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這邊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曾大奶奶也有耳聞。因著太子在公爹房內，她不好進去打擾。只得一邊吩咐下人將那兩兄妹趕緊找回來，一邊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儘早操辦起來。
在她心中恐慌是要大過悲慟的，就連丫鬟都看出大奶奶的耳墜子岔了色，卻誰都不敢去提醒。
太子的命令著實荒誕，可主子發話了，下面的人還是要照做的。
……
地道連接著內室淨房，雖然稱不上有難聞的異味，可還是沒有人願意久待。京兆府的人不過略打量了一下，便宣稱這裡一切如常，沒有異樣。
可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淨房裡面的一塊方磚被逐漸頂起，上演了一出大變活人。
太子起初還未注意到房間裡的變化，直到來人漸漸靠近這邊，他才扶著床沿撐起身來。
「你是何人？」太子雖然有些吃驚，卻並未被嚇到，此時儲君的威儀也沒有忘記，拿準這男子不會對他做出不利的事來。
崔九曦抓住機會，壓低聲音道：「太傅有話要對您說，還請殿下稍安勿躁，切莫驚動了外邊的人。」
太子從未見過此人，卻奇異地一下子接納了他。聽了這話，還以為是太傅提前交待過的，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哪知崔九曦繞過了他，直接將太傅半托起來。
之前他給曾太傅服下了黎千城製作的假死藥——其作用是能夠短時間令人氣息橫絕、脈相全無。
這麼逆天的藥丸一直籍籍無名的原因只有一個：它會令人假戲真做。
所以就連黎千城這個製作者，始終都沒想好要將此藥派做何用。
崔九曦取出一團卷柏泡水給曾太傅灌了下去。太子死盯著他的舉動，一時忘了呼吸。
待線香燃盡，太傅依然維持著仰躺的姿勢，卻唯獨睜開了眼睛。
「殿下來了。」他已是半隻腳邁入棺材的人了，不過影影綽綽看出個人形，全是憑藉過往對人的熟悉才認了出來。
這場景詭異無比，常人見了只會驚慌，哪裡有工夫去琢磨這是怎麼一回事。
「別磨蹭了，他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崔九曦一句話打破此刻的靜謐，做了那個擊碎夢境的惡人。
太子還沒從又驚又喜的情緒中脫離出來，聞言像是一個驚雷從耳邊炸起，一時轟鳴不已。「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耽擱這一會兒工夫，太傅的面色雖然還未完全恢復，可是看起來再也不是那般嚇人模樣。他沒急著呼喚，只是出神地望著頭頂的帳子，這還是夫人當年帶過來的陪嫁，後面即使出現了破洞，他都沒有捨得換掉。
「有些話再不說，就永遠說不出口了。」崔九曦拍著太子的背，將人推到了榻邊，他不敢去看太傅的眼睛，目光落在了被子上，「答應您的，我做到了。」
曾太傅欣慰地闔上了眼，「這法子，極好。」
……
太子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像是初學時那樣，每個字的位置都擺不好，「好了嗎，孤想問，做什麼，你們？」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太傅用一雙寬厚的大手包住了另一雙微顫的手，「殿下，別怕。」
崔九曦重新退回到地道中，給他們留下談話的空間。
顧珺璟正在下面等著他，見人來了便急著問：「怎麼樣，太子來了嗎？」
崔九曦不知在想些什麼，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你又有事情瞞我？」顧珺璟算是摸透他了，越是安靜越是心虛。如今看他神思飄忽不定，還不知是多大的事。
顧珺璟大感不好，想要順著通道爬上去，卻被崔九曦點住，一把扛在肩上。
「別去了，已經晚了。」
……
侍衛長不甘坐以待斃，他叮囑了副手兩句，便離開自去布置了。
其實他這倒是多此一舉了，崔九曦早按太傅說的，給他們留下了保命的東西。
只可惜，無論是曾思遙還是這群侍衛，誰都不相信這位老人肯以德報怨，為他們的前途命運盡一份力。
御醫幾乎是被人一路拖來的，連氣都沒喘勻，便要跪下給太子行禮。他也是不小年紀的人了，被顛得幾乎去了半條命。
東宮的人說得火急火燎，可他端詳太子的神色，也不像是心急如焚的樣子。
可等他看清曾太傅，當即便像是被飛蟲闖進了嘴裡，情不自禁吞咽了口水。
想說這也沒有看診的必要了，可礙於威懾，還是規規矩矩給死人搭了脈，又用銀針取血，斟酌許久才敢得出結論。
「太傅這是中了鉤吻之毒，若是初服下時以新鮮羊血解毒，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可現在少說也有半個時辰了，莫說老夫，便是醫聖再世，也無力回天。」御醫戰戰兢兢說完這話，生怕被太子遷怒，將頭壓得低低的，藥箱都挪到了身前，防範可能出現的飛來之物。
太子卻活似被邪祟抽走了魂兒，只是無力地擺擺手讓御醫出去。
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居然連腰間的鞶帶都被抓得變了形。
外面院子裡的人多了幾倍，太傅去世之事一經證實，自然非同小可。因是中毒而亡，首先要查的就是他這幾日用過的飲食。
京兆府的人在太傅喝過的茶水中發現了不少混入的黃色鉤吻花，因其與金銀花長得相似，所以下人泡茶時未曾察覺。
……
曾家下人是從勾欄里將人找到的，曾思遙與幾位身著便服的大人包下了一個小院子，正在猜帕子玩。
各色帕子排成一列，香氣各異。七八個美嬌娘各在下面放了一件物品，帕上題了道謎面，率先答對的便能得到這件東西。
正熱鬧的時侯，曾府的下人不顧外面的阻攔硬闖進來了。
「沒規矩的東西，」曾思遙起身怒喝，「眾位大人面前，豈容你放肆。還不快滾回去！」這是他夫人的陪房，曾大公子自然認為此乃婦人拈酸吃醋之舉，又因為這是在同僚面前，更覺面上無光，語氣也就越發不耐。
僕人都要急哭了，「老爺過身了，公子快回去看看吧。」
曾思遙舉起硯台便要砸過去，被旁邊人攔住了，「小曾大人，還是先去看看吧，這麼大的事，他一個奴才怎敢扯謊。」
太傅一死，曾家就要徹底向後站了。曾思遙怎麼肯接受這樣的事實，在座的也算是與他交好的，紛紛勸慰了幾句。
僕人去拽他的胳膊，「您快別耽擱了，太子殿下還在府里，夫人請您趕緊回去招待人。」發生命案和京兆尹來了的消息是絕對不能在這裡說的，曾大奶奶只能以太子為由，
曾思遙這下更是驚愕，「怎麼還驚動了太子殿下？」他邊說邊急忙套靴，見僕人不肯說，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諸位，家中有事，小弟先行一步。」曾思遙沒心思猜想這些，跟勾欄的人說好所有花銷掛自己帳上後，便匆匆告辭。
若是曾太傅真有不測，他們這些人可都是要去弔唁的，如今豈有不依之理。
「有需要幫忙的，小曾大人儘管提。」
曾思遙平日坐轎不慣騎馬，這下為了能快一些，借了其他人的馬，搖搖晃晃一路，總算安全到家。
在她心中恐慌是要大過悲慟的，就連丫鬟都看出大奶奶的耳墜子岔了色，卻誰都不敢去提醒。
太子的命令著實荒誕，可主子發話了，下面的人還是要照做的。
……
地道連接著內室淨房，雖然稱不上有難聞的異味，可還是沒有人願意久待。京兆府的人不過略打量了一下，便宣稱這裡一切如常，沒有異樣。
可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淨房裡面的一塊方磚被逐漸頂起，上演了一出大變活人。
太子起初還未注意到房間裡的變化，直到來人漸漸靠近這邊，他才扶著床沿撐起身來。
「你是何人？」太子雖然有些吃驚，卻並未被嚇到，此時儲君的威儀也沒有忘記，拿準這男子不會對他做出不利的事來。
崔九曦抓住機會，壓低聲音道：「太傅有話要對您說，還請殿下稍安勿躁，切莫驚動了外邊的人。」
太子從未見過此人，卻奇異地一下子接納了他。聽了這話，還以為是太傅提前交待過的，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哪知崔九曦繞過了他，直接將太傅半托起來。
之前他給曾太傅服下了黎千城製作的假死藥——其作用是能夠短時間令人氣息橫絕、脈相全無。
這麼逆天的藥丸一直籍籍無名的原因只有一個：它會令人假戲真做。
所以就連黎千城這個製作者，始終都沒想好要將此藥派做何用。
崔九曦取出一團卷柏泡水給曾太傅灌了下去。太子死盯著他的舉動，一時忘了呼吸。
待線香燃盡，太傅依然維持著仰躺的姿勢，卻唯獨睜開了眼睛。
「殿下來了。」他已是半隻腳邁入棺材的人了，不過影影綽綽看出個人形，全是憑藉過往對人的熟悉才認了出來。
這場景詭異無比，常人見了只會驚慌，哪裡有工夫去琢磨這是怎麼一回事。
「別磨蹭了，他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崔九曦一句話打破此刻的靜謐，做了那個擊碎夢境的惡人。
太子還沒從又驚又喜的情緒中脫離出來，聞言像是一個驚雷從耳邊炸起，一時轟鳴不已。「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耽擱這一會兒工夫，太傅的面色雖然還未完全恢復，可是看起來再也不是那般嚇人模樣。他沒急著呼喚，只是出神地望著頭頂的帳子，這還是夫人當年帶過來的陪嫁，後面即使出現了破洞，他都沒有捨得換掉。
「有些話再不說，就永遠說不出口了。」崔九曦拍著太子的背，將人推到了榻邊，他不敢去看太傅的眼睛，目光落在了被子上，「答應您的，我做到了。」
曾太傅欣慰地闔上了眼，「這法子，極好。」
……
太子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像是初學時那樣，每個字的位置都擺不好，「好了嗎，孤想問，做什麼，你們？」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太傅用一雙寬厚的大手包住了另一雙微顫的手，「殿下，別怕。」
崔九曦重新退回到地道中，給他們留下談話的空間。
顧珺璟正在下面等著他，見人來了便急著問：「怎麼樣，太子來了嗎？」
崔九曦不知在想些什麼，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你又有事情瞞我？」顧珺璟算是摸透他了，越是安靜越是心虛。如今看他神思飄忽不定，還不知是多大的事。
顧珺璟大感不好，想要順著通道爬上去，卻被崔九曦點住，一把扛在肩上。
「別去了，已經晚了。」
……
侍衛長不甘坐以待斃，他叮囑了副手兩句，便離開自去布置了。
其實他這倒是多此一舉了，崔九曦早按太傅說的，給他們留下了保命的東西。
只可惜，無論是曾思遙還是這群侍衛，誰都不相信這位老人肯以德報怨，為他們的前途命運盡一份力。
御醫幾乎是被人一路拖來的，連氣都沒喘勻，便要跪下給太子行禮。他也是不小年紀的人了，被顛得幾乎去了半條命。
東宮的人說得火急火燎，可他端詳太子的神色，也不像是心急如焚的樣子。
可等他看清曾太傅，當即便像是被飛蟲闖進了嘴裡，情不自禁吞咽了口水。
想說這也沒有看診的必要了，可礙於威懾，還是規規矩矩給死人搭了脈，又用銀針取血，斟酌許久才敢得出結論。
「太傅這是中了鉤吻之毒，若是初服下時以新鮮羊血解毒，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可現在少說也有半個時辰了，莫說老夫，便是醫聖再世，也無力回天。」御醫戰戰兢兢說完這話，生怕被太子遷怒，將頭壓得低低的，藥箱都挪到了身前，防範可能出現的飛來之物。
太子卻活似被邪祟抽走了魂兒，只是無力地擺擺手讓御醫出去。
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居然連腰間的鞶帶都被抓得變了形。
外面院子裡的人多了幾倍，太傅去世之事一經證實，自然非同小可。因是中毒而亡，首先要查的就是他這幾日用過的飲食。
京兆府的人在太傅喝過的茶水中發現了不少混入的黃色鉤吻花，因其與金銀花長得相似，所以下人泡茶時未曾察覺。
……
曾家下人是從勾欄里將人找到的，曾思遙與幾位身著便服的大人包下了一個小院子，正在猜帕子玩。
各色帕子排成一列，香氣各異。七八個美嬌娘各在下面放了一件物品，帕上題了道謎面，率先答對的便能得到這件東西。
正熱鬧的時侯，曾府的下人不顧外面的阻攔硬闖進來了。
「沒規矩的東西，」曾思遙起身怒喝，「眾位大人面前，豈容你放肆。還不快滾回去！」這是他夫人的陪房，曾大公子自然認為此乃婦人拈酸吃醋之舉，又因為這是在同僚面前，更覺面上無光，語氣也就越發不耐。
僕人都要急哭了，「老爺過身了，公子快回去看看吧。」
曾思遙舉起硯台便要砸過去，被旁邊人攔住了，「小曾大人，還是先去看看吧，這麼大的事，他一個奴才怎敢扯謊。」
太傅一死，曾家就要徹底向後站了。曾思遙怎麼肯接受這樣的事實，在座的也算是與他交好的，紛紛勸慰了幾句。
僕人去拽他的胳膊，「您快別耽擱了，太子殿下還在府里，夫人請您趕緊回去招待人。」發生命案和京兆尹來了的消息是絕對不能在這裡說的，曾大奶奶只能以太子為由，
曾思遙這下更是驚愕，「怎麼還驚動了太子殿下？」他邊說邊急忙套靴，見僕人不肯說，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諸位，家中有事，小弟先行一步。」曾思遙沒心思猜想這些，跟勾欄的人說好所有花銷掛自己帳上後，便匆匆告辭。
若是曾太傅真有不測，他們這些人可都是要去弔唁的，如今豈有不依之理。
「有需要幫忙的，小曾大人儘管提。」
曾思遙平日坐轎不慣騎馬，這下為了能快一些，借了其他人的馬，搖搖晃晃一路，總算安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