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按照吳卿雲的說法，康王是在景正七年科考之前就找到她合作的。那時他的錢從何而來？
陳萬和一拍腦門兒，比常人寬上些許的額頭，拍出的聲音也格外響亮。「這康王母族、妻族都出身不顯，可聽說他在城郊的別院比正經的府邸還要氣派豪奢。大家都說是他與南方的養船大戶合作，出海掙了不少。」販夫走卒常愛談論這些高門大戶的私密事，過過嘴癮痛快一下。
他們這位帳房先生打聽這些可是一絕。譬如此時，其他人都沒興趣再待下去，早早便散了，唯有他還守在門口，時不時的插上一句。
崔九曦嗤笑，這幾年海患不斷，實力雄厚的船家都在苦苦撐著，很多小商販直接就改行了，怎麼可能還會有人從中賺到大錢？
「既然是參加會試的考生，說不定就在這其中注意到了什麼異常之舉。或許便是擋了別人的路，才會讓對方迫不及待要出手對付他。」
阿寞臉上再難維持淡定，焦急道：「那他還……」
有希望活在世上嗎？
這麼簡單的話卻仿佛燙嘴一般，怎麼都說不出來。
「若他手中的證據足夠關鍵，說不定只是被囚禁起來，這種情況我們也見過不少。何況你的夫君既然能高中狀元，頭腦心計都是高人一籌的，機率也會更大一些。」崔九曦的謊言漏洞百出，屋裡的人都聽出來了，只有阿寞像是抓住岸邊的藤木一般，對此深信不疑。
「只是這康王的地盤，哪怕是別院，也不容易闖。」他們兩個的輕功都不算上乘，再帶上一個拖油瓶，估摸著還沒上牆就得被打成篩子。
「我有法子混進去，就是要請你們幫忙與我一起查找我夫君的下落。」阿寞帶來的小包袱裡面裝的都是全是金銀，她這幾年掙的基本都沒怎麼動過，此次帶了全副身家出來，頗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架勢。
連陳萬和見了都連道使不得。只收取了他們該得的那部分，剩下的還叫她照原樣收好。
不然看著不像是來花錢辦事的，倒像重金讓人賣命似的。
……
康王府上要排一支新舞，特意請了寞娘來指導府上舞姬。
若她身邊有兩個大男人陪著，實在太過顯眼，阿寞只能帶一人進去。
那蠱蟲再是厲害，可這身高卻是做不得假的。顧珺璟還能勉強扮一下，崔九曦卻是說什麼都不可能了。
於是小顧公子雖然百般抗拒，可還是被幾個人按在椅子上，由兩位姑娘給他塗脂抹粉、梳發戴簪。衣服倒是不必做新的，就拿他自己的改一下就成。
所有飾物都揀最素的搭配，可完成後的效果還是足夠驚艷。
阿寞上下打量著他，她說不清哪裡怪怪的，就是覺得整體不夠協調。
「他的眼睛。」嵐姐幫羞澀的小公子調整好衣帶，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蠱蟲雖然能夠改變人的面部線條走向，可像什麼眼睛大小、鼻子高低這種問題，卻是無能為力的。
阿寞將跳舞時用的素色長絹折了兩下，縛在顧珺璟的眼睛上。
「這樣便沒問題了。」
顧珺璟這雙眼睛雖然生得好看，放在女子臉上卻顯得有些違和。如今扮成盲眼樂娘，恰好將這一處破綻遮掩了去。
他又在阿寞的指導下練了一番形體，將原來的步伐、坐姿都收斂了些，這下看著更像那麼一回事了。
崔九曦在一旁毫不掩飾地大笑，「何必這麼麻煩，乾脆再給他整個推車裝瘸算了，反正樂師有手就行了。」
「那樣也太過引人注目了。」阿寞反對，一本正經地駁他。
而顧珺璟知道他是劣習難改，壓根沒有搭腔。
崔九曦這個做師父的不靠譜，大手一揮便讓他們到時候相機行事。
可五離堂的其他幾位堂主想著小顧兄弟頭一次獨立辦差，要準備充足才行，便紛紛湊了些好東西給他。
看得崔堂主眼紅不已。
……
方靜深今日吹簫時大失水準，一連錯了好幾個音，心便徹底亂了，索性別起了簫跑去找崔九曦閒聊。
逮到人的時候，那一大一小正湊在一起烤板栗吃呢。突然爆開的栗子嚇得阿慎不敢再待在火旁邊，可心裡依舊惦記得緊，不時問上一句，「崔叔，還沒好嗎？我都聞見味道了。」
「烤出焦皮來才好吃。」崔九曦巴拉著幾個已經張開口的秋栗，「想要吃甜一些的，就去陳老頭屋裡找他藏起來的那罐蜜漿。」
阿慎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指使著幹這種事了，聽了立馬道：「我這就去，崔叔你可不能偷吃啊。」
「你快去快回就是了。」崔九曦揮手趕他，那小孩兒一跺腳，還是先跑去取東西了。
他剛走開，崔九曦就迫不及待地剝了個最大的，被燙得直抽氣也不肯放停下。
囫圇吞下一個後，他又往樹後拋了一顆。被方靜深用一條精緻的絲帕接住，笑罵他：「你還能有點出息嗎，和孩子搶吃食。」他雖這麼說著，吃起來卻毫不客氣，順帶還把剝完的栗子殼捏碎揚了，不留半點痕跡。
崔九曦又剝了幾個才停下，他從小便覺得搶著、偷著吃的東西才最有滋味。
這麼寶貴的經驗，當然要傳授給小輩。小傢伙親身體會一遭，更能印象深刻。
再者阿慎年紀小沒個節制，不幫他多吃幾個，那小子晚上吃不下飯，又得被他爹教訓。
像他這般好的叔叔可不多見了。
「找我有事？」都不用問了，那種繡花帕子肯定是女人送的，崔九曦都替那些小姑娘心疼，碰上這種沒心肝的，連是哪個送的都記不清楚，白瞎了一番心意。
方靜深問道：「九曦，你可有為他們卜一卦嗎？我這心裡實在惦念得緊，這才來找你討個吉利。」
崔九曦平時也就是算財運算得勤，旁的事他才懶得多費心思。
這次是方靜深開口，又涉及到他家書呆子，崔九曦也就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
他袖子一抖，再攤開手掌時，裡頭赫然是三枚摩挲得有些暗紅的銅錢，當著方靜深的面連搖六次，竟然全是陰爻。
……
阿寞扶著行動不便的樂娘跨過王府高高的大理石門檻，才邁過一隻腳，就被突然的變故打斷了。
「你們兩個，站住！」門房瞅著兩個人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喝住了他們。顧珺璟心下一緊，暗自忖度到底是哪裡露了破綻。
他因為心虛，所以表現得縮手縮腳。只是這一反應恰好符合此次的人物特徵，崔九曦覺得保留下來更好，也就沒特意提醒他。
阿寞清楚這種小鬼最是難纏，當即回身塞了一封銀子過去，「她第一次來王府，諸事不懂，還請行個方便。」
門房漫不經心地指著顧珺璟身上的琴盒，「王府規矩，外來物件都是要查上一番才能入內的。」他雖然收了銀子，卻並沒有打算放他們通行。
他的手不太規矩地從顧珺璟身前滑過，其中意味看得顧小公子一陣反胃。
陳萬和一拍腦門兒，比常人寬上些許的額頭，拍出的聲音也格外響亮。「這康王母族、妻族都出身不顯，可聽說他在城郊的別院比正經的府邸還要氣派豪奢。大家都說是他與南方的養船大戶合作，出海掙了不少。」販夫走卒常愛談論這些高門大戶的私密事，過過嘴癮痛快一下。
他們這位帳房先生打聽這些可是一絕。譬如此時，其他人都沒興趣再待下去，早早便散了，唯有他還守在門口，時不時的插上一句。
崔九曦嗤笑，這幾年海患不斷，實力雄厚的船家都在苦苦撐著，很多小商販直接就改行了，怎麼可能還會有人從中賺到大錢？
「既然是參加會試的考生，說不定就在這其中注意到了什麼異常之舉。或許便是擋了別人的路，才會讓對方迫不及待要出手對付他。」
阿寞臉上再難維持淡定，焦急道：「那他還……」
有希望活在世上嗎？
這麼簡單的話卻仿佛燙嘴一般，怎麼都說不出來。
「若他手中的證據足夠關鍵，說不定只是被囚禁起來，這種情況我們也見過不少。何況你的夫君既然能高中狀元，頭腦心計都是高人一籌的，機率也會更大一些。」崔九曦的謊言漏洞百出，屋裡的人都聽出來了，只有阿寞像是抓住岸邊的藤木一般，對此深信不疑。
「只是這康王的地盤，哪怕是別院，也不容易闖。」他們兩個的輕功都不算上乘，再帶上一個拖油瓶，估摸著還沒上牆就得被打成篩子。
「我有法子混進去，就是要請你們幫忙與我一起查找我夫君的下落。」阿寞帶來的小包袱裡面裝的都是全是金銀，她這幾年掙的基本都沒怎麼動過，此次帶了全副身家出來，頗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架勢。
連陳萬和見了都連道使不得。只收取了他們該得的那部分，剩下的還叫她照原樣收好。
不然看著不像是來花錢辦事的，倒像重金讓人賣命似的。
……
康王府上要排一支新舞，特意請了寞娘來指導府上舞姬。
若她身邊有兩個大男人陪著，實在太過顯眼，阿寞只能帶一人進去。
那蠱蟲再是厲害，可這身高卻是做不得假的。顧珺璟還能勉強扮一下，崔九曦卻是說什麼都不可能了。
於是小顧公子雖然百般抗拒，可還是被幾個人按在椅子上，由兩位姑娘給他塗脂抹粉、梳發戴簪。衣服倒是不必做新的，就拿他自己的改一下就成。
所有飾物都揀最素的搭配，可完成後的效果還是足夠驚艷。
阿寞上下打量著他，她說不清哪裡怪怪的，就是覺得整體不夠協調。
「他的眼睛。」嵐姐幫羞澀的小公子調整好衣帶，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蠱蟲雖然能夠改變人的面部線條走向，可像什麼眼睛大小、鼻子高低這種問題，卻是無能為力的。
阿寞將跳舞時用的素色長絹折了兩下，縛在顧珺璟的眼睛上。
「這樣便沒問題了。」
顧珺璟這雙眼睛雖然生得好看，放在女子臉上卻顯得有些違和。如今扮成盲眼樂娘，恰好將這一處破綻遮掩了去。
他又在阿寞的指導下練了一番形體，將原來的步伐、坐姿都收斂了些，這下看著更像那麼一回事了。
崔九曦在一旁毫不掩飾地大笑，「何必這麼麻煩，乾脆再給他整個推車裝瘸算了，反正樂師有手就行了。」
「那樣也太過引人注目了。」阿寞反對，一本正經地駁他。
而顧珺璟知道他是劣習難改，壓根沒有搭腔。
崔九曦這個做師父的不靠譜，大手一揮便讓他們到時候相機行事。
可五離堂的其他幾位堂主想著小顧兄弟頭一次獨立辦差，要準備充足才行，便紛紛湊了些好東西給他。
看得崔堂主眼紅不已。
……
方靜深今日吹簫時大失水準，一連錯了好幾個音，心便徹底亂了，索性別起了簫跑去找崔九曦閒聊。
逮到人的時候，那一大一小正湊在一起烤板栗吃呢。突然爆開的栗子嚇得阿慎不敢再待在火旁邊，可心裡依舊惦記得緊，不時問上一句，「崔叔，還沒好嗎？我都聞見味道了。」
「烤出焦皮來才好吃。」崔九曦巴拉著幾個已經張開口的秋栗，「想要吃甜一些的，就去陳老頭屋裡找他藏起來的那罐蜜漿。」
阿慎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指使著幹這種事了，聽了立馬道：「我這就去，崔叔你可不能偷吃啊。」
「你快去快回就是了。」崔九曦揮手趕他，那小孩兒一跺腳，還是先跑去取東西了。
他剛走開，崔九曦就迫不及待地剝了個最大的，被燙得直抽氣也不肯放停下。
囫圇吞下一個後，他又往樹後拋了一顆。被方靜深用一條精緻的絲帕接住，笑罵他：「你還能有點出息嗎，和孩子搶吃食。」他雖這麼說著，吃起來卻毫不客氣，順帶還把剝完的栗子殼捏碎揚了，不留半點痕跡。
崔九曦又剝了幾個才停下，他從小便覺得搶著、偷著吃的東西才最有滋味。
這麼寶貴的經驗，當然要傳授給小輩。小傢伙親身體會一遭，更能印象深刻。
再者阿慎年紀小沒個節制，不幫他多吃幾個，那小子晚上吃不下飯，又得被他爹教訓。
像他這般好的叔叔可不多見了。
「找我有事？」都不用問了，那種繡花帕子肯定是女人送的，崔九曦都替那些小姑娘心疼，碰上這種沒心肝的，連是哪個送的都記不清楚，白瞎了一番心意。
方靜深問道：「九曦，你可有為他們卜一卦嗎？我這心裡實在惦念得緊，這才來找你討個吉利。」
崔九曦平時也就是算財運算得勤，旁的事他才懶得多費心思。
這次是方靜深開口，又涉及到他家書呆子，崔九曦也就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
他袖子一抖，再攤開手掌時，裡頭赫然是三枚摩挲得有些暗紅的銅錢，當著方靜深的面連搖六次，竟然全是陰爻。
……
阿寞扶著行動不便的樂娘跨過王府高高的大理石門檻，才邁過一隻腳，就被突然的變故打斷了。
「你們兩個，站住！」門房瞅著兩個人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喝住了他們。顧珺璟心下一緊，暗自忖度到底是哪裡露了破綻。
他因為心虛，所以表現得縮手縮腳。只是這一反應恰好符合此次的人物特徵，崔九曦覺得保留下來更好，也就沒特意提醒他。
阿寞清楚這種小鬼最是難纏，當即回身塞了一封銀子過去，「她第一次來王府，諸事不懂，還請行個方便。」
門房漫不經心地指著顧珺璟身上的琴盒，「王府規矩，外來物件都是要查上一番才能入內的。」他雖然收了銀子，卻並沒有打算放他們通行。
他的手不太規矩地從顧珺璟身前滑過，其中意味看得顧小公子一陣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