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人物
「我是準備回明山的。那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我在山上又冷又怕，摸索著往山下走，又擔心碰上韓敬之的民團。我小心翼翼地慢慢下山，在半山腰的地方不小心踩中一顆圓石頭，一下子從山腰滾了下去。」韓唯慢慢地說道。
「啊？摔得嚴重不？」我脫口而出問道。
「當然很嚴重。」韓唯瞪了我一眼說，「我第一次醒來感覺是在一輛馬車上，搖搖晃晃的，但很快又暈過去了。」
「後來呢？」我問道。
韓唯張口正待繼續往下說，耳聽得院內喧嚷。我們抬眼望去，只見走進院中一群人，領頭的是許慎行，正有說有笑地陪著一個瘦高的男人朝我和韓唯說話的正廳走來。
其時天已傍晚，院子籠罩在一片薄暮之中。我和韓唯急忙起身，談笑中許慎行已陪同來人邁進屋內，兩人身後的隨從大都停在了院中，只有王大栓和另外一位女同志跟了進來。
見我們在屋內，許慎行向我們笑著介紹來人，
「這是上海來的領導宋同志。」又指著那位女同志說，「這是宋同志的夫人。」
下午聽許慎行說上海來的領導同志明天才到，沒想到提前了。考慮到通訊工具的不發達，這種誤差倒也正常。
這名上海來的領導宋同志穿一件灰色長袍，戴黑框近視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像個教書先生。不過他只是外表像教書先生，許慎行向我們介紹他時，他只是瞟了我們一眼，眼鏡片後面射出的光芒充滿了傲慢與不屑，讓人很不舒服。
許慎行又向宋同志介紹我倆，說是師部的韓參謀、張參謀，宋同志也只是「哼」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宋夫人穿著一件藏藍色旗袍，頭上挽著髮髻，眼神溫和而堅定，像是從大城市來的知識女性。在介紹我們時，宋夫人笑容滿面，熱情地伸出手依次同我和韓唯握手，並謙虛地說，「不要叫我什麼宋夫人，我姓沈，沈琴心，請多指導」。
在和韓唯握手的時候，沈琴心還盯著韓唯說，「真是個俊俏的女紅軍」。被人當眾誇獎，韓唯紅了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沈琴心似比我們大個三四歲，也很漂亮的。沈琴心的熱情沖淡了我們心中的不快，為宋同志挽回了不少印象分，真可算是宋同志的賢內助啊。
宋同志大大咧咧地居中坐下，早有勤務兵奉上一杯茶來。
「大家都坐吧。」宋同志命令道，但語調軟儂，似是江浙口音。
聽宋同志這樣說，許慎行和沈琴心分兩側坐下。看來他們是要開會，我和韓唯對望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參加。我望著許慎行，徵詢道，
「我們......」
許慎行沖我們一壓手，說道，
「趕快坐。」
於是我和韓唯在末座的長凳上並排坐下。
「許師長，你是北伐名將，治軍有方，戰功赫赫，在鄂豫皖打出了名堂，上級對你的工作很肯定！」
宋同志望著許慎行慢慢地說道。
聽宋同志話語的內容像是在表揚許慎行，但說話時卻板著臉，似乎話裡有話。
許慎行坐姿挺拔，微微笑著望向宋同志，連一點謙虛的表示也沒有。作為昔日北伐的主力戰將，也許許慎行早聽慣了這些表揚，所以對此不以為意；也許是許慎行聽出了宋同志話說一半，所以在靜等下文。
果然，宋同志話鋒一轉，批評道，
「但是你也有很多問題啊，同志。有幹部反映說你有單純的軍事思想，只注重軍事鬥爭，不注重黨的領導，十一師聽你一個人的，別人指揮不動，告狀信都遞到上海了。」
這位宋同志剛開始批評的話語還算溫和，只是說到後面越來越嚴厲，
「紅軍不是國民黨軍閥部隊，紅軍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紅軍要聽黨的！」
說到這句話時宋同志的語氣陡然凌厲。
許慎行聽著宋同志的話，臉色逐漸由晴轉陰，由紅轉白，當聽到宋同志最後一句話時，許慎行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沖宋同志大聲喝問道，
「首長，哪個龜兒子寫信到上海告我黑狀？誰不聽黨的？！誰不是紅軍？！要知道這片根據地是誰打下來的？！」
「你！」
宋同志起身就要反擊，這時沈琴心先他一步站起來壓住了宋同志的胳膊，同時朝許慎行往下壓著手說，
「許師長趕快坐。看你們兩個，怎麼剛見面就吵起來了。大家都是為了革命，要團結。」
許慎行鐵青著臉坐下，不再說話。
想不到宋同志作為上海派下來的領導，下車伊始就敢批評一地軍事主官，真是膽氣驚人。更想不到許慎行竟敢和上海來的領導出言頂撞。
只是我和韓唯什麼也做不了，身份差異太大，連勸解的話都無法說。只聽沈琴心在批評宋同志，
「來時你也知道，上級對許師長的工作多肯定啊，就你眼裡只看得見缺點，一見面就批評，你的工作方式得改。」
又對許慎行笑著說道，
「許師長，澤群脾氣直，不講工作方法，你得多包涵！」
澤群？原來宋同志是宋澤群。上海領導來鄂豫皖了，恐怕以後的鬥爭會更激烈了。我望著韓唯，韓唯也在看我，我們什麼都沒有說。
沈琴心還在勸解兩人，只是說的什麼，我卻沒有聽見，我的思想已不在這間屋子裡了。
正在我思緒浮想聯翩之際，不知什麼時候王大栓從外面進來，「啪」地立正打了個敬禮，大聲報告道，
「報告首長，晚飯已備好，請指示。」
這時，宋澤群和許慎行也已恢復了正常神色。許慎行起身邀請宋澤群和沈琴心移步他處用晚餐，同時不忘交代我和韓唯一起去吃飯。
我以為晚餐還在中午吃飯的地方，出門才發現不是，只見王大栓帶路往院門外走去。許慎行領著宋澤群和沈琴心走在前面，沈琴心還回過頭來招呼我倆，真是一位細心的大姐。
吃飯的地方就安排在師部斜對面的一處餐館內，店名「淮揚品齋」。餐館共有二層，外表古色古香，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店老闆已在門口相迎，拱手把我們往店內相讓。
店門口及店內都站著紅軍戰士警衛人員，其他顧客一個人也沒有。看來為了上海領導的安全，王大栓做了特別的安排。
「啊？摔得嚴重不？」我脫口而出問道。
「當然很嚴重。」韓唯瞪了我一眼說，「我第一次醒來感覺是在一輛馬車上，搖搖晃晃的，但很快又暈過去了。」
「後來呢？」我問道。
韓唯張口正待繼續往下說，耳聽得院內喧嚷。我們抬眼望去，只見走進院中一群人，領頭的是許慎行，正有說有笑地陪著一個瘦高的男人朝我和韓唯說話的正廳走來。
其時天已傍晚，院子籠罩在一片薄暮之中。我和韓唯急忙起身，談笑中許慎行已陪同來人邁進屋內，兩人身後的隨從大都停在了院中，只有王大栓和另外一位女同志跟了進來。
見我們在屋內，許慎行向我們笑著介紹來人，
「這是上海來的領導宋同志。」又指著那位女同志說，「這是宋同志的夫人。」
下午聽許慎行說上海來的領導同志明天才到，沒想到提前了。考慮到通訊工具的不發達，這種誤差倒也正常。
這名上海來的領導宋同志穿一件灰色長袍，戴黑框近視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像個教書先生。不過他只是外表像教書先生，許慎行向我們介紹他時，他只是瞟了我們一眼，眼鏡片後面射出的光芒充滿了傲慢與不屑，讓人很不舒服。
許慎行又向宋同志介紹我倆，說是師部的韓參謀、張參謀，宋同志也只是「哼」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宋夫人穿著一件藏藍色旗袍，頭上挽著髮髻，眼神溫和而堅定，像是從大城市來的知識女性。在介紹我們時，宋夫人笑容滿面，熱情地伸出手依次同我和韓唯握手，並謙虛地說，「不要叫我什麼宋夫人，我姓沈，沈琴心，請多指導」。
在和韓唯握手的時候，沈琴心還盯著韓唯說，「真是個俊俏的女紅軍」。被人當眾誇獎，韓唯紅了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沈琴心似比我們大個三四歲，也很漂亮的。沈琴心的熱情沖淡了我們心中的不快，為宋同志挽回了不少印象分，真可算是宋同志的賢內助啊。
宋同志大大咧咧地居中坐下，早有勤務兵奉上一杯茶來。
「大家都坐吧。」宋同志命令道，但語調軟儂，似是江浙口音。
聽宋同志這樣說，許慎行和沈琴心分兩側坐下。看來他們是要開會，我和韓唯對望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參加。我望著許慎行，徵詢道，
「我們......」
許慎行沖我們一壓手，說道，
「趕快坐。」
於是我和韓唯在末座的長凳上並排坐下。
「許師長，你是北伐名將，治軍有方，戰功赫赫，在鄂豫皖打出了名堂，上級對你的工作很肯定！」
宋同志望著許慎行慢慢地說道。
聽宋同志話語的內容像是在表揚許慎行，但說話時卻板著臉，似乎話裡有話。
許慎行坐姿挺拔，微微笑著望向宋同志，連一點謙虛的表示也沒有。作為昔日北伐的主力戰將，也許許慎行早聽慣了這些表揚，所以對此不以為意；也許是許慎行聽出了宋同志話說一半，所以在靜等下文。
果然，宋同志話鋒一轉，批評道，
「但是你也有很多問題啊，同志。有幹部反映說你有單純的軍事思想，只注重軍事鬥爭，不注重黨的領導，十一師聽你一個人的，別人指揮不動，告狀信都遞到上海了。」
這位宋同志剛開始批評的話語還算溫和，只是說到後面越來越嚴厲，
「紅軍不是國民黨軍閥部隊，紅軍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紅軍要聽黨的！」
說到這句話時宋同志的語氣陡然凌厲。
許慎行聽著宋同志的話，臉色逐漸由晴轉陰，由紅轉白，當聽到宋同志最後一句話時，許慎行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沖宋同志大聲喝問道，
「首長，哪個龜兒子寫信到上海告我黑狀？誰不聽黨的？！誰不是紅軍？！要知道這片根據地是誰打下來的？！」
「你！」
宋同志起身就要反擊，這時沈琴心先他一步站起來壓住了宋同志的胳膊，同時朝許慎行往下壓著手說，
「許師長趕快坐。看你們兩個，怎麼剛見面就吵起來了。大家都是為了革命，要團結。」
許慎行鐵青著臉坐下，不再說話。
想不到宋同志作為上海派下來的領導，下車伊始就敢批評一地軍事主官，真是膽氣驚人。更想不到許慎行竟敢和上海來的領導出言頂撞。
只是我和韓唯什麼也做不了，身份差異太大，連勸解的話都無法說。只聽沈琴心在批評宋同志，
「來時你也知道，上級對許師長的工作多肯定啊，就你眼裡只看得見缺點，一見面就批評，你的工作方式得改。」
又對許慎行笑著說道，
「許師長，澤群脾氣直，不講工作方法，你得多包涵！」
澤群？原來宋同志是宋澤群。上海領導來鄂豫皖了，恐怕以後的鬥爭會更激烈了。我望著韓唯，韓唯也在看我，我們什麼都沒有說。
沈琴心還在勸解兩人，只是說的什麼，我卻沒有聽見，我的思想已不在這間屋子裡了。
正在我思緒浮想聯翩之際，不知什麼時候王大栓從外面進來，「啪」地立正打了個敬禮，大聲報告道，
「報告首長，晚飯已備好，請指示。」
這時，宋澤群和許慎行也已恢復了正常神色。許慎行起身邀請宋澤群和沈琴心移步他處用晚餐，同時不忘交代我和韓唯一起去吃飯。
我以為晚餐還在中午吃飯的地方，出門才發現不是，只見王大栓帶路往院門外走去。許慎行領著宋澤群和沈琴心走在前面，沈琴心還回過頭來招呼我倆，真是一位細心的大姐。
吃飯的地方就安排在師部斜對面的一處餐館內，店名「淮揚品齋」。餐館共有二層，外表古色古香，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店老闆已在門口相迎，拱手把我們往店內相讓。
店門口及店內都站著紅軍戰士警衛人員，其他顧客一個人也沒有。看來為了上海領導的安全，王大栓做了特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