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還沒亮，顧珺璟就自己回來了。
崔九曦怪叫了幾聲，而阮輕霜看著他身後空無一人，眼中的失落怎麼都藏不住。
「你見到阿月姐姐了嗎？她、她還好嗎？」阮姑娘才說出口，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只恨自己不能踏平那個地方，要不哪需要低聲下氣地去求人。
顧珺璟微微頷首，「虞姑娘讓我轉告你，趕快回家，以免夜長夢多。這裡的事都忘了吧，千萬不要插手，護好自己最重要。」
阮輕霜一直認真聽著，待他說完，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真是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光想著別人。」這一聽就是阿月的口吻，雖然語氣總是冷邦邦的，可聽著卻最是暖心。
她遲疑著問道：「那你們打算如何做，是置身事外，還是施手相助？」
崔九曦打了個響指，「當然要管，我這個人最是心軟，哪裡見得了美人落淚？定要將那位花魁娘子解救出來，方能心安。」
之前下棋的時候，阮輕霜便領略過這個人的手段，也因此對他的本領充滿信心。
聽見他應下，心裡那塊大石頭便落了地。
想著剛剛她哭時這個狗男人無動於衷的樣子，阮輕霜知道他是在拐著彎地嘲諷她，可一聽到他願意幫忙，整個人還是歡喜無限的，「我替阿月姐姐謝過二位少俠。」
她說著便要拜下去，顧珺璟忙一把將人扶起，「姑娘不必多禮，鋤強扶弱本就是我輩江湖之人的責任。」
崔九曦頭一次聽他自稱江湖客，有些怪異，又有些欣慰。
……
這一夜忙碌倒顯得時間過得尤其快，此時晨光拂曉，其他房間裡也漸漸有了響動。
顧珺璟先去打水洗漱，又到樓下端了早飯上來。他這麼親力親為，正是怕被人看見這屋子裡兩男一女，再給想偏了。
那兩位倒是享受得心安理得，兩個人比拼著搶食，就給顧珺璟留了個餅。
……
簡單吃過後，顧珺璟本想和崔九曦談談阮輕霜的安置問題，卻聽見門外傳來極規律的敲擊之聲，像是在傳達某種暗號。
「進來吧。」隨著崔九曦話落，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這裡。
那人穿著一身尋常的夏布衣裳，也不知是趕了多久的路過來，腳下踩的粗布鞋鞋底都被磨掉了一層。
顧珺璟多看了兩眼才敢肯定，失聲道：「劉十三。」
正是他們從如意賭坊搭救的那名侍衛，如今換了個環境，瞧著狀態倒是好了許多。
旋即他明白過來，看向崔九曦，「是你叫他過來的？」
「讓他跑個腿。」崔九曦也是臨時起意，反正有這份人情在，不用白不用。
劉十三見了他們，用的還是江湖人那套禮數。
崔九曦叮囑劉十三務必將阮輕霜安全送到家裡，又給了他們一筆盤纏。
當然，這錢是之前從顧珺璟手中截留的。
阮輕霜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乖乖跟著人上路。為了避免麻煩，她絞短了頭髮，換上青色儒衫，又將臉塗得黃一些，瞧著也就不那麼打眼了。
待他們走後，剩下二人將信息一交換，彼此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京城中有教坊司，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何必這樣千里迢迢送過去？」顧珺璟覺得這說不通。
崔九曦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直看得顧珺璟面上發燒。
「怎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就是沒想到你連教坊司都知道。」崔九曦揶揄，他可沒教過這個。
顧珺璟把玩著盤中的果子，藉此涼意讓自己降溫，「表兄曾經告訴過我，犯官女眷都要罰沒入教坊司。所以才……」
莫說這樓里的女子多是窮苦出身，才會淪落至此。就連那些貴姓名門，一朝傾覆，也擺脫不了這樣的下場。當今皇帝仁善，早就廢除了肉刑。再大的罪過也就是以命相抵，可這世間對女子的折辱，卻歷來尤有甚之。
「阿月姑娘那裡還有話說？」崔九曦自然看得出他還有所隱瞞，也特意留了充足的時間讓他組織一下語言。
顧珺璟回想起分別前的那一番對話。
「公子好意，我心領了。」虞素月言外之意便是對此不抱希望。「我這邊另有一事想請你們幫忙，不知公子能否應我所求？」
半年前紅袖招有位姑娘僥倖得以贖身脫籍，這還是五年來的頭一例，也不知道她的恩客花費多少才打動的虞媽媽，總之姑娘們都替她感到高興。
虞素月還與她約定，每月必來一封書信，也好叫大傢伙知道知道外面的日子如何了。
阿凌滿口應下，歡天喜地地跟著那位周公子離開，還說得了空兒要回來看望姐妹們，誰料後來竟連隻言片語都沒送來過。
也有人哼哼過幾句，覺得她背棄姐妹情誼，一朝做了人上人便看不起她們這些苦命人。
虞素月卻覺得事有蹊蹺，一直在暗中打探。
「周士顯那個惡棍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性子暴虐，常以逼迫女子哭泣慘叫為樂，種種手段不堪入耳。表面上說要給阿凌贖身許她正妻之位，背地裡卻與他那些有著同樣癖好的兄弟一起，日夜肆虐阿凌，直到她受不了了，一頭撞死在周家。」虞素月說起這些，恨得眼睛都紅了，
「阿凌生前備受其害，死時特意換了一身紅衣。周世顯那幫人便說她怨氣衝天，必是要化厲鬼的。也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妖道作法，說是要對阿凌剜眼、割舌……就為了不讓她死後告狀。」要不是周士顯的侍從良心難安，夜夜驚醒，跑到附近的廟宇來討香灰水喝，只怕她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顧珺璟聽得毛骨悚然，原以為淪落到煙花之地，便已經是這些女子最大的劫難了，虞素月說的這些，他完全不敢想像。
「你想讓我們怎麼幫你？」顧珺璟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有多麼顫抖，他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阿月神色冰冷，「我不要這幫人死，那樣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阿凌受的苦都在他們身上輪過一番，要讓這幾個人日日活著受折磨，眼睜睜看著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時下女子講究柔順為美，寬厚為上，這樣的疾聲厲色，倔強不屈，是世道所不能容的。
崔九曦怪叫了幾聲，而阮輕霜看著他身後空無一人，眼中的失落怎麼都藏不住。
「你見到阿月姐姐了嗎？她、她還好嗎？」阮姑娘才說出口，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只恨自己不能踏平那個地方，要不哪需要低聲下氣地去求人。
顧珺璟微微頷首，「虞姑娘讓我轉告你，趕快回家，以免夜長夢多。這裡的事都忘了吧，千萬不要插手，護好自己最重要。」
阮輕霜一直認真聽著，待他說完，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真是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光想著別人。」這一聽就是阿月的口吻，雖然語氣總是冷邦邦的，可聽著卻最是暖心。
她遲疑著問道：「那你們打算如何做，是置身事外，還是施手相助？」
崔九曦打了個響指，「當然要管，我這個人最是心軟，哪裡見得了美人落淚？定要將那位花魁娘子解救出來，方能心安。」
之前下棋的時候，阮輕霜便領略過這個人的手段，也因此對他的本領充滿信心。
聽見他應下，心裡那塊大石頭便落了地。
想著剛剛她哭時這個狗男人無動於衷的樣子，阮輕霜知道他是在拐著彎地嘲諷她，可一聽到他願意幫忙，整個人還是歡喜無限的，「我替阿月姐姐謝過二位少俠。」
她說著便要拜下去，顧珺璟忙一把將人扶起，「姑娘不必多禮，鋤強扶弱本就是我輩江湖之人的責任。」
崔九曦頭一次聽他自稱江湖客，有些怪異，又有些欣慰。
……
這一夜忙碌倒顯得時間過得尤其快，此時晨光拂曉，其他房間裡也漸漸有了響動。
顧珺璟先去打水洗漱，又到樓下端了早飯上來。他這麼親力親為，正是怕被人看見這屋子裡兩男一女，再給想偏了。
那兩位倒是享受得心安理得，兩個人比拼著搶食，就給顧珺璟留了個餅。
……
簡單吃過後，顧珺璟本想和崔九曦談談阮輕霜的安置問題，卻聽見門外傳來極規律的敲擊之聲，像是在傳達某種暗號。
「進來吧。」隨著崔九曦話落，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這裡。
那人穿著一身尋常的夏布衣裳，也不知是趕了多久的路過來，腳下踩的粗布鞋鞋底都被磨掉了一層。
顧珺璟多看了兩眼才敢肯定，失聲道：「劉十三。」
正是他們從如意賭坊搭救的那名侍衛，如今換了個環境，瞧著狀態倒是好了許多。
旋即他明白過來，看向崔九曦，「是你叫他過來的？」
「讓他跑個腿。」崔九曦也是臨時起意，反正有這份人情在，不用白不用。
劉十三見了他們，用的還是江湖人那套禮數。
崔九曦叮囑劉十三務必將阮輕霜安全送到家裡，又給了他們一筆盤纏。
當然，這錢是之前從顧珺璟手中截留的。
阮輕霜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乖乖跟著人上路。為了避免麻煩，她絞短了頭髮，換上青色儒衫，又將臉塗得黃一些，瞧著也就不那麼打眼了。
待他們走後，剩下二人將信息一交換，彼此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京城中有教坊司，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何必這樣千里迢迢送過去？」顧珺璟覺得這說不通。
崔九曦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直看得顧珺璟面上發燒。
「怎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就是沒想到你連教坊司都知道。」崔九曦揶揄，他可沒教過這個。
顧珺璟把玩著盤中的果子，藉此涼意讓自己降溫，「表兄曾經告訴過我，犯官女眷都要罰沒入教坊司。所以才……」
莫說這樓里的女子多是窮苦出身，才會淪落至此。就連那些貴姓名門，一朝傾覆，也擺脫不了這樣的下場。當今皇帝仁善，早就廢除了肉刑。再大的罪過也就是以命相抵，可這世間對女子的折辱，卻歷來尤有甚之。
「阿月姑娘那裡還有話說？」崔九曦自然看得出他還有所隱瞞，也特意留了充足的時間讓他組織一下語言。
顧珺璟回想起分別前的那一番對話。
「公子好意，我心領了。」虞素月言外之意便是對此不抱希望。「我這邊另有一事想請你們幫忙，不知公子能否應我所求？」
半年前紅袖招有位姑娘僥倖得以贖身脫籍，這還是五年來的頭一例，也不知道她的恩客花費多少才打動的虞媽媽，總之姑娘們都替她感到高興。
虞素月還與她約定，每月必來一封書信，也好叫大傢伙知道知道外面的日子如何了。
阿凌滿口應下，歡天喜地地跟著那位周公子離開，還說得了空兒要回來看望姐妹們，誰料後來竟連隻言片語都沒送來過。
也有人哼哼過幾句，覺得她背棄姐妹情誼，一朝做了人上人便看不起她們這些苦命人。
虞素月卻覺得事有蹊蹺，一直在暗中打探。
「周士顯那個惡棍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性子暴虐，常以逼迫女子哭泣慘叫為樂，種種手段不堪入耳。表面上說要給阿凌贖身許她正妻之位，背地裡卻與他那些有著同樣癖好的兄弟一起，日夜肆虐阿凌，直到她受不了了，一頭撞死在周家。」虞素月說起這些，恨得眼睛都紅了，
「阿凌生前備受其害，死時特意換了一身紅衣。周世顯那幫人便說她怨氣衝天，必是要化厲鬼的。也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妖道作法，說是要對阿凌剜眼、割舌……就為了不讓她死後告狀。」要不是周士顯的侍從良心難安，夜夜驚醒，跑到附近的廟宇來討香灰水喝，只怕她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顧珺璟聽得毛骨悚然，原以為淪落到煙花之地，便已經是這些女子最大的劫難了，虞素月說的這些，他完全不敢想像。
「你想讓我們怎麼幫你？」顧珺璟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有多麼顫抖，他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阿月神色冰冷，「我不要這幫人死，那樣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阿凌受的苦都在他們身上輪過一番，要讓這幾個人日日活著受折磨，眼睜睜看著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時下女子講究柔順為美，寬厚為上，這樣的疾聲厲色，倔強不屈，是世道所不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