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天人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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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嘆道:「我只是不明白,主上繼位之前,是何等尊敬兀納宰相。我本以為他繼位以後,肯定倚重兀納宰相,誰知道他誰的話都聽,就是不聽兀納宰相的,這是為什麼。」

  就聽得一人道:「這就像一個孩子,在家裡多乖,出去就有多頑劣。壓抑得太久,戾氣就越重。」

  耶律大石抬起頭來,卻見正是男裝的蕭塔不煙走進來,而店家在後身點頭哈腰地稱她:「塔爺,您請,您請。」

  耶律大石不由好笑起來道:「塔爺?」

  蕭塔不煙揮手打發了店家,道:「這條街的保護費是我收的,如今到處在抓乙辛餘黨,你們在茶樓里非議朝政,不怕被人抓走。我正走到這裡,店家同我說的。我還以為誰這麼大膽,原來是你們。」

  耶律大石怔了一下道:「那是多謝你了。」但看看塔不煙的打扮,還是忍不住道:「塔不煙,你缺錢可以告訴我,如今保護費還是別收了吧。」

  蕭塔不煙冷笑:「要你管。」

  見耶律大石還要再勸,蕭瑟瑟忙打圓場:「對不起,塔不煙,大石只是關心你,並無他意。」

  蕭塔不煙瞄了蕭瑟瑟一眼,哼道:「我自然知道他那狗脾氣,我若是同他計較,早翻臉了。不過,瑟瑟姑娘你最近最好少出門。」

  蕭瑟瑟不解問:「為什麼?」

  蕭塔不煙道:「最近蕭常哥與蕭奉先兩人在爭皇后之位,為了討好主上,增加自己這一方的砝碼,都在找本族出色的姑娘入選後宮,為兩位娘娘的羽翼呢。」

  耶律大石皺眉道:「休要聽那些人胡說八道,蕭奉先再不濟,他也得考慮主上名聲。如今還在國喪期間呢,主上怎麼可能會納妃呢?哼,必是這些人為了爭權,敗壞主上的名聲。」

  蕭塔不煙冷笑道:「蒼蠅不叮沒縫的蛋,他要沒這喜好,人家幹嘛白費力。如今雖在國孝中,你們還是趕緊把親事時間訂下來吧,等過了孝期就成親。我估計,過了孝期,後宮也應該進新人了。

  耶律大石與蕭瑟瑟對視一眼,也有些憂心。

  而此時的耶律余睹府上,迎來了貴客,正是耶律延禧的寵妃蕭師姑的父親蕭常哥。

  耶律余睹正有些坐立不安,見了蕭常哥上門,大喜:「常哥大人,真是稀客,令寒舍蓬壁生輝。」

  蕭常哥卻道:「余睹大人,我此來是有事相求啊。」

  耶律余睹詫異道:「常哥大人說笑了,您如今貴不可言,如何說相求。」

  蕭常哥就直接道:「如今主上繼位大統,中宮空虛,余睹大人認為,當立何人?」

  耶律余睹心中一個咯噔,暗叫不好,他與蕭奉先同為耶律延禧伴讀,自然知道蕭奉先對於自己妹子蕭朵里蘭入主中宮是志在必得,當下故意道:「常哥大人說笑了,本朝從未有太后非天子母的前例,撻魯小皇子是唯一後族所出貴子,主上封為燕王,當是儲位之選。就算為了撻魯小皇子的尊榮,中宮焉能不是弘德宮娘娘。」

  蕭常哥大喜道:「說得好,余睹大人,來日朝堂議立中宮,還望余睹大人相助。娘娘與小皇子當記大人的恩情。」

  耶律余睹想了一想,如今蕭奉先與他爭權,蕭奉先這些日子以來,以查處乙辛黨羽為由,已是專橫跋扈,不把他放在眼中了。若是他妹妹當了皇后,還有他站的地方嗎?他若不找個外援,也是鬥不過蕭奉先,素性與蕭常哥聯手,方可有機會,當下道:「此份內之事也。」

  蕭常哥大喜:「若弘德宮主位中宮,必不忘記余睹大人之恩。」

  過了數日,果然有大臣上奏,說主上已繼大統,當立皇后,主理後宮。延聖宮的蕭朵里蘭做了多年的燕國王妃,名正言順可當中宮。另一方面卻反駁說弘德宮的蕭師姑生下皇子,且出身高貴,又得先帝讚許,當為正宮。

  耶律余睹乘機道:「臣以為,我朝開國以來,從未有太后非天子母的前例,天子倚重舅家,母后權重,若是母子異心,反而不美。」

  蕭兀納雖不喜蕭奉先,但他是維護正統的,於是說:「延聖宮並無過錯,一味因子及母,恐有法天后之禍亂。」

  最後還是老臣耶律大悲奴出來打圓場,說:「主上素重孝道,與先帝祖孫情深,不如為先帝守喪三年,等三年期滿,再議中宮人選,更為適宜啊。」

  雙方雖然有些不服,但最終還是同意這一方案。蕭奉先是想著這三年若是妹妹蕭朵里蘭或者蕭貴哥生下兒子來,蕭朵里蘭當中宮就是名正言順。另一方面蕭常哥也是知道若是新帝剛立就謀取後位成算不大,反而是擱置三年,把蕭朵里蘭與後宮妃嬪們一同看待,三年之後撻魯也五六歲了,比現在一團襁褓更能得群臣之心。


  只是蕭奉先對於關鍵時刻耶律余睹跳反懷恨在心,過了幾日,尋了個理由,居然以乙辛餘黨的名義,把耶律余睹的父親給抓了。

  若說這是全無緣故,倒也不是。當年乙辛勢大,耶律余睹家族十七八個做官的,自然也有給乙辛上門送禮的,套近乎的,蕭奉先把這些材料移花接木,併到宣懿皇后案中去,就把耶律余睹的父親給抓走了。

  耶律余睹情知不妙,他有心去找蕭常哥,但人落到了蕭奉先手中,萬一熬刑不過,屈打成招呢。想了想,還是直接去找了耶律延禧。

  他一進門就免冠請罪,說是父親有罪,他也不能侍奉耶律延禧了,只是宣懿皇后案時他父親正在北部作戰,竟不知何以成了餘黨,還請主上作主。

  耶律延禧就說方才蕭奉先已經來回過此事了,耶律余睹情知來遲了,心底一沉。

  耶律延禧又道:「奉先要查辦乙辛餘黨之案,朕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如今是朕說了算。你是朕的心腹,朕也對你說實話,不管是不是乙辛餘黨,重要的就是那些倚老賣老,尾大不掉的權臣們,都要打壓下去。你父親的事,朕知道了,你不必急著救,朕正好借這個案子讓所有人明白,任何人都沒有特權。」

  耶律余睹急道:「主上,我父親並沒有參與乙辛舊案。」

  耶律延禧卻道:「可你父親畢竟黨附了乙辛。」見耶律余睹臉色慘白欲辨,又道:「當然,那時候很多人都要黨附乙辛,但是真心還是假意,就要看他們自己現在的表現。當然,朕知道你家是不同的,否則你也不會成為朕的伴讀。」

  耶律余睹心中一松,又忙道:「可是臣怕蕭奉先他——主上,就因為上次臣在御前,沒有支持他的妹妹當皇后,蕭奉先就恨上臣了。臣怕他會公報私仇,屈打成招。」

  耶律延禧道:「真金不怕火煉,你放心,蕭奉先不敢在這種事上公報私仇,朕已經有密旨給他,叫他不要亂來,你更不要怕他會屈打成招。只要你父子對朕是絕對的忠誠,自然平安無事。」

  耶律余睹額頭出汗,忽然想到那天的那封密信,更覺得心事重重,這「絕對忠誠」四字如山一般重,壓得他說不出話來。

  耶律延禧見他這樣,詫異道:「怎麼?」

  耶律余睹忙道:「沒什麼——」想了想又道:「主上,有句話容臣冒昧,延聖宮與弘德宮這兩位,您到底中意誰。皇后之位老是不定,常哥大人與奉先都不安心,整得朝堂上一出出戲的。」

  耶律延禧大笑起來:「朕要這麼定了,不就看不到好戲了嗎?朝堂不爭這一爭,一個個俯首貼耳,朕怎麼知道哪個可信,哪個有鬼?」

  耶律余睹心中一凌,不想朝中諸臣相爭,竟只不過是耶律延禧的權術罷了。

  正是因為蕭常哥與蕭奉先兩邊拉攏,形成黨爭,所以新帝才能夠順利接掌權力,甚至撥弄風雲。他心下暗嘆,試探著問道:「那,您就沒有更喜歡誰?

  耶律延禧嘆息一聲道:「老實說吧,朕之所以決斷不下,也就是因為朕心中,並沒有更喜歡誰。」

  他想娶的,是如他祖母和他生母那樣,溫柔而有文才的女子,他想要一個如南朝詩詞中的美人,可與他月下吟詩,花前撫琴……可惜他的後宮,始終沒有這樣的人。

  耶律余睹做他伴讀多年,自然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自己也喜歡這樣的女人,因此上方娶了蕭琳琅。便是因為蕭房的幾個女兒,都有這種南朝氣質與詩詞修養。

  想到這裡,心裡一動,想到蕭房還有一個幼女瑟瑟,卻是未出嫁的,想起蕭琳琅說過她妹子的愛那些南朝詞畫成痴,雖然半帶嫌棄,卻也是半帶驕傲,想來這樣的人,或是適合耶律延禧意向的。

  想到這裡,方想開口,猛然想起一事來,那日耶律大石曾對自己說過,他的心上人就是蕭瑟瑟,想那日自己還好心提醒他,不要讓蕭奉先知道此事,最好也別讓更多人知道,免得連累蕭瑟瑟。

  如今自己存了這樣的心思,倒像是預設陷阱,想到這裡,心中大慚,不由起了打消的念頭。

  他這裡天人交戰間,看耶律延禧已經無意再談下去,只得告退。離了宮殿,在甬道上行走時,猶自反覆思量,一直委決不下,不由迎面卻遇上了蕭奉先,一顆心頓時混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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