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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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生啊,你拿張白紙,想要我解讀出什麼呢?」老太傅根本不接信紙。那紙不過是尋常材質製成,又在地下密室放了這麼多年,早已變得脆弱不堪。

  「我想要知道信上到底寫了什麼?」崔九曦還是不信,有誰會大費周折只為寄出一封毫無意義的廢紙。

  「這上面本來就什麼也沒有。」曾太傅眼中透出狡黠,靈動得仿佛是多年前那個上樹摘野果的少年郎。時隔這麼多年,終於有人如他們設想的那般受到愚弄,真是有趣。可惜能與他同樂的那個人,卻早已不在了。想到這裡,他的愉悅也隨之少了幾分。

  「我與伯益約定,若是彼此安好,便只寄空白信紙,不落一字,以免授人把柄。這樣的『信』,前前後後該有一百餘封。」朋友之間的牽掛,未必要落在紙上,有時隨信夾帶的一枝半葉,便足夠慰藉。

  「若有一人遇難,另一人不可做無謂相助,必得撇清關係,保全自身才是。」這些話,曾太傅從未對人提起過,都隨著孟若懷的死一同埋葬了。

  兩個年輕人互相看了一眼,這超出了他們對一般友情的理解。通常這樣做叫不講意氣,傳出去是要被人唾棄的。可這兩位的情誼又是實打實的,這著實令人費解。

  太傅打眼一瞧他們倆的表情便知道是在想什麼,他也不去解釋,真正與他心意相通的人已經不在了,旁的人不理解不接受的,也與他無關了。「人老了不免精神短,老夫須得回去安寢了。」他雖然不像外界傳的那樣重病纏身,可也透著一股難以為繼的疲態。

  「我送您。」崔九曦難得如此乖覺,倒叫顧珺璟納罕了。

  太傅微微頷首,今日這來回兩趟弄得他是疲憊不堪,也需要有個人幫上一把。

  地道的洞口極窄,崔九曦先下去接應,也不知道之前太傅一個人都是怎麼爬上爬下的。

  一時好奇問道:「您這般辛苦出來是為了什麼?」太傅就算離府也不能走得太遠,更不能去人多熱鬧的地方,免得被人認出來。崔九曦實在想不通他這麼折騰的目的是什麼。

  「每日養病吃得太清淡了,老夫出來打打牙祭。」曾太傅都這把年紀了,沉迷口腹之慾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每旬逢一四七的日子,都有個瞎眼老楊挑擔子來這塊轉悠,賣些自家做的鹵貨。我每次都要找他稱上兩塊新滷的,就是可惜喝不了酒,不然可真是一大享受。」

  老頭兒年輕的時候常帶著夫人在老母的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看戲聽曲兒、鬥雞賽狗,特意親自挖了一條地道,為著這個連皇帝賞賜的大宅子都沒要,就是捨不得這塊好地。

  沒想到老了,還要指望它。

  「明日我給您帶些好酒好菜來。」崔九曦亦是同道中人,最能理解他的心情。「選些味道輕的,他們也發現不了。」

  太傅只是搖頭,「那些都不必了,我需要你們帶個人來。」

  ……

  再回到侍衛住的屋子裡時,顧珺璟那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不知去了哪裡,只剩下崔九曦那床團在一起、分不清頭尾的被子。

  「咳,想來這就是曾大小姐給我們的懲罰。果然是小姑娘的伎倆,不痛不癢的。」崔九曦打著哈哈,把被子抖摟開平攤在鋪上。

  顧珺璟不明白這天冷撤被子算什麼懲罰。

  「估計是想看我們為搶被子而大打出手吧。」崔九曦難得有詞窮的時候,好在顧珺璟也沒繼續刨根問底。

  如今天還不算多涼,一床被兩個人勉強也夠用了。顧珺璟睡得有些不安穩,總覺得這個夜晚空幽得令人心悸。

  第二日曾府眾人一切照舊,卻不知就在幾條街外的京兆府已然炸了鍋。

  京兆尹丁允恭接到報案後,一刻沒敢耽誤,帶了幾個得力的下屬便趕過來了。

  「大人,這沒掛白也沒敲板的,會不會是消息有誤?」下屬心細如髮,見事有異,便提議由自己充當先鋒去打頭陣,若是真有命案發生,大人再現身也不遲。

  「不必。」丁允恭行伍出身,不似尋常文官做派,遇事總是一馬當先。「又不是什麼虎穴龍潭,依著規矩辦事,你怕什麼?」

  下屬卻是苦笑不已,官場裡的規矩可不是這麼算的。

  聽門房回報有京兆府的大人前來,曾府管家忙不迭地跑過來將他們迎進府里。

  「你家大人呢?」丁允恭不欲耽誤時間,邊走邊說著話。

  「大公子出門去了,不知幾位大人造訪有何貴幹?」管家看著他們中還有帶刀的,更是一頭霧水。


  丁允恭倒是聽聞曾思遙這些時日都在四處打點,想要挪一下位置。若是太傅真有個不好,他便要丁憂,怎麼可能這般沒心肝地還在外晃悠。

  難不成曾家還不知道太傅出事了?

  「你家出了命案,有人告到京兆尹。本官自是要過府查看一番。」丁允恭故意將話說得含糊,端看他如何反應。

  管家先是喏喏應和著,待聽清事由後唬了一跳,「我們府上主子一貫仁和,從未有過責罰下人的事,又怎會有命案發生?定是有小人從中作祟,故意污衊我們曾府,大人可千萬別受他們蒙蔽。」

  他說得情真意切,丁允恭卻不為所動,左手一抬,他帶來的人便立刻將曾府幾個門都把守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

  「大人,您這是何意?我家老爺可是幾位殿下的老師,您為了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這麼駁太傅府的面子,叫聖上知道了,怕是會大有干係。」管家還在試圖憑藉過往名聲,來震懾這幫官老爺。

  卻不知有一種人最是不馴,專愛與旁人作對。

  「本官接到報案,說是太傅大人——被人謀害了,難不成這也是區區小事?」丁允恭並非曾家門生,又從未有過私下往來,說話時便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不摻雜多餘的感情。

  管家今晨起來右眼皮便一直跳個不停,乍聞此語,如被冰子襲頭,人先暈了一半。他想叫小廝去老爺院中看看,卻被京兆府的人給攔下了。

  「真相未明之前,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丁允恭已把這府中的人都當作嫌犯看待,自然不用客氣。

  他們爭執間,曾府門外列開了大陣仗,似是有貴人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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