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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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走在從客棧到關帝廟的路上,張旭的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昨日的經歷,心中感到一陣惡寒,渾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再到城中逛上幾日便離去得了。張旭搖了搖頭,雙手彼此用力揉搓著,心底已經開始有些嫌棄滄州城這個地方。

  不再多想,張旭繼續朝著關帝廟走去,沿途上的見識了不少靠人打賞吃飯的賣藝人,有的人徒有其表,只會弄虛作假,有的人卻是有真功夫在身上,引得張旭陣陣喝彩,忍不住從懷裡掏出錢袋給那人打賞了一點碎銀子。

  一路上,除了有習武賣藝的外,張旭還在茶館喝了一碗茶水,聽說書人講了一段民間志怪的話本故事,順便偷聽了一下鄰座幾個大漢吹噓自己在江湖中闖蕩時的參與了何等見證了大事,其中便有人談及華山一戰各派圍殺任我行一事。

  聽到這,張旭瞬間來了興趣,頓時豎起了耳朵,運用起內力偷聽起來。

  「不是我跟你吹,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那一日在華山頂上,少林寺的空聞方丈會同武當派的張真人,還有浣花劍派的持劍長老同時祭出殺招一齊殺向任我行,勢必要將任我行當場擊斃不可。任我行也不傻,自知不是那三人聯手的對手,立馬全力使出吸星大法抵擋。那一戰,四人你來我往,打的是不可開交,打的是天昏地暗。等到大戰結束後,竟是有一座華山的主峰被如刀劍削去般只剩下了表面平滑的一半。」

  有一個大漢大聲說著,說到一半突然站起了身,當眾脫去了外衫。此時正是寒冬臘月,連路上的積雪都還在消融中,那人卻熱的出了滿頭大汗,讓一旁的張旭看著驚奇不已。

  「那任我行最後怎麼樣了,你倒是抓重點說啊。」跟大漢同桌的另一個大漢拍著桌子,不耐煩地問道。

  「急什麼,我問你急什麼。怎麼,就你會拍桌子啊?」說著,滿頭大汗的大漢像是鬥氣般,也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幾下,然後才接著說道,「最後怎麼樣了,最後當然是任我行身受重傷,說了一句十八年又是一條好漢的話後刎頸自盡了。」

  什麼華山一座主峰被削去了一半,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聽到這,張旭算是聽明白了,這大漢壓根就沒登上過華山,更別說上華山山頂了,只是在別人面前吹噓而已。

  「只是我怎麼聽說任我行是跳崖自盡死的,他們從華山回來的都這麼說。」另一個大漢停頓了一下,然後滿臉鄙夷地大叫道,「你是不是壓根就沒去過華山,還說什麼親眼所見,滿嘴胡侃。真是死要面子,盡愛吹牛。」

  「是是是,老子沒去過,難道你就去過。你個怕婆娘的龜孫,老子撒點小謊騙你,你回去了怕是還要撒點大謊來騙你家婆娘。」大漢被說急了眼,直接揭了另一個大漢的老底。

  「你個嘴裡沒把兒的傢伙,還是趕緊低頭默默看你褲襠里那把兒還在不在吧。」另一個大漢大庭廣眾下被說懼內,卻表現得毫不在意,反而指著大漢的襠部笑罵道。

  「格老子的,老子回家看娃去了,你一個人留在這吃西北風吧你。」大漢朝著另一個大漢吐了一口濃痰,卻被後者躲開。

  「你錢都還沒付呢?」另一個大漢喊道。

  「格老子的,算你頭上。」大漢罵罵咧咧地走開了,只留下了一個離去的背影。

  「格你老子的。」另一個大漢大聲回罵了一句,說完後卻捧腹大笑起來,一笑起來便笑個不停,連眼淚都給笑了出來。

  一旁偷聽偷看了全過程的張旭也有些忍俊不禁,開口感慨道,「你們倆的感情很好啊。」

  「是啊,一起闖蕩江湖多年的好兄弟,感情又會差到哪裡去呢。」留下的大漢感嘆著,末了說了一句,「除了那些反目成仇的。」

  「喂,小伙子,想聽聽我們兄弟兩個人的故事嗎?」大漢轉頭看向張旭,注意到張旭一身江湖打扮,突然開口道。

  張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偷聽太久被發現了,剛開始愣了一下,但隨即點頭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但是在江湖中,既然有故事可以聽,那就少不得有酒相陪了。

  「茶博士,勞請溫兩壺好酒來。」張旭招呼了一聲。

  茶館除提供茶水服務外,還往往會有賣酒和點心,以及販賣服裝、字畫和燈球等。茶博士,類似於客棧中的小二,是在茶館裡端茶倒水的夥計。

  兩壺酒端上後,大漢立馬抓起一壺便大口喝了起來,語氣中滿是享受,「真是痛快啊!都怪我家那婆娘管的嚴,我都好久沒喝到這麼痛快的酒了。」

  「我那兄弟懂什麼,怕婆娘怎麼了,怕婆娘才是一種福氣。」大漢大口吞飲而下,大力拍著張旭的肩膀問道,「小伙子,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我又沒婆娘。」張旭拿起另一壺酒喝了一口,酒入喉嚨有些烈,不過確實是好酒。

  「你說話倒是有趣,不過看你樣子也有十五六歲,倒也能去討個婆娘了。」大漢哈哈大笑,打趣道,「時間真快啊,就像晚上在床上打了一個冷顫一樣。」

  張旭眉頭一皺,這句話怎麼聽不懂。

  大漢嘿嘿一笑,不再多說,「話也說了,酒也喝了,再不講就不好了。」

  「其實我們兄弟倆的故事很簡單,你確定還要聽嗎?」

  「當然。」

  大漢笑了笑,不再多語,當即講了起來。

  「我和我那兄弟本不是滄州人士,自幼在川蜀劍閣長大,家境雖然貧寒,卻十分嚮往江湖之事,自認為天賦異稟,只有習得武功,仗劍江湖,方能使今生不留遺憾。所以,後來我們拜別父母,一同前往了蜀山劍派拜師學藝。」

  「蜀山劍派你知道吧,七大劍派之一,當年還有幾百號人,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入門後,我們成為了兩名外門弟子,在蜀山上勤學苦練,晝夜不輟。只是在山上苦苦熬了五年後,我們兩人竟連最基礎的蜀山劍法都未習會。當時每日教習我們學武的師兄都忍不住說,像我們這般資質愚鈍的人多如路邊的野狗。」

  「年少時心高氣傲,志比天高,等到真正見識了以後才知自己以前是坐井觀天。我們兩人從此心灰意冷,於是下了蜀山,逃竄似的回到了劍閣,開始做起了一些種田養家餬口。後來鄉里鬧了饑荒,誰家裡都餓死了幾口人,連命都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們又做起了走私食鹽的勾當,只是這次還沒幹多長,就被官府察覺了到處通緝抓捕我們。」

  說到這,大漢嘆了一口氣,往嘴裡灌了大口大口的酒。

  「最後啊,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們只好跟著人家茶商一路出蜀,四處流轉,最終在這滄州城裡落地紮根,學了門手藝,娶了婆娘生了娃娃。」

  「人到中年,有了婆娘和娃,每天還要養家餬口,還有什麼看不透。只是這麼多年來,我都已經放下了,我這兄弟還沒放下,還是喜歡到處打聽這些江湖事,打聽到後就一直在我面前吹噓,還非要說自己是親眼所見。」

  大漢說到這,無奈地笑了笑,低聲說了一句,「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啊。」

  「怎麼樣,這故事是不是太過普通了一些。小兄弟,事先說好了啊,我這可不是騙你酒錢,是你自願買酒給我的。」大漢生怕張旭將酒壺奪去,於是一把將酒壺抱在了懷裡。

  「大叔,喝酒的人,哪怕酒再好,沒有下酒菜終究是喝不了多少。」

  「我的酒已經喝完了。所以,故事也很好,一點都不普通。」

  張旭當著大漢的面倒著酒囊,裡面沒有流出一滴酒水。

  「你這小子。」大漢突然眼睛有些濕潤了起來,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大聲威脅道,「眼睛裡進風沙了,你別看老子。」

  張旭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大漢調節好情緒。

  「格老子的,今天出門真是撞了邪了,遇上了你這麼邪門的小子。」大漢笑罵道,又是用力拍了拍張旭的肩膀。

  「小子,走了,再不回家又得被婆娘罵了。」大漢說罷,起身便準備離去,「還得想個什麼藉口來應付這婆娘一下,想個什麼才好呢……」

  「為什麼不直接坦白,而是要選擇撒謊呢?」張旭不解地發問道。

  「小子,老子再告訴你一句話。一個男人成熟的標誌就是,要學會撒謊。」

  大漢揮手離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小子,好好活著,別死了……」

  張旭笑著答應了一句,揮手道別,轉身也繼續向關帝廟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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