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少有愁
「姜來，廊橋塌了。」
一大早馬從前領著村裡的兩位少年郎到了酒館，跟在馬從前身後那位壯實少年名叫孟斧寬，父母都是地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從小就有使不完的力氣就是念不得書，靠著給山莊挑懶龍湖的水賺些銀錢，補貼家用，另一位小書生名叫黃山霧。
馬從前熟練的放下門板，踏入酒館。
「什麼！廊橋塌了？」一夜過後，諸多變數惹得姜來暗暗心驚。
「是啊，山莊上來人說話，懶龍湖如今不讓取水，讓村裡的人近些日子且不用挑水上莊裡去了。」孟斧寬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咕咚咕咚的猛灌了下去。
「這事兒可不小，看來最近也不好再去湖邊釣魚了，沒有魚那小閻王指定不會輕易放過我。」一位書生模樣的小少年，率先拉開長凳，急迫的說道。
「黃山霧，你別跟這大驚小怪的，不就是釣不了魚了，能出什麼大事兒，除了釣魚和念書心裡頭能不能有點別的，噢，對了還有那拜家千金小姐記掛在心頭。」孟斧寬調笑道。
「爛斧子，你再胡說，我定在先生面前，把你說他老人家的小話一一講明！」
「得得得，這我可惹不起，我不說便是。省的到時候少吃一頓喜宴。」
「你......」
黃山霧甚是無奈，這孟斧寬從小就孟浪慣了，大小八卦張口便來，造謠的功夫在這小小的鎮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就連村頭的二嬸子都得找他打探點兒小道消息，誰瞧見了都得把嘴巴閉嚴實了。
幾人自小皆在酒館玩耍長大，醇湖鎮的七條巷子都跑了個遍，各家叔伯姨嬸都拿這幫臭小子沒辦法。
但這些都是姜來的父母過世前發生的事情了，自從姜來家裡出了事兒，幾個孩子都好似長大了許多。
「姜來，你昨晚喝酒啦。」黃山霧開口說道，自小內斂聰慧的他看到了姜來腳旁放著幾個開了封的酒罈子。
幾個少年都注意到了這一點，馬從前最是疑惑，按說姜來在端午前飲酒也不是啥新鮮事兒，怎得昨夜竟如此肆意：「這么喝下去，店裡的酒可撐不了幾天。」
說罷便俯下身身去將一件件空壇都放在桌子上。
「一，二，三，四，五。」
「不是吧，姜來，你來真的啊？」眾人驚訝的看著姜來。
姜來不置可否，昨夜的一番變故讓他心亂如麻，一心問醉的他卻始終無法入眠，像是這個變故在逼著他清醒，讓他去好好做個決定。
沒想到，今早事態便有些眉目。
「別怕，還留了一壇好的，今晚一起偷著喝。」
「出什麼事兒了？」黃山霧眉頭緊鎖，這事兒不大對勁。
姜來撓撓頭，伸出手摸了摸黃山霧的肩膀，苦笑的一聲調轉話鋒：「沒啥大事，晚上你們都來吧。對了，懶龍湖的事兒你們再細說。」
要聊到這事兒，孟斧寬可就壓不住話了：「起早兒，我去懶龍湖打水，便看到廊橋斷了，不，應該說是一整個碎了，落的湖裡到處都是，山莊上的劉師傅就在邊上杵著了，喊了些門徒撐船正收拾著呢，聽人說是懶龍湖近日有變故，怕是跟端午出劍有關，讓村里人都離的遠些。」
姜來心頭一顫：「廊橋真斷了。」
頓覺此事與昨晚的老先生有著某種的聯繫。
「可不是嗎？」
「端午出劍雖然是大事兒，可從沒封湖的先例。哎！書呆子你去問問你家先生，這是咋回事。」馬從前滿臉堆笑，倒是會使喚人。
「我才不去，省的挨板子，聖人之道，非禮勿言」
黃山霧打起了太極，不是他不願意，實是這麼多年老實人當多了，被馬從前坑出經驗來了。
「好，我就佩服你們讀書人，硬氣！看來今晚我得少做一道紅燒醬肘來敬一敬你這讀書人風骨。」馬從前多年混跡於廚房前後，多的沒有，一手好菜那當真是風生水起，可以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有一道「命門」被他捏在手裡。
「且慢，此事萬萬不可，士為知己者死，我這就去問，咱們多年手足，一樁小事而已。」說罷，黃山霧頭也不回的率先跑出酒館，往著學堂疾走而去，生怕被馬從前坑的更慘。
待到孟斧寬也離開了酒館，姜來起身說道：「老馬，看著店，我出去走走。」
「你昨晚喝那麼多酒，沒事兒吧」
「能有啥事兒，我什麼量你不知道？」姜來滿不在乎的說道。
「喲！可別睡倒在哪家寡婦門前。」
......
姜來穿過了通湖巷到了懶龍湖畔，瞧了眼變故，眼見著懶龍湖的湖水上漲了一丈不止，湖水起伏迅速舔著岸邊，小滿的湖水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某種擠壓，狂躁的很。
「別看了，廊橋崩碎了。」
姜來身旁不遠處立著一位翩翩少年，瀟灑自如，一身白衣，面無春夏秋冬，身後背著一柄古樸的鐵錘。
來者乃是山莊白微三的養子白其誰。
姜來並不理會，僅僅撇了一眼，便扭頭走開：「那便不打擾白大公子觀湖雅興。」
「姜來，何必如此？」白其誰追問道。
姜來不願多講，亦沒有停下腳步。
在姜來小時候他的爹娘來到了醇湖鎮開起了酒館，自小在村子裡玩耍從來都不甚管束，但唯有一條規矩，姜來不得不守。
「不得上那就來山，除非這廊橋塌了。」爹娘說過的原話，姜來卻記得緊。
廊橋建成由來已久，連村子裡最老的老人都說自打他們小時候就有，這廊橋如何能塌？以至於姜來的心裡覺著父母的意思應該是不讓自己上山。
四年之前，父母走的突然，十一歲的姜來對於父母的後事更是無能為力。
山莊主動出面安排了姜來父母的後事，卻又擅自作主姜來的父母葬在了就來後山。
但這也是癥結所在。
姜來父母山下後事辦完之後，就是山莊的人走的不留痕跡，一點解釋也沒給姜來留下，而姜來在山下苦等了一個多月也再沒見到白其誰的身影，自此二人便生出了嫌隙。
每到清明時分，姜來便因為無法拜祭父母而感到格外的痛苦。
「廊橋已碎，我領你上山看看吧。」白其誰滿臉愧色，藏在衣袖裡雙拳緊握，他很清楚姜來這麼些年來承受的苦楚，但他也有他無法解釋的理由。
姜來背過面去，死死的咬緊牙關，廊橋破碎，他終能上山去見見父母，多年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思念亦隨之而來。
「大可不必，這條上山的路，我已在山腳看過千百遍。」
言罷姜來披著正午的日光，獨自往綠柳巷而去。
獨留白其誰在湖邊，置之不理。
......
入夜。
酒館的小院內生起了篝火，幾個小兒席地而坐，苦苦等待馬從前從廚房裡拿出些好東西，偷偷飲酒的少年皆有些微醺。
此時，姜來緩道：「後日，我便上山看看爹娘，許是會耽誤些時間。老馬，這店得空多幫我看看，若是忙不過來關了也可。」
幾位朋友心領神會，懶龍湖的異變使得姜來得以上山拜祭父母，這店自是忙不過來。
「這你放心。」馬從前滿口答應下來。
「沒事兒，下了學堂，便都來酒館幫手，不至於讓老馬累死。」黃山霧連聲幫腔。
姜來站起身來，走開幾步，活動活動筋骨，經歷昨晚的劇變之後，他總覺得身體裡充滿著用之不完的氣力，稍稍久坐便覺著燥熱無比。
此番登山，拜祭父母當是頭等大事兒，只不過那山後擁有凶名的狂徒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若真如那老者所言，此後的一切不只是一兩天能了結這麼簡單。
父母留下的酒館，多年的謎團，心頭的紛繁苦楚，此番姜來只好只身前往去尋個答案。
不一會兒，馬從前跟了出來，走向姜來遞上了一碗酒。
多年來的陪伴想來也只有他能看出姜來此番上山必定不那麼簡單
兩人碰了一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水，馬從前這才開口：「姜來，叔叔嬸嬸給你留的酒館我會給你看到底。」
「謝了。」姜來拍了拍馬從前的臂膀，沒有多說。
「這有啥可謝的。」
「我是謝你這麼些年。」
屋內的孟斧寬借著酒勁，憑著過人的力氣又騎在黃山霧的背上，揪著黃山霧的頭髮猛問：「你就說你是不是與那小閻王有一腿！你就認了不行嗎？」
「爛斧子快下來，腰要斷啦。我明天就找你娘去，把你藏錢的事兒說出去！」
「你別這那的，你快說！」
「姜來老馬，快快救我。」
二人相視一笑，就這麼立在門廊下，看著月落橫樑。
直到各家來人把這三個賴著不走的小子們都喚了回去。
一大早馬從前領著村裡的兩位少年郎到了酒館，跟在馬從前身後那位壯實少年名叫孟斧寬，父母都是地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從小就有使不完的力氣就是念不得書，靠著給山莊挑懶龍湖的水賺些銀錢，補貼家用，另一位小書生名叫黃山霧。
馬從前熟練的放下門板，踏入酒館。
「什麼！廊橋塌了？」一夜過後，諸多變數惹得姜來暗暗心驚。
「是啊，山莊上來人說話，懶龍湖如今不讓取水，讓村裡的人近些日子且不用挑水上莊裡去了。」孟斧寬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咕咚咕咚的猛灌了下去。
「這事兒可不小，看來最近也不好再去湖邊釣魚了，沒有魚那小閻王指定不會輕易放過我。」一位書生模樣的小少年，率先拉開長凳，急迫的說道。
「黃山霧，你別跟這大驚小怪的，不就是釣不了魚了，能出什麼大事兒，除了釣魚和念書心裡頭能不能有點別的，噢，對了還有那拜家千金小姐記掛在心頭。」孟斧寬調笑道。
「爛斧子，你再胡說，我定在先生面前，把你說他老人家的小話一一講明！」
「得得得，這我可惹不起，我不說便是。省的到時候少吃一頓喜宴。」
「你......」
黃山霧甚是無奈，這孟斧寬從小就孟浪慣了，大小八卦張口便來，造謠的功夫在這小小的鎮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就連村頭的二嬸子都得找他打探點兒小道消息，誰瞧見了都得把嘴巴閉嚴實了。
幾人自小皆在酒館玩耍長大，醇湖鎮的七條巷子都跑了個遍，各家叔伯姨嬸都拿這幫臭小子沒辦法。
但這些都是姜來的父母過世前發生的事情了，自從姜來家裡出了事兒，幾個孩子都好似長大了許多。
「姜來，你昨晚喝酒啦。」黃山霧開口說道，自小內斂聰慧的他看到了姜來腳旁放著幾個開了封的酒罈子。
幾個少年都注意到了這一點，馬從前最是疑惑，按說姜來在端午前飲酒也不是啥新鮮事兒，怎得昨夜竟如此肆意：「這么喝下去，店裡的酒可撐不了幾天。」
說罷便俯下身身去將一件件空壇都放在桌子上。
「一，二，三，四，五。」
「不是吧，姜來，你來真的啊？」眾人驚訝的看著姜來。
姜來不置可否，昨夜的一番變故讓他心亂如麻，一心問醉的他卻始終無法入眠，像是這個變故在逼著他清醒，讓他去好好做個決定。
沒想到，今早事態便有些眉目。
「別怕，還留了一壇好的，今晚一起偷著喝。」
「出什麼事兒了？」黃山霧眉頭緊鎖，這事兒不大對勁。
姜來撓撓頭，伸出手摸了摸黃山霧的肩膀，苦笑的一聲調轉話鋒：「沒啥大事，晚上你們都來吧。對了，懶龍湖的事兒你們再細說。」
要聊到這事兒，孟斧寬可就壓不住話了：「起早兒，我去懶龍湖打水，便看到廊橋斷了，不，應該說是一整個碎了，落的湖裡到處都是，山莊上的劉師傅就在邊上杵著了，喊了些門徒撐船正收拾著呢，聽人說是懶龍湖近日有變故，怕是跟端午出劍有關，讓村里人都離的遠些。」
姜來心頭一顫：「廊橋真斷了。」
頓覺此事與昨晚的老先生有著某種的聯繫。
「可不是嗎？」
「端午出劍雖然是大事兒，可從沒封湖的先例。哎！書呆子你去問問你家先生，這是咋回事。」馬從前滿臉堆笑，倒是會使喚人。
「我才不去，省的挨板子，聖人之道，非禮勿言」
黃山霧打起了太極，不是他不願意，實是這麼多年老實人當多了，被馬從前坑出經驗來了。
「好，我就佩服你們讀書人，硬氣！看來今晚我得少做一道紅燒醬肘來敬一敬你這讀書人風骨。」馬從前多年混跡於廚房前後，多的沒有，一手好菜那當真是風生水起，可以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有一道「命門」被他捏在手裡。
「且慢，此事萬萬不可，士為知己者死，我這就去問，咱們多年手足，一樁小事而已。」說罷，黃山霧頭也不回的率先跑出酒館，往著學堂疾走而去，生怕被馬從前坑的更慘。
待到孟斧寬也離開了酒館，姜來起身說道：「老馬，看著店，我出去走走。」
「你昨晚喝那麼多酒，沒事兒吧」
「能有啥事兒，我什麼量你不知道？」姜來滿不在乎的說道。
「喲！可別睡倒在哪家寡婦門前。」
......
姜來穿過了通湖巷到了懶龍湖畔，瞧了眼變故，眼見著懶龍湖的湖水上漲了一丈不止，湖水起伏迅速舔著岸邊，小滿的湖水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某種擠壓，狂躁的很。
「別看了，廊橋崩碎了。」
姜來身旁不遠處立著一位翩翩少年，瀟灑自如，一身白衣，面無春夏秋冬，身後背著一柄古樸的鐵錘。
來者乃是山莊白微三的養子白其誰。
姜來並不理會，僅僅撇了一眼，便扭頭走開：「那便不打擾白大公子觀湖雅興。」
「姜來，何必如此？」白其誰追問道。
姜來不願多講，亦沒有停下腳步。
在姜來小時候他的爹娘來到了醇湖鎮開起了酒館，自小在村子裡玩耍從來都不甚管束，但唯有一條規矩，姜來不得不守。
「不得上那就來山，除非這廊橋塌了。」爹娘說過的原話，姜來卻記得緊。
廊橋建成由來已久，連村子裡最老的老人都說自打他們小時候就有，這廊橋如何能塌？以至於姜來的心裡覺著父母的意思應該是不讓自己上山。
四年之前，父母走的突然，十一歲的姜來對於父母的後事更是無能為力。
山莊主動出面安排了姜來父母的後事，卻又擅自作主姜來的父母葬在了就來後山。
但這也是癥結所在。
姜來父母山下後事辦完之後，就是山莊的人走的不留痕跡，一點解釋也沒給姜來留下，而姜來在山下苦等了一個多月也再沒見到白其誰的身影，自此二人便生出了嫌隙。
每到清明時分，姜來便因為無法拜祭父母而感到格外的痛苦。
「廊橋已碎，我領你上山看看吧。」白其誰滿臉愧色，藏在衣袖裡雙拳緊握，他很清楚姜來這麼些年來承受的苦楚，但他也有他無法解釋的理由。
姜來背過面去，死死的咬緊牙關，廊橋破碎，他終能上山去見見父母，多年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思念亦隨之而來。
「大可不必，這條上山的路，我已在山腳看過千百遍。」
言罷姜來披著正午的日光，獨自往綠柳巷而去。
獨留白其誰在湖邊，置之不理。
......
入夜。
酒館的小院內生起了篝火，幾個小兒席地而坐，苦苦等待馬從前從廚房裡拿出些好東西，偷偷飲酒的少年皆有些微醺。
此時，姜來緩道：「後日，我便上山看看爹娘，許是會耽誤些時間。老馬，這店得空多幫我看看，若是忙不過來關了也可。」
幾位朋友心領神會，懶龍湖的異變使得姜來得以上山拜祭父母，這店自是忙不過來。
「這你放心。」馬從前滿口答應下來。
「沒事兒，下了學堂，便都來酒館幫手，不至於讓老馬累死。」黃山霧連聲幫腔。
姜來站起身來，走開幾步，活動活動筋骨，經歷昨晚的劇變之後，他總覺得身體裡充滿著用之不完的氣力，稍稍久坐便覺著燥熱無比。
此番登山，拜祭父母當是頭等大事兒，只不過那山後擁有凶名的狂徒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若真如那老者所言，此後的一切不只是一兩天能了結這麼簡單。
父母留下的酒館，多年的謎團，心頭的紛繁苦楚，此番姜來只好只身前往去尋個答案。
不一會兒，馬從前跟了出來，走向姜來遞上了一碗酒。
多年來的陪伴想來也只有他能看出姜來此番上山必定不那麼簡單
兩人碰了一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水，馬從前這才開口：「姜來，叔叔嬸嬸給你留的酒館我會給你看到底。」
「謝了。」姜來拍了拍馬從前的臂膀，沒有多說。
「這有啥可謝的。」
「我是謝你這麼些年。」
屋內的孟斧寬借著酒勁，憑著過人的力氣又騎在黃山霧的背上，揪著黃山霧的頭髮猛問：「你就說你是不是與那小閻王有一腿！你就認了不行嗎？」
「爛斧子快下來，腰要斷啦。我明天就找你娘去，把你藏錢的事兒說出去！」
「你別這那的，你快說！」
「姜來老馬，快快救我。」
二人相視一笑，就這麼立在門廊下，看著月落橫樑。
直到各家來人把這三個賴著不走的小子們都喚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