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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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和七年(公元一八四年),六月十六。

  壯武境內,東鄉。此地往東行十里便是不其縣境,也是東萊郡境。

  宋章正躬身於粟田中拔草。

  今歲還是旱,從沽水引來的渠雖說也通他家地,但水通不到。

  水早就被前面的那些豪家截了。今年的收成估計又懸了。沒辦法,人家勢大,在縣中有人,豈會在乎他們這些黔首的感受。

  若是在二百餘年前,在壯武地界,豈容這等豪橫子猖狂。

  他小時候聽他大父說,他們祖上乃是迎奉代王為天子,也就是後來的孝文皇帝的功臣。

  也因此功被封為壯武侯。

  「唉……」他幽嘆了一聲,都是些老黃曆了,還是得想想怎麼才能將今年的賦稅湊夠罷!

  去年賣了二十畝地,才堪堪夠。

  芻稿稅都徵到五年後了,這是何道理?

  今歲可咋辦?

  爾母婢!若是把乃公逼急了,一不做二不休,乃公去投南面的乞活軍!

  聽說那邊不僅每人賜田,連剛出生的嬰兒都賜,而且只收田中所產的三分之一。

  這條件哪個莊稼漢不動動心思?

  說對面反賊?嚯,誰還在乎這?能活著便不錯了。

  只是在鄉里畢竟生活慣了,故土難離。

  宋章又薅了一把草,將其丟在地外。他又看了看自家地和日頭。

  嗯,所剩不多,今日便可全部除完。只是這時辰了,為何自家妻還不來送食水?

  正準備開罵,突然像是瞥見了什麼,再跳到田埂上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東面官道遠處出現了一隊騎兵。

  且不是縣中見過的服色,而是深褐色的,據傳聞,南面的賊軍便身著此服。

  宋章咽了咽口水,立即跳回田中,拖起鋤頭就往裡中跑。

  不光是宋章發現,其他在田間勞作的黔首發現了,如同羊見了惡狼一般,紛紛撒腿就跑。

  疾馳而來的正是一什乞活軍騎卒。

  但他們並未理會落荒而逃的黔首、奴隸等,而是加速直撲道旁的亭舍而去。

  身為什長的曲犢也是打老仗的了,自然知曉控制了沿途的亭舍、郵驛便可使附近縣城的交通信息陷入基本癱瘓狀態。

  等他帶著九名騎卒衝到亭舍時,舍門還大開著,他直接帶頭殺了進去。

  裡面的亭長、求盜等很識趣的直接投降了。

  接著他留了三人占據此亭舍,又派了一人往後去回報。

  他則帶著剛投降的亭長、求盜繼續奔向下一處亭舍。

  這沿途的亭舍兩處大致相隔十里。

  騎著馬,一刻時間便到,第二處亭舍其實有警,都關好了大門。

  但見來得有熟人,於是放鬆了警惕,被詐開了舍門,其亭長持械相鬥,被曲犢一矛戳死了。

  其求盜和亭卒也不敢再反抗,繳械投降了。

  拿下了這亭舍後,曲犢便不敢再進了。

  再往前邊十里便壯武城了。他現在這處,多半也是大軍立營之地。

  不其距壯武約有七十里,昨日虎帥勵士出征,行三十里立營,皆在不其境內。

  今日行了十里便進入壯武境,再行二十里便是此處。

  他又派了兩騎往壯武方向警界,將投降的數人置於亭舍外。

  他騎在馬上,打量起周邊地勢來。官道兩側皆是粟田,肯定駐不了營。

  嗯,西邊那有處空地,倒是合適。

  他們營將常對他說,為斥候要能辨方向,識地理。也是為將的基本素質。

  他當時脫口就問:我這等人也能為將?

  他們營將當即肯定道:能。

  而且還悉心教導說:不要看出身,我們乞活軍有何人出身高貴了?只要多建功,肯學習,將來當然有可能做將軍。

  他聽後,相當激奮。

  此番虎帥親率大軍,精銳盡出,往攻壯武。在不其的重將也盡出,用他們營將的話說,這叫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這個詞好。打下了壯武城,這一片不就歸我們乞活軍得了麼!

  田犢看著這些地,不由想起了自家地。自家那四十畝地,靠著墨水,長勢比這附近的要好。

  他分得的那四十畝是此前一個王氏大姓家的,分到他手上後,田地里粟苗都是種好了的。

  這可美慘了!

  不對,他還有一畝勛田,只是沒和此前那四十畝連在一起。

  其實,他們全軍的勛田也基本集中在一塊兒,現在縣中派有專門的人在幫忙打理。

  當然他們也可以自己種。

  地有了,房也有了,現在就差一個婆姨了。

  之前與他從曲氏壁一同投靠乞活軍的何翁女就不錯,只是不知……

  就在他夢想時,東方奔出一騎,其後又有大隊的騎兵。

  看來是營將到了。

  果然,眾騎奔至,出來一將,坐下一匹壯馬,據說是虎帥之前的坐騎。

  馬上之人,一雙長臂、一部鬒髯,負弓帶箭,正是乞活軍營將王斗。

  「哈哈哈,老曲,不賴嘛!」王斗從馬上跳下,回了一個軍禮,拍了拍曲犢厚實的肩膀。

  曲犢也微微一笑,然後指著旁邊跪倒的數人道:「營將,這幾人願意投降我軍。」

  王斗已經從之前回報的那騎中了解到了情況,於是上前將那幾人一一扶起:「歡迎諸君加入我軍,以後就是自家人了。」

  那幾人之前還心懷忐忑,沒想到這將如此好說話,頓時打消了心中的不安。

  頭戴赤幘的亭長之前投降本乃權宜之計,但他助賊騙開了槐桑亭,其亭長死於矛下,算起來他也是出了力的。

  那就只能一路走到黑了。

  於是,他上前恭敬道:「將軍旦有所遣,小人必當竭力。」

  「好!我正缺嚮導。」王鬥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君等可先隨我部,待虎帥至,再為君等稟上。」

  日頭從最高處緩緩向西落。

  申時許,向東通往不其的官道浩浩蕩蕩出現一支軍隊。

  走在最前的是打著一黃旗的隊伍。旗後士卒身著褐服,腳踩布履,腿綁行滕,排成四列縱隊整齊而進。

  一看便是精銳之士。

  這正是徐岡所率的前營戰兵。

  往後便可見一繡著金色鐮刀的大纛。

  大纛下簇擁著一個身披赤色披風的青年將領,他目光如炬,不斷打量著沿途的粟田。

  並問道:「子義,你猜這道旁有幾成田地是普通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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