僱傭兵，你放心吧，她很安全的。」
「然後，我們找到了一些特別的東西。」傑斯頓說著。
幾人在博物館了解了一下關於這座城市的歷史，原本是一座普通的西部城市，因為所處地理位置利好於開發畜牧業……什麼的，所以被血肉公司聯合其他公司看重，進行開發。
曾經這裡的治安很差，然後在公司的調和下改變了。現在是……2527年。
「嗯……」齊源看著博物館中的各種什麼藏品和其搭配的電子解說，比如這個面前的水晶機械展覽櫃中的左輪手槍，曾經射殺過墨城的老市長。然後市長是個壞人什麼的。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傑斯頓正這麼說著，博物館門外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是，怪物？」傑斯頓放下正在搜索什麼東西的終端設備，「早知道這幾天有空的時候不去軍械庫參觀了……我們對於這座城市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我聽著有至少七個，你們小心點兒。」
一股奇怪的機械晶片的氣味，可能是加工廠帶出來的氣味傳入齊源的鼻腔。他穿著靴子的腳正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感覺下面有些空。這兒的地下都有空間不成？
「又要打架，嗎……也是，該學一學……不過，我有點兒餓了。嘿，這兒是不是也能，義體改造？」齊源問傑斯頓。
「當然，當然。不過我們都不打算那麼做，畢竟誰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麼……武器，在無限的生命面前也不算什麼。」傑斯頓回答，然後一根棕色的肉刀一樣的東西突然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從門口竄出，然後，刺穿了傑斯頓的心口。
連裡面的合金板都像紙一樣脆。
「……是你？幾天前的那個小子……」齊源想起來，是劉豺。
這個男人穿著磨損的迷彩軍裝，耳朵上戴著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有佩戴什麼徽章……腰間掛著自動手槍和匕首。高大，看上去一米九左右，一頭短黑髮，比寸頭長一點。黑色的眼睛正注視著齊源。
「嘿我說，你是什麼來頭……」劉豺說著，他的右臉頰上有一道傷疤，從鼻側到他有胡茬的下巴。他的臉型屬於看上去比較方正的，南方人面孔，長相一般但劍眉星目，皮膚偏黑，有不少疤痕或者什麼粗糙的地方，可能是燒的或者摩的。
「嘶，兵哥……？」齊源小聲叨咕一句，腦中開始腦補劉豺可能是某個部隊的人。這種橋段倒也並不少見，無限流中的國家部隊人物——也可能是個什麼僱傭兵？不過開頭就讓自己遇上……？
【不，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去找小曲。但是跟這種厲害人物一起找概率應該更大一些。怎麼說呢……這兒畢竟不完全是小說，一些事情的發展可能超出預料，多幾個保險也好。】
【……說到這個，老子的頭好他媽的熱。不會要感冒吧。也是，剛剛累了那麼久，突然又淋雨……這該死的初見殺副本？不，測試副本。怎麼敢把沒完善的遊戲端上來，還不給解釋……到底有多少其他「命運的奴隸」……】
齊源想著，身體開始晃悠。劉豺快步上前扶住。然後齊源便昏了過去。
在一些可笑的夢，大概是一些小時候的夢。他隨便地滑，隨著童年一同變化形態的滑梯什麼的之後……齊源醒了過來。
他赤裸著上半身，如前所說的，病態白的身體躺在一個舒適的棕色棉沙發上，右腹側的傷口已經變成棕色傷疤。下半身……被白色的浴巾裹著。
「你醒了？我幫你洗了個澡……小兄弟。你還好嗎，現在能說說你什麼來歷嗎，老子要悶死了……呃不是，你應該先喝點水什麼的吧……」劉豺說著，去整了碗水給齊源。
齊源嘴角抽了抽，他倒是並不在意……為什麼？他也不清楚。
可能是剛剛經歷過生死危機，現在腦袋還亂糟糟的，這些東西讓他覺得無所謂，而且都是男的……？他不再去思考。然後他看著鐵碗，還是什麼鋁碗裡面還算乾淨的溫水，接過後一飲而下。
「我叫，齊源。」他說道。
……
「所以，你跟你的，侄女，一起在一片血林裡面跟野獸廝殺，然後找到了出口離開，就到了這兒？」劉豺說著，黑色軍靴隨著他在客廳的走動，發出踩踏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齊源隱約感覺這地面下好像有空間。
「……我有些發燒，可能有的地方說得不是很清楚。嗯總之，差不多就是這樣……」齊源說著，環顧四周。很簡陋的房子，像個臨時避難所，屋裡面有一台看著好像科技水平很高的加熱器，以一個類似黑鐵火爐的形態，就放在沙發前方。
窗戶被封死，屋裡面有一點悶，有一股子酒味。
劉豺點點頭，「這個地方，叫做墨城……或者說達蘭城。『dark』……『land』然後變成『darland』，不清楚翻譯怎麼來的。是一座，勉強算是賽博朋克風格的城市。雖然不知道兄弟你看沒看過類似的東西，我玩過相關的遊戲……」
「我知道……好，達蘭城……」齊源點頭，「你這兒，有沒有臥室？客廳就一個沙發和火爐，還真簡陋啊……」
「畢竟是臨時的避難所。嗯，然後這個城市有兩面性，怎麼解釋呢……就是跟你剛剛說的血夜差不多吧，到了一個特點的節點，這座賽博朋克城市就會充滿怪物。」劉豺指了指廚房旁邊的房間，那就是臥室。
「具體是什麼樣的。」齊源站起來，去往臥室。臥室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只有一張大床……上面放著一些劉豺換下來的衣服什麼的。劉豺過去拿衣服都抱起來放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然後齊源坐到了破藍被褥蓋著的鐵床上。
「血肉，怪物。你看過那種作品嗎，血肉科技？」劉豺說著，從褲兜裡面拿出手機，給齊源展示了幾個，跟他之前在血林跟曲茵打的那個差不多的怪物。就那個高大的怪物。
「對了，你餓了吧……我去整點吃的。」劉豺說著，離開了臥室去了廚房。
……
另一邊的曲茵，從發現洞到跳入，進入墨城聽到新的規則之後就失去了記憶。再次睜眼時，她與齊源的處境不一樣，而是躺在一張溫暖舒適的大床上。床有著潔白的床單和被子，周圍的裝修看著像那種酒店一樣。
【……怎麼回事……我這是，我剛剛聽見了，「命運」的話語。規則嗎，我倒是能理解。不過，真的好莫名其妙，剛剛發生的一切，想起來的一切……】
浴室傳來水聲，沒過多久，一個穿著純白浴衣的女人走了出來。她看上去三十五左右，身高跟曲茵差不多，黑色的長髮散著，戴著圓框的眼鏡。看上去長相算是不錯的，脖頸處有一道刀疤。
曲茵觀察她的手指，有繭……而她的小腿處也有刀疤。
「你到底是……」曲茵開口說著。然後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沒穿衣服，「我操！」
「你渾身濕透了，小姑娘……」那個女人開口。
「是你？！我之前他媽的被，誰？『命運』還是『阿斯莫德』……」曲茵說著，她認出了這個女人是她在穿越到血林之前的那段經歷中的那個女人，然後女人扔給她一套衣服。
「所以我幫你洗乾淨啦，不用謝。」女人的聲音溫柔，帶有一種親切感。
「啥？」曲茵摸不著頭腦，拿過布質的棕色襯衫和短褲穿上。
「你是說……」曲茵看著女人那棕色的柳葉眼，而女人也看著曲茵紅色的桃花眼。
「嗯。你身上的傷疤真奇怪……你究竟是，什麼人呢？對了，叫我……『李沁』吧。」
……
「怎麼樣？」劉豺坐在床邊看著齊源問。
齊源看著鐵盆裡面好比豬食一樣的棕色漿糊沉默了片刻，然後拿起鐵勺一口口吃了下去。
他吃完之後，抬頭看著頭頂的節能燈管，和破舊的白色天花板，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以後的伙食都是這樣的了……？這是什麼，劉豺……蠕蟲蛋白跟麵包屑的混合物嗎……」齊源把盆給劉豺，右手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捂著滾燙的額頭再次躺下。
「差不多吧，蛋白質棒跟蔬菜麵包的混合物……我覺得味道還行啊？」劉豺尷尬地說著，然後拿走盆，去拿灰色毛巾沾水然後敷在齊源額頭上。
「……好吧，謝謝。該死的賽博朋克世界觀，我不希望我一覺醒來被清道夫給……呃……我不行，我得，再睡一會。」齊源嘆氣說著，側躺在床上，毛巾掉落，然後他就那麼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劉豺看著齊源，他覺得對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很眼熟，但是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的記憶殘缺了，從他在瀕死的記憶中恢復之後就是這樣。他應該已經出車禍死了，但是卻進入了這麼一個類似無限流一樣的世界……
之前他才參與過一個副本，不過那裡的主辦方跟現在的這個主辦方好像不太一樣。
……
另一邊的劉豺在齊源睡了之後打電話聯繫了李沁。
李沁剛帶著曲茵吃了一頓意面，然後換上軍裝帶著穿著深藍色衛衣和黑色復古朋克褲的曲茵，從海藍（Navy Blue）酒店出來，走在看上去並不是很賽博朋克的乾淨街道上，然後趕來了在小巷子深處的避難所。
「整理一下現有的情報……這個副本暫時叫墨城。然後，達蘭市（墨城）現在由血肉公司（Hemoflesh Company）與颶風公司（Hurricane Company）高層，夾雜以美國為原型的國家政府人員共同執政。」
「可能出於某種，科技的原因，導致這個城市在特定時間段，目前看來是天氣不好的時候……會導致全體玩家進入里世界一樣的第二位面……」
李沁的頭髮紮成單馬尾，曲茵的還是散著。然後李沁拿著一個筆記本，看著關鍵詞說著。
「目標不明，可能是類似於生存多少天那樣的……現在看來副本的主題好像都一樣。你撿來的這個，小姑娘，和我剛剛給你們看的那個小兄弟是一隊的哈……」劉豺說著。
曲茵點點頭。
「他們是從血林之中逃出來，聽上去是個限時生存挑戰。之前我們第一次進的那個武裝衝突副本也差不多……」劉豺說著。
「嗯……」李沁思考了一下，「那就先按兵不動，反正我們的武器儲備都足夠，傑斯頓所在的墨城警局目前還算是我們堅實的後盾，就這樣吧，看看主辦方還會不會說話。」
「那個，我有點懵……」曲茵開口。
「所以你們是，其他的玩家？」然後她不自信地開口問，「你們經歷了一個副本，這是你們的第二個副本？這個副本裡面有多少玩家……」
「六個。我，劉豺，傑斯頓（Jeston），良子（Yoshiko）……和你們兩個。」李沁開口說。
「然後，這個副本在陰天會使得玩家進入充滿怪物的里世界，就像我哥跟你們講的血夜一樣？」曲茵繼續說。
「嗯，就是這樣。這裡的一些設定跟賽博朋克2020差不多……不過沒有什麼幫派，公司和政府的權力更大。」李沁說。
「好，好……」曲茵點點頭，然後去臥室查看齊源的情況了。
「……」劉豺在曲茵走之後也沒了跟李沁聊天的興趣，也去看齊源了。李沁因為無聊，也進入了臥室，導致三個人圍著齊源。
齊源也不負眾望地，在十多分鐘之後醒了過來。
「……小曲？！」齊源看見曲茵，嚇了一跳，很開心。
簡單交換了一下情報後，齊源提問：「你們之前那個遊戲的主辦方是誰？」
「利維坦。現在的主辦方應該是阿姆斯因吧……」找了個椅子拿來背對著床，然後跨坐在老式木椅子上的李沁摸下巴對著齊源說。
「阿姆斯因……？是嗎，之前聽規則倒是聽見了這個名字。這裡的主辦方是一個男人，我們叫他『命運』。」齊源疑惑。
「在我們鎮壓衝突之後，利維坦告訴我，接下來接入二測……由命運之神阿姆斯因作為主辦方。」李沁繼續說，劉豺點點頭。
「阿姆斯因……Amusing，這個單詞的意思不應該是什麼『有趣的』的意思嗎？」齊源自言自語。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們對於名字很隨意……」劉豺說著。
「今日，12月17日下午晚7點，預計本市將產生特大暴雨……」一個女聲從李沁的軍裝衣兜中傳出，應該是手機的自動播報。
「晚上要，下雨了。好像要變天……嗯。」李沁思考著說，從椅子上下來，然後揉了揉脖子。「我有預感，今天晚上那些怪物又會來。你們打算怎麼樣，跟我們一起組隊嗎……小朋友們？」然後李沁笑著說。
齊源和曲茵對視一眼之後，點點頭。
「那個……你們那樣的制服，能不能給我們也整一套。有防彈衣和手槍嗎？還有，有沒有……骨肉織繞（Muscle & Bone Lace）那樣的東西？」齊源問。
【雖然搞清楚了現狀，睡了兩覺平靜了一些……嘖，靠不行，想想……想點兒啥呢。老子跑團的時候……？讓我先來個靈感檢定好不好……或者偵查……呃不對，察覺……？2020的規則是什麼來著？】然後他右手扶著額頭，看著李沁思考著。
「沒有，你們就隨便穿點兒吧，不穿衣服也行。反正很難死。武器的話在傑斯頓那兒。」李沁伸著腰說，「利維坦所說的『真正的死亡』是靈魂也毀滅，我們現在的肉體已經不能算是完全的人類了……這是我們之前談論得出的結果。好了，我們要出去看看，你們呢？」
……
在齊源的記憶中，在他的記憶中，他後面看了看避難所各個角落，仔細地搜索，就像在玩兒什麼角色扮演遊戲一樣。換上了跟曲茵那款差不多的黑色衛衣，和橘綠色工裝褲。兩人都穿著靴子。
「確實挺新奇的，就是想起來我們剛剛還在跟那些鬼東西戰鬥，我就反胃……那些東西真噁心，我們又要戰鬥嗎……我們還沒有武器……」曲茵那麼說著，四人一起走在整潔且還有雨後痕跡的街道。
「你們差不多都昏睡了10個小時，我們撿到你們的時候分別都是凌晨時分……現在是晚上6點。」期間劉豺這麼說。
「我明白了……」齊源算著，現在應該是2024年10月12日早上6點……？「我已經醒了8個小時嗎……雖然又睡了一會……」
「呃沒有，是凌晨四五點鐘撿到的……」劉豺回應。
幾人在街道逛著。齊源之後還打算跟曲茵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規整一下思路，目前發生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都太多了。
然後唐突地……唐突地，如同先前雜亂的記憶片段和不切實際的現實一樣，如破碎的超現實主義畫作一般，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平平無奇的人，舉起奇異的槍械，對著自己，開槍。在一瞬間傾斜的大雨下，被或紫藍或黃白的各色燈光下罩籠的黑夜中，自己的心臟被子彈透穿，倒在了劉豺的身上。
高樓大廈變得模糊，重影。生命在流逝。這樣的橋段是不是太可笑了？齊源最後這麼想，他當時的記憶到此為止。他思考著到此為止，他懷疑是不是因為他要去體會那不完全的死亡？他要什麼？他要死多少次？未來要多少？我要怎麼辦，我要……以後都會是這樣？痛苦，好痛，好難受，我的腦子。我……為什麼，不……冷靜，可我冷靜不下來，可……
可她怎麼辦呢……可未來呢，可，我好像記起了什麼。可……
……
「嘿兄弟，你醒了……？」低沉的男性聲音……齊源甦醒過來之後，發覺了自己現在好像，又在劉豺懷裡。不同的是，他們鮮血淋漓。
「我受夠了全是血液……」齊源說著，掙扎著起身，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表情放鬆的劉豺。
「怪物突然襲擊了我們，迫使我們分頭行動，那個夜晚到了。嘿兄弟，我突然想到了個名字，就叫它『黑夜』如何？」劉豺笑了起來，說。
【好莫名其妙……他……】齊源搖了搖頭。
「哥們……我現在只想知道，主辦方有沒有再說話……我不理解我們為什麼要參與這樣的遊戲。」齊源懷疑了起來。
「他們還沒有說話。」劉豺閉上了眼睛說，「我現在受了傷，怪物目前不在這裡，等一會傑斯頓和良子會過來，他們會把裝備帶給你。不出意料的話，我會死。不過這不是第一次……而且你說，神不神奇，兄弟。」
「我每一次死亡啊，都會，想起來一些，關於我的過去的事情。比如，我好像認識你，齊源。」劉豺說著，「我……好像……」
「算了，小兄弟。你保存體力吧，救援來之前要是怪物來了，就拿上我的槍……」然後劉豺閉上嘴。
……
齊源也想起了一些東西，比如他那糟糕的跟父母之間的關係，他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忘了那些令他「記憶深刻」的糟糕瞬間。
「我恨，『命運』……」齊源正這麼說著，阿姆斯因的聲音就出現了來，與他對話。
「抱歉，沒想到我的提案這麼快就通過了！然後，很抱歉，你們的內測結束地這麼快……我們還是沒打算搞數值系統，哦天哪……你看著真讓人心疼齊源，抱歉……」阿姆斯因說著，他正在酒店的浴室裡面泡澡。
「別說廢話，那他媽的任務呢？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呢？我開始，不耐煩了，阿姆斯因，對吧？」齊源惡狠狠地說。
「是，任務……嗯……我們交談了一下，最終決定以指引的方式。人話來說就是，告訴你們目標即可……」阿姆斯因這麼說著，「畢竟這是個，現實的遊戲……我現在其實心情不是很好，因為我的一些內容被利維坦閹割了，嗚嗚嗚！啊！我的，我的……齊源……算了……」阿姆斯因的聲音突然激動，然後快速冷靜下來。
「再跟你單獨介紹一下吧，你剛剛死了，所以我沒辦法通過神經跟清醒的你產生聯繫……我們的遊戲暫定為大型角色扮演類，箱庭世界遊戲。內含大量戰鬥與極少量解密要素，和各種神的點子。
你們將在不同的地圖間，在完成任務之後穿梭，前往另一個世界。而你們的任務無論在哪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活下去』。這是我用自己的語言給你總結的。」阿姆斯因說了很多，聲音輕佻，齊源慢慢聽著，然後開口。
「所以……讓我整理一下思路。這是一個開放的，自由的，只要活下去就好的，闖關遊戲？我們要扮演的是誰？」齊源問。
「你們要扮演的，就是你們自己啊。」阿姆斯因笑著說。
「那我們的獎勵是什麼，只是活命？那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齊源又問。
「嗯，你們已經死了。」阿姆斯因肯定地說著，聲音充滿惋惜。
……
齊源感覺到了劉豺的呼吸逐漸微弱，最後體溫消逝。遠處傳來一句日語……他聽不太懂。
「あのさんはどこですか…」一個溫柔的女聲。
「うっ！！！」她的聲音從這陰暗的巷子的口傳來，齊源往那兒看，一個身穿軍裝的相貌普通，留著黑色短長發的，戴著圓框眼鏡的黑瞳日本女孩，正看著他自己和劉豺。
「啊……那個，日語，怎麼說來著。
彼は…死んだ……」
「什麼鬼（What the hell）……」一個男人也走過來扔給齊源一個無線耳機，齊源給右耳戴上之後，聽見了同聲傳譯的內容。
「啊，其實我也會說中文啦……」那個日本妹子說著，對著齊源揮了揮手，她應該就是良子了。然後她看向身旁的男性。
那個男人，一頭短黃毛，眼睛碧藍，身材高瘦，穿著一樣的軍裝，美國人面孔。
「我是傑斯頓。把他的槍拿著，出來吧」。男人說著，同聲傳譯的聲音逐漸覆蓋了後續英文的聲音。
「……」齊源點了點頭，把劉豺腰間掛著的手槍拿走了，「借我用用，大哥。」
……
傑斯頓讓齊源背起劉豺的屍體，說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復活，按照經驗是這樣。齊源點點頭，背起劉豺，然後跟著他們了。
幾人在街頭行走。傑斯頓他們說發現了一個博物館，裡面疑似還有其他的玩家……於是齊源就這麼背了劉豺一路，跟著他們去那個博物館。
「你們有什麼打算？」齊源問。
「打算？如果遇見了玩家，那就嘗試結盟……那群神什麼時候變卦誰也說不準。」傑斯頓說，他的聲音很年輕，他看上去也是，看著才十八左右，長相還行。
「我們都死了，繼續在這兒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嗎？」齊源再問。
「你不知道嗎，他們沒跟你們說？每次完成副本任務之後，就是抵禦危險的任務之後，副本就都歸我們所有了。」傑斯頓疑惑。
「歸我們，所有？」齊源看了眼街燈，和遠處的高橋，空中停運的懸浮車，和某條橋後面的一家關門的酒吧，「這個世界就，歸玩家了？等等，那……」
「神不屑二次利用相同的場景。總之當我們完成副本之後，就可以盡情地使用這個世界了……這個呃什麼，墨之城？」傑斯頓笑了笑。
「我們上一次完成了副本之後，開著坦克和裝甲車把周邊其他勢力的營地撞了個稀巴爛……然後吃了拿了各種在我們國家很貴的東西，包括保護動物的肉什麼的。」傑斯頓說，「而且，殺npc是被利維坦允許的，他還告訴了我們有什麼需求可以告訴他，他們會更新遊戲。」
「也就是說，現在的一切……也還算是公測……嗎？什麼鬼……也是……不過主題已經定下來了，我很好奇阿姆斯因後續會怎麼做。」齊源說著，低著頭。
「當然，世界雖然歸我們了，但也只是一會兒。我們從上個副本出來才過不到一個月。」傑斯頓聳肩，「也許他們之後會把各個箱庭之間完全串通起來？」
「哦，我們到了……」傑斯頓說著，帶著齊源進入了一座在市中心地帶的，關著門的博物館。它看上去很老式，一種老美國正星字旗的感覺，整體是白色的建築，在齊源之前在搜尋引擎上搜到的什麼美國國家博物館差不多。
他們破門而入，裡面卻什麼也沒有。
「不對啊……我們明明收到了信號……」因為齊源和劉豺渾身是血所以一直保持距離的良子，喃喃自語著拿出通訊設備。
「別告訴我是什麼磁場紊亂時空裂隙……」傑斯頓說著，然後拉著齊源搜查著裡面。裡面的結構沒什麼特別的，有展廳什麼的。齊源去衛生間看了看，順便洗了把臉，然後看著鏡子中，背上的劉豺閉著雙眼的臉愣神了一會。
【他真能，復活嗎？我是不是一會兒也要遇見那些怪物了……之前，戰鬥那麼久，看上去是因為阿姆斯因給了我神賜一樣的東西吧，靠。】
齊源捂臉，【我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快一點地恢復記憶。我不想像小說裡面的角色一樣，要經過幾百章幾千章，才能夠發現自己可悲的命運。比如什麼地球都已經毀滅了，比如什麼自己其實不是自己……比如……】
【啊，小曲她哪去了……】
就在齊源這麼想的時候，傑斯頓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臂，「對了，你……侄女他們在郊外，剛剛我們得到了聯繫，李沁是僱傭兵，你放心吧，她很安全的。」
「然後，我們找到了一些特別的東西。」傑斯頓說著。
幾人在博物館了解了一下關於這座城市的歷史，原本是一座普通的西部城市，因為所處地理位置利好於開發畜牧業……什麼的，所以被血肉公司聯合其他公司看重，進行開發。
曾經這裡的治安很差，然後在公司的調和下改變了。現在是……2527年。
「嗯……」齊源看著博物館中的各種什麼藏品和其搭配的電子解說，比如這個面前的水晶機械展覽櫃中的左輪手槍，曾經射殺過墨城的老市長。然後市長是個壞人什麼的。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傑斯頓正這麼說著，博物館門外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是，怪物？」傑斯頓放下正在搜索什麼東西的終端設備，「早知道這幾天有空的時候不去軍械庫參觀了……我們對於這座城市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我聽著有至少七個，你們小心點兒。」
一股奇怪的機械晶片的氣味，可能是加工廠帶出來的氣味傳入齊源的鼻腔。他穿著靴子的腳正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感覺下面有些空。這兒的地下都有空間不成？
「又要打架，嗎……也是，該學一學……不過，我有點兒餓了。嘿，這兒是不是也能，義體改造？」齊源問傑斯頓。
「當然，當然。不過我們都不打算那麼做，畢竟誰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麼……武器，在無限的生命面前也不算什麼。」傑斯頓回答，然後一根棕色的肉刀一樣的東西突然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從門口竄出，然後，刺穿了傑斯頓的心口。
連裡面的合金板都像紙一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