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哥兒，你瞧瞧還有什麼不妥的，只管與我說。」阿寞站出來是想替他的，可顧珺璟怎麼能讓她擋在前面，那可是實打實的讓人占了便宜。
他一下抽走頭上的木簪，滿頭烏髮如瀑綻落，袖口也都卷了起來，露出瑩白的兩節藕臂，沒有半點扭捏，反而超然不可侵犯。
「你不放心的話，就過來親自搜。」
絹布雖然遮住了他厭惡的眼神，可那周身的清冷氣質還是讓人望而生畏。
門房畢竟不敢真的對他做什麼，隨便意思意思就放他們走了。
「寞娘子，」顧珺璟站定，有些話他要先同阿寞講清楚，「你既然委託了我們五離堂，就沒有遇事讓你擋在前面的道理。」
阿寞習慣了這幾年獨當一面，青春貌美這些不僅沒能幫到她，反而帶來了無盡的麻煩。全靠在權貴之間左右逢源，才在京城中有了立足之地。別人沒來由的關心，只會令她厭煩。
要不是見顧珺璟並無邪念，她是不會允許這人胡亂插話的。
「辦好我委託的事才最要緊，旁的用不著你上心。」丟下這麼硬邦邦的一句話，阿寞便不管他如何反應，頭也不回地往裡面走去。
顧珺璟看著她的背影，隔著一層絹布只看得朦朦朧朧一片模糊，於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不發一言。
……
五離堂內，崔九曦看到這結果時，整個人都呆了一瞬。
「坤卦，有意思，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擲出這卦象。」崔九曦收起銅板，忍不住瞄上了那堆栗子，眼看著阿慎沒回來，便又忍不住剝了幾顆。吃完後他還將剩下的重新調換了位置，努力讓它們看起來更多一些。
方靜深對此一知半解，隱約記得這卦陰晦不明，只等著崔九曦忙完了給他解答。
「先行則迷，後順則吉。」
坤為至柔，然動而有變，變則為剛。
……
「崔大家，這邊請。」內院的管家婦引著他們去了園子裡，那邊早有人在等候了。
只見一大群鮮妍明媚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好不熱鬧。一個個未曾沾染風霜，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阿寞聽了一耳朵的閒話，笑著問她們，「這是在說什麼有意思的，也叫我跟著樂呵樂呵。」
這班女孩子都是各家樂坊中的翹楚，有些與阿寞早已是熟識，說起話來自然隨意。
其中一個眉眼最大膽的指著西南角，「我們方才在說王爺書房鋪的海月貝明瓦呢。」
「貝殼作瓦？那豈不是有個風吹雨打就破了？」
「可不是嗎？所以還要用羊角熬製明膠壓瓦片，因為這個，王府里專門養了一幫工匠時刻等著修繕。聽他們說，這明瓦破了要換，不亮了也要換，講究著呢。」照她們這說法，單這一項便所費頗靡。
「不過，我曾遠遠地看見過，陽光下五彩斑斕的，著實漂亮得緊。」女孩子們誰不喜歡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聊起來自然是興致勃勃。
直到她們由王府的各種珍稀物件逐漸引申到主人家的時候，阿寞不動聲色地叫了停。
「姑娘們，大家都是領了任務來的，一會兒要是被人瞧見咱們這麼鬆懈，可就不好了。」
阿寞將人都喊到身邊，先與她們講起了動作要領。
這舞是為了皇帝五十壽誕新制的，自然不能配以尋常靡靡之音。
顧珺璟試了兩個音後便開始彈奏，他彈的自然不似女子的纖柔之音，而是取其清麗之色，輔之以中正平和之音。琴音不會過重，搶了舞蹈的風頭，也不會過輕，徹底淪為陪襯。
似阿寞這樣的行家，只聽一小段旋律就能判斷出彈奏者的水準。隨即腳下發力，更改了旋轉的步律，使之與樂曲配合得更加相得益彰。
女孩子們正是身段柔性與領悟能力最強的時候，一支新舞，不過三四日的時間便已初具雛形，剩下的便要反覆訓練仔細打磨了。
這個過程，自然是枯燥而乏味的。
康王府闊氣，給舞師樂師都準備了單獨的屋子歇息。
顧珺璟每日借著眼睛不好走錯了路的藉口，悄悄打探了好幾處可疑的地方，可惜卻一無所獲。
這日清晨露氣正濃的時侯，他又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去了西邊的林子。
很少有大戶人家會修這麼一大片林子在自己家裡，又不是什麼珍貴的品種，瞧著便陰氣十足，惹人疑竇叢生。
即便是在這空無一人的時侯，顧珺璟也沒忘繼續用長絹縛眼。現下天光未盛，加上林中枝葉密遮，顯得更暗了幾分。
顧珺璟行動不穩，只好扶著樹幹一路前行。
「誒，你快把手放下。」突然冒出來的少女將他拉走，四下瞧見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這可是王爺最喜歡的桂花樹，從不許別人碰的。要是叫其他人看見，你就死定了。」
「方才那株是桂樹？」不怪顧珺璟眼拙，那上面豈有半點花苞痕跡，枝葉雖濃密，可單憑這些葉子，他個門外漢又怎麼能猜出這樹將來會開出什麼花呢。
看出他雙眼不便，姑娘猜他是靠氣味分辨花木的。雖情有可原，但王府里的人可不講道理，還好沒有落到他們手裡。「這樹種的時間短，還得等上幾年才能開花呢。」少女快人快語，言談間對周圍的花花草草也都熟悉得很。
她幾句話間便把顧珺璟歸為自己人，生怕他犯了忌諱再被責罰。
顧珺璟於是道：「多謝，我初來乍到並不知曉，若無姑娘提醒，方才可要下犯大錯了。」他做不來女子的萬福禮，便斂衽為禮，權作謝過。
小姑娘拉過他的手，歪著頭從下往上打探他。「姐姐不必如此，小心叫別人看見，再生是非。」她的手柔軟而乾燥，用的力氣並不多，可卻又穩又暖。顧珺璟渾身緊繃著，被握住的手抽出也不是，留著也不是。
好在她很快便放開了。
「姑娘好本事，一個人便將這些樹木打理得如此繁茂。」顧珺璟梳得整齊的頭髮被那些錯落的橫枝弄亂了不少，也顧不得整理。這裡到處都充盈著清新的氣味，所以他雖「看」不見，卻仍能感知到此地草木的情況。
「平時都是我爹照料這些花樹，他最近病了，我才替他來的。」說起父親的病，明媚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家裡連著找了幾個郎中，都說不過是小毛病，吃幾服藥就能好，可銀子接連不斷地花了，爹爹的病卻有不斷加重的趨勢。
顧珺璟聽她語氣落寞，猜到不是銀錢上為難，便是病情太過棘手，思索許久，還是道：「我認識一位名醫，他近來恰好在京城，你將家中地址和父親姓名告訴我，我來請他出手，藥錢方面你也不用擔心。」
顧珺璟大包大攬下來，那姑娘聽了只有感激的份，「若你說的那位神醫真能治好我爹爹的病，需要多少診金，我葉家都願給。」
葉茵茵怕他看不到，又搖了搖顧珺璟的手，動作小心翼翼的。
遠處有車軲轆聲響起，茵茵似被提醒到，推著人就要往外走。
「今日要給它們施肥，你走遠些，仔細熏著了。」葉茵茵想著他眼睛既不好，嗅覺該比常人更靈敏些，對上這股味道該更難受了。
顧珺璟何曾知道肥料為何物，猛一聞見便皺起了眉頭。瞧著葉茵茵的樣子，倒是沒見嫌棄。
「你住在哪裡，我回頭找你去。」葉茵茵像是生怕以後找不到他一般，急著在分別之前問個清楚。
「聽濤院。」
茵茵並不識字，也不知道他說的具體是哪三個字，顧珺璟又與她描述了一下具體方位，小姑娘表示知道了，又催著他趕緊回去。
這別院裡可不能隨便亂跑。
他一下抽走頭上的木簪，滿頭烏髮如瀑綻落，袖口也都卷了起來，露出瑩白的兩節藕臂，沒有半點扭捏，反而超然不可侵犯。
「你不放心的話，就過來親自搜。」
絹布雖然遮住了他厭惡的眼神，可那周身的清冷氣質還是讓人望而生畏。
門房畢竟不敢真的對他做什麼，隨便意思意思就放他們走了。
「寞娘子，」顧珺璟站定，有些話他要先同阿寞講清楚，「你既然委託了我們五離堂，就沒有遇事讓你擋在前面的道理。」
阿寞習慣了這幾年獨當一面，青春貌美這些不僅沒能幫到她，反而帶來了無盡的麻煩。全靠在權貴之間左右逢源，才在京城中有了立足之地。別人沒來由的關心，只會令她厭煩。
要不是見顧珺璟並無邪念，她是不會允許這人胡亂插話的。
「辦好我委託的事才最要緊，旁的用不著你上心。」丟下這麼硬邦邦的一句話，阿寞便不管他如何反應，頭也不回地往裡面走去。
顧珺璟看著她的背影，隔著一層絹布只看得朦朦朧朧一片模糊，於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不發一言。
……
五離堂內，崔九曦看到這結果時，整個人都呆了一瞬。
「坤卦，有意思，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擲出這卦象。」崔九曦收起銅板，忍不住瞄上了那堆栗子，眼看著阿慎沒回來，便又忍不住剝了幾顆。吃完後他還將剩下的重新調換了位置，努力讓它們看起來更多一些。
方靜深對此一知半解，隱約記得這卦陰晦不明，只等著崔九曦忙完了給他解答。
「先行則迷，後順則吉。」
坤為至柔，然動而有變，變則為剛。
……
「崔大家，這邊請。」內院的管家婦引著他們去了園子裡，那邊早有人在等候了。
只見一大群鮮妍明媚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好不熱鬧。一個個未曾沾染風霜，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阿寞聽了一耳朵的閒話，笑著問她們，「這是在說什麼有意思的，也叫我跟著樂呵樂呵。」
這班女孩子都是各家樂坊中的翹楚，有些與阿寞早已是熟識，說起話來自然隨意。
其中一個眉眼最大膽的指著西南角，「我們方才在說王爺書房鋪的海月貝明瓦呢。」
「貝殼作瓦？那豈不是有個風吹雨打就破了？」
「可不是嗎？所以還要用羊角熬製明膠壓瓦片，因為這個，王府里專門養了一幫工匠時刻等著修繕。聽他們說，這明瓦破了要換，不亮了也要換，講究著呢。」照她們這說法，單這一項便所費頗靡。
「不過，我曾遠遠地看見過，陽光下五彩斑斕的，著實漂亮得緊。」女孩子們誰不喜歡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聊起來自然是興致勃勃。
直到她們由王府的各種珍稀物件逐漸引申到主人家的時候，阿寞不動聲色地叫了停。
「姑娘們，大家都是領了任務來的，一會兒要是被人瞧見咱們這麼鬆懈，可就不好了。」
阿寞將人都喊到身邊，先與她們講起了動作要領。
這舞是為了皇帝五十壽誕新制的，自然不能配以尋常靡靡之音。
顧珺璟試了兩個音後便開始彈奏，他彈的自然不似女子的纖柔之音，而是取其清麗之色，輔之以中正平和之音。琴音不會過重，搶了舞蹈的風頭，也不會過輕，徹底淪為陪襯。
似阿寞這樣的行家，只聽一小段旋律就能判斷出彈奏者的水準。隨即腳下發力，更改了旋轉的步律，使之與樂曲配合得更加相得益彰。
女孩子們正是身段柔性與領悟能力最強的時候，一支新舞，不過三四日的時間便已初具雛形，剩下的便要反覆訓練仔細打磨了。
這個過程，自然是枯燥而乏味的。
康王府闊氣，給舞師樂師都準備了單獨的屋子歇息。
顧珺璟每日借著眼睛不好走錯了路的藉口，悄悄打探了好幾處可疑的地方，可惜卻一無所獲。
這日清晨露氣正濃的時侯，他又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去了西邊的林子。
很少有大戶人家會修這麼一大片林子在自己家裡，又不是什麼珍貴的品種，瞧著便陰氣十足，惹人疑竇叢生。
即便是在這空無一人的時侯，顧珺璟也沒忘繼續用長絹縛眼。現下天光未盛，加上林中枝葉密遮，顯得更暗了幾分。
顧珺璟行動不穩，只好扶著樹幹一路前行。
「誒，你快把手放下。」突然冒出來的少女將他拉走，四下瞧見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這可是王爺最喜歡的桂花樹，從不許別人碰的。要是叫其他人看見，你就死定了。」
「方才那株是桂樹？」不怪顧珺璟眼拙，那上面豈有半點花苞痕跡，枝葉雖濃密，可單憑這些葉子，他個門外漢又怎麼能猜出這樹將來會開出什麼花呢。
看出他雙眼不便，姑娘猜他是靠氣味分辨花木的。雖情有可原，但王府里的人可不講道理，還好沒有落到他們手裡。「這樹種的時間短，還得等上幾年才能開花呢。」少女快人快語，言談間對周圍的花花草草也都熟悉得很。
她幾句話間便把顧珺璟歸為自己人，生怕他犯了忌諱再被責罰。
顧珺璟於是道：「多謝，我初來乍到並不知曉，若無姑娘提醒，方才可要下犯大錯了。」他做不來女子的萬福禮，便斂衽為禮，權作謝過。
小姑娘拉過他的手，歪著頭從下往上打探他。「姐姐不必如此，小心叫別人看見，再生是非。」她的手柔軟而乾燥，用的力氣並不多，可卻又穩又暖。顧珺璟渾身緊繃著，被握住的手抽出也不是，留著也不是。
好在她很快便放開了。
「姑娘好本事，一個人便將這些樹木打理得如此繁茂。」顧珺璟梳得整齊的頭髮被那些錯落的橫枝弄亂了不少，也顧不得整理。這裡到處都充盈著清新的氣味，所以他雖「看」不見，卻仍能感知到此地草木的情況。
「平時都是我爹照料這些花樹，他最近病了，我才替他來的。」說起父親的病，明媚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家裡連著找了幾個郎中，都說不過是小毛病，吃幾服藥就能好，可銀子接連不斷地花了，爹爹的病卻有不斷加重的趨勢。
顧珺璟聽她語氣落寞，猜到不是銀錢上為難，便是病情太過棘手，思索許久，還是道：「我認識一位名醫，他近來恰好在京城，你將家中地址和父親姓名告訴我，我來請他出手，藥錢方面你也不用擔心。」
顧珺璟大包大攬下來，那姑娘聽了只有感激的份，「若你說的那位神醫真能治好我爹爹的病，需要多少診金，我葉家都願給。」
葉茵茵怕他看不到，又搖了搖顧珺璟的手，動作小心翼翼的。
遠處有車軲轆聲響起，茵茵似被提醒到，推著人就要往外走。
「今日要給它們施肥，你走遠些，仔細熏著了。」葉茵茵想著他眼睛既不好，嗅覺該比常人更靈敏些，對上這股味道該更難受了。
顧珺璟何曾知道肥料為何物，猛一聞見便皺起了眉頭。瞧著葉茵茵的樣子，倒是沒見嫌棄。
「你住在哪裡，我回頭找你去。」葉茵茵像是生怕以後找不到他一般，急著在分別之前問個清楚。
「聽濤院。」
茵茵並不識字，也不知道他說的具體是哪三個字，顧珺璟又與她描述了一下具體方位，小姑娘表示知道了，又催著他趕緊回去。
這別院裡可不能隨便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