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交易
「這筆交易，你是做還是不做呢？」楊把選擇權拋回給白折。
又一次信任危機，白折感到了左右為難，如果一開始就識破了手槍里的監控設備，也就不會陷入這般境地了。當下的問題是，楊確實是個捉摸不透並且難以信任的人，可是眼下除了信任他沒有更好的選擇，從一開始白折就沒有什麼可供選擇的餘地。
「想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白折點了點頭。
「那好吧，既然接受了，就談談關於『自由』的情報。」楊對於白折的同意並未表達出任何情緒波動。
「你大概察覺到了，這個監獄很奇怪吧，高抗性者很容易感到有多餘的空間，不該存在的拐角、樓梯諸如此類。按理來說，瑟米爾這顆星球用得上這種限制的高抗性者，恐怕用屈指可數來形容都顯得過了。」
「我對此也很好奇，於是曾經研究過這個監獄的歷史，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這個城市曾經是一座在短期內建成的海上城市，目的在於收容來自潮島的居民，與之相關的事件就是，潮島的白色樹災難。」
「災難導致了潮島的環境變得不適合生存，這也就是潮島大移民潮的起源。不過有意思的是，在這批移民里混入了一些並不這麼簡單的人，他們自稱為『樹民』。這些人將白色樹當做宗教信仰的對象，還開發了一套自洽的宗教儀式和教義。」
「我沒有接觸過有把『白色樹』作為宗教崇拜的風俗。」白折聽到這個內容，第一反應就是否定，他好歹是瑟米爾的原住民，甚至可能是潮島人的後裔，聽到別人說起從沒聽過的白色樹奇怪風俗，自然會表達質疑。
「很正常，因為這種宗教就算在潮島當時的官方看來，都不屬於合法合規的存在。」楊隨手從草稿紙中拿出一本書。
那是一本很厚的書，書名是《潮島移民訪談錄》。白折的記憶忽然甦醒了，鄭克難藏在木屋下的，也是這樣一本書。
「潮島曾經在瑟米爾上是相當發達的國家，可是白色樹災難的暴發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一切化為烏有——這是某些學者的說法，我個人也比較認同。」楊的措辭很嚴謹。
「在潮島當地的文明分崩離析後，臨海而建的這座城市成為了潮島難民和其他瑟米爾居民的緩衝地帶，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這座城市混雜了大量潮島居民，他們無組織無紀律，不僅失去了過去安寧的生活，還是失去了未來。」
「你是想說，『樹民』的信仰在這個時期深入了潮島居民心中。」白折略微能猜到接下來的發展，在學校時他讀過關於宗教傳播的相關書籍，還跟得上對話節奏。
楊閉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麼，大概兩分鐘後，他開口說到：「接下來的內容，都是我的揣測，我一向不喜歡說沒有確定性根據的話，不過迫於實際情況，有時候勇下判斷也很重要。」
「這本訪談錄中，有個不難留意到的細節，很多潮島人根本沒有聽到過『樹民』的說法，他們對於白色樹的看法和今天的瑟米爾人是類似的，樹是財富，是和礦石、貝殼一類的自然資源，只不過具有異常物的性質罷了。」
「而『樹民』的說法，是在監獄城擠滿潮島人後開始流行的。它有完善的儀式和教義，絕不是短期產生的，但是它在此之前也不為人所知，說明它也不是公開的宗教，它是某種見不得人的東西或者是因為見不得人的原因產生的……」
見不得人的原因。白折腦海里閃過在隧道所看到的壁畫，那些內容確實不這麼容易受到大眾接受，如果說因為關於某些男性與女性間的敏感內容以及過於原始的崇拜而不登堂入室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處在當時監獄城裡，潮島人們的理性或許已經被生活逼瘋了吧，如此一來，就算是見不得人的宗教也許也能夠成為精神的慰籍。『樹民』們混雜在潮島難民中，傳播教義的可能……」
「混雜嗎？」白折下意識地質疑。
「哦？」楊又帶上了耐人尋味的表情。
白折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他剛才只是想到從潮島隧道中出來時所看到的痕跡。如果說隧道里的壁畫，被打入土中克制白色樹蔓延的儀器，是那些原住民完成的，那麼完成這些的時間一定是在潮島移民潮之後。
因為如果是白色樹災害的早期，顯然還不至於連潮島邊緣的地方，都要臨時打下樁子來抑制白色樹生長才能紮營。那群來到潮島外側，曾在隧道里生活並留下壁畫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樹民」。
換句話說，樹民是在眾多潮島移民安置在監獄城後，才從潮島離開並傳播信仰的。
可惡，留點心啊。白折不經埋怨起自己，他剛才完全被楊的說明帶進去，忘記不該隨便透露出新的信息，好在這些信息並不關鍵。
想了想。白折還是把自己知道的分享給了楊，這些信息本來也沒隱瞞的必要，只不過以說漏嘴的形式傳播出去，多少讓人感覺到不快。
「哦，你是覺得樹民們是在災難後期才離開潮島的。」楊聽完這個結論，再次陷入沉思。
「有意思，很有意思，真的。這群樹民竟然能夠在污染程度如此之重的情況下離開潮島，真是不可思議。」
「可能是當時污染還沒那麼嚴重吧。」白折提醒到。
「就算沒那麼嚴重，所要求的抗性也很高了吧。」
「不一定，潮島似乎對潮島人有特殊的赦免，如果潮島人登島就不會受到異常的……」白折停住了話頭，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基礎性錯誤。
「你發現了啊，『異常』和『污染』是兩碼事，滿足一定的條件可以免去異常影響，但絕不可能避免污染。樹民們的抗性絕對不低。」
「不，不對吧，」白折變得有點慌張，「潮島上還有其他異常物的，也許有的剛好能保護他們，我自己就撿到過一個呢。」他已經有點顧不得隱瞞信息了。
「誠然，你說的也有可能，但是另一種可能也無法否定吧。」
「確實。」白折啞口無言了。
在一陣沉默後，白折開口說到：「樹民們如果有高抗性的話，這種抗性就算在傳承中衰退了，體質所帶來的紅利期也足夠他們取得一定的成就。」
比如白色樹開發工業。
白折坐在椅子上，腦袋後仰，他感到有點暈眩，「瑟米爾這樣的星球，能夠達到潮島污染程度所要求的抗性，幾乎沒有，要說有的話，我有個同學抗性挺高，不過這和我一樣，也是偶然。在漫長傳承中體現出高抗性體質的，恐怕也就只有一家了。」
李興榮只有二的抗性，已經是非常非常差的典型了，可這也是相對於她出生的家族而言。她的父親以高抗性體質聞名，甚至說灰白樹公司背後的家族具有高抗性體質，某種意義上是公認的。
「樹民們通過傳播宗教團結了潮島人，這成為了他們的初始助力，在後來的白色樹產業開發競爭中，他們利用潮島人的勞力和對白色樹的了解，加上自身的高抗性體質，一躍成為了巨企。寰宇公司整合宇宙之後，他們名正言順的獲得了白色樹的管理資格，這樣的推論，很合理。」楊還是很冷靜。
「而如今，潮島人的庇護所卻化作監獄，連起源也掩埋在歷史的煙塵中。」白折深呼吸了一口氣。
「放輕鬆，這類事情對你這種瑟米爾居民而言可能是不可思議的真相，在龐然的宇宙里，卻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了。」楊的語氣居然隱約有點安慰的意思。
「就算真相是這樣的，這和逃獄有什麼關係呢？」白折回歸了正常的話題，他不願意去繼續細想這件事，灰白樹公司已然成為了瑟米爾生活的日常，就算古舊的歷史中他曾經邪惡而野蠻，但是那些被創造出的就業機會和貿易機會是不會假的。
白折想要的，最多是李家的倒台，灰白樹公司的存在或者類似生態位的代替者，對貧困的瑟米爾是不可或缺的。追溯歷史對打倒李家完成白折復仇，或者更實際的說，恢復白折的清白，似乎沒有任何助益。
「的確談的有點偏題了，不過這段推測也解答我的一些疑惑，」楊也轉過話頭，「潮島監獄的特殊材質，恐怕是為了囚禁樹民中的叛徒吧，這顆星球上只有他們才配得上這種待遇。」
「而我說的，關於『自由』的信息，是在這座監獄下部，有著一片墓地。」
「墓地？」
「沒錯，不管潮島監獄的獄政有多麼良好，該病該死的照樣少不了，自然是有墓地的。只是這塊墓地，不是給一般人用的，只有因為污染或者別的不這麼能給人看到的死亡，才會丟到那塊墓地里去。現在想來，那個墓地最開始是用來處理樹民的吧。」
「那個墓地能通到外側去嗎？」白折問到。
「通到海裡面倒是沒問題，墓地和沿海的一處岩洞相接，從那裡可以坐船走。」楊回答到。
「船……」白折心裡有了個想法，不過他還得做好其他準備。
「去墓地的路上，你作為高抗性體質，是幾乎不可能自己找到路的，所以得有人協助你。」楊這時候點到了他最開始時說的條件。
「我假死的話，典獄長也許會把我扔進去。」白折提出一個可能。
「你當你是愛德蒙•唐泰斯嗎？」楊忽然說出一個奇怪的像是人名的東西，見到白折沒反應，他聳了聳肩膀，繼續說到，「如果你假死，我確信典獄長會把你解剖開來確認真假，這個逃獄的辦法不是很明智。」
「看來我只有找人帶路了，不過你至少該告訴我怎麼去墓地。」白折覺得也許真的該去找「線人的線人」了。
「嗯，我給你的另一個幫助，會揭示出道路。」楊取出一個物件。
那是一張白色的殘破面具，剛好可以覆蓋住眼睛和鼻子，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張面具上的紋理正是白色樹的紋理。這面具或許正是白色樹相關的造物。
「我的成果之一，利用白色樹造就的異常物，」楊將面具放於桌上，「它的功能並非是我原本想要的，不過此刻倒正有作用。」
「什麼作用？」
「指路。這面具就叫『指路的不安男人』吧，當你帶上面具並抹上鮮血，他會向你指出來你想要走的路，前提是沒有其他異常干擾，並且你描述的地點足夠準確。」
「這個名字太怪了。」白折皺了皺眉，覺得有點不吉利。
「但是很形象，你帶上這個面具後並塗抹鮮血後，會有一個全身纏滿繃帶只露一隻眼睛的男人給你指路，不過一天不要問兩次以上，不然那個男人會試著在你睡覺的時候掐死你。」儘管不知道楊怎麼知道的這副面具的作用，不過從微妙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點討厭這個副作用。
白折試著帶上面具，但還沒等塗抹鮮血，他已經看到了那個男人。與其說纏滿繃帶，不如說是掛著許多繃帶，從白色布條的間隙中，可以窺見一具極為瘦弱的軀體。
男人的眼睛被布條蓋住，反而使得他顯得更詭異。看到這男人的樣子，白折感覺指路的不安男人這個名字，恐怕說的是使用者很不安吧。
「我要去潮島地下墓地。」白折試著說到。
男人側著身子，緩緩抬起一隻手，像是在指證罪人般指向某個方向，但他沒有面朝向自己指的方向，而是直直面對白折。
「你不塗血都看的到他？」楊沒看見男人，沒戴面具的人是看不見男人的，不過從白折的語氣能聽出來對方已經看到了異常物所產生的異常現象，「果然能夠用來實驗的人太少，總結的規律還不不夠多。」
又一次信任危機，白折感到了左右為難，如果一開始就識破了手槍里的監控設備，也就不會陷入這般境地了。當下的問題是，楊確實是個捉摸不透並且難以信任的人，可是眼下除了信任他沒有更好的選擇，從一開始白折就沒有什麼可供選擇的餘地。
「想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白折點了點頭。
「那好吧，既然接受了，就談談關於『自由』的情報。」楊對於白折的同意並未表達出任何情緒波動。
「你大概察覺到了，這個監獄很奇怪吧，高抗性者很容易感到有多餘的空間，不該存在的拐角、樓梯諸如此類。按理來說，瑟米爾這顆星球用得上這種限制的高抗性者，恐怕用屈指可數來形容都顯得過了。」
「我對此也很好奇，於是曾經研究過這個監獄的歷史，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這個城市曾經是一座在短期內建成的海上城市，目的在於收容來自潮島的居民，與之相關的事件就是，潮島的白色樹災難。」
「災難導致了潮島的環境變得不適合生存，這也就是潮島大移民潮的起源。不過有意思的是，在這批移民里混入了一些並不這麼簡單的人，他們自稱為『樹民』。這些人將白色樹當做宗教信仰的對象，還開發了一套自洽的宗教儀式和教義。」
「我沒有接觸過有把『白色樹』作為宗教崇拜的風俗。」白折聽到這個內容，第一反應就是否定，他好歹是瑟米爾的原住民，甚至可能是潮島人的後裔，聽到別人說起從沒聽過的白色樹奇怪風俗，自然會表達質疑。
「很正常，因為這種宗教就算在潮島當時的官方看來，都不屬於合法合規的存在。」楊隨手從草稿紙中拿出一本書。
那是一本很厚的書，書名是《潮島移民訪談錄》。白折的記憶忽然甦醒了，鄭克難藏在木屋下的，也是這樣一本書。
「潮島曾經在瑟米爾上是相當發達的國家，可是白色樹災難的暴發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一切化為烏有——這是某些學者的說法，我個人也比較認同。」楊的措辭很嚴謹。
「在潮島當地的文明分崩離析後，臨海而建的這座城市成為了潮島難民和其他瑟米爾居民的緩衝地帶，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這座城市混雜了大量潮島居民，他們無組織無紀律，不僅失去了過去安寧的生活，還是失去了未來。」
「你是想說，『樹民』的信仰在這個時期深入了潮島居民心中。」白折略微能猜到接下來的發展，在學校時他讀過關於宗教傳播的相關書籍，還跟得上對話節奏。
楊閉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麼，大概兩分鐘後，他開口說到：「接下來的內容，都是我的揣測，我一向不喜歡說沒有確定性根據的話，不過迫於實際情況，有時候勇下判斷也很重要。」
「這本訪談錄中，有個不難留意到的細節，很多潮島人根本沒有聽到過『樹民』的說法，他們對於白色樹的看法和今天的瑟米爾人是類似的，樹是財富，是和礦石、貝殼一類的自然資源，只不過具有異常物的性質罷了。」
「而『樹民』的說法，是在監獄城擠滿潮島人後開始流行的。它有完善的儀式和教義，絕不是短期產生的，但是它在此之前也不為人所知，說明它也不是公開的宗教，它是某種見不得人的東西或者是因為見不得人的原因產生的……」
見不得人的原因。白折腦海里閃過在隧道所看到的壁畫，那些內容確實不這麼容易受到大眾接受，如果說因為關於某些男性與女性間的敏感內容以及過於原始的崇拜而不登堂入室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處在當時監獄城裡，潮島人們的理性或許已經被生活逼瘋了吧，如此一來，就算是見不得人的宗教也許也能夠成為精神的慰籍。『樹民』們混雜在潮島難民中，傳播教義的可能……」
「混雜嗎？」白折下意識地質疑。
「哦？」楊又帶上了耐人尋味的表情。
白折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他剛才只是想到從潮島隧道中出來時所看到的痕跡。如果說隧道里的壁畫，被打入土中克制白色樹蔓延的儀器，是那些原住民完成的，那麼完成這些的時間一定是在潮島移民潮之後。
因為如果是白色樹災害的早期，顯然還不至於連潮島邊緣的地方，都要臨時打下樁子來抑制白色樹生長才能紮營。那群來到潮島外側，曾在隧道里生活並留下壁畫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樹民」。
換句話說，樹民是在眾多潮島移民安置在監獄城後，才從潮島離開並傳播信仰的。
可惡，留點心啊。白折不經埋怨起自己，他剛才完全被楊的說明帶進去，忘記不該隨便透露出新的信息，好在這些信息並不關鍵。
想了想。白折還是把自己知道的分享給了楊，這些信息本來也沒隱瞞的必要，只不過以說漏嘴的形式傳播出去，多少讓人感覺到不快。
「哦，你是覺得樹民們是在災難後期才離開潮島的。」楊聽完這個結論，再次陷入沉思。
「有意思，很有意思，真的。這群樹民竟然能夠在污染程度如此之重的情況下離開潮島，真是不可思議。」
「可能是當時污染還沒那麼嚴重吧。」白折提醒到。
「就算沒那麼嚴重，所要求的抗性也很高了吧。」
「不一定，潮島似乎對潮島人有特殊的赦免，如果潮島人登島就不會受到異常的……」白折停住了話頭，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基礎性錯誤。
「你發現了啊，『異常』和『污染』是兩碼事，滿足一定的條件可以免去異常影響，但絕不可能避免污染。樹民們的抗性絕對不低。」
「不，不對吧，」白折變得有點慌張，「潮島上還有其他異常物的，也許有的剛好能保護他們，我自己就撿到過一個呢。」他已經有點顧不得隱瞞信息了。
「誠然，你說的也有可能，但是另一種可能也無法否定吧。」
「確實。」白折啞口無言了。
在一陣沉默後，白折開口說到：「樹民們如果有高抗性的話，這種抗性就算在傳承中衰退了，體質所帶來的紅利期也足夠他們取得一定的成就。」
比如白色樹開發工業。
白折坐在椅子上，腦袋後仰，他感到有點暈眩，「瑟米爾這樣的星球，能夠達到潮島污染程度所要求的抗性，幾乎沒有，要說有的話，我有個同學抗性挺高，不過這和我一樣，也是偶然。在漫長傳承中體現出高抗性體質的，恐怕也就只有一家了。」
李興榮只有二的抗性，已經是非常非常差的典型了，可這也是相對於她出生的家族而言。她的父親以高抗性體質聞名，甚至說灰白樹公司背後的家族具有高抗性體質，某種意義上是公認的。
「樹民們通過傳播宗教團結了潮島人，這成為了他們的初始助力，在後來的白色樹產業開發競爭中，他們利用潮島人的勞力和對白色樹的了解，加上自身的高抗性體質，一躍成為了巨企。寰宇公司整合宇宙之後，他們名正言順的獲得了白色樹的管理資格，這樣的推論，很合理。」楊還是很冷靜。
「而如今，潮島人的庇護所卻化作監獄，連起源也掩埋在歷史的煙塵中。」白折深呼吸了一口氣。
「放輕鬆，這類事情對你這種瑟米爾居民而言可能是不可思議的真相，在龐然的宇宙里，卻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了。」楊的語氣居然隱約有點安慰的意思。
「就算真相是這樣的，這和逃獄有什麼關係呢？」白折回歸了正常的話題，他不願意去繼續細想這件事，灰白樹公司已然成為了瑟米爾生活的日常，就算古舊的歷史中他曾經邪惡而野蠻，但是那些被創造出的就業機會和貿易機會是不會假的。
白折想要的，最多是李家的倒台，灰白樹公司的存在或者類似生態位的代替者，對貧困的瑟米爾是不可或缺的。追溯歷史對打倒李家完成白折復仇，或者更實際的說，恢復白折的清白，似乎沒有任何助益。
「的確談的有點偏題了，不過這段推測也解答我的一些疑惑，」楊也轉過話頭，「潮島監獄的特殊材質，恐怕是為了囚禁樹民中的叛徒吧，這顆星球上只有他們才配得上這種待遇。」
「而我說的，關於『自由』的信息，是在這座監獄下部，有著一片墓地。」
「墓地？」
「沒錯，不管潮島監獄的獄政有多麼良好，該病該死的照樣少不了，自然是有墓地的。只是這塊墓地，不是給一般人用的，只有因為污染或者別的不這麼能給人看到的死亡，才會丟到那塊墓地里去。現在想來，那個墓地最開始是用來處理樹民的吧。」
「那個墓地能通到外側去嗎？」白折問到。
「通到海裡面倒是沒問題，墓地和沿海的一處岩洞相接，從那裡可以坐船走。」楊回答到。
「船……」白折心裡有了個想法，不過他還得做好其他準備。
「去墓地的路上，你作為高抗性體質，是幾乎不可能自己找到路的，所以得有人協助你。」楊這時候點到了他最開始時說的條件。
「我假死的話，典獄長也許會把我扔進去。」白折提出一個可能。
「你當你是愛德蒙•唐泰斯嗎？」楊忽然說出一個奇怪的像是人名的東西，見到白折沒反應，他聳了聳肩膀，繼續說到，「如果你假死，我確信典獄長會把你解剖開來確認真假，這個逃獄的辦法不是很明智。」
「看來我只有找人帶路了，不過你至少該告訴我怎麼去墓地。」白折覺得也許真的該去找「線人的線人」了。
「嗯，我給你的另一個幫助，會揭示出道路。」楊取出一個物件。
那是一張白色的殘破面具，剛好可以覆蓋住眼睛和鼻子，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張面具上的紋理正是白色樹的紋理。這面具或許正是白色樹相關的造物。
「我的成果之一，利用白色樹造就的異常物，」楊將面具放於桌上，「它的功能並非是我原本想要的，不過此刻倒正有作用。」
「什麼作用？」
「指路。這面具就叫『指路的不安男人』吧，當你帶上面具並抹上鮮血，他會向你指出來你想要走的路，前提是沒有其他異常干擾，並且你描述的地點足夠準確。」
「這個名字太怪了。」白折皺了皺眉，覺得有點不吉利。
「但是很形象，你帶上這個面具後並塗抹鮮血後，會有一個全身纏滿繃帶只露一隻眼睛的男人給你指路，不過一天不要問兩次以上，不然那個男人會試著在你睡覺的時候掐死你。」儘管不知道楊怎麼知道的這副面具的作用，不過從微妙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點討厭這個副作用。
白折試著帶上面具，但還沒等塗抹鮮血，他已經看到了那個男人。與其說纏滿繃帶，不如說是掛著許多繃帶，從白色布條的間隙中，可以窺見一具極為瘦弱的軀體。
男人的眼睛被布條蓋住，反而使得他顯得更詭異。看到這男人的樣子，白折感覺指路的不安男人這個名字，恐怕說的是使用者很不安吧。
「我要去潮島地下墓地。」白折試著說到。
男人側著身子，緩緩抬起一隻手，像是在指證罪人般指向某個方向，但他沒有面朝向自己指的方向，而是直直面對白折。
「你不塗血都看的到他？」楊沒看見男人，沒戴面具的人是看不見男人的，不過從白折的語氣能聽出來對方已經看到了異常物所產生的異常現象，「果然能夠用來實驗的人太少，總結的規律還不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