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硬幣餃子
許敘雯和著面，這次要做水餃和蒸餃的麵皮，她琢磨著倆個，那就是又要費力氣。麵粉加著滾燙的開水讓她不敢多逗留一秒，冒上來的熱氣也怕的不行，先是筷子攪拌攪拌，後面是差不多了就上手揉面，深吸一口氣，又抖抖酸軟的手，摸索著繼續，是一陣吵鬧。
母親則是到後廚去剁餡，刀和砧板碰撞著，將肉剁成糜狀，再切好韭菜和娃娃菜，各自和肉伴著，加上花生油、香油、蔥段沫沫、醬油、蚝油、食鹽，攪拌攪拌，又是好一陣吵鬧聲音，然後飄香。
沈旭陪在母親身邊，說著話。
後來是一起來包餃子，母親手巧，包的餃子好看，而許敘雯確實是包餃子的一把刺頭，包的要麼不好看，要麼皮厚餡少，要麼破皮露出餡料。
「說了吧，這丫頭啊，包餃子出奇的差。」
聞言都盯著許敘雯的手，大聲笑著。
許敘雯尷尬著，如芒在背。
「哎呦喂，旭龍你這人包的也不行啊，和包子一個樣，去客廳玩去吧，哎呀，這點餃子皮可不能讓你糟蹋了。」
沈旭手上正包著一個尤其大個的，同包子一樣大，卻也算是皮薄餡多的，麵粉占著手，極具欺騙性的外表讓人都不好意思吼他。
或許沒想到這樣的評價，沈旭先是愣了愣就笑出聲了：「哈哈，那也好吧，我包的確實不太好。」
母親樂的開心，手下繼續加快。
「敘雯你去擀皮吧，我來包，你們這手法都不行！」
許敘雯點點頭，前去擀皮，聞著香噴噴的餡料，她格外想吃一口，前去看了一眼。
一大盆的豬肉韭菜花生和一小盆的豬肉娃娃菜。蒸籠里放了大大的水餃長狀的豬肉韭菜花生餃子就放——這是水餃，還有一大堆的豬肉韭菜蒸餃，零星幾個好看的豬肉娃娃菜餃子。
許敘雯心下一暖，她不愛吃甚至是可說討厭豬肉韭菜花生的水餃，也不喜歡豬肉韭菜的蒸餃。這一小盆的豬肉娃娃菜餡的餃子雖不是最愛卻也是不討厭的。
越想著越高興，情不自禁問：「媽媽，我想吃水晶皮的餃子，下次我們去市場裡頭買一點吧。」
母親手下沒停：「這裡哪有水晶皮的，都是麵粉糊糊的水餃，要買餃子皮還得去鎮上嘞，油錢都交不起了，還不如自己買點麵粉做餃子皮。」
對啊，這裡不是「握手樓」，沒有水晶皮的餃子，這兒有的是豬肉韭菜花生的厚實麵粉餃子。
這裡也不是「握手樓」，是偏遠的山村老家，沒有熟悉的語言，沒有熟悉的民俗，沒有熟悉的味道，有的只是父母，有的只是兄長和姐姐，有的只是酷熱寒涼發霉的房間。
許敘雯安靜了下來。
「包個硬幣餃子吧，你旭龍哥難得回來一次。」
「一個嗎？」
「那是自然，一個才顯得運氣好啊，傻丫頭」
「哦，也是噢，包吧。」
「放蒸餃上面！這個花狀的就倆個，你記好了」
「嗯。」
「那姐姐……呢？她不吃餃子嗎？」
「敘妍？哈哈，你姐姐她只愛吃蝦仁水晶餃子。」
「噢……」
……
沈旭看著忙碌的人，才發覺，之前那個討厭鬼一下子長得那麼高了，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才到小腿高那麼一點，蔫壞，還會哭著打小報告，還會咬人。
可惜，最後，「握手樓」都回不去。
餃子很快就熟了，同時母親也在廚房忙活了，剩下的飯菜也好了，特別是那熬了倆小時的湯，格外香甜。
許敘雯收拾好柴火，抹乾淨了臉上的灰，沈旭正閒的無事逗狗子，遠看著就是歲月靜好，禮貌打個招呼，她就去餵雞了。
拿著飼料走倆百米就到位置，每次路過，那戶人家的小狗就會叫，又凶又可愛，看著餓得叫的小雞，那黃豆眼看到飼料就亮澄澄，她又覺得很安心很放鬆。
快點倒完之後她又被那條小狗罵兩聲，然後傻笑著回去，走啊走，樹影晃動厲害。
鄉間的小路上，陽光懶洋洋帶著寒冬味道。
沈旭的出現其實也沒有多久，很快就走了，就像是曇花一現，那些祝福的話語，給父母的承諾，都不見。
可惜，走的前一天，還讓許敘雯撞見了。
……
車子來的時候，是半夜，許敘雯還沒睡。
小狗叫的厲害，樓下車燈晃得厲害。
這時候，母親先是聽到動靜醒來的，慌張推醒父親，被強制叫醒的男人還有點懵，反應過來之後只覺得一陣後怕。兩人對視上上，立馬是摸索著去靠近門口視角位置看。
看的不真切，黑漆漆的，一點點，突然的亮堂。所有人屏住呼吸，不停發抖，像是暴露在空氣的鈉，焦灼害怕，好在沒有。
門口的車輛叫著，不一會也走了。
留下的是被塗上字的大門，鼻青臉腫上樓的人。但父親不知道，只知道有人悄摸著上樓來了，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怎麼平復害怕的心臟。
拿著板凳衝出來的時候，撞見的是鼻青臉腫的沈旭，他瞪著眼睛一陣害怕，那女媧賜下的面貌再姣好也只是像最醜陋的小鬼。
父親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再失望而後氣血上涌，後面的母親顯然也看到了。他們都明白了是些什麼事。鼻青臉腫的人低著頭，沒有說話，微弱的燈光撒下來的時候，徒增破碎。
「沈旭！！旭龍！」你怎麼能這樣！！！
渾厚的男聲尖銳起來，嚷嚷著，每一個音調出來都是撕心裂肺的憤怒，像是英勇和人廝殺的將軍。
許敘雯也衝出來，眼睛瞪得很大，害怕喘著氣，手裡拿著水果刀。看見這一幕，立馬是把水果刀往後別過去藏起來。
但，慢了一步，所有人都看見了。
父親首先衝上去，「啪」響亮的一巴掌，結結實實打的人摔倒一邊去，手裡的刀也掉在地板上，瓷磚露出一絲裂縫，忽明忽暗的黑夜裡，呼吸聲很沉重。
沒回過神來的許敘雯還緊張著，她愣了愣。
藏人背後的母親正拍著沈旭的肩膀，那人卻看也不看，陰鷙冷漠，然後再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知道了，母親。」
「帶著刀子做什麼！！！滾回去！滾回你房間去！」
父親不滿地指責，雙眼全是紅血絲。
「不聽話！不聽話！！不聽話就別活了！」
「為什麼不聽話！！」
「爸爸……我……」
「滾回你房間去！」
許敘雯受著父親的謾罵，剛站起來，顫顫巍巍想回去想逃回去，但害怕得抖個不停。她掙扎著，臉上是驚恐的淚，帶著後背的冷汗和膝蓋的淤青。
然後被猛地一推，撞著房間的門摔在房裡。
膝蓋疼得要命，酸軟的腿使不上力氣，手上熱辣辣疼，哪怕是這樣了，她的頭也還免不了磕出一個包來。
喘著粗氣，擰巴縮成一團廢渣的心臟還在擠壓。血管透冷，涼的驚恐順著肌理下面的血管，不斷流淌，不斷在毛細血管交換，同毛刺扎破臟器，同癌細胞不斷轉移寄生，尖牙大嘴吃著別人辛苦汲取的營養，不斷啃食別人的生命。
雲裡霧裡的又是一個閉門羹，隨著巨大的一聲響，門關上了，後面的窗開著，風冷冷的燒著後背的汗，鄰居家的小陶正看著，同豺狼虎豹一樣嘀嗒著涎水，眼幽幽盯著。
回過頭去，那樣可怕的視線又假裝若無其事轉移。
但又開了一條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崩潰痛苦，極力張著嘴，激動著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放我……出」，哽咽著，噁心反胃著，像是被用膠水粘著嘴，張不開，撕不乾淨。
只是苦澀，眼淚止不住流，透過門縫，卻看見了下樓的姐姐，夜色里看不清她神情，但又可以隱約窺見悲天憫人的神色。
一襲黑靜靜肅穆在樓梯上位，始終低著眸，油畫的唇色暗淡，悲天憫人，而肩上的烏鴉輕輕收斂墨色流光的羽翼。
沈旭也看到了，同他此刻的難堪形成巨大反差，臉色極差：「擋什麼路啊！許敘妍，眼睛不好就滾回你他@#……」
像是思考許久，都忘記有這樣狼狽卑劣的蟑螂人的存在，許敘雯讓過位置，在沈旭囂張的湊過來恐嚇，母親擺擺手表示不理會的時候，一腳就把將樓梯口的站著沈旭踹了下去。
沒反應過來的父親母親驚恐看著，母親下意識去抓人的手臂，沒抓住就抓著許敘妍的手：「你幹什麼！！」
「啊！！！」
沈旭摔得不輕，意識到什麼他立馬同炮仗一樣衝出去，齜牙咧嘴同許敘妍扭打在一起。
可是許敘妍不是花架子，幾個回合就把人制服在地上，又扇兩巴掌，把沈旭打蒙頭，徹底成豬頭。母親心疼地怕打著，不滿：「你打他幹什麼！？」
父親愣在原地，沒敢上去。
……
後面父親走回去，居高臨下看著門縫下那雙眼睛。嚇得許敘雯捂著嘴，心臟劇烈跳個不停。
這是，尋仇。
沈旭在高中的時候不是什麼好人，作奸犯科不至於，但也幾乎什麼下九流的都做。
生的好顏色，青春期的女孩子自然會多看兩眼，但駐足不一定留下，更多的是向前走。因此他這樣噁心下j的人更多的是，惡意攻擊挖苦自卑不敢反抗的女生。
將情書狠狠摔在人臉上，居高臨下，惡意諷刺、挖苦，貶低，把別人踩得髒髒的，自己捧得高高的。別人反駁或是大罵兩聲，過幾天卻發現被造謠，被人孤立了，最好的朋友決裂，議論紛紛。
最而周圍的男生多是「古惑仔」樣，更多的是被他挑撥離間，反目成仇，什麼兄弟一輩子，都揮刀雙抗。
教唆別人違紀違章，引誘別人違法犯罪。
而這次尋仇的是樂奕倬。
他相依為命的弟弟，先天的雙腿畸形。
那樣溫暖懂事的孩子，被教唆去了水庫，走的時候，開開心心帶著竹竿做的魚竿，說是和朋友一起釣魚，釣最大的魚給自己，然後，再也沒回來。
草地上面有遺書，家裡的小小豬崽子存錢罐里也有遺書，弟弟那個寫日記的密碼本的鎖，被工具拆開的時候，一字一句，都是悲觀。
那幾張薄薄的，輕飄飄的紙，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不情願保存起來，不甘心列印出來。
不甘心翻遍家裡每一個角落，發現各個角落都有影子，都抓不住，都抓不到，都抓不著。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字字泣血。
當年樂奕倬查來查去，最可能的，最壞的揣測就是這個善意滿滿的沈旭。
而沈旭，偏偏是做的厲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後面不小心泄露了，也沒證據抓。
「還不起，被念叨，一個想不開，跳河了。」
這是樂奕倬弟弟走了第一年三個月，整日只惦記弟弟的他，早在一次犯錯中被辭退，好不容易他決定走了，等火車的時候，看見了沈旭在。
沒來得及打招呼，沈旭身側那位恍恍惚惚的朋友，突然跳下火車軌道，大聲喊著：「我不是，我不是，媽媽……」這時候不停站的火車正是合理合規衝過來，萬萬沒想到出事了。
這一刻所有人亂作一團。
鬧哄哄的，只有樂奕倬呆呆站著，後面的人衝著，撞過他前去，不斷尖叫著。
也看見，川劇變臉的沈旭。
……
後來樂奕倬留下來了，四處打探消息，找准機會就去打沈旭，擾亂他的一切，讓所謂的天之驕子徒有其名。
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許是她小學，若不是母親的話都記得，這樣犄角旮旯的小事，早忘卻。
但她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被打的是自己。
……
…
母親則是到後廚去剁餡，刀和砧板碰撞著，將肉剁成糜狀，再切好韭菜和娃娃菜，各自和肉伴著，加上花生油、香油、蔥段沫沫、醬油、蚝油、食鹽，攪拌攪拌，又是好一陣吵鬧聲音，然後飄香。
沈旭陪在母親身邊，說著話。
後來是一起來包餃子，母親手巧，包的餃子好看，而許敘雯確實是包餃子的一把刺頭，包的要麼不好看，要麼皮厚餡少，要麼破皮露出餡料。
「說了吧，這丫頭啊，包餃子出奇的差。」
聞言都盯著許敘雯的手，大聲笑著。
許敘雯尷尬著，如芒在背。
「哎呦喂，旭龍你這人包的也不行啊，和包子一個樣，去客廳玩去吧，哎呀，這點餃子皮可不能讓你糟蹋了。」
沈旭手上正包著一個尤其大個的，同包子一樣大，卻也算是皮薄餡多的，麵粉占著手，極具欺騙性的外表讓人都不好意思吼他。
或許沒想到這樣的評價，沈旭先是愣了愣就笑出聲了：「哈哈，那也好吧，我包的確實不太好。」
母親樂的開心，手下繼續加快。
「敘雯你去擀皮吧，我來包，你們這手法都不行！」
許敘雯點點頭，前去擀皮，聞著香噴噴的餡料，她格外想吃一口，前去看了一眼。
一大盆的豬肉韭菜花生和一小盆的豬肉娃娃菜。蒸籠里放了大大的水餃長狀的豬肉韭菜花生餃子就放——這是水餃，還有一大堆的豬肉韭菜蒸餃，零星幾個好看的豬肉娃娃菜餃子。
許敘雯心下一暖，她不愛吃甚至是可說討厭豬肉韭菜花生的水餃，也不喜歡豬肉韭菜的蒸餃。這一小盆的豬肉娃娃菜餡的餃子雖不是最愛卻也是不討厭的。
越想著越高興，情不自禁問：「媽媽，我想吃水晶皮的餃子，下次我們去市場裡頭買一點吧。」
母親手下沒停：「這裡哪有水晶皮的，都是麵粉糊糊的水餃，要買餃子皮還得去鎮上嘞，油錢都交不起了，還不如自己買點麵粉做餃子皮。」
對啊，這裡不是「握手樓」，沒有水晶皮的餃子，這兒有的是豬肉韭菜花生的厚實麵粉餃子。
這裡也不是「握手樓」，是偏遠的山村老家，沒有熟悉的語言，沒有熟悉的民俗，沒有熟悉的味道，有的只是父母，有的只是兄長和姐姐，有的只是酷熱寒涼發霉的房間。
許敘雯安靜了下來。
「包個硬幣餃子吧，你旭龍哥難得回來一次。」
「一個嗎？」
「那是自然，一個才顯得運氣好啊，傻丫頭」
「哦，也是噢，包吧。」
「放蒸餃上面！這個花狀的就倆個，你記好了」
「嗯。」
「那姐姐……呢？她不吃餃子嗎？」
「敘妍？哈哈，你姐姐她只愛吃蝦仁水晶餃子。」
「噢……」
……
沈旭看著忙碌的人，才發覺，之前那個討厭鬼一下子長得那麼高了，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才到小腿高那麼一點，蔫壞，還會哭著打小報告，還會咬人。
可惜，最後，「握手樓」都回不去。
餃子很快就熟了，同時母親也在廚房忙活了，剩下的飯菜也好了，特別是那熬了倆小時的湯，格外香甜。
許敘雯收拾好柴火，抹乾淨了臉上的灰，沈旭正閒的無事逗狗子，遠看著就是歲月靜好，禮貌打個招呼，她就去餵雞了。
拿著飼料走倆百米就到位置，每次路過，那戶人家的小狗就會叫，又凶又可愛，看著餓得叫的小雞，那黃豆眼看到飼料就亮澄澄，她又覺得很安心很放鬆。
快點倒完之後她又被那條小狗罵兩聲，然後傻笑著回去，走啊走，樹影晃動厲害。
鄉間的小路上，陽光懶洋洋帶著寒冬味道。
沈旭的出現其實也沒有多久，很快就走了，就像是曇花一現，那些祝福的話語，給父母的承諾，都不見。
可惜，走的前一天，還讓許敘雯撞見了。
……
車子來的時候，是半夜，許敘雯還沒睡。
小狗叫的厲害，樓下車燈晃得厲害。
這時候，母親先是聽到動靜醒來的，慌張推醒父親，被強制叫醒的男人還有點懵，反應過來之後只覺得一陣後怕。兩人對視上上，立馬是摸索著去靠近門口視角位置看。
看的不真切，黑漆漆的，一點點，突然的亮堂。所有人屏住呼吸，不停發抖，像是暴露在空氣的鈉，焦灼害怕，好在沒有。
門口的車輛叫著，不一會也走了。
留下的是被塗上字的大門，鼻青臉腫上樓的人。但父親不知道，只知道有人悄摸著上樓來了，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怎麼平復害怕的心臟。
拿著板凳衝出來的時候，撞見的是鼻青臉腫的沈旭，他瞪著眼睛一陣害怕，那女媧賜下的面貌再姣好也只是像最醜陋的小鬼。
父親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再失望而後氣血上涌，後面的母親顯然也看到了。他們都明白了是些什麼事。鼻青臉腫的人低著頭，沒有說話，微弱的燈光撒下來的時候，徒增破碎。
「沈旭！！旭龍！」你怎麼能這樣！！！
渾厚的男聲尖銳起來，嚷嚷著，每一個音調出來都是撕心裂肺的憤怒，像是英勇和人廝殺的將軍。
許敘雯也衝出來，眼睛瞪得很大，害怕喘著氣，手裡拿著水果刀。看見這一幕，立馬是把水果刀往後別過去藏起來。
但，慢了一步，所有人都看見了。
父親首先衝上去，「啪」響亮的一巴掌，結結實實打的人摔倒一邊去，手裡的刀也掉在地板上，瓷磚露出一絲裂縫，忽明忽暗的黑夜裡，呼吸聲很沉重。
沒回過神來的許敘雯還緊張著，她愣了愣。
藏人背後的母親正拍著沈旭的肩膀，那人卻看也不看，陰鷙冷漠，然後再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知道了，母親。」
「帶著刀子做什麼！！！滾回去！滾回你房間去！」
父親不滿地指責，雙眼全是紅血絲。
「不聽話！不聽話！！不聽話就別活了！」
「為什麼不聽話！！」
「爸爸……我……」
「滾回你房間去！」
許敘雯受著父親的謾罵，剛站起來，顫顫巍巍想回去想逃回去，但害怕得抖個不停。她掙扎著，臉上是驚恐的淚，帶著後背的冷汗和膝蓋的淤青。
然後被猛地一推，撞著房間的門摔在房裡。
膝蓋疼得要命，酸軟的腿使不上力氣，手上熱辣辣疼，哪怕是這樣了，她的頭也還免不了磕出一個包來。
喘著粗氣，擰巴縮成一團廢渣的心臟還在擠壓。血管透冷，涼的驚恐順著肌理下面的血管，不斷流淌，不斷在毛細血管交換，同毛刺扎破臟器，同癌細胞不斷轉移寄生，尖牙大嘴吃著別人辛苦汲取的營養，不斷啃食別人的生命。
雲裡霧裡的又是一個閉門羹，隨著巨大的一聲響，門關上了，後面的窗開著，風冷冷的燒著後背的汗，鄰居家的小陶正看著，同豺狼虎豹一樣嘀嗒著涎水，眼幽幽盯著。
回過頭去，那樣可怕的視線又假裝若無其事轉移。
但又開了一條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崩潰痛苦，極力張著嘴，激動著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放我……出」，哽咽著，噁心反胃著，像是被用膠水粘著嘴，張不開，撕不乾淨。
只是苦澀，眼淚止不住流，透過門縫，卻看見了下樓的姐姐，夜色里看不清她神情，但又可以隱約窺見悲天憫人的神色。
一襲黑靜靜肅穆在樓梯上位，始終低著眸，油畫的唇色暗淡，悲天憫人，而肩上的烏鴉輕輕收斂墨色流光的羽翼。
沈旭也看到了，同他此刻的難堪形成巨大反差，臉色極差：「擋什麼路啊！許敘妍，眼睛不好就滾回你他@#……」
像是思考許久，都忘記有這樣狼狽卑劣的蟑螂人的存在，許敘雯讓過位置，在沈旭囂張的湊過來恐嚇，母親擺擺手表示不理會的時候，一腳就把將樓梯口的站著沈旭踹了下去。
沒反應過來的父親母親驚恐看著，母親下意識去抓人的手臂，沒抓住就抓著許敘妍的手：「你幹什麼！！」
「啊！！！」
沈旭摔得不輕，意識到什麼他立馬同炮仗一樣衝出去，齜牙咧嘴同許敘妍扭打在一起。
可是許敘妍不是花架子，幾個回合就把人制服在地上，又扇兩巴掌，把沈旭打蒙頭，徹底成豬頭。母親心疼地怕打著，不滿：「你打他幹什麼！？」
父親愣在原地，沒敢上去。
……
後面父親走回去，居高臨下看著門縫下那雙眼睛。嚇得許敘雯捂著嘴，心臟劇烈跳個不停。
這是，尋仇。
沈旭在高中的時候不是什麼好人，作奸犯科不至於，但也幾乎什麼下九流的都做。
生的好顏色，青春期的女孩子自然會多看兩眼，但駐足不一定留下，更多的是向前走。因此他這樣噁心下j的人更多的是，惡意攻擊挖苦自卑不敢反抗的女生。
將情書狠狠摔在人臉上，居高臨下，惡意諷刺、挖苦，貶低，把別人踩得髒髒的，自己捧得高高的。別人反駁或是大罵兩聲，過幾天卻發現被造謠，被人孤立了，最好的朋友決裂，議論紛紛。
最而周圍的男生多是「古惑仔」樣，更多的是被他挑撥離間，反目成仇，什麼兄弟一輩子，都揮刀雙抗。
教唆別人違紀違章，引誘別人違法犯罪。
而這次尋仇的是樂奕倬。
他相依為命的弟弟，先天的雙腿畸形。
那樣溫暖懂事的孩子，被教唆去了水庫，走的時候，開開心心帶著竹竿做的魚竿，說是和朋友一起釣魚，釣最大的魚給自己，然後，再也沒回來。
草地上面有遺書，家裡的小小豬崽子存錢罐里也有遺書，弟弟那個寫日記的密碼本的鎖，被工具拆開的時候，一字一句，都是悲觀。
那幾張薄薄的，輕飄飄的紙，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不情願保存起來，不甘心列印出來。
不甘心翻遍家裡每一個角落，發現各個角落都有影子，都抓不住，都抓不到，都抓不著。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字字泣血。
當年樂奕倬查來查去，最可能的，最壞的揣測就是這個善意滿滿的沈旭。
而沈旭，偏偏是做的厲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後面不小心泄露了，也沒證據抓。
「還不起，被念叨，一個想不開，跳河了。」
這是樂奕倬弟弟走了第一年三個月，整日只惦記弟弟的他，早在一次犯錯中被辭退，好不容易他決定走了，等火車的時候，看見了沈旭在。
沒來得及打招呼，沈旭身側那位恍恍惚惚的朋友，突然跳下火車軌道，大聲喊著：「我不是，我不是，媽媽……」這時候不停站的火車正是合理合規衝過來，萬萬沒想到出事了。
這一刻所有人亂作一團。
鬧哄哄的，只有樂奕倬呆呆站著，後面的人衝著，撞過他前去，不斷尖叫著。
也看見，川劇變臉的沈旭。
……
後來樂奕倬留下來了，四處打探消息，找准機會就去打沈旭，擾亂他的一切，讓所謂的天之驕子徒有其名。
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許是她小學，若不是母親的話都記得，這樣犄角旮旯的小事，早忘卻。
但她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被打的是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