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三）
冷冽的寒風呼嘯著穿過高樓，拍打著緊鎖的窗口，又把雨點掃進窗沿。里斯特雷愜意地癱在沙發里，伴著雨落的噼啪聲看著電視。
一旁的藍發女孩手上握著電視遙控器，她時不時地切換頻道，一邊觀察里斯特雷的表情。
每當里斯特雷的目光游離，注意力從電視屏幕移開，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裡亂竄時，她就會按下切換頻道的按鍵。
屏幕里的新聞頻道一閃而過，她很清楚里斯特雷的喜好，這個不怎么正經的男人不會喜歡不正經的節目。
眾所周知，新聞說的不是新聞，而是電視台想讓你知道的舊聞，安吉拉記得他說過「正經人誰看新聞啊」這樣的話。
「等會兒，安吉拉，剛剛電視上是不是出現了張很眼熟的臉。」里斯特雷費力地把自己從沙發里拔了出來，臉貼到屏幕跟前。
「經由資料庫對比，我認為出現在屏幕上1.75秒的人臉確為洛克·福爾摩斯。」安吉拉掃了眼男人的動作，縮進沙發里，然後有樣學樣地把自己「啵」地一下又拔了出來，「主管，您的安排是……」
「都說了別再喊我主管，我在那兒一共也沒當幾天。叫我凱就好，按年齡來算你可比我大……」凱撓了撓後腦勺，轉頭看向不斷重複陷進沙發又拔出來這個死循環的安吉拉，他注意到後者的嘴角向下撇了幾個像素點，迅速改口，「……大學的學妹還要小，反正別用您，這詞老讓我想起時鐘塔那群老登。」
「好的，主人，你的意……」
「別，你這麼叫我會被當成變態抓起來的。」
「里斯特雷主……先生？」安吉拉看到凱擠出個牽強的笑容，一副想說但又說不出話的表情，理所當然地認為這表示贊同，於是接著開口。
「先生，你不打算找同伴們會和嗎？介於你在工作中表現出的高效率，我認為你會選擇更高效，更簡單的方案。」
「誰愛找洛克誰找去，我可不想和他搭夥兒，他就一神經病。」凱撇了撇嘴，從安吉拉的手裡接過遙控器，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有電視電腦也有錢，犯不著去冒那個風險，我安安穩穩待著多好。」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兩人很快陷入了沉默，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節目聲伴著窗外的雨聲。
只有遙控器按鍵不斷發出的哀鳴，昭示著兩人在電視節目的選擇上出現了分歧，並且較上了勁。
叮咚——
門鈴響起，安吉拉鬆開手，站起身，而一直和她爭搶遙控器的凱感覺手上一輕，發力過猛直挺挺地從沙發背上栽了過去，還頭朝地砸出了清晰的碰撞聲。
安吉拉沒有急著開門，她歪著頭把眼睛湊到貓眼上，一邊開口：
「是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我們要開門嗎？」
咚咚咚。
門外的人見沒人開門，沒有接著按門鈴，轉而不耐煩地敲門，並且這動靜愈演愈烈，眼瞅著要往破門而入的方向發展。
「開門，終慶市公安局，我們有搜查令。」
凱沒有回話，他關掉電視，走到了安吉拉的身邊，一臉不耐煩地小聲念叨著，「就知道沒好日子過……開門吧，看看什麼情況。」
藍發少女點點頭，擰著把手向後拉，巧妙地給凱讓出了身位，順勢藏在門口。
「里斯特雷先生，一位小姐檢舉你在小巷中襲擊她並劫走了身上的財物，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門外聚了四五個警察，為首的那個看起來五十多歲，國字臉長相，他看到面前的男人下意識地張了張嘴，似乎因嫌疑人的年齡而驚訝。
「行行行，我自己走，手銬呢，不給我拷上嗎？」
似乎沒想到他這麼配合，中年警察一時有些語塞。他剛想叫身後隨行的同事幫忙，餘光又瞥見了站在門邊，學著凱把手背在身後的安吉拉。
「這是你的……女朋友？」
「是女兒。」
「……她看著比我女兒還大」
「她其實才幾歲。」
略微思考了幾秒鐘，老警官最終決定放棄和凱繼續交流，於是疲憊地擺了擺手，掐著眉心:「你說是就是吧，手銬拷上，跟我走一趟。」
押送著一高一矮兩隻嫌疑人坐上警車，老警察脫下早就被雨浸透的外套，看著身後的高樓。
這該死的鬼天氣。
這附近一片蓋得都是高級公寓，住在這的不是中產階級就是家底頗豐的富二代，如果不是調了監控，又親耳聽到受害者指控，他壓根就不會冒著大雨找這群有錢人的麻煩。
但怎麼會是他？
……終慶最近的怪事真是越來越多了。
老警察開著車，一邊想著。
等退休了，一定要離開這座邪門的城市，找個南方的小村鎮住，至少那裡沒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義警，也沒有裝神弄鬼的邪教徒，更沒有閒的沒事找樂子的闊少。
……
……
……
審訊室里，凱和老警察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前者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後者則是「嚯喲這年輕人」的表情。
「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
「失憶？那我幫你回憶回憶，5月4日晚，你在趙氏公寓後的小巷中襲擊並搶劫了一名女性。」
「如果是我乾的，那她不可能活到醫院。」
「小子，我勸你老實點，我查過監控，那天晚上只有她和你去過那條……」
砰。
門被粗暴地撞開，一個戴著面具的便衣走了進來，把槍砰的一下拍在桌上，用沙啞的嗓音開口。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女的給我們看了收支記錄，受害者的醫療費用是他墊付的。」
凱突然來了精神，揮了揮被銬住的手。
「對啊，我如果想搶她錢，那我為啥還要把她送去醫院？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我只是路過的好心人，碰巧遇到了她。」
「但她說是……」
「那我不知道，你自己問她去。」凱翻了個白眼，打了個哈欠。「你這一把年紀怎麼還跟小屁孩兒似的，啥都不弄清楚就抓人……換我們那兒你早被炒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她看我有錢想勒索一筆唄。沒事我就走了，回去還得陪安吉拉看電視。」
老警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捂著心臟可勁兒地哎喲。
凱沒有理會裝模作樣的老登，走出門招呼上安吉拉，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把傘，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警局。
目送他離開，老警察突然像換了副人一樣，站起身關上了審訊室的大門。
「裝的還真挺像。」老警察開口，語氣低沉地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查清楚那個藍頭髮女孩的身份了？」
「沒有任何身份記錄。」在黑暗中，沙啞的男聲響起，「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在乎那個女孩。有在乎的人就有軟肋，有軟肋就會妥協，你我不都是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可他還年輕，上面真的要……」
「我能理解你護犢子的想法，但這次他畢竟是當事人，還在案發現場，只有他看清了兇手的臉。」聲音頓了頓，接著開口，「你想把他關在拘留室，躲躲風頭？」
「……老羅啊，我們認識有三十年了吧。」老警察走到窗邊，注視著雨中的街道。
「答應我，讓他活著回來。」
「……我盡力。」
雨越下越大了。
一旁的藍發女孩手上握著電視遙控器，她時不時地切換頻道，一邊觀察里斯特雷的表情。
每當里斯特雷的目光游離，注意力從電視屏幕移開，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裡亂竄時，她就會按下切換頻道的按鍵。
屏幕里的新聞頻道一閃而過，她很清楚里斯特雷的喜好，這個不怎么正經的男人不會喜歡不正經的節目。
眾所周知，新聞說的不是新聞，而是電視台想讓你知道的舊聞，安吉拉記得他說過「正經人誰看新聞啊」這樣的話。
「等會兒，安吉拉，剛剛電視上是不是出現了張很眼熟的臉。」里斯特雷費力地把自己從沙發里拔了出來，臉貼到屏幕跟前。
「經由資料庫對比，我認為出現在屏幕上1.75秒的人臉確為洛克·福爾摩斯。」安吉拉掃了眼男人的動作，縮進沙發里，然後有樣學樣地把自己「啵」地一下又拔了出來，「主管，您的安排是……」
「都說了別再喊我主管，我在那兒一共也沒當幾天。叫我凱就好，按年齡來算你可比我大……」凱撓了撓後腦勺，轉頭看向不斷重複陷進沙發又拔出來這個死循環的安吉拉，他注意到後者的嘴角向下撇了幾個像素點，迅速改口，「……大學的學妹還要小，反正別用您，這詞老讓我想起時鐘塔那群老登。」
「好的，主人，你的意……」
「別，你這麼叫我會被當成變態抓起來的。」
「里斯特雷主……先生？」安吉拉看到凱擠出個牽強的笑容，一副想說但又說不出話的表情，理所當然地認為這表示贊同，於是接著開口。
「先生，你不打算找同伴們會和嗎？介於你在工作中表現出的高效率，我認為你會選擇更高效，更簡單的方案。」
「誰愛找洛克誰找去，我可不想和他搭夥兒，他就一神經病。」凱撇了撇嘴，從安吉拉的手裡接過遙控器，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有電視電腦也有錢，犯不著去冒那個風險，我安安穩穩待著多好。」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兩人很快陷入了沉默，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節目聲伴著窗外的雨聲。
只有遙控器按鍵不斷發出的哀鳴，昭示著兩人在電視節目的選擇上出現了分歧，並且較上了勁。
叮咚——
門鈴響起，安吉拉鬆開手，站起身，而一直和她爭搶遙控器的凱感覺手上一輕，發力過猛直挺挺地從沙發背上栽了過去，還頭朝地砸出了清晰的碰撞聲。
安吉拉沒有急著開門，她歪著頭把眼睛湊到貓眼上，一邊開口：
「是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我們要開門嗎？」
咚咚咚。
門外的人見沒人開門，沒有接著按門鈴，轉而不耐煩地敲門，並且這動靜愈演愈烈，眼瞅著要往破門而入的方向發展。
「開門，終慶市公安局，我們有搜查令。」
凱沒有回話，他關掉電視，走到了安吉拉的身邊，一臉不耐煩地小聲念叨著，「就知道沒好日子過……開門吧，看看什麼情況。」
藍發少女點點頭，擰著把手向後拉，巧妙地給凱讓出了身位，順勢藏在門口。
「里斯特雷先生，一位小姐檢舉你在小巷中襲擊她並劫走了身上的財物，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門外聚了四五個警察，為首的那個看起來五十多歲，國字臉長相，他看到面前的男人下意識地張了張嘴，似乎因嫌疑人的年齡而驚訝。
「行行行，我自己走，手銬呢，不給我拷上嗎？」
似乎沒想到他這麼配合，中年警察一時有些語塞。他剛想叫身後隨行的同事幫忙，餘光又瞥見了站在門邊，學著凱把手背在身後的安吉拉。
「這是你的……女朋友？」
「是女兒。」
「……她看著比我女兒還大」
「她其實才幾歲。」
略微思考了幾秒鐘，老警官最終決定放棄和凱繼續交流，於是疲憊地擺了擺手，掐著眉心:「你說是就是吧，手銬拷上，跟我走一趟。」
押送著一高一矮兩隻嫌疑人坐上警車，老警察脫下早就被雨浸透的外套，看著身後的高樓。
這該死的鬼天氣。
這附近一片蓋得都是高級公寓，住在這的不是中產階級就是家底頗豐的富二代，如果不是調了監控，又親耳聽到受害者指控，他壓根就不會冒著大雨找這群有錢人的麻煩。
但怎麼會是他？
……終慶最近的怪事真是越來越多了。
老警察開著車，一邊想著。
等退休了，一定要離開這座邪門的城市，找個南方的小村鎮住，至少那裡沒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義警，也沒有裝神弄鬼的邪教徒，更沒有閒的沒事找樂子的闊少。
……
……
……
審訊室里，凱和老警察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前者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後者則是「嚯喲這年輕人」的表情。
「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
「失憶？那我幫你回憶回憶，5月4日晚，你在趙氏公寓後的小巷中襲擊並搶劫了一名女性。」
「如果是我乾的，那她不可能活到醫院。」
「小子，我勸你老實點，我查過監控，那天晚上只有她和你去過那條……」
砰。
門被粗暴地撞開，一個戴著面具的便衣走了進來，把槍砰的一下拍在桌上，用沙啞的嗓音開口。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女的給我們看了收支記錄，受害者的醫療費用是他墊付的。」
凱突然來了精神，揮了揮被銬住的手。
「對啊，我如果想搶她錢，那我為啥還要把她送去醫院？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我只是路過的好心人，碰巧遇到了她。」
「但她說是……」
「那我不知道，你自己問她去。」凱翻了個白眼，打了個哈欠。「你這一把年紀怎麼還跟小屁孩兒似的，啥都不弄清楚就抓人……換我們那兒你早被炒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她看我有錢想勒索一筆唄。沒事我就走了，回去還得陪安吉拉看電視。」
老警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捂著心臟可勁兒地哎喲。
凱沒有理會裝模作樣的老登，走出門招呼上安吉拉，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把傘，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警局。
目送他離開，老警察突然像換了副人一樣，站起身關上了審訊室的大門。
「裝的還真挺像。」老警察開口，語氣低沉地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查清楚那個藍頭髮女孩的身份了？」
「沒有任何身份記錄。」在黑暗中，沙啞的男聲響起，「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在乎那個女孩。有在乎的人就有軟肋，有軟肋就會妥協，你我不都是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可他還年輕，上面真的要……」
「我能理解你護犢子的想法，但這次他畢竟是當事人，還在案發現場，只有他看清了兇手的臉。」聲音頓了頓，接著開口，「你想把他關在拘留室，躲躲風頭？」
「……老羅啊，我們認識有三十年了吧。」老警察走到窗邊，注視著雨中的街道。
「答應我，讓他活著回來。」
「……我盡力。」
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