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總圖虛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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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事是腸胃脆弱妹妹半夜嘔吐,強忍著,後來不行了被父親拉去衛生院,可惜都關門了,看著許敘雯疼痛難忍的樣子,他們猶豫著要不要去鎮上的衛生院。

  畢竟是還有25公里左右,那些個醫院也都是要抽血什麼的,很燒錢。

  父親斟酌:「去湖南仔那裡看一下就好了。」

  母親正在輕拍著妹妹的後背,猶豫了許久就附耳問:「敘雯啊,要不我們去湖南仔那裡看一下好了?還是去鎮上衛生室?我們都依你。」

  許敘雯正是痛得渾身痙攣,她吃的一些藥沒有什麼用,冷汗直流,完全聽不進父母在說什麼,咬嘴唇不敢說話。

  沒得到回應,父親安靜下來,母親又問了一遍接著一遍,許敘雯認真聽幾遍才回歸意思來,她臉一下子更白了,低著頭,不說話。

  母親還在問,臉上很是擔心。車子停在衛生所,緊閉大門,叫天天不靈的衛生室門前。空氣安靜下來,燈光下的世界也還是黑漆漆,夜晚涼的厲害,凍得她瑟瑟發抖。

  窗留了一點,她還是想吐。

  停了好久,母親有點沉默,許敘雯則是痛得蜷起來,又冷得發抖。

  湖南仔那是個小診所的醫生,有倆把刷子,但是他那裡設施不是很齊全,許敘雯有點擔心,但更多的是心涼。

  她不明白父母在猶豫什麼,為什麼要她來做決定?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能知道什麼。

  對的許敘雯,不是一直養在母親父親身旁的,她年幼時是,後來大一點家裡急匆匆搬回了老家,又是各種原因去了隔壁市讀書。

  初中的時候,外婆還有活力陪陪她,也就寒暑假回來父母這邊,後來高中的時候,外婆沒了。

  只剩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那裡上學。

  她戶籍地是外婆那邊的,轉回來要錢。她就懂事不再提,只是一個月回來一次,可惜家裡又太遠,人又太少,也順理成章的不愛出門了。

  這裡對她根本就是陌生地方。

  聽不懂的話,不理解的習俗,被排擠在外。

  許敘雯疼得冷汗直流,車裡冷冷的,像扼住她生命,開了一絲縫隙,這暈丑的車讓她噁心反胃。

  可是太冷了,這一刀縫隙很關上。

  又冷又餓,她好疼。

  光打緊進來,車座子上的黑暗被撕開一點,父親沉默著,面前的鐵門緊緊關著,深思熟慮的母親也不好開口,瞥一眼方向盤上的人,又輕輕拍一拍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冰涼軀體。

  在很小的時候,那時只有上學寄宿的姐姐許敘妍,家住在一個大城市,繁華的路,徹亮的夜,在陰暗潮濕的「握手樓」,陽光是收費的。

  而她同足月健康的姐姐不一樣,是早產兒,且出生起就是個羸弱的孩子,在這樣的艱苦35平裡面,骨瘦如柴,怎麼也胖不起來,還總生病。

  小小的她每次三更半夜發高熱,父親總是最焦灼。背著她,七拐八拐的在層層疊疊的「握手樓」里橫衝直撞,跑的滿身大汗去找大夫。

  父親寬厚的肩背總是那樣溫暖有力,他紅著眼眶,看著房門緊閉的小診所,不停喊,不停拍打鐵門。

  劇烈的聲響引得「握手樓」的人開罵,脾氣暴的他卻也只是重複那幾句:「張醫生!張醫生!我女兒發燒了」

  「張醫生!!張醫生!這有人發燒了!」

  「張醫生!張醫生!快開門!快開門……」

  父親的手紅腫的厲害,他嘶啞嗓音,用盡全力。

  母親那時剛下班回家,身心俱疲走幾公里回家,發現沒人在家,一聽鄰居的謾罵知道小女兒又發高熱,急得差點從樓梯摔下來。

  後來母親趕到小診所,那時候,門剛好開了。

  黑漆漆的冷夜,母親和父親都是短袖長褲,滿身汗味和,又餓又困,哄著許敘雯不哭。

  ……

  還沒有話語,許敘雯感覺自己好累,呼吸不上來,疲憊麻木就像是習以為常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她咬著牙,發出最後指令:「去醫院」。

  最後去了鎮上中醫院,罵罵咧咧了交錢也查不出什麼,只能開一點藥回去吃,順便的回去。這一段並不好,他們爭吵崩潰,指責對方,許敘雯更是大言不慚說跳下去死掉就好了。

  「那我跳下去!一了百了就好了啊!!」


  第三次發出這句話的時候,母親給了她一巴掌。

  許敘雯瞳孔驟縮,這一巴掌力道很大,響得所有人都沉默。她挺直的脊背舜不及掩耳之勢垮掉,落敗下來,那喋喋不休的嘴聽了只是還張著喘氣。

  或許很多時候,是,可也知道一了百了,是假的。

  痛苦的,永遠是在乎的人。

  母親反覆無常的苦難讓她心疼,保護母親成為最好的精神支柱,可是它不是螺紋鋼筋,這根精神支柱搖搖欲墜,支柱上頭的大廈裡頭全鼠蟻蛇蟲、腐朽不堪。

  這一巴掌,在悄愴幽邃的夜,寒骨殺魂。

  父親注意到這奇特的安靜和那一巴掌的力道,停頓一下,欲言又止,然後繼續冷冷罵回去,火氣卻也沒那麼旺。

  怨恨多上一滴風頭酒。

  「都說了鎮上衛生院燒錢,不也看不出什麼」

  「還要抽血化驗,坑錢的很!」

  「你就是這樣和爸爸說話!?」

  「我花錢供你讀書,供你吃住,你吃穿用度哪裡短了你?你的學問學到狗肚子裡去了!良心被狗吃了!?我是你爸!你這樣和長輩說話!?」

  ……

  護士看著沒說話,叫去抽血。

  刺破皮的冷針鑽進來,跳動的脈搏都要停了一樣,血就這樣出去了,許敘雯不敢看,母親還在安慰。

  父親絮絮叨叨不停。

  「都說了去湖南仔那裡看看就好了!」

  「都說了……」

  風響的厲害,回過頭,青面獠牙的父親藏在黑暗裡,護士安安靜靜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塗了一圈又一圈碘伏,抽完後拿棉簽壓著取血口,然後叫她壓著一點。

  風很涼,他們都很安靜。

  母親有抱著許敘雯,心跳的厲害

  「少說點」

  對著說的是父親。

  許敘雯接著溫暖的避港,然後心如死灰。

  回去的路上很沉默。

  到家之後,只剩的許敘妍,其他人早走了。

  母親父親不知道什麼表情,許敘雯是顫顫巍巍下車,小狗叫個不停,尾巴也甩個不停,諂媚笑。

  太沉默了,父親抽著煙一根又一根,看著手機——微信不斷信息提示音,那是子女的勸誡。

  惱火的男人下車,踹了一腳狗往裡頭走。

  小狗疼得「汪汪汪」叫,委屈嗚咽。

  母親也不是很好,疲憊。

  「你爸,也是為了你好。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多大的人了。他是長輩,說你兩句怎麼了!在外面你頂撞他做什麼?你小時候多聽話啊。」

  母親疲憊,揉揉眼睛,聲音寒涼。

  車子裡沉默不語,車燈亮著。

  最後大家都下車了。

  許敘雯吃了藥,準備睡。

  母親又端來了牛奶,這是泡的牛奶。

  「這是你父親買給我的,但也無所謂,你這麼難受泡給你喝,喝了胃也會好受一點。」

  不想喝,許敘雯扭過頭去,噁心反胃還沒緩過來,又是一陣陣抽痛,痛楚累成鋒銳的刀,剜著心口。

  很快的,手機傳來了低電量的提醒,下意識去看後抬頭又看了一眼,母親身後是一家人的照片,用框裱起來了,上面是和氣的一大家,唯獨她格格不入惶恐不安。

  「我喝不下……」

  「這是你父親買給我的,平日都捨不得喝,現在你這樣難受,喝了胃也會好受一點。」

  「我……」

  許敘雯還是虛弱,撐著一口氣拒絕。

  「不想喝……我聞了想吐……」

  「我是為了你好!!喝了牛奶比較好!你爸給我買到期還捨不得喝呢!!」

  許敘雯沉默了好久,點點頭。

  ……

  噁心的奶味在胃裡翻湧。

  …………

  許敘妍也沒睡,她看見了車回來。

  旁邊的小陶也沒睡,窗戶開著,燈光亮的厲害,懷裡的玩偶乖乖的陪她吹冷風。

  很明顯她也看到了,也知道了,也不想管。

  這是爛泥里的草,在這樣噁心發臭的黏膩黑淤泥裡頭,發黃的小草。小陶不是半個好人,也不是窮凶極惡壞人,大馬金刀擱那一坐只是個不講情分的打手。

  許敘雯太傻了,她也不想救。

  許敘妍打開了那一袋子糖炒板栗,很香甜很好吃。

  ……

  …………

  不知過了多久。

  許敘妍也該回去了,回到工作崗位上當牛馬。她在此之前又去染了頭髮,還是挑染那幾縷白髮。

  她丹鳳眼,由於小小近視又不戴眼鏡,習慣眯著一點眼睛看人家,這個舉措無疑是造高冷,但許敘妍也不在乎。

  等到她回家的時候,發現家裡頭亂糟糟的。母親哭得撕心裂肺,父親沉默不語。

  煙味很重,許敘妍捂著鼻子進來。

  母親看到大女兒就像是找到主心骨,撲過來:「妍妍啊!!敘雯!敘雯她,她不見了!!!」

  許敘妍有點詫異,看向一旁的父親,他抽著煙臉色很臭,看得出來極其不耐煩。

  「什麼時候的事?你們惹她不開心了?」

  母親滴溜著眼睛,不一會聲淚俱下:「你你爸就多說了她一句不要熬夜!誰知道她發瘋了一樣跑出去了。」

  許敘妍為了和閨蜜玩和染頭髮出去了倆天,實在不清楚發什麼了什麼,掂量了許久開口:「報警?」。

  母親搖搖頭,又哭了。

  見此形式,又在絮絮叨叨中,許敘妍糊塗了。就前去妹妹房間裡看看,發現一開門就是熱得離譜,迎面撲上來的滾燙。

  這雖然出了倆天的大太陽,但這屋子也不能這樣暴曬原藥材幹一樣熱才對。地下是妹妹打得地鋪——紅色大紅花拉舍毛毯被,有一台老掉牙的風扇,有一台比許敘妍年紀還大的空調。

  亂七八糟一大堆。

  不等什麼動作,樓下有了點聲響。

  原來,許敘雯回來了。

  鼻青臉腫,看起來不好,還沒等許敘妍說什麼,母親一巴掌扇了上去,父親冷眉哼一聲。

  後面發生什麼,許敘妍也不管了,因為一聽到動靜,都去二樓陽台看,就發現是消失的許敘雯,母親目眥盡裂,讓許敘妍回房間,父親也點頭示意。

  她被強勢推回房間。

  父母蹭蹭蹭下樓,火冒三丈,拿起衣架就是打。

  最後是許敘雯則是把自己鎖在門裡,在那間能烤肉的房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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