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道至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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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製火藥的困難確實非同一般,因此歷代以來都是集師兄弟眾人之智共同研發。除了祖師爺止止上人以外,還沒有僅憑一人之力獲得成功的先例,自「武功」和「火藥」兩派之爭後更是如此。

  陳家旺為了替父報仇,為了不受窩囊氣,為了不負鶯夢的青睞,下定了決心排除萬難義無反顧,但一路走來備嘗艱辛。好在他本來就意志堅定,得到鄧敬華的扶持,更加沉心定力,韌性十足。

  星辰交替、日月如梭。不管陳家旺如何費盡思量,火藥研製工作舉步維艱。鄧敬華看他日夜辛勞,心疼之餘也只好勸他盡人事聽天命,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強求也。

  京師沈太師叔傳了信,約定一個月後舉辦霹靂堂大考。定下來的日期正銜接著秦敬泉的五十歲大壽,霹靂堂在準備大考的同時,廣撒請帖替幫主慶生。

  大考臨近,陳家旺的心裡滋味複雜,宛如一張緊繃到極致的弓,一下子滑了弦。

  無數個日日夜夜,無數個山重水複,沒有放棄希望,也沒有放棄努力,但還是一事無成,時耶、命耶?其實這也是世間常態,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可與人言,百無二三。

  隨著大考日子臨近,陳家旺也逐漸接受了眼前的事實,再怎麼拼命,也不可能在大考前研製成功。好在背後不乏鄧敬華和鶯夢的慰藉安撫,縱然心中仍有遺憾,但陳家旺已能控制內心的情感。既然已經盡力拼搏過,接下來無論是什麼結果,那也只能坦蕩接受。

  這次大考顯然不一般。三年一次的大考雖然是幫內事務,但除此之外,恰逢掌門秦敬泉五十大壽,也正值千金小姐鶯夢含苞枝頭、待字閨中。因此儘管時辰尚早,但各色人等來來往往的已不絕於路。

  距離大考還有半個多月,府里上上下下已開始灑掃庭除,里里外外擦亮了匾額,掛起了燈籠等各種裝飾。

  陳家旺忙完手頭上的事,已是夜色沉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忙累了,躺在床上只覺得胸口十分沉重鬱悶,渾身沒有一絲力氣,連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

  恍惚中夜色濃稠如墨,深沉的化不開,四周像死水一般沉寂,窒息不暢。他張嘴欲呼,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得,全堵在了胸膛里;他渾身燥熱,但每一滴汗都悶在了皮膚之下,發泄不得。

  他無法出聲、無法動彈,就這樣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就如同是案板上罩著的一尾魚,又如同是蛛網上粘著的一隻小蟲,被無邊無際的壓力重重包圍,這壓力無邊無垠,仿佛是低垂壓下的天幕。

  天幕攪動擠壓,仿佛要他放棄、要他認命。

  不過在天幕的那一邊,有娘親、有鶯夢,還有師父、無念、喻昌,有好兄弟有好山好水好光景,又怎能俯首認命?

  他心有不甘,全力掙扎、拳打腳踢,要衝破這重重的壓力。

  一次次的嘶吼、一次次的衝擊,就在壓抑憋悶到了極點的時候,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

  清涼的氣息透體而過,他貪婪的大口喘息。但還沒反應過來,轉瞬間一陣狂風驟雨猛然砸在了身上。抬眼望黑雲漫空,狂風怒號,濁浪滔滔,腳下不知何時踩著的一片小小漁舟,也幾乎湮沒在滔天巨浪之中。

  他早已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面對眼前的天地之威,不由得灰心失望。

  正在此時,忽然身後傳來溫厚的語聲道:「你這孩子,不能獨自偷偷跑來這裡啊。」

  他聞言轉身,身後站著一條大漢,半是寵愛半是責備的看著自己,不是父親是誰?

  對了,這裡是長江瓜洲古渡「沉箱亭」邊的含江口,傳說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處所。因為這裡的江面風高浪急,等閒漁民很少來此,但周邊水域鰣魚等名貴魚兒很多。

  父親病了欠了很多錢。這是自己第一次偷偷的來這裡下網,沒想到天氣水文比傳言中的更加惡劣。

  「風閃開,雨閃開,騰雲駕霧放漁排囉。雷閃開,電閃開,百丈大浪腳下踩囉…。」

  狂風暴雨大浪掩不住父親粗獷的歌聲,聽了父親的歌聲,仿佛心裡就有了底。不過心裡踏實下來之後,又大為不安,憑著一己之勇輕涉險地,不僅一條魚兒沒撈著,連漁網也丟了。

  父親好似看出了自己心事,站在隨波濤起伏的漁舟上道:「別灰心,人生許多事,都是這樣起起落落的。」

  「一次不成,不與它死磕,回去養精蓄銳。這次好歹也長了經驗,等收拾好漁網,改日再來。」風雨中他挺直身子,唱道:「一根竹篙一壺酒,哪怕那江上浪滔天囉…。」


  他跟著父親的歌聲,張開嘴也大聲吼了起來。迎面江水撲來,嗆了好多水,忍不住咳嗽起來。

  「好了,好了,咳出來就沒事了。」陳家旺睜開眼,陡見身前圍了一圈人,身後還有人在輕拍自己的後背。

  面前一位少女俏臉漲得通紅,神情是又喜又惱,正是小纖。她的胸前衣服濕了一片,襯的胸前曲線玲瓏。

  武長信叫道:「小姑奶奶哎,讓你別往前擠,你非不聽,這下吃虧了吧。」

  陳家旺頓時醒悟過來,看來自己夢到嗆了一大口水,原來真的噴到了小纖身上。連忙道:「小纖姐,對不住啦,真不是有意的。」

  小纖臉上紅暈還未褪去,哼了一聲道:「先記你一筆帳,今天暫不計較了。」想了想又擔心的問道:「他又是笑又是唱,把藥都咳出來了,不會有事吧?」

  陳家旺身後有人接話道:「放心吧小纖姐,保他沒事。」嗓音清亮,正是好友喻昌。

  陳家旺定了定神,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小纖、單思南、武長信、喻昌圍成了一圈。單思南道:「你感覺好些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

  陳家旺嘴上應道:「沒事、沒事」,轉頭打量四周,還依稀記得自己是晚上上床的,但是看照進室內的陽光已經西移,此時應該已是未時左右了。

  小纖見他醒來,高興之餘還是有些不放心,道:「早上你沒去書房,哪裡都沒見到你,原來你發了低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大家都很擔心,你到底怎麼啦?」

  陳家旺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睡著後只覺得手腳不能動彈,而後又做了場夢,是不是『鬼壓床』?」

  武長信退了半步,咽了口唾沫道:「怕是有什麼不潔的東西,北街的鄭瞎子法術高,要不請他來去去邪?」

  單思南不屑的道:「咱們霹靂堂是什麼地方?這種話別亂說,小心被師父責罰。」

  喻昌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黃帝內經》說: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依之前脈象的診斷,恐怕是家旺兄神機緊張,焦慮熬夜所致。」

  小纖奇道:「熬夜?晚上你還做什麼事?」

  個中原委當然不能如實講,陳家旺含含糊糊的道:「就是常常晚上讀書吧。」

  喻昌沉吟了一下道:「你眼下的病是過於操心耗神所致,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讀書。」

  陳家旺苦笑道:「漫漫長夜不讓讀書豈不是要人性命?少讀些成不成?」

  喻昌道:「本來倒是沒什麼,我擔心你虛耗精神誘發身體的痼疾,那可就十分棘手。」

  小纖眼睛一瞪陳家旺,佯怒道:「人家是小神醫,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又轉過頭問喻昌道:「他剛才藥沒怎么喝進去,都咳了出來,要不我再多煎煮兩劑?」

  武長信促狹的道:「你已經出來這麼長時間了,而且這煎湯熬藥也不是你份內的事,還是由我來吧。」他邊說邊笑,臉上表情生動。

  被武長信這麼當眾一使壞,小纖登時臉色通紅,好在室內其他人都沒在意。

  喻昌道:「讓陳師兄休息吧,我們也該走了,我也要把治療的情況稟報掌門。」

  眾人散了之後,過了不久,秦敬泉和幾位師父帶了鶯夢、周心勤、孫兵衛等人來探望他。大家說了些場面上的話,讓他安心養病云云。鶯夢和他四目相對,彼此有很多話要傾述,卻絲毫也不敢流露出來。

  當晚陳家旺去鄧敬華住處,把生病的情況簡單的說了幾句,鄧敬華也讓他遵照喻昌的囑咐,把研製火藥的事先擱一擱,不能消耗腦力傷了精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這幾天中,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接下來的大考和掌門生日兩件大事,再加上未加證實的要替鶯夢選婿的事,可謂是大事連連。

  人人都在忙,陳家旺卻閒了下來。這一閒下來,他反而不習慣。別人都有事,自己當然也不能四處閒逛,只能呆在書房裡。

  閒下來無所事事,實在無聊之極。他在書房裡踱來踱去,有好幾次把手伸向書架,想起喻昌和鄧敬華的話,又忍了下來。

  不過是人就不會被尿憋死,陳家旺也是一樣。他在書架間轉來轉去,忽然想到,喻昌讓他在這段時間不要讀書,是擔心他操心耗神,而這與讀火藥書籍後思慮過勞有關。那麼自己看些閒書消磨時光總是可以的,總好過向天發呆。

  這樣一想心中大定。他隨意從身旁書架抽出一本書,卻是一本《南華經》。這是本道家經文,他隨手翻閱,只見書中庄子講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


  陳家旺心生感慨,這幾句話倒有幾分合乎自己當前的心境,不過讀來略顯孤寂。翻了幾頁就丟到了一旁。

  他又隨手拿了一本書來翻閱,書中講的是道家養生延年之術。什麼「天地既判,清炁上升,在天成象,濁炁下降,在地成形…,道至虛無生一氣,玄關竅開性空靈…,練氣化精,練精化炁,練炁化神,練神還虛…。」

  翻了幾頁,內容似懂非懂,遂丟到一邊,又抽了一本書,翻開一看,還是道家養生類書籍。源於霹靂堂開山祖師止止上人的緣故,故書房的藏書中有不少此類書籍。

  陳家旺漫無目的的東看一本西看一本,遇到感興趣的便多瞧上幾眼,純粹以此來打發時光。

  幾天內各種書籍著實看了不少,甚至類似於《山海經》、《搜神記》這樣的志怪書籍、《備急千金要方》等醫書也有所涉獵。

  這一天,他無意之中拿起了一本畫冊,正要將其放回,轉念一想:「鶯夢雅擅丹青,不妨趁此機會讀一讀增加見解,日後和鶯夢更有共同話題。」

  一連翻了幾頁,無論是花鳥魚蟲還是山色水景,畫作或筆底春風、或勻紅點翠、醉墨淋漓,水準極高。有的畫頁旁還有批註,看墨色久遠,也不知是何人所留。

  翻到末頁時,是一副江景圖,左上角題有「月涌大江流」五個字。

  但見畫作簡潔有力、構圖大膽,摒棄了中景布局,上方留出大幅空白,只在畫面一角進行大膽取捨裁剪,以邊角入景,描繪江水之一涯。畫家筆下墨色或輕或重,展現出江水奔騰、盤旋、洶湧、激撞的種種姿態。在滄浪的峰頂之上,兩隻海鳥破空飛向遠方的一輪明月,把觀賞者的視線引向畫外,在有與無之間給人留下了無盡的想像空間。

  落款處寫著「無名氏」三個字,旁邊一行批註:「寥寥一角、微微一隅,意境不在馬一角、夏半邊之下」。

  馬一角、夏半邊是指宋朝大畫家馬遠、夏圭,後人並稱「馬夏」。兩人畫作常取畫紙的「一角」、「半邊」,但卻能展現出全景式的宏大。無名氏能得如此推許,殊為難得,但可惜未能留下姓名。

  陳家旺仔細鑑賞,看到妙處,忽然心中若有所思,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但是始終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就仿佛眼前似有一顆流星划過,但等到你睜大雙眼時,天空卻一切如常。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流星雖然已不見,划過天空的剎那,卻已在心裡埋下了種子。

  這種感覺讓陳家旺惴惴不安了很久,甚至睡了一晚,第二天仍然如此。

  這一天上午,陳家旺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翻著一本《宣和畫譜》解悶,聽到門外有人喊道:「家旺、家旺。」

  他抬頭一看,是門房老崔,忙站起來招呼。因為規定下人不得進入書房,老崔便規規矩矩站在書房外不進來。

  陳家旺起身迎上去,老崔遞過一本精緻的線裝書,道:「這是送到書房來的,你收好。」自從他把薛乙開給陳家旺的藥方弄丟了之後,見到陳家旺便有些不自在,書一遞到陳家旺手上,匆匆就往回走。

  書房近期並未購置新書,幾位師父也沒有交代,老崔突兀的送本書過來,倒讓陳家旺有些疑惑。

  送來的這本書印製精美,古色古香的封面正中印著《古今詩苑集》五個字。

  看這書名好似有些印象,陳家旺想了想,恍然回憶起來,這正是第一次遇見師父鄧敬華時,被他撕壞的詩集。

  那時鄧敬華空手將書撕成兩截,斷面如同刀切一般齊整,以此來威嚇考驗他,結果自己應對沉著得體,贏得了師父的首肯。這期間一直忙於練功、研製火藥,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再看手中的書,用的都是宣城白棉紙,裝訂考究,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書香味。想當初在鄉下讀私塾時,條件極為有限,書不僅少,大多數都是缺邊少角、陳舊不堪的。難得看到一本好書,便如同掉了魂似的,於是想盡辦法去借。十次有九次要碰壁,偶爾一次借到手,第一件事卻不是看書,而是抄書。寧可飯不吃也得趕緊手抄下來,但很多時候被催的急,難得能夠完整的抄錄下來。

  想起往事,陳家旺一時興起,隨手翻開了書。翻了幾頁,看到大詩人李白的《靜夜思》。

  這首詩是當初私塾先生所教的第一首詩,自然是耳熟能詳。詩句旁邊有一行八個字的批註:「千古旅情、自然偶語」。下方又附了幾行小字道:「友從扶桑來,雲倭人亦喜太白此詩,然詩中文字略有出入。倭人云『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余以為倭人自漢唐以來,仰慕我中華文化久矣,斷不敢私改詩仙文字,故倭人所傳應為真版。然閔刻本詩文更不著色相,渾然天成。」(注1)


  不看不知道,原來熟悉的《靜夜思》還有這麼多的故事,流傳至今、朗朗上口的詩句竟然不是原版。這一看,不禁看出了趣味。這本《古今詩苑集》對注釋、用典都有介紹,分析和闡釋亦莊亦諧,十分生動。

  陳家旺本來嫌悶,這本《古今詩苑集》正可聊做排遣之用,一時興致盎然,當即仔細品讀起來。

  翻開下一頁,還是太白的一首詩「李陵沒胡沙,蘇武還漢家,相思天山上,愁思雪如花」。陳家旺一見之下,頓時想起當年私塾老夫子一讀起這首詩便搖頭晃腦,長嗟短嘆的模樣。

  詩後的批註道「此詩在甘、掖地方有八句版本,據傳是太白原詩。其後又有四句:『一去隔絕國,思歸但長嗟。鴻雁向西北,因書報天涯』。」

  陳家旺反覆吟哦,覺得四句版本勝過原八句版本,後面那四句似乎是蛇足,刪去後,文字更見精煉,既朗朗上口又意境融徹。

  事實也的確如此,經歷了若干年歲月長河的洗滌,全詩只留下了最精華的四句部分,如今流傳最廣的也只是四句版本,後四句幾乎已不為人知。

  臨近傍晚,一本書看了一小半,已經讀到了曹魏時期「建安三曹」的詩集。

  陳家旺站起身給自己泡了壺茶,一杯香茗在手,半卷詩書在握,心情大是暢快。

  他翻開下一頁,是曹植的五言絕句《七步詩》。原文之下,又附錄了另外一個版本:「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後面又有一行批註:「曹子建的詩賦以文采華茂綺麗見長,然《七步詩》淺白直敘,讀來卻筆酣墨濃,令人動容。千載傳承至今,其詩演變成四句,而流傳益廣。竊以為文不必長,文從字順、妙處通達即可。」

  其時四句版本「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在民間流傳更廣,陳家旺在私塾就是學的這個版本。相較於六句版,四句版文短情深,簡潔流暢之外更便於傳唱。

  初入私塾,陳家旺便學了這首詩,如今回首重溫,倍覺親切,不知不覺又反覆默念了多遍。

  念著念著,他忽然心中一動,如同八荒鴻蒙之外化生出一道佛光,剎那間點亮了他的千慧心燈。一個念頭橫亘而出:《七步詩》短短的四句話即辭達則止、不貴多言,那麼製作火藥又何必堆砌那麼多輔料?前人皆追求材料越多、越奇、越毒越好,焉知不是舍本求末?

  陳家旺靈台通透,前天潛藏在心中的那顆種子瞬間發芽、抽葉、開花,種下的「因」,今日終於產出了「果」。

  就在這剎那之間,陳家旺想到了「大道至簡」,想到了「多筆即敗筆」,想到了「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想到了「十分學七分拋三分存」…,這些道理如今串連在一起,仿佛幫他打開了天眼,令他豁然開朗。

  陳家旺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抓住扶手,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在這一刻,誰能體會他的心情?

  好不容易熬到書房關門,他一刻也不耽誤,就去找鄧敬華。鄧敬華見他臉色古怪,還擔心出了其它的事情。陳家旺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之前大家繞來繞去,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該添加什麼輔料,該怎麼調和輔料的配比上面,弄的自縛手腳、煩不勝煩。而這些輔料如同中藥方劑中的藥材一般,相互之間相生相剋的關係複雜,縱能起到一星半點作用,整體無益。

  陳家旺建議大膽去除所有輔料,就保留硝石、硫磺和木炭三味主藥,然後尋出主藥之間的最佳配比,以充分發揮火藥的爆炸性。(注2)

  鄧敬華越聽神色越是凝重端莊。

  陳家旺一口氣說完,忐忑不安的道:「大考在即,本來弟子已經覺得無望了,也沒再去多想,卻沒料到這個念頭不請自來了。」

  鄧敬華喃喃的道:「正所謂「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天意、天意啊!」

  他猛然站起身,眼中精光閃動,道:「為師這就去試驗」,說走就走,竟然一刻也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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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儘管現在一些日本人有些看輕當代中國,但歷史上日本對中國可是十分的嚮往和敬仰,有些方面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誠惶誠恐的虔誠。日本保存了很多原汁原味的中華文化,《靜夜思》作為盛唐大詩人李白的名篇之一,日本人是不可能造次改動的。而一般認為,明人最喜歡改動前人的文字,顧炎武在《日知錄》中就曾寫道「萬曆間,人多好改竄古書。」這樣看來,反而是流傳到日本的《靜夜思》版本可能是最初的樣子。

  2、火藥是我國傳統的四大發明之一,早在宋朝時就已認識到以硝石、硫磺和木炭為主要成分構成的三元火藥體系配方。但直到明朝時期,火藥中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比例還不科學,尤其是長期對火藥藥性缺乏科學認識,一直都在火藥中摻雜少則幾種、多則數十種輔助成分。這些輔助成分雖然有一定的助燃性或毒性,但不能充分發揮火藥特有的爆炸性能。近代黑火藥的最佳配比是硝石約占75%、硫磺占10%、木炭占15%,在戚繼光所著《紀效新書》記載了一種鳥銃發射火藥,其成分比例為硝1兩、硫磺1錢4分、柳炭1錢8分,這個比例已經很接近黑火藥的最佳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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