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木狼（四）
「你不好奇究竟是何人勝出？」姬宣掙脫開霍曼拉著他的左手問道。
「不好奇，過節而已，何至於懸命危樓？」
「呵！不知誰人無事時，在那沙漠裡頭埋數處火藥，真當是震天動地、沙浪滔天，好不氣派。」
「好好好，兄長於我，而我言不及，不過我也真得回家去了。夜裡還要開宴，君若不願與我一道，那您也別回那是非之地去。」
姬宣擺擺手，瀟灑笑道：「隨意。」
霍曼也是笑著抱拳作揖，幾天相處下來，算是讓他像模像樣地學到了正宗周朝禮儀。
至此，二人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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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天上星星們的名字你都記住了多少？」
「都記住啦，老師只要隨便一指，阿布都能回答出來。」
「誒呦誒呦，我們的阿布如今也是個星算家啦。」
「嘿嘿，離老師肯定差著遠呢。」
「今日蓁郁沖北，與太曜紫氣相衝，諸事不宜，老師便不講課，只和阿布說個關於星星的故事。」
「是哪顆是哪顆！」孩子高興極了，挺身問道。
「神女座……」老人話語有些遲疑，他不確定有沒有給孩子講過這個故事。
「神女座？」阿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失望：「講過了老師。」
「哦哦，我就說嘛，有點印象。」老人尷尬一笑，接著道：「那就講講貪木狼？」
阿布點點頭，乖巧地盤腿坐到老人身邊。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多久以前呀，老師。」
「阿布別插嘴，老師也不清楚。」
阿布點點頭，畢竟老師每天都教導他說人無完人，若是有老師也不知道的事情，那便要他自己去尋找答案，這叫教學相長。
老人繼續道：「古時候，有個名為哈赤拉日的王子，他相貌英俊，能文能武，他的父親，年邁又身有重病的國王本就打算在不久之後傳位於他，卻沒想到居然發生了件咄咄怪事。」
阿布的眼神熠熠閃光，就如遍布璀璨群星的夜空。
「有一日，哈赤拉日騎著他手下最美麗的寶馬在林間漫步，這匹馬呀，長有七彩的蹄、五色的鬃毛，它雙眼如焗、高頸寬背、神采奕奕，哈赤拉日很少騎它，可這一日不知怎的，寶馬於住所嘶鳴，似在對主人的冷落不滿，於是哈赤拉日便將他牽出。步入密林，周圍風聲簌簌、鳥聲喳喳，哈赤拉日騎著駿馬在其間漫步，他用鑲有七顆寶鑽的長劍砍斷荊棘，用潔白如乳石的雙手撥開縱橫交錯之綠葉，眼前，是一方池塘……」
老人拿過置在身邊的酒壺，月型壺的外頭裹著駱皮，好讓壺裡的溫酒幾天幾夜下來也不冷去。
阿布聽得認真，沒有問出些稀奇古怪的話，老人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感覺少了些什麼，他繼續道：「那方朦朧薄霧之中，曼妙身影隱現，哈赤拉日覺得體內的魂好似已被抽出，正隨著彩蝶飛舞，他覺著自己快活極了，當野性將要占據他時，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依舊要去遵守貴族的操守，於是他在仙女掛衣之處等待、等待，就在腦袋垂下將要垂下的瞬間，他驚醒，眼前赤身裸體正要穿衣的女子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哦老天，那是王子一生中見過最美的眼睛，倘若他得知自己後來的遭遇，想必會向上天祈求讓自己永生永世困在這一剎那，可惜不行。他向女子道歉，他跪倒在地狂熱地表達內心的愛慕與痴戀之情，女孩依舊傻傻地看著他，就當哈赤拉日覺得女孩是個呆兒而傷心欲絕之時，女孩開口了。」
「她也喜歡他嗎！」阿布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笑著擰開壺塞，酒氣宜人，使聞者如痴如醉。
「不不不，阿布，這是神話，主角總要一波三折，那些人們再平常的生活都會因為神靈們的介入而一團亂麻，假使我有塊綠洲，那麼世世代代在此生活就好，可神靈不允許啊，祂會說你沒有經受過磨難，於是派你去為祂修建廟宇，祂又說那些人曾經受過苦難，於是就把你的土地分給他們享樂。」
「阿布不懂。」
「阿布不用懂噠。」老人摸摸他的頭道：「女孩說自己是天神薩普的第十五個孩子，薩普是誰？那是荒神第二次創建世界時的六位主神之一。哈赤拉日一聽就回答道自己定然能夠讓祂的父親滿意，於是二人便在露水凝結之時交合。」
「老師。」
「阿布不要多問，先好好聽著。」
阿布點點頭，收回問題端正坐好。
「薩普知曉天地間一切事，祂雖然不記得女兒全名，但卻對陌生男子奪走自己女兒的舉動異常憤怒，於是祂變成一位武士向哈赤拉日發出挑戰，沒料到哈赤拉日使得一手好劍，三兩下便將薩普打敗。這時的薩普突然想到死敵霍爾扶植的三個國家，於是顯露出真身告訴王子，若是他能夠帶兵打敗肅目國與羅波國，便把女兒許配給他。王子欣然應許，回國後便將計劃在金碧輝煌的王公內告訴了他的父親與諸大臣，可卻無人支持，因為霍爾扶植的三個國家之中其一便是哈赤拉日所在的瑪爾國。」
「那……那他去了嗎？」
「去？哈哈哈哈……當然，當然去了。薩普在得知哈赤拉日失敗之後，便將女兒帶回上蒼世界，王子終日苦悶，直到在一個漆黑無比的夜裡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愛人。」
「薩普居然將女兒放出來了。」
「阿布還是單純，但薩普可不會做出助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來，原來祂的十八個孩子裡面有九個女兒，這九個女兒性格各異，可長相卻是一模一樣、毫無差別，於是薩普派去了自己最為忠誠的女兒莉拉，莉拉蠱惑王子殺掉父親，於是在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老國王終在睡夢中安詳去世。」
「是……是王子殺的？」阿布聽得有些害怕，於是把毛毯上拉了些，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人神情複雜地點點頭，他心裡覺得這樣的故事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太過殘酷，可命運無常，他不知自己何時便會死去，那就只能在閉眼之前，把能說的話都給說完，把能教的道理教好，或許囉嗦，可也無奈，至於領悟？那隻好交給時間。
「王子如願登基，發動了對兩國的戰爭。哈赤拉日掀動國人的情緒，將一切危機的根源轉移到百年前三國劃分領地時，分給瑪爾國的土地最不富饒上頭，群情激奮之下，國王發揮了自己無與倫比的戰爭才華，當他將兩國國王頭顱獻給薩普時，他居然妄圖用隨身的寶劍刺死上神。」
阿布閉上眼，似乎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局。
「上神認為自大與狂妄侵蝕了王子善良高貴的內心，但這絕不是祂殺死王子的理由，而且恰恰使祂決定放過王子，因為沒有什麼比一個貪婪好色的國王更好扶植作為傀儡的了，但王子接下來的話讓祂改變了態度，只見哈赤拉日背身對自己的臣民大喊道：『莫讓天上的星星蒙蔽了你們前進的方向。』上神大怒，將其斬首於雲上。」
「莫讓星星蒙蔽了你們前進的方向。」阿布重複道
「是啊，在故事的最後，肅目國與羅波國失去了暴君，而瑪爾國的繼承人聖明賢德，將三國合一後的領地治理的井井有條，人們生活安康、自由喜樂，使得哈赤拉日的傳奇故事也愈加廣為流傳。於是在第三紀，在荒陷入沉寂的第三紀，太陽女神喚醒了哈赤拉日的靈魂，並將他封為貪木狼座，使他用自己的正義與果敢，去主管人間一切殺伐。」
老人低下頭，看到懷裡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他帶著甜甜的笑，似乎是在夢裡吃到了香甜的果乾。於是老人為阿布蓋好毛毯，捻滅了燈盞里染著微弱火芯的茅草，在一切陷入寂靜與黑暗之後，老人才終於放下心，和孩子一道，沉沉睡去。
-----------------
「這值多少錢。」玻璃柜上，一雙滿是血污和傷口的手遞來一把金刀。
「嗯？」滿臉皺紋的禿頂商人在看到遞來的刀柄那刻便皺起眉來，他抬手扶了扶眼鏡，神情鄙夷地上下打量白胤一番道：「東西是哪偷的。」
「贏來的。」白胤回答。
「贏來的？」商人似乎想起來今天是個特別日子，於是站起身伸出三根手指道：「十二個銀株，買不買？」
「買！」白胤回答的乾淨利落，將金刀一推，伸出手去。
商人掏出錢袋，往那隻已經不能被稱為人手的血污掌心裡放上壹拾貳塊銀株，轉身將那金刀收進櫃中，再回首，人已不在。
白胤將那沉甸甸的銀兩塞到內襯口袋裡頭，如今他想先找處住所，然後買些藥物塗抹傷口。可如今的他脫離社會太久，根本不知道城裡最便宜的旅館所在何處，自然也不清楚治療創口的藥物值錢幾分。
於是他到處詢問，城裡擺攤的商人和購物的老嫗們都還秉持著宗教民族最淳樸的良知，他們耐心傾聽白胤詢問，再細心解答。還有的老人看不慣孩子可憐，於是送上了兩顆蘋果。
久違的溫暖和人情使白胤一時慌神，他雙手揣著蘋果像是在手裡藏了什麼寶貝。白胤跑到一家賣首飾的攤位面前問道：「您好，阿格拉客棧在哪？」
老闆沒有抬頭，但也停下了手頭的忙活，那原在削木雕的小刀被舉起指向東邊的弄堂，他道：「穿過弄堂，往右拐，再直走幾步便就到了。」
白胤道了聲謝，邁出小步走向弄堂。
但他覺著不對。
是有殺氣……
可無關那位攤主……
罡風突襲，容不得他再用半點時間思考。
粗比熊腰的木棍從白胤俯下的腰上飛過，他頓時感到腹部一陣抽痛，但就在他這分神不到三秒的空隙之間，他的兩處膕窩便被另兩條硬粗棍體重擊，當下，白胤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腦袋也被隨之墜下的皮靴踩住。
「他奶奶的，知道老子因為你輸了多少銀兩？」滿臉橫肉的商人咬牙低吼，他帶著眼鏡，不過如今這夾在肉縫間的鏡片卻是已經結上了「蛛網」，戴著只不過是為了顯擺。
粘稠的黑血從白胤口中溢出，滴落在地與泥土混合，他的四肢難動，儘管桎梏他的不過是四名身材瘦小的打手，但如今他身負重傷，倒也只能落著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下場。
「肥老大，不是要我們幾個開開眼界？」拉住白胤右手的小廝喊道。
「對啊對啊，金刀呢？沒那金刀我們又如何和各自老闆交代！」
白胤這才領悟過來局勢，怕是這滿臉橫肉的肥豬如今欠了大筆債款，於是帶著債主打手來搶自己金刀了。
「急什麼急什麼，一雙雙眼睛都是看到那位大人舉動的。」肥老大蹲下身子，那厚重身軀竟是憑空壓出一陣風來，他伸手拍著白胤露出的左臉，得意笑道：「可算被我逮著了，神氣什麼啊？」他站起身，又是一陣大風。
肥老大揭開粗布腰帶，如今他身上的穿著今非昔比，可心中傲氣依舊。他始終認為是白胤壞了他的好事，於是今日終於找上門來。
「我讓你贏，我讓你贏！」
「給我掀開他的嘴巴！」
「小兔崽子！」
腥臭的尿騷味在熱氣升起時漫延，白胤掙扎著、嘶吼著，他的眼角泛出淚光，他的內心從未感受過如此的委屈。
委屈？
不，那是屈辱，那是羞辱，一股再也無法被澆滅的火焰從白胤心中升起，他那被膝蓋鎖住的雙拳緊握，他那掙扎著的身軀如今緊繃，他發誓、他詛咒，他要讓所有人付出代價……
「夠了……」
音起之瞬，肥老大突然大叫一聲向前跌去，那還未盡的液體飛到空中，落在幾個打手身上冒出熱氣，他們罵罵咧咧地踹了白胤幾腳，心裡還想著之後要如何收拾幾人時，便感到後頸或是身上某個關節處突然劇痛。
不過烏合之眾。
姬宣將白胤扶到牆邊，後者強忍著不適不願嘔吐，而姬宣從那臨時配的劍鞘里拔出赤子，指向幾人。
「何至於此？」
「那小子欠了我錢！」肥老大趴在地上顫抖地說，他心裡明白若是今日還不上款，怕是就要栽在此處。
「多少。」
肥老大身體在一抖後止住，似乎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連忙吼道：「五百，五百金珠。」
「確實是個大數目。」姬宣向幾人扔出一物，接著道：「拿著這令牌去城主府找周朝使團領去，不過在拿銀兩之前，他們會先核實你的情況，若是膽敢有欺瞞之言，定饒你不得！」
「是是是，是是是……」
肥老大一聽此言便知自己末路已至，而其身邊幾位打手也是看慣江湖瑣事的老油條，聞言便知少年身份非富即貴，總之不能招惹。事到如今不如把氣都撒在欠錢不還的肥老大身上，於是押著後者，狼狽退出巷去。
「傷勢如何？」
待幾人走出巷後，姬宣便快步走回白胤身旁，但後者身體冰涼、全身發顫，在詢問無果後，姬宣便將他一把背起，走回旅館。
「不好奇，過節而已，何至於懸命危樓？」
「呵！不知誰人無事時，在那沙漠裡頭埋數處火藥，真當是震天動地、沙浪滔天，好不氣派。」
「好好好，兄長於我，而我言不及，不過我也真得回家去了。夜裡還要開宴，君若不願與我一道，那您也別回那是非之地去。」
姬宣擺擺手，瀟灑笑道：「隨意。」
霍曼也是笑著抱拳作揖，幾天相處下來，算是讓他像模像樣地學到了正宗周朝禮儀。
至此，二人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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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天上星星們的名字你都記住了多少？」
「都記住啦，老師只要隨便一指，阿布都能回答出來。」
「誒呦誒呦，我們的阿布如今也是個星算家啦。」
「嘿嘿，離老師肯定差著遠呢。」
「今日蓁郁沖北，與太曜紫氣相衝，諸事不宜，老師便不講課，只和阿布說個關於星星的故事。」
「是哪顆是哪顆！」孩子高興極了，挺身問道。
「神女座……」老人話語有些遲疑，他不確定有沒有給孩子講過這個故事。
「神女座？」阿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失望：「講過了老師。」
「哦哦，我就說嘛，有點印象。」老人尷尬一笑，接著道：「那就講講貪木狼？」
阿布點點頭，乖巧地盤腿坐到老人身邊。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多久以前呀，老師。」
「阿布別插嘴，老師也不清楚。」
阿布點點頭，畢竟老師每天都教導他說人無完人，若是有老師也不知道的事情，那便要他自己去尋找答案，這叫教學相長。
老人繼續道：「古時候，有個名為哈赤拉日的王子，他相貌英俊，能文能武，他的父親，年邁又身有重病的國王本就打算在不久之後傳位於他，卻沒想到居然發生了件咄咄怪事。」
阿布的眼神熠熠閃光，就如遍布璀璨群星的夜空。
「有一日，哈赤拉日騎著他手下最美麗的寶馬在林間漫步，這匹馬呀，長有七彩的蹄、五色的鬃毛，它雙眼如焗、高頸寬背、神采奕奕，哈赤拉日很少騎它，可這一日不知怎的，寶馬於住所嘶鳴，似在對主人的冷落不滿，於是哈赤拉日便將他牽出。步入密林，周圍風聲簌簌、鳥聲喳喳，哈赤拉日騎著駿馬在其間漫步，他用鑲有七顆寶鑽的長劍砍斷荊棘，用潔白如乳石的雙手撥開縱橫交錯之綠葉，眼前，是一方池塘……」
老人拿過置在身邊的酒壺，月型壺的外頭裹著駱皮，好讓壺裡的溫酒幾天幾夜下來也不冷去。
阿布聽得認真，沒有問出些稀奇古怪的話，老人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感覺少了些什麼，他繼續道：「那方朦朧薄霧之中，曼妙身影隱現，哈赤拉日覺得體內的魂好似已被抽出，正隨著彩蝶飛舞，他覺著自己快活極了，當野性將要占據他時，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依舊要去遵守貴族的操守，於是他在仙女掛衣之處等待、等待，就在腦袋垂下將要垂下的瞬間，他驚醒，眼前赤身裸體正要穿衣的女子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哦老天，那是王子一生中見過最美的眼睛，倘若他得知自己後來的遭遇，想必會向上天祈求讓自己永生永世困在這一剎那，可惜不行。他向女子道歉，他跪倒在地狂熱地表達內心的愛慕與痴戀之情，女孩依舊傻傻地看著他，就當哈赤拉日覺得女孩是個呆兒而傷心欲絕之時，女孩開口了。」
「她也喜歡他嗎！」阿布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笑著擰開壺塞，酒氣宜人，使聞者如痴如醉。
「不不不，阿布，這是神話，主角總要一波三折，那些人們再平常的生活都會因為神靈們的介入而一團亂麻，假使我有塊綠洲，那麼世世代代在此生活就好，可神靈不允許啊，祂會說你沒有經受過磨難，於是派你去為祂修建廟宇，祂又說那些人曾經受過苦難，於是就把你的土地分給他們享樂。」
「阿布不懂。」
「阿布不用懂噠。」老人摸摸他的頭道：「女孩說自己是天神薩普的第十五個孩子，薩普是誰？那是荒神第二次創建世界時的六位主神之一。哈赤拉日一聽就回答道自己定然能夠讓祂的父親滿意，於是二人便在露水凝結之時交合。」
「老師。」
「阿布不要多問，先好好聽著。」
阿布點點頭，收回問題端正坐好。
「薩普知曉天地間一切事，祂雖然不記得女兒全名，但卻對陌生男子奪走自己女兒的舉動異常憤怒，於是祂變成一位武士向哈赤拉日發出挑戰，沒料到哈赤拉日使得一手好劍，三兩下便將薩普打敗。這時的薩普突然想到死敵霍爾扶植的三個國家，於是顯露出真身告訴王子，若是他能夠帶兵打敗肅目國與羅波國，便把女兒許配給他。王子欣然應許，回國後便將計劃在金碧輝煌的王公內告訴了他的父親與諸大臣，可卻無人支持，因為霍爾扶植的三個國家之中其一便是哈赤拉日所在的瑪爾國。」
「那……那他去了嗎？」
「去？哈哈哈哈……當然，當然去了。薩普在得知哈赤拉日失敗之後，便將女兒帶回上蒼世界，王子終日苦悶，直到在一個漆黑無比的夜裡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愛人。」
「薩普居然將女兒放出來了。」
「阿布還是單純，但薩普可不會做出助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來，原來祂的十八個孩子裡面有九個女兒，這九個女兒性格各異，可長相卻是一模一樣、毫無差別，於是薩普派去了自己最為忠誠的女兒莉拉，莉拉蠱惑王子殺掉父親，於是在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老國王終在睡夢中安詳去世。」
「是……是王子殺的？」阿布聽得有些害怕，於是把毛毯上拉了些，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人神情複雜地點點頭，他心裡覺得這樣的故事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太過殘酷，可命運無常，他不知自己何時便會死去，那就只能在閉眼之前，把能說的話都給說完，把能教的道理教好，或許囉嗦，可也無奈，至於領悟？那隻好交給時間。
「王子如願登基，發動了對兩國的戰爭。哈赤拉日掀動國人的情緒，將一切危機的根源轉移到百年前三國劃分領地時，分給瑪爾國的土地最不富饒上頭，群情激奮之下，國王發揮了自己無與倫比的戰爭才華，當他將兩國國王頭顱獻給薩普時，他居然妄圖用隨身的寶劍刺死上神。」
阿布閉上眼，似乎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局。
「上神認為自大與狂妄侵蝕了王子善良高貴的內心，但這絕不是祂殺死王子的理由，而且恰恰使祂決定放過王子，因為沒有什麼比一個貪婪好色的國王更好扶植作為傀儡的了，但王子接下來的話讓祂改變了態度，只見哈赤拉日背身對自己的臣民大喊道：『莫讓天上的星星蒙蔽了你們前進的方向。』上神大怒，將其斬首於雲上。」
「莫讓星星蒙蔽了你們前進的方向。」阿布重複道
「是啊，在故事的最後，肅目國與羅波國失去了暴君，而瑪爾國的繼承人聖明賢德，將三國合一後的領地治理的井井有條，人們生活安康、自由喜樂，使得哈赤拉日的傳奇故事也愈加廣為流傳。於是在第三紀，在荒陷入沉寂的第三紀，太陽女神喚醒了哈赤拉日的靈魂，並將他封為貪木狼座，使他用自己的正義與果敢，去主管人間一切殺伐。」
老人低下頭，看到懷裡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他帶著甜甜的笑，似乎是在夢裡吃到了香甜的果乾。於是老人為阿布蓋好毛毯，捻滅了燈盞里染著微弱火芯的茅草，在一切陷入寂靜與黑暗之後，老人才終於放下心，和孩子一道，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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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值多少錢。」玻璃柜上，一雙滿是血污和傷口的手遞來一把金刀。
「嗯？」滿臉皺紋的禿頂商人在看到遞來的刀柄那刻便皺起眉來，他抬手扶了扶眼鏡，神情鄙夷地上下打量白胤一番道：「東西是哪偷的。」
「贏來的。」白胤回答。
「贏來的？」商人似乎想起來今天是個特別日子，於是站起身伸出三根手指道：「十二個銀株，買不買？」
「買！」白胤回答的乾淨利落，將金刀一推，伸出手去。
商人掏出錢袋，往那隻已經不能被稱為人手的血污掌心裡放上壹拾貳塊銀株，轉身將那金刀收進櫃中，再回首，人已不在。
白胤將那沉甸甸的銀兩塞到內襯口袋裡頭，如今他想先找處住所，然後買些藥物塗抹傷口。可如今的他脫離社會太久，根本不知道城裡最便宜的旅館所在何處，自然也不清楚治療創口的藥物值錢幾分。
於是他到處詢問，城裡擺攤的商人和購物的老嫗們都還秉持著宗教民族最淳樸的良知，他們耐心傾聽白胤詢問，再細心解答。還有的老人看不慣孩子可憐，於是送上了兩顆蘋果。
久違的溫暖和人情使白胤一時慌神，他雙手揣著蘋果像是在手裡藏了什麼寶貝。白胤跑到一家賣首飾的攤位面前問道：「您好，阿格拉客棧在哪？」
老闆沒有抬頭，但也停下了手頭的忙活，那原在削木雕的小刀被舉起指向東邊的弄堂，他道：「穿過弄堂，往右拐，再直走幾步便就到了。」
白胤道了聲謝，邁出小步走向弄堂。
但他覺著不對。
是有殺氣……
可無關那位攤主……
罡風突襲，容不得他再用半點時間思考。
粗比熊腰的木棍從白胤俯下的腰上飛過，他頓時感到腹部一陣抽痛，但就在他這分神不到三秒的空隙之間，他的兩處膕窩便被另兩條硬粗棍體重擊，當下，白胤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腦袋也被隨之墜下的皮靴踩住。
「他奶奶的，知道老子因為你輸了多少銀兩？」滿臉橫肉的商人咬牙低吼，他帶著眼鏡，不過如今這夾在肉縫間的鏡片卻是已經結上了「蛛網」，戴著只不過是為了顯擺。
粘稠的黑血從白胤口中溢出，滴落在地與泥土混合，他的四肢難動，儘管桎梏他的不過是四名身材瘦小的打手，但如今他身負重傷，倒也只能落著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下場。
「肥老大，不是要我們幾個開開眼界？」拉住白胤右手的小廝喊道。
「對啊對啊，金刀呢？沒那金刀我們又如何和各自老闆交代！」
白胤這才領悟過來局勢，怕是這滿臉橫肉的肥豬如今欠了大筆債款，於是帶著債主打手來搶自己金刀了。
「急什麼急什麼，一雙雙眼睛都是看到那位大人舉動的。」肥老大蹲下身子，那厚重身軀竟是憑空壓出一陣風來，他伸手拍著白胤露出的左臉，得意笑道：「可算被我逮著了，神氣什麼啊？」他站起身，又是一陣大風。
肥老大揭開粗布腰帶，如今他身上的穿著今非昔比，可心中傲氣依舊。他始終認為是白胤壞了他的好事，於是今日終於找上門來。
「我讓你贏，我讓你贏！」
「給我掀開他的嘴巴！」
「小兔崽子！」
腥臭的尿騷味在熱氣升起時漫延，白胤掙扎著、嘶吼著，他的眼角泛出淚光，他的內心從未感受過如此的委屈。
委屈？
不，那是屈辱，那是羞辱，一股再也無法被澆滅的火焰從白胤心中升起，他那被膝蓋鎖住的雙拳緊握，他那掙扎著的身軀如今緊繃，他發誓、他詛咒，他要讓所有人付出代價……
「夠了……」
音起之瞬，肥老大突然大叫一聲向前跌去，那還未盡的液體飛到空中，落在幾個打手身上冒出熱氣，他們罵罵咧咧地踹了白胤幾腳，心裡還想著之後要如何收拾幾人時，便感到後頸或是身上某個關節處突然劇痛。
不過烏合之眾。
姬宣將白胤扶到牆邊，後者強忍著不適不願嘔吐，而姬宣從那臨時配的劍鞘里拔出赤子，指向幾人。
「何至於此？」
「那小子欠了我錢！」肥老大趴在地上顫抖地說，他心裡明白若是今日還不上款，怕是就要栽在此處。
「多少。」
肥老大身體在一抖後止住，似乎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連忙吼道：「五百，五百金珠。」
「確實是個大數目。」姬宣向幾人扔出一物，接著道：「拿著這令牌去城主府找周朝使團領去，不過在拿銀兩之前，他們會先核實你的情況，若是膽敢有欺瞞之言，定饒你不得！」
「是是是，是是是……」
肥老大一聽此言便知自己末路已至，而其身邊幾位打手也是看慣江湖瑣事的老油條，聞言便知少年身份非富即貴，總之不能招惹。事到如今不如把氣都撒在欠錢不還的肥老大身上，於是押著後者，狼狽退出巷去。
「傷勢如何？」
待幾人走出巷後，姬宣便快步走回白胤身旁，但後者身體冰涼、全身發顫，在詢問無果後，姬宣便將他一把背起，走回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