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學古山房
廊橋塌了成了這座鎮子裡最大見聞，村子裡的男女老少都在說這件事兒，有的人說是山上的仙人降罪，有人又說這意味神劍現世，還有人說是池底的巨物在作怪，諸如此類的，數不勝數。
莊上的人也不多多做解釋，默默地收拾好湖面上的廊橋殘骸便已悄悄退去。
對姜來而言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一來他便得以上山。
約莫到了午時，黃山霧著了一身書生儒衫，隻身步入了姜來酒館，喊過姜來說道：「姜來，先生讓你去學堂一趟。」
今日的黃山霧來的很是本份，一言一行甚至有些謹慎，任誰也能看出其中有些古怪。
「咋啦，廊橋這事兒有說法？」馬從前正巧從後堂出來，便迎上他們說上話來。
「我也不太清楚，先生告誡，一定讓姜來去一趟。」
酒館裡已稀稀拉拉的來了幾位酒客，很是熱鬧。
但黃山霧就這麼站在門旁，眼觀鼻，鼻觀心，自成一派的安靜。
「那你昨晚怎麼不說，就說你小子昨晚怎麼悶悶不樂，跟個悶葫蘆似的，我還以為你是釣不上魚憋的？」
「昨日我去了學堂向先生說了此事，先生囑咐，今日方可告知，別的什麼也沒說。」黃山霧小心翼翼的說道。
馬從前覺著奇怪看了眼姜來，姜來也跟他對了個眼兒，示意他暫且打住。
姜來和馬從前小的時候在那學古山房念過幾年書，學堂里只一位師傅，便是那姓徐的老先生，徐老先生雖已年過古稀，卻有著使不完的精神頭，村里四十往下村民，或多或少的都在老先生那習過幾年字，誰見了都得喊他一聲先生。
若以為徐老先生是一位穩如泰山的徐徐老者，那可就太錯了。
學古山房自山莊建府之前就已設在此地，自徐先生主事兒已近四十餘年，雖秉著既來之，則學之的態度廣收學子，但在徐老先生手下真正念下去書的卻不超過雙手之數。
徐先生生性乖張，喜怒無常。
不同於一般的私塾師傅，他頭頂上空空如也，是鎮裡唯一的光頭，且留著濃厚的鬍鬚，凶起人來有如怒目金剛，張牙舞爪，不少初入學堂的孩童們都被他這形象給喝的一愣一愣。
山房閒暇時，徐先生也會到村子裡逛逛，比如到村口的麵攤上擰擰胡掌柜的耳朵，指點指點張家裁縫的招牌字跡如狗爬，帶上一份兒李二的燒餅順手還得給他兩腦瓜崩，罵上兩句缺斤少兩。
做他的學生，第一關要過的是要有足夠的忍勁兒，年少的學童雖天性頑劣但面對長者仍懷著幾分敬畏，一旦步入少年，那叛逆心性便如春後的野草蓬勃而生，而徐先生就是那把老而彌堅的鐮刀能夠抑制住多餘的生長。
少年之心哪有消停的道理，總有少年負氣離去；或是學滿千字之後被定為天資不佳被先生掃地出門。
但從未有人說過先生一個不字，除了學古山房容不下銅臭味以外，都有各自的原因。
而黃山霧在學古已十年有餘，能被徐先生留在身邊屬實難得，因此還被同齡孩子戲稱小書呆。
姜來搭了搭黃山霧的肩頭：「走，去一趟。」
姜來與黃山霧穿過里仁巷到了城外三里處的學古山房，山房緊依著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是一片透著綠影的竹林，竹製的小樓閣里早已傳出聲聲咒罵，映襯著門牌上的學古二字。
姜來感覺很熟悉，畢竟他也曾在這呆過幾年，這的一切倒是一點沒變。
「給我滾回去繡花去！」
「還有你，你，一起打包給我滾蛋。」
「一本書背了個半月都背不下來，當真是榆木腦袋。」
從學古山房上下來三個約十餘歲的少年和少女，少女哭著鼻子三步並做兩步匆匆下樓閣，兩個書童倒是滿不在意，憧憬著不必再陪讀的日子。
「糟了，來的不是時候。正是師傅要趕人的時辰。」
少女一手捂著眼睛，一隻手緊緊攥著，見到黃山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跺著腳走到跟前怒斥道：「釣魚娃，讓你跟徐老頭好好說說，是不是壓根沒提！」
這少女著一身紅衣，頭上只插一支金簪，一臉紅潤甚是可喜，雖有些梨花帶雨，但任誰也看得出定是哪家富賈的掌上明珠。
她便是醇湖鎮富商的獨女拜月寧。
黃山霧摸了摸腦袋，強裝鎮定安慰道：「拜大小姐，先生說你有大才，大可不必拘泥於此處。拜伯伯家大業大，何苦在這念這聖賢書」
少女插著腰，抬起紅袖，漏出一支纖長的手指指著黃山霧的腦袋，狠狠道：「果然，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譜，你就是害我！我就要在這念書！那怪老頭壞得很，爹爹送了多少東西也不管用。」
此時黃山霧已是冷汗直流，他是真的怕。
聖賢書念的越深，就越是明白這小小女子的威力。
「咦？姜來，你怎會來此處？」氣頭上的拜月寧將目光從黃山霧移到了姜來身上。
「徐先生今天特地讓我來一趟。」
姜來不急不慢的說道，他與拜月寧往日無怨，近日也未多見，倒是好說話些。
拜月寧撅著嘴緩緩點頭，姜來的事兒村裡的孩子大多知道些，此時來找徐先生估計有些重要事。
拜月寧故意湊到姜來耳邊，大聲說道：「黃口小兒，最是口是心非，小心為上。」
黃山霧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無奈，今日之事茲事體大，也不便跟這小閻王過多拉扯。
「臭小子，還不進來？要老夫去請你不成？」
竹樓內傳來了一聲叫罵。
師傅怒了！
黃山霧趕緊領著姜來上了竹梯，行至一半他回過頭悄悄望了眼紅衣女娃。
不巧，那女娃子還未離開，怒目圓睜的看著自己，略微點頭的樣子應該是讓他好生等著。
黃山霧嚇得不輕，當下便收回目光，快步上樓，心裡頭卻暗自誇了一句：「不輸黃金屋。」
「先生，這不是剛好遇著那小閻王嗎？就耽擱了一會兒。」
黃山霧進了竹樓書房，端舉起雙手恭恭敬敬的道歉。
「我看那小妮子就是看上你這書呆才賴在我這，唧唧呱呱的說了半天沒完，讓他爹把那些黃白之物送你家去，把你娶回去得了。三字經能背出四個字，在這世間也算是首屈一指。」
黃山霧一臉尷尬，訕訕答道：「師傅說笑，師傅說笑。」
徐先生很是不耐煩，抬了抬手，一拂寬袖：「這沒你事兒了，去磨今日的功課吧。」
黃山霧低著頭與姜來相視一笑，退出了二樓。
「姜來小子，算起來四年沒見了，看來你是真沒把我這老傢伙放在眼裡。」
聽到徐先生的敲打之話，姜來慚愧的一笑，連忙作揖：「老師哪裡話，授業之恩，豈敢忘懷。當初有違師命，擅自退了學，自是有愧。」
聽完姜來的話，徐先生也漏出滿意的笑容，接著說道。
「哼，要不是你隔三差五托那小子送來些酒，我真算是瞎了眼。」
姜來眯著的雙眼抬到雙手之上，壞笑問了一句：「那先生以為，手藝如何？」
徐老先生楞了一下，隨即有些尷尬，趕忙揮揮手：「湊合湊合，這事兒賴你，喝了你的酒以後，其他的俗物再難入口。」
姜來敦促道：「先生可切莫貪杯，少喝常有。」
徐老先生聽聞佯怒，便一腳蹬向姜來，斥道：「哪輪到你來教訓我？」
姜來一個閃身躲了開來。
「你小子當初躲戒尺的功夫倒是沒落下。」
二人哈哈大笑。
當初學堂種種盡皆浮上心頭。
莊上的人也不多多做解釋，默默地收拾好湖面上的廊橋殘骸便已悄悄退去。
對姜來而言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一來他便得以上山。
約莫到了午時，黃山霧著了一身書生儒衫，隻身步入了姜來酒館，喊過姜來說道：「姜來，先生讓你去學堂一趟。」
今日的黃山霧來的很是本份，一言一行甚至有些謹慎，任誰也能看出其中有些古怪。
「咋啦，廊橋這事兒有說法？」馬從前正巧從後堂出來，便迎上他們說上話來。
「我也不太清楚，先生告誡，一定讓姜來去一趟。」
酒館裡已稀稀拉拉的來了幾位酒客，很是熱鬧。
但黃山霧就這麼站在門旁，眼觀鼻，鼻觀心，自成一派的安靜。
「那你昨晚怎麼不說，就說你小子昨晚怎麼悶悶不樂，跟個悶葫蘆似的，我還以為你是釣不上魚憋的？」
「昨日我去了學堂向先生說了此事，先生囑咐，今日方可告知，別的什麼也沒說。」黃山霧小心翼翼的說道。
馬從前覺著奇怪看了眼姜來，姜來也跟他對了個眼兒，示意他暫且打住。
姜來和馬從前小的時候在那學古山房念過幾年書，學堂里只一位師傅，便是那姓徐的老先生，徐老先生雖已年過古稀，卻有著使不完的精神頭，村里四十往下村民，或多或少的都在老先生那習過幾年字，誰見了都得喊他一聲先生。
若以為徐老先生是一位穩如泰山的徐徐老者，那可就太錯了。
學古山房自山莊建府之前就已設在此地，自徐先生主事兒已近四十餘年，雖秉著既來之，則學之的態度廣收學子，但在徐老先生手下真正念下去書的卻不超過雙手之數。
徐先生生性乖張，喜怒無常。
不同於一般的私塾師傅，他頭頂上空空如也，是鎮裡唯一的光頭，且留著濃厚的鬍鬚，凶起人來有如怒目金剛，張牙舞爪，不少初入學堂的孩童們都被他這形象給喝的一愣一愣。
山房閒暇時，徐先生也會到村子裡逛逛，比如到村口的麵攤上擰擰胡掌柜的耳朵，指點指點張家裁縫的招牌字跡如狗爬，帶上一份兒李二的燒餅順手還得給他兩腦瓜崩，罵上兩句缺斤少兩。
做他的學生，第一關要過的是要有足夠的忍勁兒，年少的學童雖天性頑劣但面對長者仍懷著幾分敬畏，一旦步入少年，那叛逆心性便如春後的野草蓬勃而生，而徐先生就是那把老而彌堅的鐮刀能夠抑制住多餘的生長。
少年之心哪有消停的道理，總有少年負氣離去；或是學滿千字之後被定為天資不佳被先生掃地出門。
但從未有人說過先生一個不字，除了學古山房容不下銅臭味以外，都有各自的原因。
而黃山霧在學古已十年有餘，能被徐先生留在身邊屬實難得，因此還被同齡孩子戲稱小書呆。
姜來搭了搭黃山霧的肩頭：「走，去一趟。」
姜來與黃山霧穿過里仁巷到了城外三里處的學古山房，山房緊依著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是一片透著綠影的竹林，竹製的小樓閣里早已傳出聲聲咒罵，映襯著門牌上的學古二字。
姜來感覺很熟悉，畢竟他也曾在這呆過幾年，這的一切倒是一點沒變。
「給我滾回去繡花去！」
「還有你，你，一起打包給我滾蛋。」
「一本書背了個半月都背不下來，當真是榆木腦袋。」
從學古山房上下來三個約十餘歲的少年和少女，少女哭著鼻子三步並做兩步匆匆下樓閣，兩個書童倒是滿不在意，憧憬著不必再陪讀的日子。
「糟了，來的不是時候。正是師傅要趕人的時辰。」
少女一手捂著眼睛，一隻手緊緊攥著，見到黃山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跺著腳走到跟前怒斥道：「釣魚娃，讓你跟徐老頭好好說說，是不是壓根沒提！」
這少女著一身紅衣，頭上只插一支金簪，一臉紅潤甚是可喜，雖有些梨花帶雨，但任誰也看得出定是哪家富賈的掌上明珠。
她便是醇湖鎮富商的獨女拜月寧。
黃山霧摸了摸腦袋，強裝鎮定安慰道：「拜大小姐，先生說你有大才，大可不必拘泥於此處。拜伯伯家大業大，何苦在這念這聖賢書」
少女插著腰，抬起紅袖，漏出一支纖長的手指指著黃山霧的腦袋，狠狠道：「果然，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譜，你就是害我！我就要在這念書！那怪老頭壞得很，爹爹送了多少東西也不管用。」
此時黃山霧已是冷汗直流，他是真的怕。
聖賢書念的越深，就越是明白這小小女子的威力。
「咦？姜來，你怎會來此處？」氣頭上的拜月寧將目光從黃山霧移到了姜來身上。
「徐先生今天特地讓我來一趟。」
姜來不急不慢的說道，他與拜月寧往日無怨，近日也未多見，倒是好說話些。
拜月寧撅著嘴緩緩點頭，姜來的事兒村裡的孩子大多知道些，此時來找徐先生估計有些重要事。
拜月寧故意湊到姜來耳邊，大聲說道：「黃口小兒，最是口是心非，小心為上。」
黃山霧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無奈，今日之事茲事體大，也不便跟這小閻王過多拉扯。
「臭小子，還不進來？要老夫去請你不成？」
竹樓內傳來了一聲叫罵。
師傅怒了！
黃山霧趕緊領著姜來上了竹梯，行至一半他回過頭悄悄望了眼紅衣女娃。
不巧，那女娃子還未離開，怒目圓睜的看著自己，略微點頭的樣子應該是讓他好生等著。
黃山霧嚇得不輕，當下便收回目光，快步上樓，心裡頭卻暗自誇了一句：「不輸黃金屋。」
「先生，這不是剛好遇著那小閻王嗎？就耽擱了一會兒。」
黃山霧進了竹樓書房，端舉起雙手恭恭敬敬的道歉。
「我看那小妮子就是看上你這書呆才賴在我這，唧唧呱呱的說了半天沒完，讓他爹把那些黃白之物送你家去，把你娶回去得了。三字經能背出四個字，在這世間也算是首屈一指。」
黃山霧一臉尷尬，訕訕答道：「師傅說笑，師傅說笑。」
徐先生很是不耐煩，抬了抬手，一拂寬袖：「這沒你事兒了，去磨今日的功課吧。」
黃山霧低著頭與姜來相視一笑，退出了二樓。
「姜來小子，算起來四年沒見了，看來你是真沒把我這老傢伙放在眼裡。」
聽到徐先生的敲打之話，姜來慚愧的一笑，連忙作揖：「老師哪裡話，授業之恩，豈敢忘懷。當初有違師命，擅自退了學，自是有愧。」
聽完姜來的話，徐先生也漏出滿意的笑容，接著說道。
「哼，要不是你隔三差五托那小子送來些酒，我真算是瞎了眼。」
姜來眯著的雙眼抬到雙手之上，壞笑問了一句：「那先生以為，手藝如何？」
徐老先生楞了一下，隨即有些尷尬，趕忙揮揮手：「湊合湊合，這事兒賴你，喝了你的酒以後，其他的俗物再難入口。」
姜來敦促道：「先生可切莫貪杯，少喝常有。」
徐老先生聽聞佯怒，便一腳蹬向姜來，斥道：「哪輪到你來教訓我？」
姜來一個閃身躲了開來。
「你小子當初躲戒尺的功夫倒是沒落下。」
二人哈哈大笑。
當初學堂種種盡皆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