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店家在每間房內都掛了幾個流螢繡袋照明，此時隱約可見顧珺璟的床上有一處隆起。
他走後，那姑娘便將整張床都據為了己有，睡得有些不顧形象。
只是姑娘此時恰好背對於人，如貓兒一般側臥著，不肯輕易叫他們瞧了去。
「怎麼，裡面藏了個半老徐娘？將你嚇成這樣。」崔九曦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小子害羞了，那他更要調侃一番。
方才，顧珺璟根本沒來得及看便匆忙逃了，哪裡知道裡面那位是什麼樣子。
「別胡說，興許只是走錯了。」他一個男子被說上幾句不痛不癢，人家姑娘的閨譽卻是不能拿來取笑的。
崔九曦上樓的時候便將這幾間上房都瞄了一遍。除了他們住的，還有兩間住了人。
一間住著一對老夫妻，另一間住著位帶著侍衛和奶母的小公子。
裡面根本沒有這般身形的。
「這是遇上仙人跳了。」崔九曦估摸是顧珺璟之前過於顯露，這才讓人給盯上了。
跟著他混了這麼久，顧珺璟自然知道仙人跳是個什麼意思，只是著實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叫自己碰上。
他們說話時忘了壓低聲音，裡面的女子被吵到後顯得有些不耐煩，含糊說著口渴要水之類的話，只是眼睛始終緊閉著，擎等著被人服侍呢。
「姑娘，這是澄硯居，你是不是走錯屋了？」顧珺璟怕她醒來看到屋內有兩個陌生男子會被嚇到，特意出聲讓人有個準備。
崔九曦嗤笑出聲，這話問得奇。一個大姑娘家的，半夜有什麼事非得一個人跑出來，還是從樓下跑到樓上？
糊弄哪個傻子呢？
姑娘翻了個身，露出一張如海棠嬌蕊般的面容，頗為清麗。隨雲髻上未插任何髮飾，如今已經散了一半。
女子眨巴著眼睛看了許久，仿佛才過回神來，她的聲音軟糯清甜，帶著一股初醒的慵懶感。
「你們是誰？」
崔九曦被氣笑了，「你這丫頭，都不打聽好了，就敢自己送上門來。」
若是遇上個無賴的，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叫嚷出來，她便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他這人看著不好想與，姑娘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顧珺璟，試圖從他那兒得到答案。
面對來路不明之人，顧珺璟雖然依舊溫和，卻多了幾分防備。
「我們是這屋裡的住客，還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女子身上披的被子漸漸滑落，顧珺璟見了，忙拉了崔九曦一起轉過身迴避。崔九曦雖然嘴上輕佻，可也算是個讀書識禮的，嘴裡嘟囔著「黃毛丫頭，有什麼可看的」，實則站得比顧珺璟還要遠。
那姑娘這才後知後覺，「哎呀」一聲後，重新裹緊了被單。
桃紅肚兜、柳綠綢褲，她快恨死紅袖招這套俗氣的衣服了，可此刻還是得先穿著它蔽體。
顧珺璟提醒道：「旁邊有我的外衫，姑娘若不嫌棄可以先披上。」
姑娘按他說的找到了衣服，瞧著還算乾淨，便穿在了身上，散亂的頭髮重新攏在一起挽了個纂。
隨著她的動作，室內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崔九曦認出那是只有秦樓楚館才會點的「百媚生」，是清倌人掛牌的時候常用的一種香，有輕微的迷幻作用。
所以顧珺璟睡熟之後，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爬上了自己的床。
……
這姑娘的身份已然明了——煙花之地偷跑出來的姑娘。
看這種種作態，肯定不是從小培養的。
這般想著，便聽見姑娘發出聲音，「那個，你們可以轉過來了。」
她在外面裹了件大袍子，襯得整個人越發嬌小了。
「我弄丟了荷包，想著上房應該住不滿，所以才想著住上一夜，別人應該發現不了。」姑娘輕咬著唇肉，眼裡漸漸蓄上淚水。
「那也該找間空房，怎麼淨往有人的屋子裡鑽？」崔九曦故意說得粗俗流氣，果然面前的少女便受不住了。
姑娘語氣中摻上了怨意，「誰知店家如此不厚道，凡是沒住人的地方都鎖起來了，一點不肯與人方便。」
「你們兩個都是男人，擠一下就行。我要是半夜被趕了出去，遇到危險怎麼辦？」她說得理所當然，三言兩語便想讓別人將房間拱手讓出。
連顧珺璟都覺得這姑娘實在是過了，遇事只會將錯全都歸在別人身上，還理直氣壯地讓所有人都為她服務，可見在家中是如何的嬌慣。
原想著借她些銀兩將人打發走的，可現在看來這樣做只會害了她。
在女孩兒期盼的目光中，顧珺璟本想點頭答應，可崔九曦卻不會讓著她。不僅如此，甚至還唱紅臉恐嚇人家。
「兄弟，你且在這兒盯著，我去附近幾個樓里問問看有沒有丟了姑娘的，那家的媽媽怕是要急壞了。」崔九曦假意囑咐，動作卻慢條斯理的，擺明了只是說說而已。
「你不許去！哪有人同情青樓老鴇的？這麼看來，你也不是個好人！」姑娘一通嬌斥，明明該求人的時候，她卻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一昧逞凶。
崔九曦見她已是慌了，又加了把火，「果然是私逃出來的？你既不想回去，那便任我處置了。」
姑娘瑟瑟發抖，躲在顧珺璟身後。顧小少爺邊伸手護住她，邊提醒道：
「你還不說實話嗎？再等下去，我可攔不住他了。」
……
「我叫阮輕霜，是半個月前被人騙進紅袖招的。」阮姑娘總算是看清了形勢，萬般不情願地將自己落難的經歷複述了一遍。
崔九曦被迫聽了一段阮姑娘的悲慘遭遇，內心毫無波瀾。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將一切都想得如話本里寫的那麼簡單，就連吃了苦頭後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過他還是捕捉到了其中頻繁提到的「阿月姐姐」，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女子幫助，阮輕霜才能成功逃出紅袖招。
「你們救救阿月姐姐吧，她就要被選為花魁了。」阮姑娘說自己情況的時候多半是在做戲，一提起這個姐姐來就忍不住真的落了淚。
「我看到你們帶著武器了，你們會功夫的是不是？」
阮輕霜也不是全然驕縱無知，早在他們轉身的時侯，她便瞧見了崔九曦快速塞進懷中的袖箭，還有兩人較尋常男子更加迅捷的步法。阮輕霜打量著他們是江湖人士，秉持俠義正氣，應該不會為難她一個柔弱無害的小姑娘，所以言語行動上有些故態復萌。
可後來崔九曦演得那麼真，著實將她嚇到了。如今說出來，只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
聽了這話，崔九曦笑而不答。
顧珺璟只關切問道：「成為花魁後會怎樣？」
他走後，那姑娘便將整張床都據為了己有，睡得有些不顧形象。
只是姑娘此時恰好背對於人，如貓兒一般側臥著，不肯輕易叫他們瞧了去。
「怎麼，裡面藏了個半老徐娘？將你嚇成這樣。」崔九曦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小子害羞了，那他更要調侃一番。
方才，顧珺璟根本沒來得及看便匆忙逃了，哪裡知道裡面那位是什麼樣子。
「別胡說，興許只是走錯了。」他一個男子被說上幾句不痛不癢，人家姑娘的閨譽卻是不能拿來取笑的。
崔九曦上樓的時候便將這幾間上房都瞄了一遍。除了他們住的，還有兩間住了人。
一間住著一對老夫妻，另一間住著位帶著侍衛和奶母的小公子。
裡面根本沒有這般身形的。
「這是遇上仙人跳了。」崔九曦估摸是顧珺璟之前過於顯露，這才讓人給盯上了。
跟著他混了這麼久，顧珺璟自然知道仙人跳是個什麼意思，只是著實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叫自己碰上。
他們說話時忘了壓低聲音，裡面的女子被吵到後顯得有些不耐煩，含糊說著口渴要水之類的話，只是眼睛始終緊閉著，擎等著被人服侍呢。
「姑娘，這是澄硯居，你是不是走錯屋了？」顧珺璟怕她醒來看到屋內有兩個陌生男子會被嚇到，特意出聲讓人有個準備。
崔九曦嗤笑出聲，這話問得奇。一個大姑娘家的，半夜有什麼事非得一個人跑出來，還是從樓下跑到樓上？
糊弄哪個傻子呢？
姑娘翻了個身，露出一張如海棠嬌蕊般的面容，頗為清麗。隨雲髻上未插任何髮飾，如今已經散了一半。
女子眨巴著眼睛看了許久，仿佛才過回神來，她的聲音軟糯清甜，帶著一股初醒的慵懶感。
「你們是誰？」
崔九曦被氣笑了，「你這丫頭，都不打聽好了，就敢自己送上門來。」
若是遇上個無賴的，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叫嚷出來，她便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他這人看著不好想與，姑娘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顧珺璟，試圖從他那兒得到答案。
面對來路不明之人，顧珺璟雖然依舊溫和，卻多了幾分防備。
「我們是這屋裡的住客，還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女子身上披的被子漸漸滑落，顧珺璟見了，忙拉了崔九曦一起轉過身迴避。崔九曦雖然嘴上輕佻，可也算是個讀書識禮的，嘴裡嘟囔著「黃毛丫頭，有什麼可看的」，實則站得比顧珺璟還要遠。
那姑娘這才後知後覺，「哎呀」一聲後，重新裹緊了被單。
桃紅肚兜、柳綠綢褲，她快恨死紅袖招這套俗氣的衣服了，可此刻還是得先穿著它蔽體。
顧珺璟提醒道：「旁邊有我的外衫，姑娘若不嫌棄可以先披上。」
姑娘按他說的找到了衣服，瞧著還算乾淨，便穿在了身上，散亂的頭髮重新攏在一起挽了個纂。
隨著她的動作，室內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崔九曦認出那是只有秦樓楚館才會點的「百媚生」，是清倌人掛牌的時候常用的一種香，有輕微的迷幻作用。
所以顧珺璟睡熟之後，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爬上了自己的床。
……
這姑娘的身份已然明了——煙花之地偷跑出來的姑娘。
看這種種作態，肯定不是從小培養的。
這般想著，便聽見姑娘發出聲音，「那個，你們可以轉過來了。」
她在外面裹了件大袍子，襯得整個人越發嬌小了。
「我弄丟了荷包，想著上房應該住不滿，所以才想著住上一夜，別人應該發現不了。」姑娘輕咬著唇肉，眼裡漸漸蓄上淚水。
「那也該找間空房，怎麼淨往有人的屋子裡鑽？」崔九曦故意說得粗俗流氣，果然面前的少女便受不住了。
姑娘語氣中摻上了怨意，「誰知店家如此不厚道，凡是沒住人的地方都鎖起來了，一點不肯與人方便。」
「你們兩個都是男人，擠一下就行。我要是半夜被趕了出去，遇到危險怎麼辦？」她說得理所當然，三言兩語便想讓別人將房間拱手讓出。
連顧珺璟都覺得這姑娘實在是過了，遇事只會將錯全都歸在別人身上，還理直氣壯地讓所有人都為她服務，可見在家中是如何的嬌慣。
原想著借她些銀兩將人打發走的，可現在看來這樣做只會害了她。
在女孩兒期盼的目光中，顧珺璟本想點頭答應，可崔九曦卻不會讓著她。不僅如此，甚至還唱紅臉恐嚇人家。
「兄弟，你且在這兒盯著，我去附近幾個樓里問問看有沒有丟了姑娘的，那家的媽媽怕是要急壞了。」崔九曦假意囑咐，動作卻慢條斯理的，擺明了只是說說而已。
「你不許去！哪有人同情青樓老鴇的？這麼看來，你也不是個好人！」姑娘一通嬌斥，明明該求人的時候，她卻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一昧逞凶。
崔九曦見她已是慌了，又加了把火，「果然是私逃出來的？你既不想回去，那便任我處置了。」
姑娘瑟瑟發抖，躲在顧珺璟身後。顧小少爺邊伸手護住她，邊提醒道：
「你還不說實話嗎？再等下去，我可攔不住他了。」
……
「我叫阮輕霜，是半個月前被人騙進紅袖招的。」阮姑娘總算是看清了形勢，萬般不情願地將自己落難的經歷複述了一遍。
崔九曦被迫聽了一段阮姑娘的悲慘遭遇，內心毫無波瀾。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將一切都想得如話本里寫的那麼簡單，就連吃了苦頭後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過他還是捕捉到了其中頻繁提到的「阿月姐姐」，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女子幫助，阮輕霜才能成功逃出紅袖招。
「你們救救阿月姐姐吧，她就要被選為花魁了。」阮姑娘說自己情況的時候多半是在做戲，一提起這個姐姐來就忍不住真的落了淚。
「我看到你們帶著武器了，你們會功夫的是不是？」
阮輕霜也不是全然驕縱無知，早在他們轉身的時侯，她便瞧見了崔九曦快速塞進懷中的袖箭，還有兩人較尋常男子更加迅捷的步法。阮輕霜打量著他們是江湖人士，秉持俠義正氣，應該不會為難她一個柔弱無害的小姑娘，所以言語行動上有些故態復萌。
可後來崔九曦演得那麼真，著實將她嚇到了。如今說出來，只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
聽了這話，崔九曦笑而不答。
顧珺璟只關切問道：「成為花魁後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