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伽馬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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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艙室不算安靜,即使是位於比較偏遠的角落,也依舊能聽到刺耳的叫罵聲。

  不,與其說是艙室,這裡更像是某種「牢房」:除了一扇鐵門和門邊的觀察窗以外,這裡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開口,陳設也只有一張單調的鐵質床板、一條姑且能稱作被子的布、以及焊死在地面上的一張桌子以及椅子。

  不過好在他並不在意。

  或者應該說他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牢房」的概念。畢竟作為一個原本出生於下巢的血奴,他基本上只住過連腿也無法伸開的獸籠,這樣一間僅能容納他一人的屋子,於他而言已經算是「帝皇」的恩賜了。

  儘管他也不清楚「帝皇」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血奴不需要有知識,甚至不需要會說話,所以,他當然是不識字的,他的床頭有一本厚實的冊子,那是一部《帝國真理》,是那個每天都會來和他「聊天」的女士送給他的,他用這個做識字的課本。

  那位女士似乎一直將他視作某種危險,儘管他一直在真誠地表達著善意。

  畢竟這是第二位對她好的人,第一位是下巢中,關在他旁邊籠子裡的另一個血奴,雖然他們都不怎麼會說話,但是那個血奴會將食物和飲水分給他,他認為他們應該是「朋友」。

  那位朋友死了,他的血被污染的太嚴重,沒有了價值,於是他被那些下巢的幫派佬們牽去和野獸關在一起。幫派佬們看著他的朋友被撕成碎片,笑得前仰後合。

  就是那天,他頭一次在那些幫派佬的臉上看到了恐懼:眼前的「朋友」讓他的情緒再難以控制,他看到了身邊的閃電,囚禁他的獸籠也被那力量撕碎——他也聽到了耳邊似乎有什麼在竊竊私語,但是他聽不懂,所以就忽略了。

  那一天,這個幫派中的所有人都化作了閃電下的焦炭。而後那位女士將他帶到了這艘船上,給了他這間屋子。他不知道這艘船就是黑船,其實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很難理解黑船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覺得這位女士大概就是所謂的「好人」,而她們幫派的「老大」——也就是她常說的帝皇——也是值得崇拜的,因為據那位女士所說,是帝皇給了自己房間和美味的食物,而且還不用自己做什麼。

  儘管他一直嘗試用混亂的語法與那位女士交流,試圖能夠做一些他能夠做的事情,但是他從來沒有得到實質性的工作。他很喜歡這裡,除了經常能夠聽到其它艙室中的靈能者的怒罵之外,這裡安靜的令人安心。

  他覺得那些罵人的傢伙挺沒有良心的。

  他又一次翻開了手中的《帝國真理》,對於下巢的渣滓們來說,「知識」是一種天方夜譚,而這位叫做「帝皇」的老大,竟然願意把知識就這麼傳授給每一個人,這令他又一次打心底對帝皇產生了感激。

  在某個時刻,罵聲似乎更激烈了,他聽到了走廊盡頭響起了開門聲,每次開門聲響起之後,他都能夠與那位女士聊天,於是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開門聲似乎能夠對他起到某種暗示性的激勵作用。

  腳步聲響起,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在觀察窗前做好。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位女士的臉,但是今天,她的表情似乎在緊繃著。

  「大人,他就在這裡。」

  向著她來的方向,那位女士恭敬地行了一個天鷹禮,接著,她將觀察窗讓了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占滿了整個窗口。

  那是一個令人驚訝的男人,他從沒有見過長得這麼高的人,也許兩個他疊在一起也沒有那麼高,男人有著一頭銀色的蓬鬆長發,紫色的瞳孔,他的長相柔和而俊美,凸顯著一種他在下巢從未見過的品質——高貴。

  他總覺得自己可以親近眼前的男人,說不上來為什麼,似乎更應當說是一種直覺,他覺得眼前的巨人似乎是天然地可以信任的。於是他學著那位女士的樣子,向男人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天鷹禮,努力地回想著自己這些天學到的東西,磕磕巴巴地出聲。

  「……您……帝皇,願榮光,照耀。」

  奈芙蒂斯愣了一下,好一會才意識到眼前的孩子說的是高哥特語,他的發音糟糕到幾乎聽不懂,而他的語法……好吧,他剛剛說的東西根本沒有語法。不過看他的神色和他說到的幾個詞彙,至少他的態度是友善的。

  「我猜,他是想說:願帝皇的榮光照耀您,大人。」

  那位女士——星語庭的凱薩琳,對著眼前的阿斯塔特說道,她依舊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和阿斯塔特接觸,對方的身後甚至還跟著一位禁軍。他不敢猜測眼前的這位的身份,只希望這位大人態度可以友善一些,她只聽說過影月蒼狼的戰士普遍對凡人有一種傲慢。


  同時,凱薩琳對牢房中的孩子也產生了一種擔憂,他雖然學了一些基礎的語言,但是他說出的話,除了凱薩琳這個經常審問他的人,能夠連蒙帶猜地聽出大致的意思之外,大概沒有人能夠聽明白。

  「嗯,願帝皇的榮光普照每一個人類。」

  他看到眼前的巨人微微向他彎了彎腰,臉上還帶著微笑。紫金配色的厚實盔甲反射著船艙的燈光,凱薩琳鬆了一口氣,即使奈芙蒂斯說的不過是客套的問候語,這也證明這位星際戰士是比較好說話的那一類。

  其實奈芙蒂斯有點想皺眉頭。本來說好的是,他所需要的靈能者由馬卡多依據戰鬥靈能者的標準,直接挑選一批年齡合適的交給他,但是今早馬卡多卻告訴他:有一個靈能天賦很高的孩子,讓他自己來看一眼,判斷第三軍團是否需要。

  雖然他也確實想要收穫一個強大的靈能者,但是當他聽到了「伽馬級」這個詞彙的時候,奈芙蒂斯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苦笑——這個水平的靈能天賦,一旦覺醒那大概率也會變成一個瘋子或者傻子。

  而這孩子剛剛的表現,讓奈芙蒂斯更加懷疑:馬卡多是不是在故意折騰他。

  「大人,請您原諒,他是從兩個月之前才開始學著說話的……」

  凱薩琳向奈芙蒂斯解釋道,他大概能夠猜得出,眼前的這位大人是為了這個沒有名字的靈能者而來。她知道這次見面或許會決定他的命運,她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要替這個靈能者解釋,也許是出於善良嗎?

  「除了說話之外,他一切正常,而且相當忠誠。」

  是的,忠誠。即使他不能理解帝國是什麼,帝皇是什麼,但是他抱有一種質樸而又真誠的,對帝皇無以復加的忠心。

  奈芙蒂斯點了點頭。

  「那麼能請您打開門嗎?我想,我需要做一些小小的測試。」

  比起剛剛見面的時候,凱薩琳似乎終於放鬆下來了一點,奈芙蒂斯知道他的溫和和禮貌起了作用,他不喜歡被人害怕。如果烏普奧特沒有站在他的身後,或許這份友好的效果會更好一些。

  凱薩琳在門邊按了幾下,覆蓋著外牆和艙門的某種能量立場消失了,凱薩琳推開了門,率先走了進去。奈芙蒂斯稍稍低下了頭——這裡的門框有些低矮——也從門外走了進去,那孩子轉過頭,平靜地看著他們。

  「能請您伸出手來嗎?」

  奈芙蒂斯一邊說著,一邊向那孩子伸出了手,他依舊帶著微笑的表情,那男孩沒有任何猶豫,握住了奈芙蒂斯伸出的手。他信任奈芙蒂斯,說不出理由的信任。

  奈芙蒂斯握著他的手,那隻手有些過分瘦小了,即使是在黑船上,接受著每日定額的食物補給,他的身體依舊算不上健壯——當然,他倒是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壯了,畢竟兩月之前自己純粹是皮包骨頭。

  閉上了眼睛,納芙蒂斯引導著自己特殊的靈能,白色的靈火從他的手臂流出,緩緩地蔓延到了男孩的手臂上,男孩驚異地發現,那蒼白的火焰並不灼熱,反而帶給了男孩一陣難以言喻的舒適溫暖。男孩很高興,因為眼前這位溫和的巨人與自己是「同類」。

  烏普奧特在頭盔下為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他還是不習慣這些「巫術」。

  奈芙蒂斯集中精神,驚喜地操控著自己的靈能,這是馬卡多訓練的成果,是奈芙蒂斯的靈能的另一個作用——只要接觸到奈芙蒂斯的靈火,那麼這股靈就能在他的控制下,主動地觸碰他人的靈魂。

  很奇妙的體驗……在奈芙蒂斯的視野下,所謂的靈魂很難說是什麼形狀,或者說所謂的「靈魂」並沒有形狀這種概念,它是某種難以言說的東西,就像是一條混亂無序的河流中泛起的浪花,越是靈能強大的人,那浪花也就越洶湧。

  相比於普通人,這個男孩的「浪花」明顯更加洶湧。幸運的是這多「浪花」看起來是那麼乾淨,沒有一絲一毫不祥的雜質。

  奈芙蒂斯可以用自己的靈活燒灼掉靈魂中的污穢,但是被燒灼靈魂的人,自此之後靈魂便會徹底缺失一部分,變成一個白痴——那樣的人可沒法改造成阿斯塔特。

  蒼白的靈火緩緩熄滅,接著奈芙蒂斯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床頭擺著的《帝國真理》,這個孩子的靈魂純粹潔淨,智力看來也沒有什麼問題。根據已經看到的檔案,他應該才剛十四歲,也就是說正好是適合改造的年紀。

  「您有名字嗎?孩子。」

  奈芙蒂斯想到了自己看的檔案,那之上並沒有記錄他的名字,只有一個編號,考慮到這個男孩的出身,大概率他並沒有名字。男孩搖了搖頭,他看著眼前的奈芙蒂斯,似乎覺得沒有名字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情,臉上紅了起來。

  「那麼我幫你取個名字吧……卡奈斯·盧帕斯特(Canis Lupaster),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名字是拉丁文,意為胡狼,也就是為靈魂引路的阿努比斯的原型。考慮到他的部隊的特殊性,在前世沉迷於各種神話的奈芙蒂斯,為男孩選擇了一個相配的名字。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他努力地想用語言向奈芙蒂斯表達感謝,但是激動的情緒,讓他鬧鐘本就貧瘠的語言知識變成了一片空白,他現在甚至說不出什麼話,只能不停地點頭,向奈芙蒂斯表達自己的謝意。

  凱薩琳也在一旁,默默地為「卡奈斯」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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