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蓬與駿火
從警局做完筆錄出來，已經是晚上10點了。
根據警察的了解，因為擔心被人追上，人販子在樹林裡放下女孩逃命去了，至於去哪，以當時的監控情況來說幾乎不可能抓到，只能說多留個心眼。
回去路上，韋芬怡一改溫柔態度，坐在后座上一邊擔心的察看一邊大罵，陸馨笙滿臉委屈的任由媽媽說教，最後在問到如何被放下時，她笑吟吟地牽著陸承鑫的胳膊：
「是哥哥，還好有哥哥在呢。」
得到這樣的回答，夫妻倆也有些不明不白，只覺得其中有什麼隱情，但看著自家孩子的關係一瞬間變好，心裡更多的還是感慨。
陸承鑫看著妹妹笑嘻嘻的臉蛋，一瞬間思緒又回到樹林裡。
陸馨笙的眼底帶著一點紅，像是幽幽的一縷火燭。高大的黑影仿佛一尊披著長袍的石像，動起來機械異常，它手上還舉著販子，販子掙扎的動作正在逐漸變小，無力得宛如被提在空中的雞。
它跟著陸馨笙一起轉頭，在他們眼中，面前的男孩更加怪異，他瞳孔里的紅已經褪去了，但渾身的蒸汽還在揮發，隨著呼吸肩膀起伏，隱隱有種磅礴深邃的威像。
陸馨笙走過來，夜色下她白淨的臉上還殘留幾分粉末，她伸手在陸承鑫身上探了探，感受那股源源不斷的熱流。
「這是駿火，你真的入門了？」她的聲音有些驚喜。
陸承鑫則是渾身一震，「你怎麼知道這個詞？」
「一個人告訴我的，這不重要，你拿到天蓬尺了沒？」
陸承鑫皺眉後退一步。
「誰？」陸馨笙忽然抬頭向上看。
陸承鑫跟著她的目光回頭，上方遠處的石頭上有一道人影退走。
黑影幾乎是在同時放下販子，過來抱起女孩，化為一陣黑煙一起沖了上去，只是一會兒就又回來了，女孩冷著臉，陸承鑫也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喊聲。
——
「不要不要，今晚我就想和哥哥一起睡嘛......」
「今晚不方便，剛出了這種事，哥哥也被嚇到了。」
「媽媽，哥哥是男子漢，他不怕的，哥哥，我說的對不對呀？」
陸承鑫和陸馨笙對視，心裡嘆了口氣，面上露出懂事的笑容：「媽媽，我不怕的，今晚就讓我和妹妹一起睡吧。」
長輩們終究被說服，反正家裡房間也多，奶奶就睡原本的房間，陸建真他們就睡三樓另一頭，陸承鑫和妹妹睡二樓客廳背後的房間，裡面有兩個衣櫃一個書櫃，這裡原本是爺爺的房間。
老人家走後，裡面的東西大部分都保留下來，床鋪被褥奶奶也定期清洗。
洗完了澡後，一身奶白色睡衣的陸馨笙脫下鞋子，像是八爪魚一樣撲到了床上，薄被裡有一股歲月沉澱的木香味。
陸承鑫洗完澡回到房間裡，頭髮濕漉漉的向後梳，一整個大背頭的形象，小臉平靜顯得秀氣，又有一種不苟言笑的深沉。
這兄妹兩真是臥龍鳳雛，如果說妹妹是花叢中的小仙女，那哥哥就是旁邊樹上的精靈。奶奶在旁邊呵呵的笑，自家孫子孫女真是無論怎麼看都好看。
「今晚早點睡覺哦，如果怕了睡不著，就上去找奶奶啊。」
「我不怕。」陸馨笙昂頭道。
陸承鑫笑道：「奶奶，那我們就先睡了，您也早點休息。」
「欸，好，那奶奶就去睡了。」奶奶說完就上了樓。
客廳燈關了，陶瓷地板上還映著房間裡的光線，陸承鑫在關門的最後一刻還感覺到面上吹來的微風。
床上的風扇嗚呼呼擺頭，陸馨笙收起了笑容。
「沒什麼我就關燈了。」
「嗯。」
陸承鑫關了燈，爬進蚊帳內，睡在外側。
房間裡安安靜靜，只有風扇的聲音在響。
陸承鑫側身朝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晚上的經歷過後，他們對雙方的印象都改觀了，氛圍一時有些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陸承鑫熬得累了，迷迷糊糊就要睡著。
「陸承鑫，你還記得爺爺的樣子嗎？」
安靜良久才有第二道聲音，「太久了，記不清。」
「你還算好的了，我連他一面都沒有見過。」
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但陸承鑫有些感同身受，心裡莫名一顫。
「你那邊......」
「爸爸把爺爺的照片都收起來了，我一次都沒有看過。他說爺爺就是老思想觀念太重，太固執，沒有親眼見到新的時代來臨，才會把這些落後的習俗看得那麼重要，才會和哥哥你分開這麼久。爸爸錢包里的第一張照片就是你剛出生的照片，媽媽在床頭上面也擺著你的照片。」
「可是從我出生到現在只見過你們兩回。一回是出生，一回是爺爺的葬禮。」
「那是因為爺爺葬禮結束後爸爸媽媽那邊有工作，我也很少見到他們了，我都是在小區裡面......吃別人家的飯。」
聲音到最後低了下來，陸承鑫聽出妹妹話語中的委屈。
「他們......」
「我不知道，你別問我！」另一頭的聲音氣鼓鼓的，可以想像到女孩嘟嘴委屈的樣子。
陸承鑫也不好再動，只是心裡有層陰霾。
「我只知道，爸爸媽媽那段時間經常好幾個月都不回來，我不會做飯，只能去別人家吃飯，叔叔阿姨都很熱情，可是我就是難過，我覺得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
你知道嗎？哥哥，在那段時間裡，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那麼聰明就好了。」
陸承鑫微微轉頭。
「如果我沒有那麼聰明，我就看不到他們的辛苦，我就不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我可以單純的怪他們，為什麼要把我放在黑暗的家裡面，讓我一個人聽那些聲音......」
陸承鑫心中一緊。
「他們好吵啊，他們故意嚇我，他們還笑我，每次都把家裡變得黑黑的，我想找個人陪我，可是沒有人，到處都是黑影，到處都是聲音......我當時還以為，我要死了呢。」
陸承鑫轉身面向裡面，女孩的背影在黑暗中格外的嬌瘦。
「可是我撐下來啦，我一個人學會了做菜，我還可以一個人上學，一個人睡覺，我就算一個人也可以很好的活著。」
陸馨笙慢慢地轉過來，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哥哥，你也能看到他們嗎？」
這一眼，陸承鑫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由自主地點頭。那時的自己被折磨得空虛，夜晚躺在床上一度灰心待死，他太寂寞了，找不到可以相互理解的人，感覺自己被有色的世界隔離，獨自在黑暗的虛空中徘徊。
當每一次瀕臨最後的意識時，腦海的深井中像是有一道繩索投下，他抓著繩索爬上去，上面一個人都沒有。
後來他才漸漸明白，這是家裡的先人在幫助自己，還有奶奶在身邊陪伴。
但陸馨笙呢，她遠在外地，沒有先人的陪伴，家人又常常不在，該如何從意識的深井中爬上來？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撐過來的嗎？」似是明白所想，陸馨笙說道。
陸承鑫點頭。
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東西，陸承鑫接過摸在手裡，頓時明白了。這是皮革製成的心形護身符，和奶奶每晚放在床頭的一樣，裡面是家裡的香灰。
「這是我剛出生的時候爺爺給我的，媽媽說那時我還沒滿月爺爺就來到我們家看我，但是我已經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陸承鑫點頭，把護身符還給她。
「哥哥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吧，我們是一家人。」
陸承鑫搖頭：「我知道，但是你說的那些我根本就不懂，也許你知道的還比我多呢，而且我還是第一次見鬼能和人在一起。」
「這不是鬼，這是我們家的祖先。」
「什麼？」
「它就是從這個護身符裡面出來的，真的。」
陸承鑫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轉念一想，又能理解了。
陸馨笙問：「那你怎麼會入門了？」
「如何定義我已經入門？我這樣子也算嗎？」
陸馨笙沉默半晌，「其實我也不太懂，是有人跟我說你已經入門了。」
陸承鑫精神一震：「誰說的？」
陸馨笙明顯的猶豫：「他......他說要我幫你，因為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很緊急，是最需要人的時候。」
陸承鑫腦海中閃過一道光，意識到什麼。
「我本來還是不信的，但是看哥哥你今天這個樣子，我又有些信了。」
陸承鑫低聲道：「我問你，你知道天蓬尺是什麼嗎？」
陸馨笙搖頭：「我不知道，但是那人說我們一定要拿回它，這是......」
「這是我們陸家免受反噬，再續福緣的關鍵。」陸承鑫已經接下後半段。
至此，陸馨笙也驚訝的掩嘴，那雙眼睛裡低低的閃著驚喜的光。
清晨。
「吃早飯啦，你們兩個還不去刷牙洗臉。」韋芬怡促催道。
「嗯。」
「哦。」
兄妹倆一齊進了廚房洗漱，飯桌邊的長輩們都心照不宣的流露笑意。
吃飯時，陸馨笙和陸承鑫相視一眼。
陸承鑫問奶奶：「奶奶，家裡有沒有尺子啊？」
「怎麼了，要尺子幹什麼？」
「大的那種，有五十厘米，我寫作業要用。」
「今天還要寫作業，不陪妹妹玩一下？反正離開學還有半個月。」奶奶說道。
韋芬怡也說道：「是啊，承鑫，作業的事情不著急，好好玩幾天嘛。」
陸馨笙及時插進來道：「我陪哥哥寫，順便預習一下下學期的功課。」
應該沒有什麼家長能抵抗這句話的重量，畢竟誰不希望自家孩子在學業上有所進步，將來考個大華大北的。
一家人都為孩子的懂事而開心，也沒再多問，奶奶想了一下，說二樓沒有的話三樓雜物間裡應該有，陸建真則表示待會兒去小賣部買一個就行，陸馨笙抓住話里的重點，急忙說要去三樓的雜物間裡看一下。
奶奶臉上明顯的猶豫，陸承鑫適時跟進，奶奶也只得給出了鑰匙，叮囑說雜物間用完了一定要上鎖，再把鑰匙還回來。
兄妹倆開心的承諾了，吃完了早飯就上樓站在雜物間的門口前。陸承鑫手中拿著鑰匙，神情有些恍惚，回想起某個模糊的時刻，自己曾不用鑰匙就進去過，那時蒙蒙中有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在替他開門。
如果是這樣，那牆角那裡……
「開啊。」陸馨笙催促道。
陸承鑫回過神來，把鑰匙插進裡面，鎖應聲打開了。
陸承鑫把銀鎖掛在門上，兩人就要進去時，他朝陸馨笙說道：「妹妹，你幫我看一下奶奶他們出去了沒。」
陸馨笙聽話地走到樓梯欄杆邊向下望，一樓的地上還有一點光，似乎還在外面聊天。
「沒有。」她說著，跟在後面進了雜物間。
三樓的地板沒有貼瓷磚，所以很容易起灰塵。陸馨笙最開始掩著鼻子察看，房間最裡面擺著一張床，床下是各種工具，有鐵線電線、老化的微波爐等陳年舊物，床上是各種顏色的被子毯子。
陸馨笙最好奇還是床周圍的各種箱子，有些打開著，更多還是被塑膠封起來。
陸承鑫剛從裡面退出來，「沒事，就是灰塵大了點，我們分頭找，你那邊我這邊。」
「嗯。」
陸馨笙小臉上有些激動，她負責進門的床頭，這裡箱子居多，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找寶藏，把那些滿是灰塵的偽裝拂去，看下面的光芒。
陸承鑫負責裡面的角落，他搬開擋在過道的箱子，看裡面角落，目光所及的牆上沒有裂紋。
怎麼回事？當時自己明明記得很清楚啊。
他忽然有些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出了幻覺，或是在做一個清醒的夢。
根據警察的了解，因為擔心被人追上，人販子在樹林裡放下女孩逃命去了，至於去哪，以當時的監控情況來說幾乎不可能抓到，只能說多留個心眼。
回去路上，韋芬怡一改溫柔態度，坐在后座上一邊擔心的察看一邊大罵，陸馨笙滿臉委屈的任由媽媽說教，最後在問到如何被放下時，她笑吟吟地牽著陸承鑫的胳膊：
「是哥哥，還好有哥哥在呢。」
得到這樣的回答，夫妻倆也有些不明不白，只覺得其中有什麼隱情，但看著自家孩子的關係一瞬間變好，心裡更多的還是感慨。
陸承鑫看著妹妹笑嘻嘻的臉蛋，一瞬間思緒又回到樹林裡。
陸馨笙的眼底帶著一點紅，像是幽幽的一縷火燭。高大的黑影仿佛一尊披著長袍的石像，動起來機械異常，它手上還舉著販子，販子掙扎的動作正在逐漸變小，無力得宛如被提在空中的雞。
它跟著陸馨笙一起轉頭，在他們眼中，面前的男孩更加怪異，他瞳孔里的紅已經褪去了，但渾身的蒸汽還在揮發，隨著呼吸肩膀起伏，隱隱有種磅礴深邃的威像。
陸馨笙走過來，夜色下她白淨的臉上還殘留幾分粉末，她伸手在陸承鑫身上探了探，感受那股源源不斷的熱流。
「這是駿火，你真的入門了？」她的聲音有些驚喜。
陸承鑫則是渾身一震，「你怎麼知道這個詞？」
「一個人告訴我的，這不重要，你拿到天蓬尺了沒？」
陸承鑫皺眉後退一步。
「誰？」陸馨笙忽然抬頭向上看。
陸承鑫跟著她的目光回頭，上方遠處的石頭上有一道人影退走。
黑影幾乎是在同時放下販子，過來抱起女孩，化為一陣黑煙一起沖了上去，只是一會兒就又回來了，女孩冷著臉，陸承鑫也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喊聲。
——
「不要不要，今晚我就想和哥哥一起睡嘛......」
「今晚不方便，剛出了這種事，哥哥也被嚇到了。」
「媽媽，哥哥是男子漢，他不怕的，哥哥，我說的對不對呀？」
陸承鑫和陸馨笙對視，心裡嘆了口氣，面上露出懂事的笑容：「媽媽，我不怕的，今晚就讓我和妹妹一起睡吧。」
長輩們終究被說服，反正家裡房間也多，奶奶就睡原本的房間，陸建真他們就睡三樓另一頭，陸承鑫和妹妹睡二樓客廳背後的房間，裡面有兩個衣櫃一個書櫃，這裡原本是爺爺的房間。
老人家走後，裡面的東西大部分都保留下來，床鋪被褥奶奶也定期清洗。
洗完了澡後，一身奶白色睡衣的陸馨笙脫下鞋子，像是八爪魚一樣撲到了床上，薄被裡有一股歲月沉澱的木香味。
陸承鑫洗完澡回到房間裡，頭髮濕漉漉的向後梳，一整個大背頭的形象，小臉平靜顯得秀氣，又有一種不苟言笑的深沉。
這兄妹兩真是臥龍鳳雛，如果說妹妹是花叢中的小仙女，那哥哥就是旁邊樹上的精靈。奶奶在旁邊呵呵的笑，自家孫子孫女真是無論怎麼看都好看。
「今晚早點睡覺哦，如果怕了睡不著，就上去找奶奶啊。」
「我不怕。」陸馨笙昂頭道。
陸承鑫笑道：「奶奶，那我們就先睡了，您也早點休息。」
「欸，好，那奶奶就去睡了。」奶奶說完就上了樓。
客廳燈關了，陶瓷地板上還映著房間裡的光線，陸承鑫在關門的最後一刻還感覺到面上吹來的微風。
床上的風扇嗚呼呼擺頭，陸馨笙收起了笑容。
「沒什麼我就關燈了。」
「嗯。」
陸承鑫關了燈，爬進蚊帳內，睡在外側。
房間裡安安靜靜，只有風扇的聲音在響。
陸承鑫側身朝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晚上的經歷過後，他們對雙方的印象都改觀了，氛圍一時有些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陸承鑫熬得累了，迷迷糊糊就要睡著。
「陸承鑫，你還記得爺爺的樣子嗎？」
安靜良久才有第二道聲音，「太久了，記不清。」
「你還算好的了，我連他一面都沒有見過。」
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但陸承鑫有些感同身受，心裡莫名一顫。
「你那邊......」
「爸爸把爺爺的照片都收起來了，我一次都沒有看過。他說爺爺就是老思想觀念太重，太固執，沒有親眼見到新的時代來臨，才會把這些落後的習俗看得那麼重要，才會和哥哥你分開這麼久。爸爸錢包里的第一張照片就是你剛出生的照片，媽媽在床頭上面也擺著你的照片。」
「可是從我出生到現在只見過你們兩回。一回是出生，一回是爺爺的葬禮。」
「那是因為爺爺葬禮結束後爸爸媽媽那邊有工作，我也很少見到他們了，我都是在小區裡面......吃別人家的飯。」
聲音到最後低了下來，陸承鑫聽出妹妹話語中的委屈。
「他們......」
「我不知道，你別問我！」另一頭的聲音氣鼓鼓的，可以想像到女孩嘟嘴委屈的樣子。
陸承鑫也不好再動，只是心裡有層陰霾。
「我只知道，爸爸媽媽那段時間經常好幾個月都不回來，我不會做飯，只能去別人家吃飯，叔叔阿姨都很熱情，可是我就是難過，我覺得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
你知道嗎？哥哥，在那段時間裡，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那麼聰明就好了。」
陸承鑫微微轉頭。
「如果我沒有那麼聰明，我就看不到他們的辛苦，我就不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我可以單純的怪他們，為什麼要把我放在黑暗的家裡面，讓我一個人聽那些聲音......」
陸承鑫心中一緊。
「他們好吵啊，他們故意嚇我，他們還笑我，每次都把家裡變得黑黑的，我想找個人陪我，可是沒有人，到處都是黑影，到處都是聲音......我當時還以為，我要死了呢。」
陸承鑫轉身面向裡面，女孩的背影在黑暗中格外的嬌瘦。
「可是我撐下來啦，我一個人學會了做菜，我還可以一個人上學，一個人睡覺，我就算一個人也可以很好的活著。」
陸馨笙慢慢地轉過來，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哥哥，你也能看到他們嗎？」
這一眼，陸承鑫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由自主地點頭。那時的自己被折磨得空虛，夜晚躺在床上一度灰心待死，他太寂寞了，找不到可以相互理解的人，感覺自己被有色的世界隔離，獨自在黑暗的虛空中徘徊。
當每一次瀕臨最後的意識時，腦海的深井中像是有一道繩索投下，他抓著繩索爬上去，上面一個人都沒有。
後來他才漸漸明白，這是家裡的先人在幫助自己，還有奶奶在身邊陪伴。
但陸馨笙呢，她遠在外地，沒有先人的陪伴，家人又常常不在，該如何從意識的深井中爬上來？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撐過來的嗎？」似是明白所想，陸馨笙說道。
陸承鑫點頭。
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東西，陸承鑫接過摸在手裡，頓時明白了。這是皮革製成的心形護身符，和奶奶每晚放在床頭的一樣，裡面是家裡的香灰。
「這是我剛出生的時候爺爺給我的，媽媽說那時我還沒滿月爺爺就來到我們家看我，但是我已經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陸承鑫點頭，把護身符還給她。
「哥哥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吧，我們是一家人。」
陸承鑫搖頭：「我知道，但是你說的那些我根本就不懂，也許你知道的還比我多呢，而且我還是第一次見鬼能和人在一起。」
「這不是鬼，這是我們家的祖先。」
「什麼？」
「它就是從這個護身符裡面出來的，真的。」
陸承鑫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轉念一想，又能理解了。
陸馨笙問：「那你怎麼會入門了？」
「如何定義我已經入門？我這樣子也算嗎？」
陸馨笙沉默半晌，「其實我也不太懂，是有人跟我說你已經入門了。」
陸承鑫精神一震：「誰說的？」
陸馨笙明顯的猶豫：「他......他說要我幫你，因為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很緊急，是最需要人的時候。」
陸承鑫腦海中閃過一道光，意識到什麼。
「我本來還是不信的，但是看哥哥你今天這個樣子，我又有些信了。」
陸承鑫低聲道：「我問你，你知道天蓬尺是什麼嗎？」
陸馨笙搖頭：「我不知道，但是那人說我們一定要拿回它，這是......」
「這是我們陸家免受反噬，再續福緣的關鍵。」陸承鑫已經接下後半段。
至此，陸馨笙也驚訝的掩嘴，那雙眼睛裡低低的閃著驚喜的光。
清晨。
「吃早飯啦，你們兩個還不去刷牙洗臉。」韋芬怡促催道。
「嗯。」
「哦。」
兄妹倆一齊進了廚房洗漱，飯桌邊的長輩們都心照不宣的流露笑意。
吃飯時，陸馨笙和陸承鑫相視一眼。
陸承鑫問奶奶：「奶奶，家裡有沒有尺子啊？」
「怎麼了，要尺子幹什麼？」
「大的那種，有五十厘米，我寫作業要用。」
「今天還要寫作業，不陪妹妹玩一下？反正離開學還有半個月。」奶奶說道。
韋芬怡也說道：「是啊，承鑫，作業的事情不著急，好好玩幾天嘛。」
陸馨笙及時插進來道：「我陪哥哥寫，順便預習一下下學期的功課。」
應該沒有什麼家長能抵抗這句話的重量，畢竟誰不希望自家孩子在學業上有所進步，將來考個大華大北的。
一家人都為孩子的懂事而開心，也沒再多問，奶奶想了一下，說二樓沒有的話三樓雜物間裡應該有，陸建真則表示待會兒去小賣部買一個就行，陸馨笙抓住話里的重點，急忙說要去三樓的雜物間裡看一下。
奶奶臉上明顯的猶豫，陸承鑫適時跟進，奶奶也只得給出了鑰匙，叮囑說雜物間用完了一定要上鎖，再把鑰匙還回來。
兄妹倆開心的承諾了，吃完了早飯就上樓站在雜物間的門口前。陸承鑫手中拿著鑰匙，神情有些恍惚，回想起某個模糊的時刻，自己曾不用鑰匙就進去過，那時蒙蒙中有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在替他開門。
如果是這樣，那牆角那裡……
「開啊。」陸馨笙催促道。
陸承鑫回過神來，把鑰匙插進裡面，鎖應聲打開了。
陸承鑫把銀鎖掛在門上，兩人就要進去時，他朝陸馨笙說道：「妹妹，你幫我看一下奶奶他們出去了沒。」
陸馨笙聽話地走到樓梯欄杆邊向下望，一樓的地上還有一點光，似乎還在外面聊天。
「沒有。」她說著，跟在後面進了雜物間。
三樓的地板沒有貼瓷磚，所以很容易起灰塵。陸馨笙最開始掩著鼻子察看，房間最裡面擺著一張床，床下是各種工具，有鐵線電線、老化的微波爐等陳年舊物，床上是各種顏色的被子毯子。
陸馨笙最好奇還是床周圍的各種箱子，有些打開著，更多還是被塑膠封起來。
陸承鑫剛從裡面退出來，「沒事，就是灰塵大了點，我們分頭找，你那邊我這邊。」
「嗯。」
陸馨笙小臉上有些激動，她負責進門的床頭，這裡箱子居多，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找寶藏，把那些滿是灰塵的偽裝拂去，看下面的光芒。
陸承鑫負責裡面的角落，他搬開擋在過道的箱子，看裡面角落，目光所及的牆上沒有裂紋。
怎麼回事？當時自己明明記得很清楚啊。
他忽然有些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出了幻覺，或是在做一個清醒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