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題章節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他是個勤勞樸實任勞任怨的莊稼人，他中等身材，一頭烏黑的頭髮，長著四四方方的國字臉，濃密的眉毛下生的一副的明亮大眼睛，襯托著俊朗的五官很是秀氣，由於常年幹著繁重農活，他非常的能吃，一頓能吃三四個饅頭和兩三碗稀飯，四肢也是異於常人的粗大，一雙常年幹活的雙手上滿是厚厚的老繭和滿手十字八道的皴裂，身體十分的壯碩總有使不完的力氣，他由於常年在陽光下勞作身體也被曬的黝黑黝黑的。
他平時衣著非常儉樸夏天他就穿白色的窄條背心，和稀薄的褲子，到了秋天，冬天，冷的時候他就在裡面裹上棉衣棉褲，再在外邊邊套上一身中山裝，在往頭上戴上一頂黑色的大沿帽，長年累月的就那麼幾件衣服，他總是縫縫補補的穿上好幾年只要不是沒爛到不成樣子他都不帶換的，我媽看到他成天穿的破爛衣服不忍心，總是偷偷的給他提前買好，在他穿的不成樣子的時候把那一件新買的衣服扔到他的跟前「換上這個吧，那個不能要啦扔嘍吧」我媽關切的說。
他一看到新買的衣服反到急了，瞪著倆大眼珠子對著我媽破口大罵「你買啥鬼孫造嘞衣裳嘞你，他媽個逼嘞我掙點錢容易額，叫你這樣給我造騰嘍」他怒不可惡的看著我媽拿著新買的衣服猛的摔到了一邊氣的他倆手直發抖，一邊還大聲的喘著粗氣。
他的聲音太大了嚇的我媽渾身一激靈隨後也和他爭吵起來「吵吵啥耶吵吵，這是給你買衣裳嘞，又不是給人家旁人買衣裳嘞，你這還急急嘞，對你好不知道好你這人吶真不識號，吶外人知道嘍不說你不懂人事」？我媽不停的數落著他。
「我願意，我都願意穿這爛衣裳嘞，好生生嘞衣裳，你愣說不能穿啦天天沒事你來這造騰錢，給你嘞鬼孫撕嘍」他依舊生氣的怒吼著。
「別不懂人事啦，你願意撕撕去吧，沒人管你」我媽沒好氣的說完走開了。
整個房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不吵了，也不鬧了沉寂一段時間他終究還是把新衣服給穿上了。
他生活上也是非常的勤儉節約，平時飯做的多了都不舍的倒掉，有多少一下全都喝完了，既使撐的動都動不了了他也不捨得倒掉，但是有時做飯，火大了熬的不剩多少了明顯不夠吃的了，他也會說「少吃點吧這一頓恁都湊和吧」說完他自己撈完一大碗飯就把鍋丟到了一邊，鍋里只剩下不到兩碗飯哪夠我們三四個人分的。
我媽聽完立馬皺著眉頭吵吵起來「都這兩碗飯夠誰吃耶？不中，得在做點」。
我爸聽完不樂意了立馬不停的瞪著大眼叨叨著「我不吃啦！我再說一遍我不吃啦！做恁些鬼孫飯啥用額，喝了嘍額」？氣的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拿手裡的筷子朝桌子上用力的戳著。
「你吃啦，吶別人還沒吃嘞，都吶一點夠誰吃嘍額」？我媽沒好氣的回懟道。
「做恁些飯咋嘞？這又費煤又費水又費糧食嘞，湊活一頓不中啦額，少吃一頓又餓不死」！他依舊氣憤的吵吵著。
我媽聽完急了立馬皺著眉頭和他大吵道「都你好念吶老禮，你吃飽都不管吶別人啦，省這一頓飯是能省一坐金山是咋」？
「都恁些都中啦，愛吃不吃」！說完他兩隻眼睛睜的跟銅鈴似的死死的瞪著我媽，他就是著樣的人，不捨得吃不捨得喝，一個錢能看八個邊，旮旯縫道里都得擠出油花來，省起錢來更是六親不認。
記的那一年的秋收剛好趕上八月十五的節日，那天我爸我媽三姐還有我，我們很早就起來下地了，我和我爸在前邊拿著扳撅子在前邊倒玉米杆子，我三姐和我媽媽在後邊掰玉米棒子，掰夠一排子車了就直接拉回家，我們一直沒閒著溜溜在地里忙了一上午累的大家精疲力盡的，中午隨便做了點吃的，大家都吃完飯後鍋里就只剩下點飯根，這時二姐騎著自行車馱著她的兩歲大的女兒來了，還帶了好多好吃的零食，月餅，香蕉，餅乾，雞蛋糕等，我，我媽三姐看到她後都十分驚訝的圍了上去，我媽更是高興的笑著說「恁咋這會來啦」。
三姐也圍了上去笑眯眯的說「讓恁三姨抱抱」說完她就抱著我二姐的孩子，眾人高興的圍在二姐身邊有說有笑的
只有我爸搭拉個臉一臉疑惑的問道「你吃完飯來嘞額」？
我聽我爸這麼說才反應過來「耶，都是嘞，恁吃飯啦沒」？我媽關切的問道。
二姐笑著說「沒有，今個來嘞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來晚啦」。
「沒吃飯恁來咋啦，嗯？」我爸聽完立馬來氣了「恁往後要是來恁都早早嘞來，要不來都別來！這都過垧啦飯也沒啦，火也封啦，恁來幹啥來啦耶」他說著說著吵吵起來了。
我媽聽完臉上的五官立馬麻煩成一個啦皺著眉頭指著他一頓數落，「你看這不識號勁，這自個嘞閨女來家不叫吃飯上哪找這人吧」隨後她又拍著胸脯正義領然的說「你別管啦叫我下超市嘞給你買兩根火腿配上家嘞雞蛋炒炒，下點掛麵不中額」。
我二姐笑著說「中」。
我爸聽完立馬怒了「買個啥鬼孫勁額，不幹活吧，吃嘞怪滋潤，還火腿腸配雞蛋吧，造騰嘞怪硬恁都不知道這錢咋的掙來嘞……」他瞪著大眼珠子越吵越凶。
我二姐聽完直接氣笑了「別吵吵啦不買啦」。
「都是額買個啥鬼孫勁額」他氣憤的說完，他知我二姐卻實沒有吃飯，沉寂了一會他又說道「鍋嘞還有點飯根嘞，願意喝你都喝嘍吧，筐的嘞有涼饃饃，要是實在不夠喝，你都兌點水」。
他一說完所有人都笑了，我媽更是皺著眉頭撇著嘴指著他說「唉，真小氣」。
他總算把這件糟心的事處理完啦，過了一會他又說「中啦，吃也吃完啦，歇也歇夠啦下地走吧」。
眾人都本身都累的夠嗆了一聽又要走，都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動也不動，都坐在那一聲也不吭。
他看到這一幕立馬急吼吼的道「這是咋得嘞！恁是走額還是不走額？愣的來吶不動，地嘞滿地棒的都不要啦額」！
眾人聽完只得無奈的起身準備離開，這時我媽靠著被子半躺著在床說「恁先走吧我跟的二妮說會話一會再去」。
「趕緊說完趕緊走，地嘞還走滿地棒的嘞」說完他就準備起身離開了，剛要走他又坐下了。
我媽看道後不解的問「咋又不走啦」。
這時他突然「恍然大悟」的吵吵道「額，恁想的叫我走嘍你在給她做好飯嘞，我都不走都來這看的恁嘞」！
我媽一聽立馬皺著眉頭和她爭辯起來「趕走吧，吶沒人吃你吶爛飯，這回你吶滿地棒的不是好嘞啦」。
他沉寂了好一會沒好氣的說「趕緊說完趕緊走啊，別老是成天不干正事，來吶瞎白話，二妮你沒事趕緊走你嘞人啊，你這一來耽誤嘞她也不干啦，你趕緊走吧」說著就要往外攆人，弄的二姐哭笑不都。
我媽聽完立馬賭氣說「你走吧我不去啦，這剛才說嘞好好嘞等會都去你愣不聽，不聽不去啦你自己去吧」。
他眼看拗不過我媽，竟然錘胸頓足的說「中，中，趕緊說去吧想說啥啊，說完趕緊走你嘞人吶」他剛要走突然又說「我給恁說，恁不能做飯」。
我媽聽完沒好氣的說「趕緊走你嘞人吧」！他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直拗的人真的沒辦法。
但不的不說的是他真的很能幹，在那個農業沒有機器只靠雙手的年代，他一個人承載了太多太多了，在農閒時他也不舍的閒著老是出去給人打短工，在農忙時他更是主力軍，夏天用鐮刀割麥子曬的人滿頭大汗氣喘噓噓不說，由於常年的風吹日曬的，在地里長了大半年的麥杆上盡浮土，割的時候直嗆的慌，麥芒和麥葉上還有一種毒素挨上皮膚後就會讓人奇癢難奈越撓越癢，越癢越撓，在加上曬了一身的臭汗渾身粘乎乎的這種感覺真的別提多難受了。
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那些年每到小麥成熟的時節，天還沒亮他一個人就拉著排子車早早的下地了，每當我們走進地里時看到，他已經割完一大片金黃的麥子了，並順成一排排的整整齊齊的平鋪到地隴里，他看到我們來了就先衝著我們嚷嚷兩嗓子埋怨我們來晚啦，這啦那啦，那啦這啦一翻吹胡瞪眼，和義正嚴詞的數落後的他又歸於平靜了，沒多大會他又開幹了，他弓著腰，揮舞著手裡的鐮刀刷刷刷不停的割著，原本站立的麥杆應生倒下過了有一會天熱了，早晨的清爽變成晌午的炎熱和粘膩，中午的太陽就是毒，曬的人滿頭大汗頭暈眼花的，我在太陽底下別說割麥子了擦汗都擦不及，熱的我直心慌站都站不穩了，我媽也是熱的她直吵吵她衝著超過我們前頭很遠的我爸的背影喊道「當家嘞別干啦天熱嘞受不了啦」。
我爸聽完稍微站起身愣了一下，緊接著又蹲下身子揮舞著手中的鐮刀往前割了，我媽看他沒動靜也只得堅持著，但堅持沒一會她實在受受不了了，她看見地邊的鄰居一個個都走了，她更加按奈不住了「趕緊走吧，吶走啦，都十二點多啦」她大聲嚷嚷著那邊仍沒有反應。
「你自己來這俺走啦」她生氣的說完轉身就要帶著我們走。
這回有動靜了我爸聽完立馬暴跳如雷轉身就朝我們吼道「恁這是幹啥吃嘞！這還沒幹一會嘞都要回家，恁來幹啥嘞」這時我看到他雖然戴著草帽子但卻是滿臉的泥道子，汗水滴嗒滴嗒的不自覺的往下淌著，他穿的汗衫前胸後背都濕透了連褲子也濕透了，他一臉的狼狽透露出滿是疲倦的神情。
「還幹啥耶都一點啦不做飯額？」我媽反問道。
「那用都走額？」他仍不依不饒的。
「還幹個啥鬼孫勁額都十二點多啦，沒完沒啦額，不干啦」說著就領著我們走。
我爸見收不住了瞪著大眼對我們一頓臭罵「他個媽逼幹啥吃嘞恁，走，走，都走這活誰干呢……」他罵了很長時間，這時的我們已經遠了，他依舊忿忿不平的罵著，這回把他氣的不輕，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直到他罵累了沉寂了一會就又去幹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天到晚睜開眼就是干，沒別的，既使天黑透了也不願意回家，一直忙到很晚很晚才回來，不過這些年也確實苦了他了，在那些沒有沒有機器的年代，農村人一年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耗在地里的，夏天割麥子，割了還不算完，還要捆好，裝上排子車拉到提前碾好的麥場裡，用老式的打麥機打麥子三五家十幾個人合夥分工打麥子，機器一開轟隆隆震天響震的人耳根子疼，把麥莆子解開往裡一扔，裡邊頓時冒著一股子黑浮土，還有麥秸和麩皮也跟著噴涌而出嗆的人都睜不開眼，大家只能眯著眼睛看東西，等到收工時每個人的身上盪的都是一身的黑泥跟土地爺似的，都認不清誰是誰了。由於機器也不太先進根本打不干靜，起風后還得在重新揚一遍，還得重新垛麥秸留著以後鋪炕生火，緊接著用短把鐵杴點玉米，一棵一棵的種，在炎炎烈日下曬著活雖輕巧，但光曬一天也夠嗆，接著又是澆水，鋤草，打藥，追肥，收秋……
我只簡單的概括了一下那個年代的種地過程，這是我兒時的記憶，種地的辛苦和勞累在那個年代遠不止那麼簡單，我的父親他從來沒怵過總是他打頭陣，而且總是起早貪黑的，他平時不愛說話總是沉默寡言的，給人感覺老實巴交的在外人眼裡還有那麼一絲愚笨和憨直，跟誰都不願意交流就愛幹活，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在他的世界裡總有干不完的活，在我的印象中他總是起的特別早老是忙活這忙活那的，既便沒有活他也會給自己找點活干。
他不光現在能幹，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挑起了養家的重擔，那時候的人特別能生，幾乎每家庭都的生五六個，甚至八九個十來個的都有，主打的是多子多孫多福氣，他家人也不少一共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加上爺爺奶奶和他，全家共有八口人這可是個大家庭啊，在那個物資匱乏艱難困苦的年代，吃，吃不飽，穿穿不好，想賺錢都沒地方去的年代，只靠爺爺一個人掙的工分，是養活不了這麼一大家人的，我的父親是家裡的長子，又是弟弟妹的大哥，在那個年代他是有則任和義務幫助父母分攤壓力，共同擔負起撫養弟弟妹妹的重擔的，所以他很小就主動幫助家裡干各種雜活什麼挑水，掃地，養豬，餵雞，撿柴，拾糞，等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在他十三四歲時就成了家裡的大勞力不但能跟爺爺下地掙公分，還能在農閒時出去打散工幫忙貼補家用。
在他十七歲那年他聽說拉煤能掙到錢，剛好收完秋種罷麥，冬三月還有一春天，地里都沒啥活可干正是農閒的時候，他心裡一合計這可比掙工分強多了，雖說苦點累點但能掙下不少嘞，閒著又沒人給飯吃，況且家裡還有七張嘴等著餬口呢，想到這他就跟著同村裡的青壯年拉著排子車三四個人一幫。跑到百十公里以外的邯鄲去拉煤，拿著自個家的乾糧，水，及簡單的行李，去的時候是空車去的，回來的時候拉著滿滿一車的煤，排子車兩頭上笆，把笆鑲進車箱裡把兩頭封的死死的，裝完車再用捆車繩上下左右捆上好幾道，捆的結結實實的就出發了，車由邯鄲煤礦拉到縣城，來回差不多兩三天的路程，餓了就吃自己帶的乾糧和水，晚上累了困了就把排子車挪到路邊上。躺在大馬路上睡覺，由於趕了一天的路，人困馬乏的躺下就能著，，大冬天的在馬路上睡真是受老罪了，北風呼呼的跟刀子似的刮到臉上生疼生疼的還麻的慌，冰涼的路面不停的把寒氣透過破舊的棉襖滲透到骨子裡凍的他都蜷嗦成個團，既使睡著了身體依舊不由自主的抖動著打冷戰，等啥時候凍醒了，不論當時有多累有多困，也得趕緊起來，慢慢的拉著車活動著往前走，如果一直賴著不動非得一場大病不可，沒準整個人就完了。一路上雖說是大路也不光是平地，有高坡也有凹地尤其是上坡的時侯要兩三個人同時用力才能上去，他第一次拉回來的時侯，整個膀子都磨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紅的印子，嚴重的地方都磨破了皮露出了鮮紅的肉牙子，兩隻腳也都磨成了血泡，但是沒辦法啊這就是生活，有一次他和同村的三四個人一起去拉煤，在回來的半道上天都黑透了人也乏的不行了，於是他們都商量好，把排子車停在馬路邊上睡覺，等睡醒了再一起走。他躺下就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那幾個人早走了，他前顧後盼不見半個人影，只剩下滿滿的一車煤和他自己，在那個光靠體力的年代，光靠他自己拉回滿滿一車煤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怔怔的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明白平時他待別人挺好的，總是喜歡幫助別人，跟人說話總是和和氣氣的為什麼別人這麼對他。他坐在地上抽著悶煙眼睛一直盯著煤車發呆，過了很久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把套袢搭在肩上，把車把壓了下來，苦笑著說了一句「」這自個村嘞人就是不是種啊「臉上滿是無奈與心酸的拉著一車煤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前一步一步的走著……
他確實不太會說話，他在外人面前說話總是漏怯或惹人煩感，街坊鄰居聽到後總是明里暗裡的嘲笑他，我媽為此老是皺著眉頭數落他「你這人暈的嘞（不太聰明的樣子）老是不會說話，不說是不說，一說句話能懟死個人」。
「那我又對不起恁誰啦」他不服氣的辯解到。
「你懂嘞個屁額，好人出嘴上，好馬出腿上你得會說，人家才看的起你」我媽說。
「我這一天天，起早貪黑嘞，我干嘞少額，還頂不上別人兩句好話啦」我爸不服的嚷嚷。
「那你也不能天天罵人耶，你干嘞再多再好，罵人，別人也不說你好，沒準還罵你嘞」我媽說。
我爸瞪這倆大眼怒吼道「我就是罵恁嘞，我這成天嘞累死累活嘞我還不能說恁兩句啦」。
「說都該罵祖宗八輩嘞額，恁大個人拉不懂一點人事」我媽頂回去了。
他聽完惱了歇嘶底里的怒吼著「我就是罵就是罵……」是的在我的記憶里我的父親，他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罵人，尤其喜歡罵家裡的人，我媽，我哥，三個姐姐還有我，不論哪個他都罵，而且不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他罵人是沒有對錯沒有徵兆的，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立馬歇嘶底里暴跳如雷，他從不跟我們講道理，就只是拼命的罵我們，污辱我們，他的心裡就像住了一個怪獸一樣，總是時不時的控制不住出來發作一下，平時他不在家還好，只要一在家總是搞的雞犬不寧，緊張唏唏的，大家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我們家裡人沒有不煩他的，他自己卻感覺不到。
或許跟年代有關吧，老實說在八九十年代的農村，夫妻倆吵架打架是常態，張嘴祖宗十八代，閉嘴性器官的很常見，必競都沒怎麼上過學也沒見過啥事面，素質普遍很差。他們甚至認為罵人是種本事，是家裡的地位，有的甚至罵人罵出了技術，罵出了花來，連罵兩個小時都不帶大喘的，罵的內容也都不帶重樣的，那時晚上都沒有通電，黑燈瞎火的也沒啥娛樂活動，普遍日子過的都挺緊巴，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卻總有些生不完的閒氣，剛巧又都回了家，沒事就吵吵鬧鬧的說著說著就罵起來了緊接著就打起來了，此起彼浮沒完沒了，有些下了班回家吃飯的一聽見誰家有動靜，端著飯碗都出來了，邊吃邊看熱鬧烏烏秧秧一大群，等到這家沒啥事了剛要回家，那邊又吵吵起來了眾人又趕忙上那家去了……這種風氣一直持續到九十年代末才算完。
說到罵人，咬字最清楚，罵聲最響亮的要數我爸了，他罵人之前是沒有預照的，你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他就猛的嚎一嗓子，沒相處過的人准得嚇上一大跳，跟過年放的二踢腳有一拼，他喊一嗓子半個村子的人都能聽的見，那一天很晚了別人都睡了不知因為什麼他突然吵吵起來了，驚的四鄰八家全起來了，原本胡同里漆黑一片過了沒多久，一家接著一家的燈泡全亮了，還以為發生啥大事了他們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就往外跑，他們在外邊轉悠了一圈發現沒事又都回去睡了，到第二天就有好幾個人來到我媽跟前投訴，「恁家老陳咋這樣，還不知道咋回事嘞猛一嗓的嚇的我嘞心一撲通一撲通嘞」。
另一個人說「就是還以村里招賊啦額，把我嚇個半死」（八九十年代經常有賊上村莊的事件）。
「我剛睡著他猛一嗓子把我嚇醒了……」。又有一個人說道。
「他就是這樣的人我也沒法啊，他還老是吵我嘞，你說咋的他吧，他就是個犟種，以後別理他」我媽只得好聲安慰眾人。
「你還別說，他罵人這個音還些亮嘞，叫他改行唱老包（豫劇包拯，宋代的清官）估計是好樣的」。眾人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
老實說受他影響最深的是我，尤其是在我很小的時侯，冷不丁的一嗓子嚇的我渾身一顫一顫的而且吵吵起來沒完沒了，，他還有個壞毛病就是老是否定我，記的在我小的時侯我想過去幫他做點什，「你這都中啦額？下一邊的吧下一邊的吧」他一臉嫌氣的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走開。
「我咋不中啦耶」？我委曲且不解的問。
「他媽嘞個逼嘞趕緊滾！廢恁些話啥用，說你不中就是不中，趕緊滾吧啊」！他衝著我猛的一聲怒吼，驚的我心裡一顫一顫的，我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他總是否定我，卻從不告訴我正確的做事方式，罵完人他還有理了「你這個孩的就是傻種，我這叫你輕巧嘞，你咋不知道孬好，向你不知道向的你，唉你真是個暈蛋……」
他總是這樣指著鼻子數落我。無論在家裡人和外人看來，他對家裡最好的人就是我，覺的數我最小從不讓我幹活，總是寵著慣著，然而我卻從未感受到這種幸福，我感受最深的是迷茫，壓迫和不卻定性，由於我長期不幹活，做起事來總是笨手笨腳的缺少靈活性，他見到後總是各種貶低挖苦和辱罵，罵我沒用，嫌我是廢物，我總是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我甚至認為我真的是個廢物，他不知道他這麼說，對於幼小的我意為著什麼，或許在他眼裡這只是一時衝動的一句話，但在我的眼裡這卻是永遠也逾越不了的一坐大山。
我爸這個人還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好事他也能給你辦成壞事，有一次我記得那是我六七歲時，我大姐夫騎著摩托帶著大姐和他們的女兒來我們家，他們還帶了好幾個大西瓜，我們當時就打開了一個，鮮紅的瓜瓤上鑲嵌著一排排烏黑透亮的瓜子看著非常的好看，我們看著瓜瓤上汁水飽滿，色澤鮮艷，上面還起了一層沙十分的誘人眾人連連稱讚，可把我饞壞了，我目不轉睛的盯著直流口水，我媽切完給了我一塊，
我輕輕的咬了一口，清涼爽口又沙又甜可把我們高興壞了，眾人吃著西瓜有說有笑的，狹小的屋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沒過多大會我爸回來了他戴著草帽扛著鋤頭，回到院子裡剛卸下手裡的東西，看見我們手裡的西瓜，不由分說的就開始一頓臭罵「恁這一班的鬼孫造嘞我來地嘞累死累活，西瓜恁貴恁吃西瓜」。
「你吵吵啥成天跟的瘋的是嘞吵吵啥」我媽生氣的說。
我姐夫看見他回來了，立馬出門迎接陪笑著說「這西瓜是我買嘞」大姐夫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誰買嘞恁也不能吃完訥，他媽個逼嘞我來外邊累死累活嘞，回到家，連個西瓜都吃不上」他生氣的吼道。
「別不懂人事啦，這是人家海山拿來啦四個西瓜，人家說天熱先切個小的剩下的三個大的給你留著嘞，你這倒好進門的就罵」我媽憤怒的懟了回去。
他聽完瞬間無語了，尷尬的看向我們，又尷尬的低下頭看向一邊，他慢吞吞的走進堂屋裡，坐在凳子上悶聲憋氣一聲不吭難堪的臉上儘是懊悔，這時整個屋子突然安靜下來了，我們大家雖然都在一個屋子裡坐著但是全都板著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屋裡歡樂的氛圍瞬間降到了冰點，氣氛異常的尷尬。
過了一會大姐夫打破了平說「俺走啦」。
大姐眯著眼睛笑著說「你不是說胗些天沒來這啦，在這多待會額」。
「那你來這待的吧」大姐夫說完扭頭抱著孩子就出去了，大姐只好也跟著走了。
「都怨你」我媽生氣的指著我爸說。我爸一聲不吭坐著木然的兩隻眼睛不住的東瞅瞅西看看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最後無奈的低下了頭。
他平時衣著非常儉樸夏天他就穿白色的窄條背心，和稀薄的褲子，到了秋天，冬天，冷的時候他就在裡面裹上棉衣棉褲，再在外邊邊套上一身中山裝，在往頭上戴上一頂黑色的大沿帽，長年累月的就那麼幾件衣服，他總是縫縫補補的穿上好幾年只要不是沒爛到不成樣子他都不帶換的，我媽看到他成天穿的破爛衣服不忍心，總是偷偷的給他提前買好，在他穿的不成樣子的時候把那一件新買的衣服扔到他的跟前「換上這個吧，那個不能要啦扔嘍吧」我媽關切的說。
他一看到新買的衣服反到急了，瞪著倆大眼珠子對著我媽破口大罵「你買啥鬼孫造嘞衣裳嘞你，他媽個逼嘞我掙點錢容易額，叫你這樣給我造騰嘍」他怒不可惡的看著我媽拿著新買的衣服猛的摔到了一邊氣的他倆手直發抖，一邊還大聲的喘著粗氣。
他的聲音太大了嚇的我媽渾身一激靈隨後也和他爭吵起來「吵吵啥耶吵吵，這是給你買衣裳嘞，又不是給人家旁人買衣裳嘞，你這還急急嘞，對你好不知道好你這人吶真不識號，吶外人知道嘍不說你不懂人事」？我媽不停的數落著他。
「我願意，我都願意穿這爛衣裳嘞，好生生嘞衣裳，你愣說不能穿啦天天沒事你來這造騰錢，給你嘞鬼孫撕嘍」他依舊生氣的怒吼著。
「別不懂人事啦，你願意撕撕去吧，沒人管你」我媽沒好氣的說完走開了。
整個房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不吵了，也不鬧了沉寂一段時間他終究還是把新衣服給穿上了。
他生活上也是非常的勤儉節約，平時飯做的多了都不舍的倒掉，有多少一下全都喝完了，既使撐的動都動不了了他也不捨得倒掉，但是有時做飯，火大了熬的不剩多少了明顯不夠吃的了，他也會說「少吃點吧這一頓恁都湊和吧」說完他自己撈完一大碗飯就把鍋丟到了一邊，鍋里只剩下不到兩碗飯哪夠我們三四個人分的。
我媽聽完立馬皺著眉頭吵吵起來「都這兩碗飯夠誰吃耶？不中，得在做點」。
我爸聽完不樂意了立馬不停的瞪著大眼叨叨著「我不吃啦！我再說一遍我不吃啦！做恁些鬼孫飯啥用額，喝了嘍額」？氣的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拿手裡的筷子朝桌子上用力的戳著。
「你吃啦，吶別人還沒吃嘞，都吶一點夠誰吃嘍額」？我媽沒好氣的回懟道。
「做恁些飯咋嘞？這又費煤又費水又費糧食嘞，湊活一頓不中啦額，少吃一頓又餓不死」！他依舊氣憤的吵吵著。
我媽聽完急了立馬皺著眉頭和他大吵道「都你好念吶老禮，你吃飽都不管吶別人啦，省這一頓飯是能省一坐金山是咋」？
「都恁些都中啦，愛吃不吃」！說完他兩隻眼睛睜的跟銅鈴似的死死的瞪著我媽，他就是著樣的人，不捨得吃不捨得喝，一個錢能看八個邊，旮旯縫道里都得擠出油花來，省起錢來更是六親不認。
記的那一年的秋收剛好趕上八月十五的節日，那天我爸我媽三姐還有我，我們很早就起來下地了，我和我爸在前邊拿著扳撅子在前邊倒玉米杆子，我三姐和我媽媽在後邊掰玉米棒子，掰夠一排子車了就直接拉回家，我們一直沒閒著溜溜在地里忙了一上午累的大家精疲力盡的，中午隨便做了點吃的，大家都吃完飯後鍋里就只剩下點飯根，這時二姐騎著自行車馱著她的兩歲大的女兒來了，還帶了好多好吃的零食，月餅，香蕉，餅乾，雞蛋糕等，我，我媽三姐看到她後都十分驚訝的圍了上去，我媽更是高興的笑著說「恁咋這會來啦」。
三姐也圍了上去笑眯眯的說「讓恁三姨抱抱」說完她就抱著我二姐的孩子，眾人高興的圍在二姐身邊有說有笑的
只有我爸搭拉個臉一臉疑惑的問道「你吃完飯來嘞額」？
我聽我爸這麼說才反應過來「耶，都是嘞，恁吃飯啦沒」？我媽關切的問道。
二姐笑著說「沒有，今個來嘞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來晚啦」。
「沒吃飯恁來咋啦，嗯？」我爸聽完立馬來氣了「恁往後要是來恁都早早嘞來，要不來都別來！這都過垧啦飯也沒啦，火也封啦，恁來幹啥來啦耶」他說著說著吵吵起來了。
我媽聽完臉上的五官立馬麻煩成一個啦皺著眉頭指著他一頓數落，「你看這不識號勁，這自個嘞閨女來家不叫吃飯上哪找這人吧」隨後她又拍著胸脯正義領然的說「你別管啦叫我下超市嘞給你買兩根火腿配上家嘞雞蛋炒炒，下點掛麵不中額」。
我二姐笑著說「中」。
我爸聽完立馬怒了「買個啥鬼孫勁額，不幹活吧，吃嘞怪滋潤，還火腿腸配雞蛋吧，造騰嘞怪硬恁都不知道這錢咋的掙來嘞……」他瞪著大眼珠子越吵越凶。
我二姐聽完直接氣笑了「別吵吵啦不買啦」。
「都是額買個啥鬼孫勁額」他氣憤的說完，他知我二姐卻實沒有吃飯，沉寂了一會他又說道「鍋嘞還有點飯根嘞，願意喝你都喝嘍吧，筐的嘞有涼饃饃，要是實在不夠喝，你都兌點水」。
他一說完所有人都笑了，我媽更是皺著眉頭撇著嘴指著他說「唉，真小氣」。
他總算把這件糟心的事處理完啦，過了一會他又說「中啦，吃也吃完啦，歇也歇夠啦下地走吧」。
眾人都本身都累的夠嗆了一聽又要走，都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動也不動，都坐在那一聲也不吭。
他看到這一幕立馬急吼吼的道「這是咋得嘞！恁是走額還是不走額？愣的來吶不動，地嘞滿地棒的都不要啦額」！
眾人聽完只得無奈的起身準備離開，這時我媽靠著被子半躺著在床說「恁先走吧我跟的二妮說會話一會再去」。
「趕緊說完趕緊走，地嘞還走滿地棒的嘞」說完他就準備起身離開了，剛要走他又坐下了。
我媽看道後不解的問「咋又不走啦」。
這時他突然「恍然大悟」的吵吵道「額，恁想的叫我走嘍你在給她做好飯嘞，我都不走都來這看的恁嘞」！
我媽一聽立馬皺著眉頭和她爭辯起來「趕走吧，吶沒人吃你吶爛飯，這回你吶滿地棒的不是好嘞啦」。
他沉寂了好一會沒好氣的說「趕緊說完趕緊走啊，別老是成天不干正事，來吶瞎白話，二妮你沒事趕緊走你嘞人啊，你這一來耽誤嘞她也不干啦，你趕緊走吧」說著就要往外攆人，弄的二姐哭笑不都。
我媽聽完立馬賭氣說「你走吧我不去啦，這剛才說嘞好好嘞等會都去你愣不聽，不聽不去啦你自己去吧」。
他眼看拗不過我媽，竟然錘胸頓足的說「中，中，趕緊說去吧想說啥啊，說完趕緊走你嘞人吶」他剛要走突然又說「我給恁說，恁不能做飯」。
我媽聽完沒好氣的說「趕緊走你嘞人吧」！他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直拗的人真的沒辦法。
但不的不說的是他真的很能幹，在那個農業沒有機器只靠雙手的年代，他一個人承載了太多太多了，在農閒時他也不舍的閒著老是出去給人打短工，在農忙時他更是主力軍，夏天用鐮刀割麥子曬的人滿頭大汗氣喘噓噓不說，由於常年的風吹日曬的，在地里長了大半年的麥杆上盡浮土，割的時候直嗆的慌，麥芒和麥葉上還有一種毒素挨上皮膚後就會讓人奇癢難奈越撓越癢，越癢越撓，在加上曬了一身的臭汗渾身粘乎乎的這種感覺真的別提多難受了。
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那些年每到小麥成熟的時節，天還沒亮他一個人就拉著排子車早早的下地了，每當我們走進地里時看到，他已經割完一大片金黃的麥子了，並順成一排排的整整齊齊的平鋪到地隴里，他看到我們來了就先衝著我們嚷嚷兩嗓子埋怨我們來晚啦，這啦那啦，那啦這啦一翻吹胡瞪眼，和義正嚴詞的數落後的他又歸於平靜了，沒多大會他又開幹了，他弓著腰，揮舞著手裡的鐮刀刷刷刷不停的割著，原本站立的麥杆應生倒下過了有一會天熱了，早晨的清爽變成晌午的炎熱和粘膩，中午的太陽就是毒，曬的人滿頭大汗頭暈眼花的，我在太陽底下別說割麥子了擦汗都擦不及，熱的我直心慌站都站不穩了，我媽也是熱的她直吵吵她衝著超過我們前頭很遠的我爸的背影喊道「當家嘞別干啦天熱嘞受不了啦」。
我爸聽完稍微站起身愣了一下，緊接著又蹲下身子揮舞著手中的鐮刀往前割了，我媽看他沒動靜也只得堅持著，但堅持沒一會她實在受受不了了，她看見地邊的鄰居一個個都走了，她更加按奈不住了「趕緊走吧，吶走啦，都十二點多啦」她大聲嚷嚷著那邊仍沒有反應。
「你自己來這俺走啦」她生氣的說完轉身就要帶著我們走。
這回有動靜了我爸聽完立馬暴跳如雷轉身就朝我們吼道「恁這是幹啥吃嘞！這還沒幹一會嘞都要回家，恁來幹啥嘞」這時我看到他雖然戴著草帽子但卻是滿臉的泥道子，汗水滴嗒滴嗒的不自覺的往下淌著，他穿的汗衫前胸後背都濕透了連褲子也濕透了，他一臉的狼狽透露出滿是疲倦的神情。
「還幹啥耶都一點啦不做飯額？」我媽反問道。
「那用都走額？」他仍不依不饒的。
「還幹個啥鬼孫勁額都十二點多啦，沒完沒啦額，不干啦」說著就領著我們走。
我爸見收不住了瞪著大眼對我們一頓臭罵「他個媽逼幹啥吃嘞恁，走，走，都走這活誰干呢……」他罵了很長時間，這時的我們已經遠了，他依舊忿忿不平的罵著，這回把他氣的不輕，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直到他罵累了沉寂了一會就又去幹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天到晚睜開眼就是干，沒別的，既使天黑透了也不願意回家，一直忙到很晚很晚才回來，不過這些年也確實苦了他了，在那些沒有沒有機器的年代，農村人一年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耗在地里的，夏天割麥子，割了還不算完，還要捆好，裝上排子車拉到提前碾好的麥場裡，用老式的打麥機打麥子三五家十幾個人合夥分工打麥子，機器一開轟隆隆震天響震的人耳根子疼，把麥莆子解開往裡一扔，裡邊頓時冒著一股子黑浮土，還有麥秸和麩皮也跟著噴涌而出嗆的人都睜不開眼，大家只能眯著眼睛看東西，等到收工時每個人的身上盪的都是一身的黑泥跟土地爺似的，都認不清誰是誰了。由於機器也不太先進根本打不干靜，起風后還得在重新揚一遍，還得重新垛麥秸留著以後鋪炕生火，緊接著用短把鐵杴點玉米，一棵一棵的種，在炎炎烈日下曬著活雖輕巧，但光曬一天也夠嗆，接著又是澆水，鋤草，打藥，追肥，收秋……
我只簡單的概括了一下那個年代的種地過程，這是我兒時的記憶，種地的辛苦和勞累在那個年代遠不止那麼簡單，我的父親他從來沒怵過總是他打頭陣，而且總是起早貪黑的，他平時不愛說話總是沉默寡言的，給人感覺老實巴交的在外人眼裡還有那麼一絲愚笨和憨直，跟誰都不願意交流就愛幹活，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在他的世界裡總有干不完的活，在我的印象中他總是起的特別早老是忙活這忙活那的，既便沒有活他也會給自己找點活干。
他不光現在能幹，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挑起了養家的重擔，那時候的人特別能生，幾乎每家庭都的生五六個，甚至八九個十來個的都有，主打的是多子多孫多福氣，他家人也不少一共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加上爺爺奶奶和他，全家共有八口人這可是個大家庭啊，在那個物資匱乏艱難困苦的年代，吃，吃不飽，穿穿不好，想賺錢都沒地方去的年代，只靠爺爺一個人掙的工分，是養活不了這麼一大家人的，我的父親是家裡的長子，又是弟弟妹的大哥，在那個年代他是有則任和義務幫助父母分攤壓力，共同擔負起撫養弟弟妹妹的重擔的，所以他很小就主動幫助家裡干各種雜活什麼挑水，掃地，養豬，餵雞，撿柴，拾糞，等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在他十三四歲時就成了家裡的大勞力不但能跟爺爺下地掙公分，還能在農閒時出去打散工幫忙貼補家用。
在他十七歲那年他聽說拉煤能掙到錢，剛好收完秋種罷麥，冬三月還有一春天，地里都沒啥活可干正是農閒的時候，他心裡一合計這可比掙工分強多了，雖說苦點累點但能掙下不少嘞，閒著又沒人給飯吃，況且家裡還有七張嘴等著餬口呢，想到這他就跟著同村裡的青壯年拉著排子車三四個人一幫。跑到百十公里以外的邯鄲去拉煤，拿著自個家的乾糧，水，及簡單的行李，去的時候是空車去的，回來的時候拉著滿滿一車的煤，排子車兩頭上笆，把笆鑲進車箱裡把兩頭封的死死的，裝完車再用捆車繩上下左右捆上好幾道，捆的結結實實的就出發了，車由邯鄲煤礦拉到縣城，來回差不多兩三天的路程，餓了就吃自己帶的乾糧和水，晚上累了困了就把排子車挪到路邊上。躺在大馬路上睡覺，由於趕了一天的路，人困馬乏的躺下就能著，，大冬天的在馬路上睡真是受老罪了，北風呼呼的跟刀子似的刮到臉上生疼生疼的還麻的慌，冰涼的路面不停的把寒氣透過破舊的棉襖滲透到骨子裡凍的他都蜷嗦成個團，既使睡著了身體依舊不由自主的抖動著打冷戰，等啥時候凍醒了，不論當時有多累有多困，也得趕緊起來，慢慢的拉著車活動著往前走，如果一直賴著不動非得一場大病不可，沒準整個人就完了。一路上雖說是大路也不光是平地，有高坡也有凹地尤其是上坡的時侯要兩三個人同時用力才能上去，他第一次拉回來的時侯，整個膀子都磨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紅的印子，嚴重的地方都磨破了皮露出了鮮紅的肉牙子，兩隻腳也都磨成了血泡，但是沒辦法啊這就是生活，有一次他和同村的三四個人一起去拉煤，在回來的半道上天都黑透了人也乏的不行了，於是他們都商量好，把排子車停在馬路邊上睡覺，等睡醒了再一起走。他躺下就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那幾個人早走了，他前顧後盼不見半個人影，只剩下滿滿的一車煤和他自己，在那個光靠體力的年代，光靠他自己拉回滿滿一車煤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怔怔的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明白平時他待別人挺好的，總是喜歡幫助別人，跟人說話總是和和氣氣的為什麼別人這麼對他。他坐在地上抽著悶煙眼睛一直盯著煤車發呆，過了很久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把套袢搭在肩上，把車把壓了下來，苦笑著說了一句「」這自個村嘞人就是不是種啊「臉上滿是無奈與心酸的拉著一車煤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前一步一步的走著……
他確實不太會說話，他在外人面前說話總是漏怯或惹人煩感，街坊鄰居聽到後總是明里暗裡的嘲笑他，我媽為此老是皺著眉頭數落他「你這人暈的嘞（不太聰明的樣子）老是不會說話，不說是不說，一說句話能懟死個人」。
「那我又對不起恁誰啦」他不服氣的辯解到。
「你懂嘞個屁額，好人出嘴上，好馬出腿上你得會說，人家才看的起你」我媽說。
「我這一天天，起早貪黑嘞，我干嘞少額，還頂不上別人兩句好話啦」我爸不服的嚷嚷。
「那你也不能天天罵人耶，你干嘞再多再好，罵人，別人也不說你好，沒準還罵你嘞」我媽說。
我爸瞪這倆大眼怒吼道「我就是罵恁嘞，我這成天嘞累死累活嘞我還不能說恁兩句啦」。
「說都該罵祖宗八輩嘞額，恁大個人拉不懂一點人事」我媽頂回去了。
他聽完惱了歇嘶底里的怒吼著「我就是罵就是罵……」是的在我的記憶里我的父親，他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罵人，尤其喜歡罵家裡的人，我媽，我哥，三個姐姐還有我，不論哪個他都罵，而且不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他罵人是沒有對錯沒有徵兆的，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立馬歇嘶底里暴跳如雷，他從不跟我們講道理，就只是拼命的罵我們，污辱我們，他的心裡就像住了一個怪獸一樣，總是時不時的控制不住出來發作一下，平時他不在家還好，只要一在家總是搞的雞犬不寧，緊張唏唏的，大家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我們家裡人沒有不煩他的，他自己卻感覺不到。
或許跟年代有關吧，老實說在八九十年代的農村，夫妻倆吵架打架是常態，張嘴祖宗十八代，閉嘴性器官的很常見，必競都沒怎麼上過學也沒見過啥事面，素質普遍很差。他們甚至認為罵人是種本事，是家裡的地位，有的甚至罵人罵出了技術，罵出了花來，連罵兩個小時都不帶大喘的，罵的內容也都不帶重樣的，那時晚上都沒有通電，黑燈瞎火的也沒啥娛樂活動，普遍日子過的都挺緊巴，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卻總有些生不完的閒氣，剛巧又都回了家，沒事就吵吵鬧鬧的說著說著就罵起來了緊接著就打起來了，此起彼浮沒完沒了，有些下了班回家吃飯的一聽見誰家有動靜，端著飯碗都出來了，邊吃邊看熱鬧烏烏秧秧一大群，等到這家沒啥事了剛要回家，那邊又吵吵起來了眾人又趕忙上那家去了……這種風氣一直持續到九十年代末才算完。
說到罵人，咬字最清楚，罵聲最響亮的要數我爸了，他罵人之前是沒有預照的，你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他就猛的嚎一嗓子，沒相處過的人准得嚇上一大跳，跟過年放的二踢腳有一拼，他喊一嗓子半個村子的人都能聽的見，那一天很晚了別人都睡了不知因為什麼他突然吵吵起來了，驚的四鄰八家全起來了，原本胡同里漆黑一片過了沒多久，一家接著一家的燈泡全亮了，還以為發生啥大事了他們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就往外跑，他們在外邊轉悠了一圈發現沒事又都回去睡了，到第二天就有好幾個人來到我媽跟前投訴，「恁家老陳咋這樣，還不知道咋回事嘞猛一嗓的嚇的我嘞心一撲通一撲通嘞」。
另一個人說「就是還以村里招賊啦額，把我嚇個半死」（八九十年代經常有賊上村莊的事件）。
「我剛睡著他猛一嗓子把我嚇醒了……」。又有一個人說道。
「他就是這樣的人我也沒法啊，他還老是吵我嘞，你說咋的他吧，他就是個犟種，以後別理他」我媽只得好聲安慰眾人。
「你還別說，他罵人這個音還些亮嘞，叫他改行唱老包（豫劇包拯，宋代的清官）估計是好樣的」。眾人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
老實說受他影響最深的是我，尤其是在我很小的時侯，冷不丁的一嗓子嚇的我渾身一顫一顫的而且吵吵起來沒完沒了，，他還有個壞毛病就是老是否定我，記的在我小的時侯我想過去幫他做點什，「你這都中啦額？下一邊的吧下一邊的吧」他一臉嫌氣的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走開。
「我咋不中啦耶」？我委曲且不解的問。
「他媽嘞個逼嘞趕緊滾！廢恁些話啥用，說你不中就是不中，趕緊滾吧啊」！他衝著我猛的一聲怒吼，驚的我心裡一顫一顫的，我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他總是否定我，卻從不告訴我正確的做事方式，罵完人他還有理了「你這個孩的就是傻種，我這叫你輕巧嘞，你咋不知道孬好，向你不知道向的你，唉你真是個暈蛋……」
他總是這樣指著鼻子數落我。無論在家裡人和外人看來，他對家裡最好的人就是我，覺的數我最小從不讓我幹活，總是寵著慣著，然而我卻從未感受到這種幸福，我感受最深的是迷茫，壓迫和不卻定性，由於我長期不幹活，做起事來總是笨手笨腳的缺少靈活性，他見到後總是各種貶低挖苦和辱罵，罵我沒用，嫌我是廢物，我總是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我甚至認為我真的是個廢物，他不知道他這麼說，對於幼小的我意為著什麼，或許在他眼裡這只是一時衝動的一句話，但在我的眼裡這卻是永遠也逾越不了的一坐大山。
我爸這個人還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好事他也能給你辦成壞事，有一次我記得那是我六七歲時，我大姐夫騎著摩托帶著大姐和他們的女兒來我們家，他們還帶了好幾個大西瓜，我們當時就打開了一個，鮮紅的瓜瓤上鑲嵌著一排排烏黑透亮的瓜子看著非常的好看，我們看著瓜瓤上汁水飽滿，色澤鮮艷，上面還起了一層沙十分的誘人眾人連連稱讚，可把我饞壞了，我目不轉睛的盯著直流口水，我媽切完給了我一塊，
我輕輕的咬了一口，清涼爽口又沙又甜可把我們高興壞了，眾人吃著西瓜有說有笑的，狹小的屋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沒過多大會我爸回來了他戴著草帽扛著鋤頭，回到院子裡剛卸下手裡的東西，看見我們手裡的西瓜，不由分說的就開始一頓臭罵「恁這一班的鬼孫造嘞我來地嘞累死累活，西瓜恁貴恁吃西瓜」。
「你吵吵啥成天跟的瘋的是嘞吵吵啥」我媽生氣的說。
我姐夫看見他回來了，立馬出門迎接陪笑著說「這西瓜是我買嘞」大姐夫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誰買嘞恁也不能吃完訥，他媽個逼嘞我來外邊累死累活嘞，回到家，連個西瓜都吃不上」他生氣的吼道。
「別不懂人事啦，這是人家海山拿來啦四個西瓜，人家說天熱先切個小的剩下的三個大的給你留著嘞，你這倒好進門的就罵」我媽憤怒的懟了回去。
他聽完瞬間無語了，尷尬的看向我們，又尷尬的低下頭看向一邊，他慢吞吞的走進堂屋裡，坐在凳子上悶聲憋氣一聲不吭難堪的臉上儘是懊悔，這時整個屋子突然安靜下來了，我們大家雖然都在一個屋子裡坐著但是全都板著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屋裡歡樂的氛圍瞬間降到了冰點，氣氛異常的尷尬。
過了一會大姐夫打破了平說「俺走啦」。
大姐眯著眼睛笑著說「你不是說胗些天沒來這啦，在這多待會額」。
「那你來這待的吧」大姐夫說完扭頭抱著孩子就出去了，大姐只好也跟著走了。
「都怨你」我媽生氣的指著我爸說。我爸一聲不吭坐著木然的兩隻眼睛不住的東瞅瞅西看看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最後無奈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