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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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麼是人,要麼是惡魔,這兩者是絕對對立的。」

  「如果一個人類體內存在魔血,或是移植惡魔器官,這意味著什麼?」

  在治安局入職前的理論課程中,安娜曾不止一次毫不猶豫地回答這個問題:「意味著它已經不再屬於人類的範疇,而是成為了惡魔。」

  這是書本上的理論,也是安娜在實踐中的驗證過的。人類一旦被侵蝕,無論怎麼偽裝都不可能隱藏屬於惡魔的那一面。

  但眼前這個男人,曾距離自己不足一米,而她從未懷疑過他人類的身份,哪怕在他血腥地收割了巨人的生命時,她的直覺也告訴她這只是一個特殊的「人」。

  男人處理完巨人的屍骸,向自己走來,赤裸的身上,全然不見第二張臉的蹤影,完完全全和常人無異。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問,我也一樣。」伊恩向上指了指,「只是……能不能幫我上去再說?」

  「可是……」安娜晃了晃戒指,「這個只對佩戴者有效……」

  「沒關係,我有辦法。」伊恩輕鬆地一笑。

  ……

  戒指發出綠色的光芒,隨著金屬紋路環繞,伊恩頓時感到身體一陣輕盈,慢慢向地面飄去。

  「這裝置還真好用。」伊恩不由得感嘆,「你看,我想的這個辦法不錯吧?。」

  為了借用戒指的浮空能力到達地面,伊恩正穩穩噹噹地趴在安娜的背上。

  「閉嘴……」安娜臉上露出不妙的神情。剛才應該把這小子一炮炸死的,她想。

  似乎因為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上升的速度似乎慢了很多。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絕不是普通的人類。」安娜清楚地見過伊恩的能力,如果此時他突然發難,自己恐怕沒有生還的機會。但不知為什麼,她始終無法將這個男人與流淌魔血的怪物聯繫起來。

  身後的男人沉默了一陣:「每一隻被我狩獵的惡魔都問過我這個問題,而你應該是頭一個向我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類。」

  「我的答案一如既往,我是一個異類。」

  安娜仔細聽著男人說的每一句話,每聽一句,自己的世界觀就崩開一道裂隙。

  擁有人類的心智,能隨心駕馭魔血的權能並幾乎完全不受其影響,這不同於以往任何情況,他的情況已經不能被簡單定義,幾乎可以將這個男人視為一個新的物種。

  「如果把那些移植者和惡魔殘體之間的關係視為寄生關係,我與灰血之間則更像共生,各取所需。」伊恩解釋道。

  「我的秘密說完了,該我問你了。」

  伊恩猶豫了一下:「所以你為什麼知道我在這?難道……我那天晚上被你發現了?」他始終不肯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潛入會被發覺,但這似乎是安娜出現在這的唯一解釋。

  「當然了。」安娜翻了個白眼,「你別太小看我了。」

  「那些文件是你故意讓我看見的?」

  「算是吧。既然你對此特別感興趣,我乾脆將計就計,讓你幫我打個頭陣。」

  「其實那晚我一直尾隨著你,只不過你沒有發現而已。」安娜回憶著,「你跑的可真快,當時我還以為你使用了提高速度的血器,沒想到居然是你自身的能力。」

  伊恩心中升起沉重的挫敗感,潛入被發現,還被當了槍使,甚至被跟蹤了一路自己都沒有察覺。

  「我輕視了這次事件的等級,你在村中的調查時我完全掌握著你的行蹤,但鐘聲敲響後出現的接肢者打亂了我的計劃。好在它們的主力都被你牽制,我沒費什麼力氣就脫身了。」

  「之後我追蹤戰鬥的蹤跡找到旅店,在那裡發現了這顆頭顱,他告訴了我關於村子和亞丁神父的一切。」

  接下來的事充滿了巧合,按照腐爛臉的建議前往教堂尋找伊恩的安娜,剛好迎面撞見了從地下設施返回的亞丁神父。經過基本單方面碾壓的戰鬥後,她誤打誤撞進入了地下五層,才成功與伊恩相遇。

  「可惜讓他死的太輕鬆了,如果抓回局裡審判,估計要好好讓這人渣死上一個星期。」安娜說著,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頭頂那塊不規則形狀的天空逐漸放大,終於,二人穿過已經破損的暗門,到達了本應是教堂的廢墟。「多謝了。」伊恩微微點頭致意。

  「對了,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大鬍子的男人,還有一個瘦高的,可能隨身帶著一隻本子,像畫家一樣的人?」伊恩想起了那兩個外來者,不禁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危。


  「旅館裡有一個大鬍子,被我發現時他正躲在床底下呢。放心,他現在應該已經被治安局的人安頓好了。至於畫家樣子的人……好像沒見到。」

  伊恩心中一沉,果然,治安局的後續部隊已經到了。

  「要是把你送給研究院,那群老學究肯定會把你切成片拿去實驗的。」安娜托著下巴,仿佛在仔細思考。聽著她的話,伊恩背後的一條觸手緩緩伸出。

  終於,她搖了搖頭:「算了算了,我就當沒見過你,趁我的同事們還沒來,快離開這吧。」

  「啊?」伊恩愣在原地,觸手迅速縮了回去。他都做好了迅速擊暈她然後逃跑的準備了。這位女治安官又一次繞過了他的預判。

  「反正只要你想走,我也不可能留得住的。而且呢,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安娜露出一抹笑容,「我有預感,你不會站在治安局的對立面的。」

  「對了,咱們好像還沒有介紹過彼此呢。二級治安官,安娜·瓦洛里亞。」安娜抬起右手,敬了一禮,「你呢?」

  「伊恩·溫特斯。」

  …………

  從地下設施入口返回村莊的途中,安娜看見許多身著黑色制服的身影已經在各處忙碌著。評定災害等級,統計人員損失,都是治安官們再熟悉不過的工作。

  「看來場面已經得到控制了。」安娜想。

  突然,安娜在黑衣人中找到了一個微胖的身影:「埃文斯先生!」

  聽到熟悉的嗓音,那人轉過頭,對安娜報以一個無奈的微笑。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無視命令擅自行動了,還好你沒事。」埃文斯先生用手指了指身後的酒館,「約斯特已經在裡面等了。」

  「老師應該……沒不高興吧?」安娜試探著問道。

  「他從行動開始到現在就坐在那裡,已經快把酒架上的酒喝完了。」埃文斯露出同情的神態,「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艱難地挪進酒館裡,安娜看見了那個背對自己的身影。寬闊的背部幾乎占滿了小吧檯前的全部空間。

  「呃……馬沃里奧先生?」安娜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

  約斯特·馬沃里奧沒有回應,只是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安娜只得過去端正地坐好。

  又將一杯液體灌下喉嚨,約斯特向著安娜的方向緩緩轉頭。

  那是一張飽經歲月洗禮的臉孔,灰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著,絡腮鬍須也整齊地修剪過,即使被皺紋點綴,那五官也不可謂不英俊。但那雙深陷在眼窩中的眼睛卻十分詭異,瞳孔像死者一樣擴散著。

  「你做得很好,孩子。」老人微笑起來,「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不需要什麼後援的,你自己,就是一支軍隊。」

  「謝謝您的誇獎。」安娜謙遜著,心中暗鬆了一口氣。

  「你遭遇了很多磨難,很多困境,你都一一克服。」

  「你孤身一人,卻從未怯懦。」

  「但是……」

  「你真的孤身一人嗎?」

  安娜瞬間感到周圍的溫度下降了。

  「存在於你記憶中的那位紳士,是誰呢?」

  老人剛剛還空洞無神的右眼,瞳孔不知何時已經收縮成針眼大小,一道目光像刀子一樣切入了安娜的大腦,攪動著她的記憶。

  「伊恩,伊恩·溫特斯。你的記憶在試圖掩飾他的存在。」老人的微笑仍然像一張面具一樣掛在臉上。僵硬的表情顯得十分陰森。

  「孩子,你的預感很準確,他不會站在治安局的對立面的。我會親自去……請他回來。」

  …………

  村莊教堂在安娜和接肢者們的戰鬥中幾乎被夷為平地。在教堂廢墟旁,一個男人坐在石頭上,偶爾抬頭看看,隨即埋頭用筆在本子上塗抹著。

  本子上很快出現了一張教堂廢墟的速寫,特點把握得很準確。男人對比了一下現實與畫作,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收起鉛筆,隨意翻看著自己的速寫本。

  隨著紙張一頁頁翻動,接肢的畸形人、黑夜降臨後的血腥屠殺、正在「幫助」村民的亞丁神父一一展現出來。每一幅都栩栩如生,仿佛有靈魂寄居畫中一樣。

  「接肢者村莊……這個題材還算有點創意。」畫家面帶玩味地看著畫中的神父,「不過你的死法真是毫無藝術感。

  沒有藝術感的人,可是沒有資格獲得入場券的。」說著,亞丁神父的畫像被撕了下來,在與本子分離的瞬間,畫像迅速燃燒起來,化作一縷黑煙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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