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宮闈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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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西沉之前,各色的菊花如爆竹般漫開在宮城遍地,隨著一陣陣衝鋒的吶喊聲,一簇簇利箭凌空亂飛,暖陽東升之際,皇城內外已是血流成河,屍橫遍地。

  「大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眼看炮火呼嘯著從眼前飛馳而過,范閒與荊戈兩人極速突破北門,直入太和殿,逮著任何內侍就問:「范建被李承平關在了哪裡?」

  內侍們早已被內亂嚇得魂不附體,只一味跪地求饒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

  范閒無奈,只好發揮輕功特長,從東六宮到內廷司都尋不見范建的蹤影,不得已只好去了淑貴妃的長春宮求助。

  「范閒,你的意思是陛下命不久矣麼?」

  范閒匆匆幾句,來不及許多解釋,可偏偏這位貴妃娘娘的重點只在慶帝身上,於是勸慰道:「娘娘,大殿下和吳王對決,無論誰輸誰贏,陛下的身體都撐不過這場宮變,您跟我走吧!至少我能保您安穩,也不負我和李承澤交情一場。」

  淑貴妃驚慌失措的跌在了軟扶之上,不過一瞬,她便很快的淡然了下來,聲音一如往常平和道:「范閒,本宮知道你和承澤很久之前就不對付了,你是因為昭兒才想救本宮的,但本宮還是要謝謝你,如果可以,你幫本宮帶句話給昭兒可好?」

  范閒道:「婆媳之間有什麼知心話,娘娘自己和她說豈不是更好?」

  淑貴妃溫和道:「本宮怕自己捨不得,誰要是有昭兒這樣的好孩子,日子去哪裡都會過得很好,本宮這個做母妃的,真的是打心眼裡喜歡她,你告訴她,長春宮裡的書都是本宮為她留的,只可憐我的承澤孤獨無依半生,雖有皇子之尊,擁有過的卻僅一個武昭陽的偏愛,本宮盼望這份擁有是完整的,如果可以,請她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讓承澤只賞半部《紅樓》。」

  「《紅樓》?」范閒問道:「娘娘,下臣不是很明白。」

  淑貴妃道:「你無需明白,天下之大,其餘過往皆為虛妄,本宮已經明白了她當時所說的話,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

  淑貴妃肅正衣冠,頷首以禮,示為鄭重相托,范閒回禮道:「娘娘,您真的不和我走嗎?」

  淑貴妃道:「從入宮那一刻起,本宮就從未想過離開,說句私心的話,在你娘出現前,本宮在陛下眼裡也是獨一無二的,但本宮從不嫉恨你娘,或許也只有你娘那樣的驚世才女,才配得上陛下的英明神武,他們兩個是天作之合,可本宮也不差,本宮對陛下的心數十年來如一日,從未改變過,雖不是心有靈犀,但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既生不能同寢,那便許同日赴死吧!這是本宮對陛下的心意,也是后妃該有的命運。」

  范閒震驚萬分,這個嗜書如命的貴妃娘娘,竟對慶帝是這樣的痴心,她從不爭寵奪位,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曾擁有過慶帝最真摯的時刻,才能不嫉恨吧?

  「至於范建,你不妨去東宮找找,自先太子死後,那個地方就沒有人敢涉足了。」

  淑貴妃這一提醒,讓像無頭蒼蠅亂轉半天的范閒,腦子裡的思路頃刻清晰了起來,本轉身離開,可他又放心不下淑貴妃折了回來,「可是娘娘……」

  淑貴妃含笑道:「你放心,無論是吳王還是大殿下,本宮都從未對不住他們,即便承澤和昭兒不在,本宮依然有能力自保,更何況本宮還是眾妃之首,手握後宮協理之權,還沒有人敢對本宮無禮,你趕緊去找范建吧!他年紀大了,恐怕是受不住折騰的。」

  范閒聽此言便也安心,遂恭謹行禮後,往東宮尋找范建而去。

  淑貴妃給自己梳了最隆重的髮飾,穿了最尊貴的衣冠,將娘家的隨嫁,和慶帝多年來的賞賜都搬了庫房,依次分發給宮裡的所有內侍和宮婢。

  宮女問道:「娘娘,您把東西都分給了我們,那您日後怎麼辦?後宮沒有錢財,也是不方便的。」

  淑貴妃依如往常的溫婉,和顏悅色道:「大家或許聽說了宮庭之變,但是不必驚慌,無論這道門前是什麼血雨腥風都不要怕,只要嚴防死守,就不會有人刻意攻進來,本宮安安靜靜了這些年來,就只為此刻能給大家一個平安,長春宮裡再沒有什麼值錢的了,本宮娘家的這點體己算是給大家一個中秋利是吧!只是這一屋子書甚得魏王和魏宸妃喜歡,你們要答應本宮,好好守護好它們,把它們完整的交到魏王和魏宸妃手上。」

  貼身的宮女不禁潸然淚下道:「奴婢侍奉娘娘三十餘年,從未見娘娘動過怒,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您這樣心慈的人,就安心等魏王殿下和魏宸妃回來吧!有殿下和宸妃在,娘娘一定後福無窮的。」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淑貴妃的目光柔和,輕聲細語道:「本宮與陛下三十多年夫妻,怎麼能眼睜睜的看他孤獨終老,就算是緣分已盡,本宮也該隨陛下走最後一程。」

  淑貴妃走至庭院深處,拂去鞦韆上的落葉,澆了澆武昭陽最喜愛的那株松柏,便決然的打開了宮門,迎風一股刺鼻的血腥撲面而來,淑貴妃回首道:「等本宮離去後,你們便緊鎖長春宮門,不可讓叛軍有機可趁,損壞這裡的一草一木。」

  眾內侍和宮女嚎啕大哭道:「娘娘,留下來吧!魏王殿下和魏宸妃很快就要回來了,您若不在,奴婢們該如何回話?」

  淑貴妃微笑道:「你們服侍本宮一場,都好自珍重!」

  淑貴妃淡然的合上了宮門,一步一步的朝養心殿走去,即便腳下的宮鞋浸染了血水,她也不曾害怕。

  「……參見貴妃娘娘!」宮典截住了不遠處射來的箭,恭恭敬敬地行禮道:「陛下並未召見娘娘,卑職護送您回宮吧!」

  淑貴妃淡然自若的掃過階前的亂箭道:「宮統領的身手不凡,本宮早有耳聞,靈兒那孩子本宮雖未見過,但是能和郡主玩得來的也一定是個好孩子,可是天下的姻緣早有天定,是承澤沒有福氣娶靈兒為妻,少結了葉家這一樁婚事,宮統領如果有怨氣,方才也就不會救本宮,可見傳聞總有出入的。」

  宮典立馬俯身,淑貴妃悠悠的轉動了髮簪道:「當年葉家傷我昭兒一箭,幾乎是一屍兩命,好在我昭兒和言之的運道尚好,又有東夷母國竭力相救,才僥倖活得了命,劍廬十三子是娘舅,哪能咽得下這口氣?傷了葉家根本,不連帶他人已是手下留情,這一樁事便也就過去了,如今靈兒和我昭兒也是極要好的朋友,葉完駐守定州,與大虞只有一山之隔,宮統領與葉家這樣好的關係,應該也會替靈兒和葉完著想吧?」

  宮典垂手道:「娘娘所言正是卑職的心事,只可惜二殿下遠離朝堂,不再過問政事,情勢之下,卑職已別無選擇了。」

  淑貴妃道:「順勢而為是明智之舉,承澤有昭兒在,他一定過得很自在,這一年的詩文畫作,無一不是眾國學子追尋的夢想,可見承澤已是大有進益,本宮也很知足,本宮現在只想見見陛下,為他端一盞茶水,敘一敘私心話而已,絕對沒有旁的心思,一定不會給宮統領找麻煩的。」

  宮典道:「娘娘有協理六宮之權,有要事求見陛下是天經地義的事,宮典不敢阻攔,但願二殿下可以早日進京。」

  淑貴妃沒有回答,宮典連忙向前打開了養心殿,那樣昏暗的光線下,慶帝像只沒有生機的雕塑,一動也不動的頹靠在軟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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